分卷阅读12
仙人请自重 作者:僖瓜团子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下边……”杜很不好意思地也伸手抚摸梅雍的胸口。梅雍松开紧皱的眉头，呻吟着道：
“恩，再摸……这边……是这边……”
“……”
杜挪开手站了起来。
梅雍一边嘟囔着一边也站起来。“这么无情……”
杜理也不理他，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他们站在一条窄小阴暗的巷子里。巷子旁的墙壁上积着多年的污垢，角落里布满了青苔。杜闻到一股恶臭，他回头看，不远处一堆垃圾堆在那里，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处理。
梅雍捏了捏杜的手臂：“实心的。”
杜去了一声，道：“那我们是灵魂还是什么？”
“灵魂，但因为这里也是幻境，我们反倒变成实体了。”梅雍皱眉：“都是孟婆捣的鬼。”
杜问道：“孟婆究竟是什么人？”
梅雍叹道：“孟婆法力无边，她是后土娘娘的化身。”
“后土娘娘？”
“不错，洪荒时身为祖巫的后土为那些死去后徘徊世间或沦落于无边血海的生灵感到伤心难过，因此发大宏愿化身六道轮回，她虽然本体死去，但天降功德使她修出元神，元神即化为孟婆，守候在奈何桥边，稳固地府。”
杜讶道：“我以为后土死了呢，原来孟婆就是她。你打不过她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说……是，我打不过……”
“这样啊，唉，我还以为你无敌呢。”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aoqg77，小江，qidgdong，阿楚童鞋们的捉虫= =。。
我自己看了好几遍才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打错了ot。。l眼神不好的缘故啊濉！！！
见面了
杜扒着巷子口往外看了一眼。街上来往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穿着一些颜色灰暗的粗布衣衫。没错，粗布衣衫，因为这些都是梳着发髻的古人。
杜缩回脑袋，和梅雍从戒指里取了古时候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时候？”两人在街上并肩慢慢走着，杜侧过脸轻声向梅雍询问。
梅雍道：“应该是元朝……我记得乌九的玉佩上刻的是元贞三年，这是元成宗的年号。”
“元朝？那这里是哪儿……”杜看了看周围的行人。他们虽然衣着朴素，但形容都还可以，脸色红润，身形矫健。路边有小贩在很豪迈地叫卖，偶尔还能见到几个丫鬟服侍的少女，跑到小贩身周买些零食。
听那些少女的口音，软而糯，应该是江南人的口音。
“江南吗？”杜想了想，走到某个卖枣子的小贩跟前，脸上摆出笑脸道：“小哥，问个事儿，咱们这是在哪呢？”
那小贩怀疑地看着他，杜忙道：“我和我兄弟――”他指指梅雍，压低声音道：“逃难的……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哦。”小贩马上表示理解地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世道，不容易啊！咱们活得都是猪狗不如。不过逃到这儿也算是能安生个一阵子，这儿是平江府。”
“平江府？啊，谢谢小哥。”
杜回到梅雍身边，搔了搔脑袋，道：“这里是苏州！”
“苏州？啊。”梅雍点点头，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说了句：“是不是所有的你都活在苏州？”
杜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忽然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钱？”
“没有。”
“啊~我想吃糖葫芦。”
“你是小孩吗……”
杜走到糖葫芦边上，用很眼馋的眼神看着那些鲜艳欲滴的山楂串串。路边有一些姑娘家已经拿着扇子捂住嘴看着杜开始笑，梅雍实在受不了，只能取出一枚铜钱扔到小贩手上，拔了一根糖葫芦拉着杜就走。
“不是说没有钱的吗？”
杜很心满意足地咬着山楂。梅雍扶额，转头看见他红润润的唇瓣，却不由眼神一暗，拉着杜一个拐弯，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然后把他压在墙壁上。
杜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梅雍的脸朝他逼近，鼻尖、嘴唇、然后是舌头……梅雍啃咬了一番杜的唇瓣，扫荡杜甜美的口腔。他的双手扶住杜的腰肢，那里有一点软肉，杜被梅雍养的有些胖。梅雍恶作剧地捏了捏腰肉，杜受不了痒，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手里的山楂串没有捏住，掉在了地上。
梅雍一声轻笑：“哎呀，不好，糖葫芦掉了。”
杜恶狠狠地送给他一根中指：“都怪你！浪费！”
梅雍笑着又一次吻住他。
“喵~”
“猫叫！”杜猛地推开梅雍，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站在围墙的高处，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两眼。那黄莹莹的骄傲的眼睛，让杜愣了一下，然后狂喜地叫起来：“是乌九！”
“好啦，是乌九。”被推开的梅雍有些恼火地抓着杜：“别这么兴奋好不好。”
猫咪又喵的叫了一声，脚步轻盈地沿着围墙跑走了。
“咱们跟着他。”
杜拉着梅雍，两人在狭窄的小巷子里跟着猫咪急速前行。因怕惊了乌九，他们都屏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响，猫咪也就没有发觉自己后头跟着两个人。跑了一阵，只见乌九从这边的围墙高高跃起，跳到了另一边去，杜两人停下了脚步。
梅雍看着黑猫越跑越远，他心中记下路线，正要裹挟杜一道瞬移过去，身体却好像被禁锢住一样，根本不能动。他不由大皱眉毛。
“怎么了？”杜问道。
梅雍道：“这里不能动用法术。”
“但是你刚才从储物戒指中取东西，不是也要输送灵力的吗？”
梅雍道：“大概是不能动用更多的灵力了吧。这里是破碎的时空，或许一个大型法术，就能把这里弄得分崩离析。”
杜叹了口气：“好吧。”
“也罢，总之我记下了路线，走过去便走过去吧。”
梅雍拉着杜，拐出了小巷子，然后沿着路线一路向前。这条路越走越僻静，路也越走越窄，原本围绕在路四周的树木都渐渐长在了一起，茂盛的树木，凑成了一小片林子。
“在树林里？”
“走吧。”
两人小心地穿过树林。这片林子显然很少有人走，并没有被踩出什么小路来，杜闻见都市里很少能闻到的清新的树叶和青草的味道，还有一朵朵盛放的五彩缤纷的野花，耳朵里还能够听见清脆悦耳的鸟鸣。
