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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德簿·星海——与沫(80)

    万里之中,不久之前还杀气盈野的强大军队,缤纷如画的草原风景,以及生活在其中的无数动物,几乎在眨眼之间,就只剩下了黄沙和尸体。
    寂静。
    死寂。
    恐怖。
    唯有跟随而来的其央、其旦、卡伦比等一行人安然无恙。
    原本做好了死战准备的众人此时无一损伤,但他们心中却并无丝毫庆幸。
    看着那个独自站在黄沙中心,脸色有些苍白,有些憔悴,有些疲倦,有些冷漠,与之前一般,看上去好像随时会因为厌倦了这个世界而猝然消失,又好像亘古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冷眼旁观者。
    他的神色依然是温和的,没有愤怒也没有怨恨,更没有杀意,那样淡淡的表情,过去会让他们感到一些疏离,也会有些安心和敬仰。
    但此时
    我们究竟带回来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有人低低地发出一声呻吟般的喟叹。
    这这真的是人吗?
    又有人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众人吓了一跳,齐齐凶狠而惊惧地瞪着说话的人,只见他说完以后就猛然醒悟过来,吓得脸色像纸一样白,战战兢兢地看向容远。
    容远其实距离他们很远,神色也没有变化,或许是没有听到。众人松了一口气,突然个别人又感到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
    ――我们究竟在怕什么?
    他们偷偷掀起眼帘,看向那个人。
    那个身影是他们尊崇的,那样的神色是他们熟悉的。
    平时,教导他们那些高深学识的时候,指点他们练习各种战斗技巧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神色。
    并指一挥,就将半个月狼族城堡像豆腐一样削下来的时候,他也是那样的神色。
    几个呼吸间便将数万人变成干尸的时候,他还是那样的神色。
    会不会有一天只是因为倦了,烦了,或者某个地方不合心意了
    他也会以这样温和而不带任何火气的神色,轻弹手指,将他们所有人也同样埋葬?
    尽管知道容远此时是在为他们而战,尽管知道他们能有现在的生活全都是因为容远的帮助,尽管知道这些都是无稽而荒谬的猜想
    这种概率有多么低他们都知道。不是不感激,不是不敬畏,但是
    万一呢?
    万一有一天,这样的攻击指向了他们,或者指向他们的子女,他们可有反抗之力?
    最悲哀的,不是他们不相信容远的品格,而是他们不相信自己的人品。
    没有人是纯洁无暇的,就算是看上去天真懵懂的孩子,内心也会有自己的阴暗面。
    只有那个人,他高高在上,他完美无缺,他无私而高贵,他不会犯任何错误。
    所有人都欠他的,而他不欠任何人。
    他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他们每个人的愚蠢、阴险、卑鄙、自私、狭隘、傲慢、无知、贪婪、怯懦
    无需任何多余的语言,当那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会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因而,尽管容远很少言语,从不呵责,甚至没有提出过什么明确的要求,但每个人在他面前都会变得恭谨有礼,会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会拼命将自己逼到极限来学习和锻炼。
    因为不敢面对那双眼睛中可能会出现的淡淡的失望和冷漠。
    所以他们敬畏他,但除了其家的两兄妹外,却没有人敢亲近他。
    更何况
    容远会不会对他们流露敌意是一回事。
    而万一容远认为他们是错误的,不该存在的,他们不要说抵抗,连逃跑的能力都没有,这是另一回事。
    恐惧和怀疑的种子,就这样悄悄的埋下。
    那一段时间对容远来说,是他一生中最孤独,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其内心之悲痛无措,仅次于得知堪比骨血之亲的挚友金阳死讯的时候。
    而那次全军覆没的事故发生之前,金阳刚去世没几年。
    天地之间,无可容身之处。
    他放纵自己在悲痛中沉浸了很久,做事全凭心意,既不考虑后果,也不思量对错。
    之后,他渐渐从那种情绪中走出来了,但那段时光已经成为了心中之殇,他下意识地回避了那段记忆,有些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但此时稍一回想,分明还历历在目。
    是啊,以他的记忆力,就算过上几百年也还会清晰如昨日,怎么可能忘记呢?
