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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处有什么Ⅱ——噤非(12)

    这是什么玩意儿,没见过啊。于渊好奇地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着这尊可怖的雕像。
    谁知村长忽然伸出他的拐杖,抵在于渊腰上,轻轻将他推到一边。
    于渊觉得老人这番举动是对自己极大的不尊重,想发火,但又觉得自己一个人民警察和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较劲说出去也不好听,只能气鼓鼓地躲到一边,腮帮子鼓得贼圆,像只河豚。
    放肆,岂敢对山神爷爷如此不敬。老头气地拿拐杖直敲地面。
    云骞看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心道这老头迷信到这种地步,没救了。
    说着,那老头擎着他那枯瘦的身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那尊雕像三叩九拜,嘴中还念念有词:
    山神爷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知者不罪,这外来的扰了您的清静,您可莫气,莫殃及我们这些无辜村民。
    拜完了,老头这才扶着地板颤巍巍站起身,转身望着这帮不速之客,怒目圆睁,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你们出去。
    云骞翻了个白眼。
    这地方又臭又脏的,给他一百万他都不想多待一秒好嘛。
    被老头撵了出来,几人打算先去村民家走访了解下情况,刚踏出祠堂大门,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
    寻声望去,就见一堆村民手持铁锹爬犁等农具,正对着一帮人大声吆喝着什么,大概意思是让他们滚出自己的村长,不然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被呵斥的那帮人西装革领,小皮鞋亮得都能照出人影,面对村民的挑衅也丝毫不为所动。
    为首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看起来只有三十不到的模样,长得还挺帅,而且看起来还蛮眼熟,只是他拼命向这些原始村民解释自己并无恶意的样子倒着实可笑。
    大概就是对牛弹琴的感觉。
    他们是谁啊。于渊随口问道。
    也不知哪里跑来的房产开放商,说是要将我们这里开发成度假村,我们老祖宗几百年的心血,岂能轻易拱手让人,他们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使我们低头?简直可笑之极!村长说着,又开始拿着他那根破拐杖敲来敲去。
    云骞倒觉得可笑的是这帮愚昧的村民好么,生活在这扦挌不通的大山里难道就会更舒服一点么?房产开放商买了这块地,赔点钱,打打人气做做营销,再加上这边本来就是旅游区,定能吸引不少游客前来入住度假村,到时候他们这帮屁民也能赚得盆满钵满,结果就非要守着迂腐的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辈子吃穷,何必呢。
    反正云骞是参不透他们的脑回路。
    这年头哪个不挤破脑袋都想成为拆二代的。
    那帮西装男见和这帮村民说不通,只好留了一笔钱鞠躬道之后还会再来拜访。
    一帮村民望着那笔钱都面面相觑,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是人群中忽然钻出了一个老头,就是迎接他们的村长,那老头一把抄起那笔钱,支棱着他枯瘦且静脉曲张的老腿踱步到河边,大手一扬,漫天红钞飞扬,最后全部落入河中,随河流消逝而去
    肉疼,真的肉疼,这可是赤.条条的现金啊。
    几个村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位倔强的老村长。
    千坏万坏,也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我们世代生活于此,定当竭力保全此地,唯有这一方土地的安宁,才能保我一方民众的安宁!