杜大大地深呼吸――吸进去就能够感觉到活力的干净空气，斑驳树叶间露出的蔚蓝色的天空，甚至还有一两只小兔子扒在树后面偷偷看着他们――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幻境，但这个幻境真是太美了。
梅雍抓住杜的手，低声道：“你沉醉个什么劲？小心幻境把你吸进去。”
杜吐了吐舌头。
这片树林倒不深，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尽头。林子的尽头是一条很宽广的河，河上搭着一座简易的木桥，看上去摇摇晃晃的，有种走下去就能坏掉的感觉。河对面是一片桃花林，花树种的很稀，在艳丽的灼灼桃花中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座小小的精致的木屋。
梅雍拉着杜走过木桥。走近了看，才发现那座木屋的大门敞开，门前三层阶梯，一只黑猫趴在阶梯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黑猫听见了人脚步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了杜和梅雍。他显然记得这两个人，顿时觉得可疑，喵的一声站了起来，浑身炸毛，非常凶恶地瞪着两人。
“阿九，怎么啦？”
从木屋里传出来一个温润的男人的声音。然后那人走了出来。
杜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非常美貌的男子。真的是美貌，长长的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黛色的眉峰，柔情的眼波，淡粉的唇瓣，白皙的肌肤，还有一看就特别柔弱的身段。他穿着一间黑色的宽大的袍子，未系腰带，却能看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更加别具风味。
杜自从认识梅雍以来，见多了美人。梅雍自己太过清高，方桐的俊美带着妖气，秦广王则略显阴冷，眼前的男子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太阳般的温暖。
杜斜眼看梅雍。这个死同性恋色狼眼睛都直了。
那男子看见杜两人，显然微微吃了一惊。又看见梅雍毫不掩饰的欣赏喜爱的眼神，心里不喜，袍袖一拂，别过脸道：“两位从何处来？”
杜忙一脚把梅雍踩到身后，上前一步弯腰作揖道：“不瞒先生，我和我兄弟二人从北方逃难至此，无意中闯入先生宝地，还望先生见谅。”
“逃难来的？”男子闻言正眼看了看杜。杜天生一张好人娃娃脸，清秀天真的面貌很容易能够获取别人的信任，再加上一身特意弄得有些破烂肮脏的衣衫，男子倒信了一些：“从哪里来的？”
“呃，……洛阳。”杜笑了笑：“我家里祖上是平江府的，后来迁居去了洛阳，但从小也讲吴地方言。先生听的出我的口音吧？”
杜虽然说的是北方官话，但听口音确实是江南人。男子点点头：“从洛阳来，倒是苦了你们。”他生性善良，觉得杜可怜，便道：“不如进我屋里来，休息休息吧。”
杜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太打扰先生了。”
“不必先生、先生地叫我。我叫林传，字青湖，你叫我青湖便是了。”
杜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叫做杜，这是我兄弟，叫――杜雍。”
林传
林传走进了木屋。黑猫依旧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似乎是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迈着猫步跟在林传的后面，尾巴一甩一甩。
梅雍贴在杜的身后，压低声音道：“为什么我叫杜雍？”
“你是我兄弟嘛。”
“那为什么不是你叫梅？”
杜横了梅雍一眼：“梅不好听！让我感觉像梅毒！”
“……哪里像了……”
梅雍看看杜，忽然呵呵地笑起来，抱着杜肩膀在他耳边道：“是不是吃醋了？好啦，这个人是很好看，不过他都死了几百年了，而且我只是欣赏他嘛。虽然说是你的前世……这个长相问题也实在十分玄妙……不过我不会想和他做爱的。”
“……你他妈的想和谁做爱啊！”杜一个飞踢，把梅雍踹出老远，脸红红地冲进了小木屋。
林传很好客地去准备茶水，杜看看四周，这间小木屋是半敞开式的，屋子外凌空着一道像阳台一样的长廊，连接着所有的房间。杜走到廊上，那里摆着几个木墩子，还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副棋盘。杜在木墩上坐下来。
梅雍也神色如常地走进来，靠着杜坐下。他看了一眼那副围棋，道：“你的前世棋艺很不错。”
“……你不用特意强调是‘我’的前世……”
林传端着茶水走过来，笑道：“这位杜雍小兄弟，也会下围棋吗？”
“哦，会一点。”梅雍笑笑：“随便玩玩而已。”
林传动作十分优雅地拿着紫砂壶给杜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浅碧绿色的茶，汤色清冽，杯底的茶叶芽芽直立，茶水飘荡出一股清幽甘洌的香气。杜也不懂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起初没什么味儿，但随即感到一种安逸的香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他道：“好茶呀，我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味道的茶了。”
林传微微一笑：“这是雨前龙井，也不算什么珍品。不过这乱世，能喝到龙井，也觉得十分安慰了。”
林传身后传来“喵”的一声，他转过身，把黑猫抱进怀里，动作温柔地顺了顺黑猫的猫。
杜道：“这只猫看上去很有灵性。他有名字吗？”
“有，叫做乌九。”林传道：“乌是黑猫的意思，九嘛，是因为它是我的第九个家人。”
杜道：“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乌九，和乌九那双黄色眼睛对视了片刻，还是忍受不住，站起身道：“我能不能抱一下他？”
“可以啊。”林传把黑猫送到杜的怀里，“不过他有一点凶――”
果然是有一点凶。乌九才被送到杜的怀里，登时就炸毛跳起来，林传忙抚摸安慰他，杜也摸摸乌九的头，低声道：“是我啊。”
乌九疑惑地看了杜一眼。不知为什么，他耸了耸鼻子，忽然就安静下来，居然窝在了杜的怀里。
林传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道：“乌九可凶呢，来这边帮忙做事了有一年的小妹妹想抱他，都不让。没想到他挺喜欢你。”
杜一笑：“是有缘分。”
杜抱了一阵，将乌九放下了地。乌九伸了个懒腰，在杜脚边蹭了蹭，躺下来晒太阳。