    暴雨中,有人尖声哭喊: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们?为什么?!!
    小小的孩子长着一双又尖又大的、毛茸茸的耳朵,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他躺在地上,失去血色的脸上双眼紧闭,像是已经睡着了。
    一道明亮的光撕裂了天空,有个披头散发的人抱着个奇形怪状的武器手舞足蹈,状似疯狂,他又哭又笑地喊着:杀死他了!我杀死那个魔鬼了!哈哈哈呵呵呵啊哈哈哈
    夜晚呼呼燃烧的火把照亮了众人脸上那扭曲、恐惧、压抑、疯狂的神情,火光跳跃,众人表情如同妖魔,一个并不伟岸的身影独自面对着众人,声音嘶哑地说:我其央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不理解你们说得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但我知道,容先生有恩于我们,你们这样做,是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一张相似但更年轻的脸庞蓬头垢面,他跪在地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父亲去世了
    当他伸手去扶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那个年轻人猛地抬起头来,被碎发遮住的眼睛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一道寒光向他刺来
    为什么,哈哈哈
    瘦削苍白的年轻人疯狂大笑着说:想不到您居然也会问这么无聊地问题。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人类的自由与生存!
    这就是他曾经最看好的学生。
    年轻人神色狰狞地说:射击、受力、计算、角度你教给我们的,永远是这些无聊的东西!却从来都不愿意将真正的力量传授给我们!我一次次的哀求,我跪在地上求你,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我们学不会的,哈哈哈
    你根本没有给我们尝试的机会,怎么知道我们就学不会?如果我们有那样强大的力量,我父母也不会死!
    我知道,你只是害怕我们掌握了那样的力量,害怕你无法再轻而易举地控制我们!
    还是那个年轻人,他冷笑道:成者为王败者寇,来啊,杀了我啊!
    杀了我们,让我看看你的心有多狠!你的血咳咳到底有多冷!
    杀啊!另一个满面虬髯的大汉在地上像虫子一样扭动着大喊:不杀你就是%##^
    如你所愿!冰冷至极的声音淡漠地说道。
    死亡的光线蓦然浮现,一个人影突然扑出来挡在那个瘦削青年的面前。
    几人一起被切成了两截。
    年轻人疯狂的神情瞬间变得惨白,他颤动举起手,不顾自己同样被腰斩的伤势,试图将来者流了满地的肠子捞起来。
    哥哥哥不,不是这样不能这样
    年轻人颤抖着嘴唇,像孩子一样茫然地叫道。
    神情憨厚的青年看着他的神情,咧嘴笑了笑,安慰说:弟弟,不哭,我我没事
    他撇了撇嘴,有些委屈地说:就是有些疼。
    随后,他勉强笑着,看向容远,恳求说:老师,弟弟犯了错,你不要生气你要生气的话,就打我好了我不怕不怕疼
    他撒了个谎,随后又自己揭穿了。
    青年委委屈屈地抿着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啊,好疼啊
    他停止了呼吸。
    年轻人张大嘴巴痛哭,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到死亡的那一刻,他的眼眶中还是不断涌出滚烫的泪水。
    干瘦苍老、头发花白的妇人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哭道:求您了,离开吧!离开吧!
    您本来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求您了,您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我们不需要您的帮助只求您别再让我们承受更多了别再让我的孩子们死了
    我知道,我们对不起您,但我们死的人还不多吗?如此多的鲜血,这么多年轻的好小伙子都已经死了,还不能平息您的愤怒吗?