    那老头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动不动就拉老祖宗出来背锅。
    一条宽阔的大河,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隔绝了两方土地,也隔开了两个世界。
    小雨还在下个不停,地上坑坑洼洼泥泞不堪,云骞小心翼翼绕过水坑往旁边挪动两下,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人。
    一抬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精致的侧脸。
    雨水的湿气将周遭一切洗刷的干干净净,清晰到,甚至连对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安岩被自己这么撞了一下,并未说话,只是依然保持着那个瞭望的动作。
    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见是刚才那帮前来商讨拆地的房产开放商中为首的那个男人
    黑色的雨伞下,一对透露着精明的桃花眼,也正看向这边。
    这么看起来,两人就如同在烟雨朦胧中深情对视一般。
    云骞顿时就酸了,几个巨大的问号砸下来:
    那男人是谁?安法医认识他?他们什么关系?为什么看起来两人之间是有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我是不是被绿了?不对,为什么我会问出我是不是被绿了这种问题。
    那男人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接着一旁的西装男替他打开车门,手挡在车门框上恭敬目视着男人委身踏进车子中。
    云骞看看那男人,又看看安岩,发现此时的安岩不同寻常,似是自己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样子,紧张到,双拳甚至不自觉地攥在一起。
    甚至于,安岩的视线都开始游离,像是下意识地逃避着什么。
    安,安法医?云骞小声问了句,小手拍了拍安岩紧攥的双手示意他放松下来。
    安岩缩回手,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云骞一眼,扭头就走。
    云骞呆呆望着安岩离去的身影,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于渊在一边抽着烟,调笑着啧啧摇头。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自顾无情总有多情来相报。
    说着,于渊还故作深沉地拍了拍云骞的肩膀:小伙子,加油,男追女隔重山,男追男那就是隔了一片太平洋。
    但就是这一句话,却忽然提点了云骞。
    是啊,自己这么久以来像条哈巴狗一样追随于安岩身后摇尾乞怜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想了很久也未想出确切答案,但于渊作为一个局外人,一句话,便轻易戳破了这层窗户纸。
    妈的,自己是想追他啊!
    雨越下越大,甚至开始刮起妖风,几人于暴风雨中凌乱着,打算着要不先打道回府,结果刚上了车,就听前面的人传来消息称,因为暴雨冲塌了山路,唯一一条通往外面的路也被巨石泥土堵得严严实实,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于渊连骂几句娘,把那老村长拉过来让他找几间空屋,打算先暂时在此小憩。
    那老村长极不情愿地将众人带到一处废弃的祠堂里,随便从村民家扯了几条还带着潮意的铺盖,点了煤油灯,让他们在这里将就一晚。
    几人极不情愿地铺床,那老村长就在一边举着煤油灯,煤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他老皮纵横的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鬼片中的妖怪。
    煤油灯随着穿堂风一晃一晃,在墙上投出老村长巨大的黑影。
    待几人收拾好,老村长才举着煤油灯打算离开。
    只是刚走到门口,那老村长又停住了脚步,他回头,高高的颧骨在他的腮帮子上投出一片阴影。
    奉劝各位,夜晚无事不要乱走,不然,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老朽可不负责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和面面相觑的众人,老村长趿拉着他的破布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几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抬头打量着这破败漆黑的废弃祠堂,恐惧感霎时蔓延开来。
    只有于渊心大地脱了鞋颠颠往床上爬,打着呵欠道:别听这老东西妖言惑众,赶紧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话音刚落,窗外一道银蛇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接着,雷声隆隆,似忽然炸裂的炮弹,震得这破旧祠堂都跟着颤了颤。
    云骞本就胆子小,从小就怕打雷,这冷不丁令他毫无防备的一声吓得他一蹦三尺高,下意识就往安岩身上贴,安岩被他这猛地一贴,脚还没站稳,一个踉跄便后脑朝地直直栽倒下去。
    一声闷响,接着就听见安岩隐忍地呻.吟一声。
    云骞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从安岩身上爬起来,伸手拉起他,手还捂在他的后脑上焦灼问道:
    没事吧,没磕痛吧。
    安岩对这人真的是忍无可忍,推开他不安分的手,抱着枕头径直走到于渊身边,躺下,蒙上被子不再理睬他。
    云骞怔怔望着被子中鼓起的一坨,双手不知所措地不知该放在哪里。
    看着云骞这副吃瘪的样子,于渊瘪着嘴耸耸肩,也委身窝进了被子中,对着还傻愣愣站在下面发呆的云骞做了个飞吻,流里流气道:
    晚安,宝贝儿~
    云骞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毛手毛脚的不说,还特笨,难怪安岩一直躲着自己,都是自己活该。
    换了新环境的云骞睡得也极不踏实,一直在床上烙烧饼,翻来覆去睡不着。
    阒寂的黑夜中,旁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云骞瞬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旁边的一举一动。