杜和林传都坐下来，林传道：“你们兄弟俩逃到这里，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么……说实话，还没有想好呢。”杜道：“咱们现在是惊魂初定，总之先在这边买间房子住下来。以后干什么还得以后想。”
林传叹道：“如今鞑子当道，汉人的处境是生不如死。好在咱们江南地方富足发达，朝廷也用得着咱们，成宗下了旨令免去一些税务，生活才好一点儿。”他掠了掠额发，眼波朦胧地看着屋外的风景：“但老百姓到底是苦的。”
杜道：“青湖先生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正是。”林传苦笑道：“我……我也是逃的。不瞒你们，逃了之后觉得心慌意乱，更不敢在人前露面，好在有些积蓄，就一个人住在这儿。每月的生活用品请外边的小妹妹送过来。我也……一个人住了有五年了。去年看见了乌九，便把它带回来。”
他颇有些羡慕地看着杜两人：“你们挺好的，兄弟，也能互相扶持。”
梅雍笑道：“是啊。”他抱住杜的肩，非常亲昵地和他脸贴脸：“咱们就是相依为命了。”
杜非常温和地一根指头戳开他：“有人呢，小孩子似的。”转脸向林传露出苦笑，还故意压低声音道：“他就是脑子不大对头，逃难时被鞑子打了，有时候很正常，有时候像孩子一样，管也管不起来。”
“啊，这样。”林传点点头。同情地看着梅雍，刚才梅雍看着他的眼神也被林传认为是小孩子的眼神，心底也就不恼了。
梅雍：“……”
几人聊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天色也黑下来，杜两人起身告辞，林传忙道：“不如在我家吃个便饭，住一晚，明早再去城里瞧房子。”
杜自然是求之不得，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两下就应下了。
林传说是逃难出来的，但喝茶喝的是龙井，吃饭也十分讲究，菜色精致美味，看来林传的家私不是普通的厚啊。杜不由想这个前世之前是干什么的。不过干什么的都好，他现在只是个幻像，是个死去几百年的人物，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唤醒乌九这只死猫，然后大家一起回老家。
杜和梅雍被安排睡在一道，是一间带着窗户的挺大的房间，窗上糊着昆虫花朵图案的绿纱，一张靠着墙的古老的不算宽的床。
梅雍在床上躺下，头垫在高高的枕头上，很怀念地道：“好久没睡这么高的枕头了。”
杜颇有点烦恼：“把这个枕头拿走，会得颈椎病吧。”
梅雍耸耸肩，坐起来抽走枕头扔到床下，然后向杜伸出手臂：“来吧。”
杜真想一脚踩在这个不要脸的仙人的脸上，他别扭地坐到床上，梅雍一把把他抱住，两人摔倒在床上。梅雍笑起来，把脸埋在杜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杜身上的气味。
杜懒得和他玩，开口道：“梅雍，我们怎么把乌九带回去？”
梅雍挑起眉毛：“谁知道呢。”
杜摸摸下巴：“你说如果我和这只猫讲话，他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梅雍道：“乌九自己不是说过吗，他的灵性早就开了，这时候恐怕有点小孩子的心智，你和他讲话，他应该多少能明白。但是能明白多少――大概真的不会多。”
杜推开梅雍，支起身子俯视梅雍：“那你说说，总该有什么办法的吧。”
梅雍静了静，半晌道：“他想留在这里啊。隔了七百年没能相遇的主人，终于在这里见到，换了是我，也不愿意离开的。”
“可是那样会死。”
“就算是死，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在死前和你在一块，不是挺好的事情吗？”
梅雍抱住杜的腰。杜的头上戴着假发，垂下来的头发晃在梅雍的脸颊，痒痒的，像是在撩拨人心。梅雍伸手将假发摘下，扔到了一边。杜脸色微晕，或许是旁边桌上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中仿佛荡漾着淡淡的柔情。
梅雍凑上去吻住杜的唇。
杜叹了口气，顺着梅雍的力道倒在梅雍的胸口。
“你怎么会死呢？你是仙人……”
“仙人也有五衰，总有一天，我也会顶上三花具灭，衰老而死。”梅雍抚摸杜的脸颊，“不过你不必担心，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咱们一起走。”
“哼，就凭你……”
杜送给梅雍一个白眼。
梅雍长叹一声，又道：“而且，阿，你看，在我死前，咱们是不是先快点体验一下水□融的天人之道……”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十天我就要奔赴火炉南京水深火热了= =
这些天要做很多事实践啊作业啊什么的所以不能一天两更啦，我会在每天晚上7点左右更新一次，尽量更得多一些，三四千吧。。。
嘛= =这就是人参…………………………
住下来
半夜杜忽然惊醒。
如水的月光透过床帘映在他和梅雍的身上。这个理应是支离破碎的幻觉世界，却显得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这倒是和杜以前宅男生活时渴望的穿越相差不远。
他坐了起来。
梅雍马上苏醒过来，握住杜的手：“怎么了？”
杜摇摇头：“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了，你睡吧。”杜把梅雍按回被窝，他自己下床，随意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走出了房间。
安静的地方。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响亮的蝉鸣声，还有咕咕的蛙叫。杜走到木屋的门口，在阶梯上坐下。漆黑的夜色中，月光照耀在他的脚下，赤脚显得特别洁白细腻，不似真的。
但本来就不是真的。
“喵~”
杜转过头去，黑猫乌九迈着美丽的猫步走到他身边，懒懒地躺下来。
杜伸出手去，把乌九抱进怀里。乌九挣扎了两下，便没有动，安静地卧在杜的怀抱。杜一边抚摸它，一边低声道：“乌九，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乌九喵了一声，大眼睛眨眨，看了看杜。
“你很喜欢你的主人是吗？”杜喃喃道：“他救了你……是啊……每个人都有很喜欢、很想念的人。如果能一直和他们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但是不能。虽然很想很想，但是我知道，他们已经去了。我已经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杜戳了戳乌九的额头。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漩涡形状的青碧色的图案。然后又倏地不见了，隐没在黑色的毛的底下。