    我可怜的孩子那些人决定与您为敌的时候,我们一家人都是投了反对票的啊!我们什么也没有做,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丈夫和儿子都死了
    求您了,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离开吧
    第111章
    这个世界上, 掌握着能将人生死予夺能力的人有很多,权利,金钱,地位, 武力,都能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个体这种能力。
    一言可决生死, 翻手间就能改变他人的命运, 可使其笑开颜,可使其痛无边, 这样的能力, 极易让人沉醉,让人迷失,让人自以为高人一等, 从而行事肆无忌惮。
    即便是最为善良理智的人,得到这样的能力也极有可能会随意地做出某些决定。
    ――因为很容易, 而且往往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容远也有这样的能力, 并且他的能力更加直观, 更加强大。但他与这类人最大的不同, 就是克制。
    不会因为自己不认同就否决某些人或者某些事,也不会因为自己不喜欢或者某些人得罪了自己就肆意做出会伤害他人的决定。
    他总是在克制。
    克制自己的能力,克制自己的欲望,甚至克制自己的喜怒悲欢。
    爱憎分明,不痛快吗?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把愤怒或者悲伤都发泄出来,不洒脱吗?
    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不是更能保护自己吗?
    但放纵自己,只有0和1 的差别,1 和无数次之间,是没有太远的距离的。
    那一条线,那一条只有自己知道在哪里的线,只要试探性地迈出了一小步,接下来就像迈入了通往深渊的快行道一样,只会走得越来越深,越来越远,而少有能够回头的机会。
    通往地狱的路是让人愉悦的,通往天堂的路是让人痛苦的。
    时时刻刻的克制自己,在最为愤怒和悲伤的时候也要冷静地甄别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这种事就算是容远有时也会感到痛苦。
    但每当他内心充满暴虐和破坏的欲望的时候,容远又会强制性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因为《功德簿》的扣分和抹杀机制。自从掌握弦力以后,《功德簿》对容远的限制就很有限了,想要抹杀他也已经成为不可能,他有能力彻底的摆脱它,或者绕过其中的某些规则限制。
    他以一种近乎折磨自己的强大自制力克制、隐忍,是因为他总觉得,背后好像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温柔而含笑,充满信任和期待。
    ――不能让他失望。
    容远告诫自己。
    然后,某些温暖的回忆便将他内心那些黑暗的情绪驱散开来,使他在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一分清明理智。
    曾经在钟吾星经历的那些,那些拯救和杀戮,忠诚和背叛,那些畏惧、欺骗、暗杀、怨恨,那些人类之间争权夺利、勾心斗角、阴谋暗害、谄媚求生、忘恩负义、欲壑难填等种种狰狞丑恶的嘴脸,很多可以说是容远生平第一次遇到。
    如此丑陋。
    但不管是被自己的学生背叛的时候,还是被其他人误解怨恨的时候,亦或者是最后被自己所拯救庇护的人请求离去的时候,他内心其实都没有太大的波动。
    有一点愤怒,有一点失望,还有一点点嘲讽,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了。
    他不曾因为他们的信赖崇敬而欣喜,又怎么会因为他们的背叛怨恨而悲伤?
    ――我有过更好的、真正的知己好友。
    ――最好的。
    能够真正伤到他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人。
    但某些人的离世还是让容远感到遗憾,比如很少出现在他面前、却最为坚定地站在他这一边的其央;
    有些事情,他也知道自己做得过了,比如这万里草原,因为他的原因,在数百年间近乎寸草不生。
    容远半蹲下来,手掌按在地上,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无形的波动以容远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万里之外,鸟惊飞,兽奔走,地上的昆虫蒙头蒙脑的乱爬着,像是大祸临头时的慌张,又像是极为欢喜下的不知所措。
    就连植物都好像察觉到什么,枝叶在无风的情况下也微微颤动着,竭力向着某个方向偏离。
    相比之下,人类的感觉要迟钝地多。大多数人只是身体微微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忽然略过心头,随后便当做一种错觉,摇摇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
    霍加尼克荒原附近的一个小镇上,丰满但只是普通漂亮的女服务员一边随手擦着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一边飞着媚眼跟面前的年轻客人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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