    接着,黑暗中,他隐约看到一个人从床上爬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去医院了,又鸽了= =我真的错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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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昧愚(5)
    云骞瞪着一双酸涩的眼睛努力想要看清那人,旁边的于渊却忽然于睡梦中嘀咕了一声,惊得云骞赶紧躺好假寐。
    抱歉,踩到你了么?紧接着,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于黑夜中格外清晰的响起。
    原来是安岩起夜来的。
    放松下来,云骞这才感觉到自己膀胱也憋得难受,正好安岩起夜,自己也一起跟着去趟卫生间好了。
    明明是光明正大的起夜,但云骞就是能把自己整的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下床穿鞋,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跟着安岩悄悄往外走。
    只是刚走到祠堂门口,安岩却忽然止住了脚步。
    他抬头,望着暴雨浓雾中氤氲不清的一轮皎月,侧脸漫上一丝绝望的意味,微颤的睫毛看起来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被暴雨沾湿了翅膀,只能被禁锢在原地无力的瑟瑟发抖。
    云骞咽了口唾沫,就这么躲在暗处,扒着门框,贪婪地欣赏着这绝境下的盛世美颜。
    你还要在那里躲多久。
    就在云骞已经沉浸在有关他俩美好未来来图的幻想中时,清冷又带着那么丝嫌恶意味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原来被发现了啊。
    云骞像个被捉了脏的小毛贼一样惨兮兮地从门后走了出来,想着既然被捉到了,那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衣服一脱
    就垫在了屁股底下,随着安岩一道席地而坐。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安岩的语气倒是不算差。
    认床,睡不着。云骞揉揉眼睛,不着痕迹地向安岩身边移动一点点,然后,再一点点。
    见安岩不再说话了,云骞只好认命地没话找话:你怎么也不睡啊,这鬼天气,你还有这等雅兴出来赏风赏月。
    可能和你一样,认床。安岩的回答极其敷衍。
    屁,你要是下班晚了都能直接在研究所的沙发上将就一晚,那时候怎么不说认床了。
    云骞很明显不信。
    我想问问,今天那位房产开发商的头头就是那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帅哥,你认识他么?
    安岩侧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似是自嘲地笑笑:
    认不认识,重要么?
    重要。这一次,云骞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了,甚至无一丝半点悔意。
    安岩觉得实在好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安岩是谁,警局的法医,退一万步讲也只是自己的同事,他喜欢谁,和谁有过不为人知的过去,跟自己有半毛钱关系么?
    可看到他俩深情对望的时候,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怎么办。
    见云骞被自己怼的哑口无言,安岩自知失礼,语气也平和了不少,他尽量调动脸上的肌肉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冷漠:
    那我能也问问你,为什么一直缠跟着我么?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私事呢。
    云骞紧张地搓着手,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想着要不直接挑明了讲算了。
    可是,一旦说出口,万一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怎么办。
    这种事还是再三斟酌,想好了再说吧。
    想着,云骞站起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外套拍拍灰,接着冲安岩故作态势地做了个鬼脸:
    因为你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说罢,他抱起自己的外套一溜烟跑进了祠堂。
    安岩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良久,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会不懂呢,表现的不要太明显了好么。
    只是,有些话,也最好是不要说出口,因为即使说出口也得不到心中所期盼的那般回应,这样就好,不要对任何人付出太多感情,藏在心底就好。
    在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个瘦削苍白的女人曾经摸着自己的脑袋敦敦教诲着:
    不能对任何人付出感情,不可以把心交给任何人,因为早晚有一天都是会离别的,这样,分别之时就不会太难过。
    因为吃过一次亏了,所以也长了记性,以后,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闪电划破夜空,将黑夜照亮似白昼。
    安岩起身,打算回去睡觉,刚一扭头,却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
    他忙转过头,仔细打量着那个奇怪的点。
    一堵黑色的土墙,墙边似乎是有人影闪动。
    安岩顿时怔住,他望着那堵黑色的土墙,揉揉眼。
    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他们在墙边的水井旁抬水洗菜;
    四个人,五个人,六个人,他们在蹲在墙边抽着烟聊着天;
    雨还下不停,雷声隆隆,闪电擦亮整个村落。
    而那些人,此时,都应该躺在徽沅市警局法医科的停尸间内
    要是云骞告诉大家他昨晚见到了鬼,估计于渊会说鬼你个头,鬼书看多了吧你。
    但要是这句话是从安岩嘴中说出来的,那就令人觉得有点诡异了,甚至是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真伪性。
    当然,他安岩也不会像云骞一样大呼小叫着见鬼了,他只是平静地告诉在场所有人,昨夜他于外面的墙下看到了已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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