“为什么你不懂呢？逝去的，永远不能再回来。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法力。没有把握到的事情，就不容你再去后悔。你能够做的，只有往前走，努力走，过好你接下来的人生。”
乌九喵的一声从杜的怀里窜了出去。
杜撑着脑袋，疲倦地看着乌九跑进屋里，渐渐地跑远。他身后一暖，一个人拥住了他。是梅雍，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杜的颈窝。
杜不禁默默地想道，在梅雍漫长而辉煌的人生中，有没有什么，也是他没有能够把握到的，让他感觉后悔的事情呢？
+++
第二天杜和梅雍便向林传告辞离去。乌九蹲在林传的肩头，那双明亮的黄色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杜的身上。杜过去挠了挠它的毛。乌九晃晃脑袋。
三人还在叙话，忽然从桥那边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很粗糙的灰白的裙子，手里拿一个很精致的大竹篮子，竹篮子上盖着锦布。林传看见她，便笑道：“小妹，你来了。”
小姑娘看见林传身边站着另外两个大男人，很是羞羞怯怯的，垂首低声道：“公子，前几日您吩咐要的牛乳，我帮您带来了。”她掀开篮子的布，露出里面一口不大不小的陶瓷罐头，里面正是白花花的牛奶。
“好，多谢你。”林传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锦袋，一手拿过篮子，一手把锦袋塞到小姑娘的手中。小姑娘脸红红地收下了，瘪了瘪嘴，又道：“公子，我娘说了，叫我不要再给您带送东西了。请您找别人吧。”
“咦？”
林传微微一愣，看着小姑娘，片刻忽然笑起来：“啊，是啊，你都那么大了。要出阁了吗？”
小姑娘脸更红了，嗫嚅道：“是，娘已经定下了亲家，明年就要……”她话音一顿，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林传笑了一阵，又颇为烦心地皱起了眉毛：“这样的话，又要重新找一家信得过的人家……”
杜听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上前一步抓住林传的双手：“既然这样，不如交给我们兄弟两个吧！”
林传面色微变，稍稍抽动了一下被抓住的双手，杜意识到，忙不好意思地把手松开，摸摸后脑勺，傻笑：“呵呵，是这样，我们兄弟两个从前也是做生意的，既然青湖先生你现在要找人帮你买一些玩意，我们很愿意代劳。”
林传想了想，他心里对杜感觉熟悉，昨日谈话也觉得这个人挺老实忠肯，何况乌九这么喜欢他，乌九是有灵性的猫，它中意的人必是好的。于是点点头，便答应了。
当下杜和林传敲定生意。林传想要什么，会请乌九带着纸条告诉杜。报酬视情况而定。说罢杜二人就告辞而去。
走过桥，穿过树林，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向城中走去。杜很有些疑惑，他道：“梅雍，难道我们要在这个世界待上很久吗？那布儿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方桐带着他。”
梅雍道：“这你倒不必担心，因为这个世界和外部世界是没有联系的，就好像说成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样的吧。”
杜还是很苦恼：“那我们真要呆上很久？可是要怎么做呢？乌九根本不会清醒过来啊？”
梅雍摊手：“嘛，走一步算一步吧。”
杜斜眼：“你是不是心里感到很高兴？”
梅雍很无辜：“哪里，当然越快回去越好嘛。谁知道这地方什么时候承受不住我们这两个多出来的灵魂而崩溃。”
“……会崩溃？”
“会啊。”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大概就是灵魂失去凭依，好一点能回到身躯，坏一点就只能在无尽虚空里飘荡啦。”
“……”
杜顿时加快脚步。梅雍笑起来，走到他身边，牵住杜的手。
两人回到城中，四处寻找可以居住的房子。倒也算他们运气，正好有一间铺子带着后院想要盘出去，因为地段不怎样，倒也不贵，梅雍拿出戒指里的银两，非常豪气地当场买下了，要不是他们衣衫破烂，实在看不出是逃难来的。
梅雍以前有一阵很喜欢做木工，戒指里存了许多木雕，既然有铺子就正好拿出来放，卖掉一点也是钱，虽然他们并不在意。
过了两日四处走街串巷和街坊认识的无聊生活，杜一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死猫拐回去，一个天色很好的下午，橘红色的夕阳里乌九优雅地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跳进里坐在后院等着井里面冰镇西瓜的杜的怀里。
杜慌忙把它抱住，猫咪懒懒地叫了一声，抬起后脚，杜看见脚上绑了一块小小的锦布。
锦布上是十分清秀圆润的毛笔字：“昨日乌九踏碎二杯碟，烦请买一套碗盏吧。青湖。”
杜笑了笑，戳黑猫的额头：“怎么这么调皮？居然弄碎杯盘？还说你是有灵性的猫呢。”
乌九喵的一声，咬住杜的手指。杜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发觉乌九只是含着，就将手指抽出来，在乌九的身上蹭干净：“真是的，咬人手指是吗？好凶啊。”
他把乌九放下地，站起身去井边，把一早冰在里面的西瓜吊起来，取出大砍刀劈开几瓣，拿了一块放在乌九面前：“吃西瓜。”
乌九看看他，低下头啃了两口，然后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杜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看着乌九吃西瓜，不由笑道：“你看，我多好啊，西瓜不给梅雍给你吃。”他突然凑到乌九前面，低声道：“你跟着我不好吗？一定要和青湖先生在一起？”
乌九抬起头，大眼睛很不满地瞪了杜一眼。好像是在说不要讲主人的坏话。
杜道：“青湖……总有一天会死的。你懂吗？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你是妖啊。但我不会死……最起码不像青湖那么早。你跟青湖在一起，只会又一次伤心，你懂吗？”
乌九喵喵地大叫起来。他全身毛炸起来，一爪子挥向了杜。
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乌九还不依不饶，一直示威一样地挥着爪子，还对着杜呲牙裂嘴，不是高声地喵喵叫几声。梅雍从铺子走进来，就看见乌九一副发疯了的猫样，他一指点向乌九，乌九无声无息地躺了下去。
杜道：“你怎么施法？不是不能施法吗？”
“一点睡眠咒，没什么。”梅雍道：“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杜叹气道：“我就说了两句，青湖总会死，让乌九离开他跟着我……它就发飙了。”
梅雍露出受不了你的表情：“你也别这么急啊，乌九对那个青湖多执着啊，你这样说它不发飙才怪呢。小心它以后讨厌你，事情更加难办。”
杜嘟起嘴：“那到底要怎么办呢？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啊。”
梅雍道：“说了别急，我们中途进入这个时空，介入到林传的生活，已经改变了这个时空所有事情的基面。蝴蝶效应是会发生的。”
杜不太明白，他问道：“你是说，会有事实上没有发生的事情发生？”
“是的。”梅雍道：“譬如，本来不该是你做林传的代买人，但是你是了。乌九也不该遇到你，但是他遇到了。我想，以后应该会发生别的事情，导致……或许……会导致令乌九崩溃的事情更早发生，给我们带走他的机会。”
“你是说……”
“……林传……会死。”
杜猛地睁
恋耽美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我下边……”杜很不好意思地也伸手抚摸梅雍的胸口。梅雍松开紧皱的眉头，呻吟着道：
“恩，再摸……这边……是这边……”
“……”
杜挪开手站了起来。
梅雍一边嘟囔着一边也站起来。“这么无情……”
杜理也不理他，环顾四周：“这是哪里？”
他们站在一条窄小阴暗的巷子里。巷子旁的墙壁上积着多年的污垢，角落里布满了青苔。杜闻到一股恶臭，他回头看，不远处一堆垃圾堆在那里，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处理。
梅雍捏了捏杜的手臂：“实心的。”
杜去了一声，道：“那我们是灵魂还是什么？”
“灵魂，但因为这里也是幻境，我们反倒变成实体了。”梅雍皱眉：“都是孟婆捣的鬼。”
杜问道：“孟婆究竟是什么人？”
梅雍叹道：“孟婆法力无边，她是后土娘娘的化身。”
“后土娘娘？”
“不错，洪荒时身为祖巫的后土为那些死去后徘徊世间或沦落于无边血海的生灵感到伤心难过，因此发大宏愿化身六道轮回，她虽然本体死去，但天降功德使她修出元神，元神即化为孟婆，守候在奈何桥边，稳固地府。”
杜讶道：“我以为后土死了呢，原来孟婆就是她。你打不过她是不是？”
“……你非要这么说……是，我打不过……”
“这样啊，唉，我还以为你无敌呢。”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aoqg77，小江，qidgdong，阿楚童鞋们的捉虫= =。。
我自己看了好几遍才突然恍然大悟，原来打错了ot。。l眼神不好的缘故啊濉！！！
见面了
杜扒着巷子口往外看了一眼。街上来往行人不多，大多行色匆匆，穿着一些颜色灰暗的粗布衣衫。没错，粗布衣衫，因为这些都是梳着发髻的古人。
杜缩回脑袋，和梅雍从戒指里取了古时候的衣服套在身上，然后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时候？”两人在街上并肩慢慢走着，杜侧过脸轻声向梅雍询问。
梅雍道：“应该是元朝……我记得乌九的玉佩上刻的是元贞三年，这是元成宗的年号。”
“元朝？那这里是哪儿……”杜看了看周围的行人。他们虽然衣着朴素，但形容都还可以，脸色红润，身形矫健。路边有小贩在很豪迈地叫卖，偶尔还能见到几个丫鬟服侍的少女，跑到小贩身周买些零食。
听那些少女的口音，软而糯，应该是江南人的口音。
“江南吗？”杜想了想，走到某个卖枣子的小贩跟前，脸上摆出笑脸道：“小哥，问个事儿，咱们这是在哪呢？”
那小贩怀疑地看着他，杜忙道：“我和我兄弟――”他指指梅雍，压低声音道：“逃难的……好不容易走到这里……”
“哦。”小贩马上表示理解地点头，也压低了声音道：“这个世道，不容易啊！咱们活得都是猪狗不如。不过逃到这儿也算是能安生个一阵子，这儿是平江府。”
“平江府？啊，谢谢小哥。”
杜回到梅雍身边，搔了搔脑袋，道：“这里是苏州！”
“苏州？啊。”梅雍点点头，然后他忽然笑了一下，说了句：“是不是所有的你都活在苏州？”
杜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他忽然舔了舔嘴唇：“你有没有钱？”
“没有。”
“啊~我想吃糖葫芦。”
“你是小孩吗……”
杜走到糖葫芦边上，用很眼馋的眼神看着那些鲜艳欲滴的山楂串串。路边有一些姑娘家已经拿着扇子捂住嘴看着杜开始笑，梅雍实在受不了，只能取出一枚铜钱扔到小贩手上，拔了一根糖葫芦拉着杜就走。
“不是说没有钱的吗？”
杜很心满意足地咬着山楂。梅雍扶额，转头看见他红润润的唇瓣，却不由眼神一暗，拉着杜一个拐弯，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然后把他压在墙壁上。
杜没有反应过来，他呆呆地看着梅雍的脸朝他逼近，鼻尖、嘴唇、然后是舌头……梅雍啃咬了一番杜的唇瓣，扫荡杜甜美的口腔。他的双手扶住杜的腰肢，那里有一点软肉，杜被梅雍养的有些胖。梅雍恶作剧地捏了捏腰肉，杜受不了痒，不由自主地呻吟了一声，手里的山楂串没有捏住，掉在了地上。
梅雍一声轻笑：“哎呀，不好，糖葫芦掉了。”
杜恶狠狠地送给他一根中指：“都怪你！浪费！”
梅雍笑着又一次吻住他。
“喵~”
“猫叫！”杜猛地推开梅雍，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只油光水滑的黑猫站在围墙的高处，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们两眼。那黄莹莹的骄傲的眼睛，让杜愣了一下，然后狂喜地叫起来：“是乌九！”
“好啦，是乌九。”被推开的梅雍有些恼火地抓着杜：“别这么兴奋好不好。”
猫咪又喵的叫了一声，脚步轻盈地沿着围墙跑走了。
“咱们跟着他。”
杜拉着梅雍，两人在狭窄的小巷子里跟着猫咪急速前行。因怕惊了乌九，他们都屏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响，猫咪也就没有发觉自己后头跟着两个人。跑了一阵，只见乌九从这边的围墙高高跃起，跳到了另一边去，杜两人停下了脚步。
梅雍看着黑猫越跑越远，他心中记下路线，正要裹挟杜一道瞬移过去，身体却好像被禁锢住一样，根本不能动。他不由大皱眉毛。
“怎么了？”杜问道。
梅雍道：“这里不能动用法术。”
“但是你刚才从储物戒指中取东西，不是也要输送灵力的吗？”
梅雍道：“大概是不能动用更多的灵力了吧。这里是破碎的时空，或许一个大型法术，就能把这里弄得分崩离析。”
杜叹了口气：“好吧。”
“也罢，总之我记下了路线，走过去便走过去吧。”
梅雍拉着杜，拐出了小巷子，然后沿着路线一路向前。这条路越走越僻静，路也越走越窄，原本围绕在路四周的树木都渐渐长在了一起，茂盛的树木，凑成了一小片林子。
“在树林里？”
“走吧。”
两人小心地穿过树林。这片林子显然很少有人走，并没有被踩出什么小路来，杜闻见都市里很少能闻到的清新的树叶和青草的味道，还有一朵朵盛放的五彩缤纷的野花，耳朵里还能够听见清脆悦耳的鸟鸣。
杜大大地深呼吸――吸进去就能够感觉到活力的干净空气，斑驳树叶间露出的蔚蓝色的天空，甚至还有一两只小兔子扒在树后面偷偷看着他们――虽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幻境，但这个幻境真是太美了。
梅雍抓住杜的手，低声道：“你沉醉个什么劲？小心幻境把你吸进去。”
杜吐了吐舌头。
这片树林倒不深，走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已经到了尽头。林子的尽头是一条很宽广的河，河上搭着一座简易的木桥，看上去摇摇晃晃的，有种走下去就能坏掉的感觉。河对面是一片桃花林，花树种的很稀，在艳丽的灼灼桃花中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座小小的精致的木屋。
梅雍拉着杜走过木桥。走近了看，才发现那座木屋的大门敞开，门前三层阶梯，一只黑猫趴在阶梯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黑猫听见了人脚步的声音，睁开眼睛，看见了杜和梅雍。他显然记得这两个人，顿时觉得可疑，喵的一声站了起来，浑身炸毛，非常凶恶地瞪着两人。
“阿九，怎么啦？”
从木屋里传出来一个温润的男人的声音。然后那人走了出来。
杜只觉得眼前一亮。
这是一个非常美貌的男子。真的是美貌，长长的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黛色的眉峰，柔情的眼波，淡粉的唇瓣，白皙的肌肤，还有一看就特别柔弱的身段。他穿着一间黑色的宽大的袍子，未系腰带，却能看出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更加别具风味。
杜自从认识梅雍以来，见多了美人。梅雍自己太过清高，方桐的俊美带着妖气，秦广王则略显阴冷，眼前的男子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太阳般的温暖。
杜斜眼看梅雍。这个死同性恋色狼眼睛都直了。
那男子看见杜两人，显然微微吃了一惊。又看见梅雍毫不掩饰的欣赏喜爱的眼神，心里不喜，袍袖一拂，别过脸道：“两位从何处来？”
杜忙一脚把梅雍踩到身后，上前一步弯腰作揖道：“不瞒先生，我和我兄弟二人从北方逃难至此，无意中闯入先生宝地，还望先生见谅。”
“逃难来的？”男子闻言正眼看了看杜。杜天生一张好人娃娃脸，清秀天真的面貌很容易能够获取别人的信任，再加上一身特意弄得有些破烂肮脏的衣衫，男子倒信了一些：“从哪里来的？”
“呃，……洛阳。”杜笑了笑：“我家里祖上是平江府的，后来迁居去了洛阳，但从小也讲吴地方言。先生听的出我的口音吧？”
杜虽然说的是北方官话，但听口音确实是江南人。男子点点头：“从洛阳来，倒是苦了你们。”他生性善良，觉得杜可怜，便道：“不如进我屋里来，休息休息吧。”
杜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太打扰先生了。”
“不必先生、先生地叫我。我叫林传，字青湖，你叫我青湖便是了。”
杜笑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我叫做杜，这是我兄弟，叫――杜雍。”
林传
林传走进了木屋。黑猫依旧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两眼，似乎是警告他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迈着猫步跟在林传的后面，尾巴一甩一甩。
梅雍贴在杜的身后，压低声音道：“为什么我叫杜雍？”
“你是我兄弟嘛。”
“那为什么不是你叫梅？”
杜横了梅雍一眼：“梅不好听！让我感觉像梅毒！”
“……哪里像了……”
梅雍看看杜，忽然呵呵地笑起来，抱着杜肩膀在他耳边道：“是不是吃醋了？好啦，这个人是很好看，不过他都死了几百年了，而且我只是欣赏他嘛。虽然说是你的前世……这个长相问题也实在十分玄妙……不过我不会想和他做爱的。”
“……你他妈的想和谁做爱啊！”杜一个飞踢，把梅雍踹出老远，脸红红地冲进了小木屋。
林传很好客地去准备茶水，杜看看四周，这间小木屋是半敞开式的，屋子外凌空着一道像阳台一样的长廊，连接着所有的房间。杜走到廊上，那里摆着几个木墩子，还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副棋盘。杜在木墩上坐下来。
梅雍也神色如常地走进来，靠着杜坐下。他看了一眼那副围棋，道：“你的前世棋艺很不错。”
“……你不用特意强调是‘我’的前世……”
林传端着茶水走过来，笑道：“这位杜雍小兄弟，也会下围棋吗？”
“哦，会一点。”梅雍笑笑：“随便玩玩而已。”
林传动作十分优雅地拿着紫砂壶给杜两人各倒了一杯茶。浅碧绿色的茶，汤色清冽，杯底的茶叶芽芽直立，茶水飘荡出一股清幽甘洌的香气。杜也不懂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起初没什么味儿，但随即感到一种安逸的香味弥漫在唇齿之间。
他道：“好茶呀，我好久没喝到这么好味道的茶了。”
林传微微一笑：“这是雨前龙井，也不算什么珍品。不过这乱世，能喝到龙井，也觉得十分安慰了。”
林传身后传来“喵”的一声，他转过身，把黑猫抱进怀里，动作温柔地顺了顺黑猫的猫。
杜道：“这只猫看上去很有灵性。他有名字吗？”
“有，叫做乌九。”林传道：“乌是黑猫的意思，九嘛，是因为它是我的第九个家人。”
杜道：“原来是这样。”
他看着乌九，和乌九那双黄色眼睛对视了片刻，还是忍受不住，站起身道：“我能不能抱一下他？”
“可以啊。”林传把黑猫送到杜的怀里，“不过他有一点凶――”
果然是有一点凶。乌九才被送到杜的怀里，登时就炸毛跳起来，林传忙抚摸安慰他，杜也摸摸乌九的头，低声道：“是我啊。”
乌九疑惑地看了杜一眼。不知为什么，他耸了耸鼻子，忽然就安静下来，居然窝在了杜的怀里。
林传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道：“乌九可凶呢，来这边帮忙做事了有一年的小妹妹想抱他，都不让。没想到他挺喜欢你。”
杜一笑：“是有缘分。”
杜抱了一阵，将乌九放下了地。乌九伸了个懒腰，在杜脚边蹭了蹭，躺下来晒太阳。
杜和林传都坐下来，林传道：“你们兄弟俩逃到这里，可有什么打算？”
“这个么……说实话，还没有想好呢。”杜道：“咱们现在是惊魂初定，总之先在这边买间房子住下来。以后干什么还得以后想。”
林传叹道：“如今鞑子当道，汉人的处境是生不如死。好在咱们江南地方富足发达，朝廷也用得着咱们，成宗下了旨令免去一些税务，生活才好一点儿。”他掠了掠额发，眼波朦胧地看着屋外的风景：“但老百姓到底是苦的。”
杜道：“青湖先生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正是。”林传苦笑道：“我……我也是逃的。不瞒你们，逃了之后觉得心慌意乱，更不敢在人前露面，好在有些积蓄，就一个人住在这儿。每月的生活用品请外边的小妹妹送过来。我也……一个人住了有五年了。去年看见了乌九，便把它带回来。”
他颇有些羡慕地看着杜两人：“你们挺好的，兄弟，也能互相扶持。”
梅雍笑道：“是啊。”他抱住杜的肩，非常亲昵地和他脸贴脸：“咱们就是相依为命了。”
杜非常温和地一根指头戳开他：“有人呢，小孩子似的。”转脸向林传露出苦笑，还故意压低声音道：“他就是脑子不大对头，逃难时被鞑子打了，有时候很正常，有时候像孩子一样，管也管不起来。”
“啊，这样。”林传点点头。同情地看着梅雍，刚才梅雍看着他的眼神也被林传认为是小孩子的眼神，心底也就不恼了。
梅雍：“……”
几人聊了一阵子，不知不觉天色也黑下来，杜两人起身告辞，林传忙道：“不如在我家吃个便饭，住一晚，明早再去城里瞧房子。”
杜自然是求之不得，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两下就应下了。
林传说是逃难出来的，但喝茶喝的是龙井，吃饭也十分讲究，菜色精致美味，看来林传的家私不是普通的厚啊。杜不由想这个前世之前是干什么的。不过干什么的都好，他现在只是个幻像，是个死去几百年的人物，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唤醒乌九这只死猫，然后大家一起回老家。
杜和梅雍被安排睡在一道，是一间带着窗户的挺大的房间，窗上糊着昆虫花朵图案的绿纱，一张靠着墙的古老的不算宽的床。
梅雍在床上躺下，头垫在高高的枕头上，很怀念地道：“好久没睡这么高的枕头了。”
杜颇有点烦恼：“把这个枕头拿走，会得颈椎病吧。”
梅雍耸耸肩，坐起来抽走枕头扔到床下，然后向杜伸出手臂：“来吧。”
杜真想一脚踩在这个不要脸的仙人的脸上，他别扭地坐到床上，梅雍一把把他抱住，两人摔倒在床上。梅雍笑起来，把脸埋在杜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杜身上的气味。
杜懒得和他玩，开口道：“梅雍，我们怎么把乌九带回去？”
梅雍挑起眉毛：“谁知道呢。”
杜摸摸下巴：“你说如果我和这只猫讲话，他会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梅雍道：“乌九自己不是说过吗，他的灵性早就开了，这时候恐怕有点小孩子的心智，你和他讲话，他应该多少能明白。但是能明白多少――大概真的不会多。”
杜推开梅雍，支起身子俯视梅雍：“那你说说，总该有什么办法的吧。”
梅雍静了静，半晌道：“他想留在这里啊。隔了七百年没能相遇的主人，终于在这里见到，换了是我，也不愿意离开的。”
“可是那样会死。”
“就算是死，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在死前和你在一块，不是挺好的事情吗？”
梅雍抱住杜的腰。杜的头上戴着假发，垂下来的头发晃在梅雍的脸颊，痒痒的，像是在撩拨人心。梅雍伸手将假发摘下，扔到了一边。杜脸色微晕，或许是旁边桌上的灯光，让他的眼睛中仿佛荡漾着淡淡的柔情。
梅雍凑上去吻住杜的唇。
杜叹了口气，顺着梅雍的力道倒在梅雍的胸口。
“你怎么会死呢？你是仙人……”
“仙人也有五衰，总有一天，我也会顶上三花具灭，衰老而死。”梅雍抚摸杜的脸颊，“不过你不必担心，到了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咱们一起走。”
“哼，就凭你……”
杜送给梅雍一个白眼。
梅雍长叹一声，又道：“而且，阿，你看，在我死前，咱们是不是先快点体验一下水□融的天人之道……”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十天我就要奔赴火炉南京水深火热了= =
这些天要做很多事实践啊作业啊什么的所以不能一天两更啦，我会在每天晚上7点左右更新一次，尽量更得多一些，三四千吧。。。
嘛= =这就是人参…………………………
住下来
半夜杜忽然惊醒。
如水的月光透过床帘映在他和梅雍的身上。这个理应是支离破碎的幻觉世界，却显得和真实的世界一模一样。这倒是和杜以前宅男生活时渴望的穿越相差不远。
他坐了起来。
梅雍马上苏醒过来，握住杜的手：“怎么了？”
杜摇摇头：“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
“不用了，你睡吧。”杜把梅雍按回被窝，他自己下床，随意拿起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走出了房间。
安静的地方。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响亮的蝉鸣声，还有咕咕的蛙叫。杜走到木屋的门口，在阶梯上坐下。漆黑的夜色中，月光照耀在他的脚下，赤脚显得特别洁白细腻，不似真的。
但本来就不是真的。
“喵~”
杜转过头去，黑猫乌九迈着美丽的猫步走到他身边，懒懒地躺下来。
杜伸出手去，把乌九抱进怀里。乌九挣扎了两下，便没有动，安静地卧在杜的怀抱。杜一边抚摸它，一边低声道：“乌九，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乌九喵了一声，大眼睛眨眨，看了看杜。
“你很喜欢你的主人是吗？”杜喃喃道：“他救了你……是啊……每个人都有很喜欢、很想念的人。如果能一直和他们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但是不能。虽然很想很想，但是我知道，他们已经去了。我已经再也看不见他们了。”
杜戳了戳乌九的额头。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漩涡形状的青碧色的图案。然后又倏地不见了，隐没在黑色的毛的底下。
“为什么你不懂呢？逝去的，永远不能再回来。不管你有多么大的法力。没有把握到的事情，就不容你再去后悔。你能够做的，只有往前走，努力走，过好你接下来的人生。”
乌九喵的一声从杜的怀里窜了出去。
杜撑着脑袋，疲倦地看着乌九跑进屋里，渐渐地跑远。他身后一暖，一个人拥住了他。是梅雍，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杜的颈窝。
杜不禁默默地想道，在梅雍漫长而辉煌的人生中，有没有什么，也是他没有能够把握到的，让他感觉后悔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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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杜和梅雍便向林传告辞离去。乌九蹲在林传的肩头，那双明亮的黄色的眼睛牢牢地盯在杜的身上。杜过去挠了挠它的毛。乌九晃晃脑袋。
三人还在叙话，忽然从桥那边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很粗糙的灰白的裙子，手里拿一个很精致的大竹篮子，竹篮子上盖着锦布。林传看见她，便笑道：“小妹，你来了。”
小姑娘看见林传身边站着另外两个大男人，很是羞羞怯怯的，垂首低声道：“公子，前几日您吩咐要的牛乳，我帮您带来了。”她掀开篮子的布，露出里面一口不大不小的陶瓷罐头，里面正是白花花的牛奶。
“好，多谢你。”林传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锦袋，一手拿过篮子，一手把锦袋塞到小姑娘的手中。小姑娘脸红红地收下了，瘪了瘪嘴，又道：“公子，我娘说了，叫我不要再给您带送东西了。请您找别人吧。”
“咦？”
林传微微一愣，看着小姑娘，片刻忽然笑起来：“啊，是啊，你都那么大了。要出阁了吗？”
小姑娘脸更红了，嗫嚅道：“是，娘已经定下了亲家，明年就要……”她话音一顿，一跺脚，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林传笑了一阵，又颇为烦心地皱起了眉毛：“这样的话，又要重新找一家信得过的人家……”
杜听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上前一步抓住林传的双手：“既然这样，不如交给我们兄弟两个吧！”
林传面色微变，稍稍抽动了一下被抓住的双手，杜意识到，忙不好意思地把手松开，摸摸后脑勺，傻笑：“呵呵，是这样，我们兄弟两个从前也是做生意的，既然青湖先生你现在要找人帮你买一些玩意，我们很愿意代劳。”
林传想了想，他心里对杜感觉熟悉，昨日谈话也觉得这个人挺老实忠肯，何况乌九这么喜欢他，乌九是有灵性的猫，它中意的人必是好的。于是点点头，便答应了。
当下杜和林传敲定生意。林传想要什么，会请乌九带着纸条告诉杜。报酬视情况而定。说罢杜二人就告辞而去。
走过桥，穿过树林，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向城中走去。杜很有些疑惑，他道：“梅雍，难道我们要在这个世界待上很久吗？那布儿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让方桐带着他。”
梅雍道：“这你倒不必担心，因为这个世界和外部世界是没有联系的，就好像说成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样的吧。”
杜还是很苦恼：“那我们真要呆上很久？可是要怎么做呢？乌九根本不会清醒过来啊？”
梅雍摊手：“嘛，走一步算一步吧。”
杜斜眼：“你是不是心里感到很高兴？”
梅雍很无辜：“哪里，当然越快回去越好嘛。谁知道这地方什么时候承受不住我们这两个多出来的灵魂而崩溃。”
“……会崩溃？”
“会啊。”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大概就是灵魂失去凭依，好一点能回到身躯，坏一点就只能在无尽虚空里飘荡啦。”
“……”
杜顿时加快脚步。梅雍笑起来，走到他身边，牵住杜的手。
两人回到城中，四处寻找可以居住的房子。倒也算他们运气，正好有一间铺子带着后院想要盘出去，因为地段不怎样，倒也不贵，梅雍拿出戒指里的银两，非常豪气地当场买下了，要不是他们衣衫破烂，实在看不出是逃难来的。
梅雍以前有一阵很喜欢做木工，戒指里存了许多木雕，既然有铺子就正好拿出来放，卖掉一点也是钱，虽然他们并不在意。
过了两日四处走街串巷和街坊认识的无聊生活，杜一直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死猫拐回去，一个天色很好的下午，橘红色的夕阳里乌九优雅地从围墙上一跃而下，跳进里坐在后院等着井里面冰镇西瓜的杜的怀里。
杜慌忙把它抱住，猫咪懒懒地叫了一声，抬起后脚，杜看见脚上绑了一块小小的锦布。
锦布上是十分清秀圆润的毛笔字：“昨日乌九踏碎二杯碟，烦请买一套碗盏吧。青湖。”
杜笑了笑，戳黑猫的额头：“怎么这么调皮？居然弄碎杯盘？还说你是有灵性的猫呢。”
乌九喵的一声，咬住杜的手指。杜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发觉乌九只是含着，就将手指抽出来，在乌九的身上蹭干净：“真是的，咬人手指是吗？好凶啊。”
他把乌九放下地，站起身去井边，把一早冰在里面的西瓜吊起来，取出大砍刀劈开几瓣，拿了一块放在乌九面前：“吃西瓜。”
乌九看看他，低下头啃了两口，然后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杜坐在摇椅上一晃一晃，看着乌九吃西瓜，不由笑道：“你看，我多好啊，西瓜不给梅雍给你吃。”他突然凑到乌九前面，低声道：“你跟着我不好吗？一定要和青湖先生在一起？”
乌九抬起头，大眼睛很不满地瞪了杜一眼。好像是在说不要讲主人的坏话。
杜道：“青湖……总有一天会死的。你懂吗？我知道你听得懂人话，你是妖啊。但我不会死……最起码不像青湖那么早。你跟青湖在一起，只会又一次伤心，你懂吗？”
乌九喵喵地大叫起来。他全身毛炸起来，一爪子挥向了杜。
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乌九还不依不饶，一直示威一样地挥着爪子，还对着杜呲牙裂嘴，不是高声地喵喵叫几声。梅雍从铺子走进来，就看见乌九一副发疯了的猫样，他一指点向乌九，乌九无声无息地躺了下去。
杜道：“你怎么施法？不是不能施法吗？”
“一点睡眠咒，没什么。”梅雍道：“怎么回事？你对他做了什么？”
杜叹气道：“我就说了两句，青湖总会死，让乌九离开他跟着我……它就发飙了。”
梅雍露出受不了你的表情：“你也别这么急啊，乌九对那个青湖多执着啊，你这样说它不发飙才怪呢。小心它以后讨厌你，事情更加难办。”
杜嘟起嘴：“那到底要怎么办呢？这样一天天过下去，总不是个事儿啊。”
梅雍道：“说了别急，我们中途进入这个时空，介入到林传的生活，已经改变了这个时空所有事情的基面。蝴蝶效应是会发生的。”
杜不太明白，他问道：“你是说，会有事实上没有发生的事情发生？”
“是的。”梅雍道：“譬如，本来不该是你做林传的代买人，但是你是了。乌九也不该遇到你，但是他遇到了。我想，以后应该会发生别的事情，导致……或许……会导致令乌九崩溃的事情更早发生，给我们带走他的机会。”
“你是说……”
“……林传……会死。”
杜猛地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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