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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球跑的,奶爸拳手——晒豆酱(54)

    你沈欲看他熟练地处理伤口,你怎么知道我出来了?
    乔佚把碎发扫下去,继续在急救箱里翻。你儿子给我打电话,说你骗他。
    悟空给你打电话?沈欲别过身, 不看染血的纱布。
    不然呢?把5岁孩子扔在酒店里,你胆子好大。乔佚找出一支药膏, 看了几眼塞给沈欲, 帮我上药吧。
    沈欲捏着药膏却不敢动。你自己弄。
    快点。乔佚催促,安安还在酒店呢。
    安安?悟空,安安?沈欲反应不过来, 明知道该干什么,可大脑就是发不出指令。好歹把药膏挤上去,他又不敢上纱布。
    别弄这个。他有经验,换药的时候扯下来,疼。
    疼?乔佚从他手里拿过来, 用医用胶带固定,长这么大我真不知道什么叫疼。你这里有衣服么?
    有。沈欲先洗手, 水一冲下来洗手槽全暗了,全是灰水。他把手擦干, 去衣橱翻了两件拳击训练服, 都是贴身的尺寸。
    领口小了乔佚嘀咕着。
    我去拿剪刀。沈欲刚转身,背后刺啦一声。
    不用, 撕开穿就行。乔佚直接把领口那圈全扯了,像撕棉花纸。穿好之后,镜子里的他换了一身行头,深灰贴体拳击上衣配皮手套,头发扎在脑后还挂了彩。
    左边有道伤,弄出一道细长的剃青。
    走吧。乔佚说。沈欲没反对,拎着包跟他上车。这辆不是Linda的跑车,也不是小乔那辆凯宴,应该是阿洛的。
    一路无话。沈欲总想开口说点什么,谢谢或者你伤怎么样,但每一句好像都说不到点上。小乔也不开口,可能是疼劲儿上来了,也没有想和他说的意思。
    从拳场到酒店,沈欲保持着蜡像坐姿规规矩矩在副驾窝好,时不时瞄一下。等到了酒店,小乔这个混不吝的野蛮造型成功吸引酒店安保的注意,拦了一下,看到房卡才放行。
    等等。进了电梯,沈欲阻止小乔按顶楼按钮,我回自己房间,先看看悟空。
    乔佚拨开他的手。他在我屋里呢。我让他们先睡,如果真有急事安安会打客房服务电话。他在酒店长大,会找人帮忙。
    啊?沈欲大脑又当机了。小乔怎么把悟空带走的?悟空会跟他走?不会吧?
    可看到悟空和安安在一张床上,睡得直踢被子,他才相信悟空是真的跟小乔走了。然后他反应过来了,自己怎么也糊里糊涂跟着小乔回来了?
    睡着了,你别叫他。乔佚稍一用力,把薄薄的训练服扯开剥掉,你进来。
    沈欲挎着包退后。进去干什么?
    和你翻旧账。乔佚开着门等。沈欲知道自己躲不了了,一进去运动包就被夺走,稀里糊涂全部倒了出来。
    行。乔佚清点着包里的东西,手机、绷带、指虎、钢管和稀有血型手环,你他妈找死去了,是吧?
    没有。沈欲摇头。
    那你带这个干什么?乔佚捡起手环,准备打出血?
    沈欲忍不住眨了眨眼。没有。对付赵温文这种混蛋你没经验,得吓吓他。
    吓?你还想不想当好人了?乔佚突然特别不懂沈欲,明明一直让自己当好人,我告诉过你,我惹的祸我解决,轮不着你。
    你惹祸也是因为我,怎么轮不着我?沈欲把东西捡起来,一样样往回装,再说你也扳不动他,还要赔他钱。
    那我就赔他钱,又不是没有。乔佚把上衣攥成一团,我愿意为你惹祸,行不行?
    沈欲猛地抬起头看他,脑袋里像有人打架。不行,你别这么幼稚。那笔钱也不用你出,我这些年赚了不少,我给你。
    不用。乔佚丧气地坐回床边,揪着手套上的破皮,就你会赚钱?我赚的比你多。
    话说到这里沈欲不想再激他,小乔的性格他清楚,激急了什么事都敢。先睡吧,明天我给你换药。
    不用你。乔佚保持着姿势,脸偏向没有沈欲那侧。
    行了,真生气了,沈欲坐在地上。不上药,容易留疤,特别苏维埃是吧?
    用不着你管我。乔佚还不看他。
    我没说你赚钱少。沈欲知道怎么哄他,你先休息,我去沙发睡。
    沈欲。乔佚突然叫住他。沈欲站起来,没走,但是也没转身,直愣愣地站着。他怕小乔让他留在这屋睡。他真不敢回头,连应一声都是瞎想,这一步跨出去就万劫不复。
    刀山火海。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乔佚揉了揉左太阳穴,现在有点发紧。你是不是还在乎我?
    没有。沈欲回答。
    不在乎我,你刚才那么紧张?乔佚支着下巴看他。
    我是怕见血。沈欲说,抬脚走出了睡房,差点同手同脚。一整晚他缩在沙发里,又想哭又想笑。世界真大,他不能留恋。
    天亮了,乔一安醒来后揉揉眼睛。咦,大熊猫
    来,咱们起床。沈欲已经做好早饭,挨个给孩子穿衣服。沈正悟醒了之后不敢看爸爸,知道自己昨晚告密是闯大祸。
    穿好衣服,乔一安拉着沈正悟去洗脸,没想到昨晚爸爸真把无牙仔带回来了。这是自己家,他亲力亲为,帮人家挤牙膏、擦香香,有点当小主人的成就感。出了洗漱间,他又带沈正悟遛进另一间屋子。
    这是爸爸的收藏室,你自己挑。他说。
    收藏室?肯定都是很贵的东西。沈正悟什么都不敢动,只是看着墙上的画出神。乔一安不一会儿跑回来,气喘吁吁,捧着好大一个玻璃相框。
    这个给你,我又找到一个。他塞了一个勋章给沈正悟,第4个,你是大老鹰啦。
    沈正悟在收与不收之间犹豫,哪里有4个,明明还是那1个。谢谢你拿的什么啊?
    是大蝴蝶!乔一安把相框举高,Morpho Helena,是光明女神蝶。这是标本,爸爸带我旅游买回来的。
    Morpho Helena?沈正悟默念。你拿这个干什么?
    赔给小妹妹,换她的甜甜奶茶。乔一安说,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有好多好吃的,哇,我可以吃吗?我肚子好饿。
    沈正悟蹭着桌子边站好。爸爸,昨晚对不起,我
    没事。沈欲挨个把他们抱上椅子,先吃饭吧。
    谢谢大熊猫。乔一安拍拍手,真好,6岁头一天就有早饭吃,David帮我剥鸡蛋,我吃两个。
    你都6岁了,该学习剥鸡蛋壳。沈正悟这么说,还是剥了起来,要不要把你爸爸叫起来
    啊,那什么,不用。沈欲抢答,小乔头上那么大一条划伤,估计能把两个小孩吓飞,等送你们上校车我再叫他。
    两个孩子吃了一顿快乐早餐,被沈欲裹成企鹅送上了校车。回到酒店小乔还没醒,可他上午有私教课,没法取消。
    只能先去上班。沈欲留下一张早饭在冰箱里的字条匆匆离开,到了龙拳,杨宇已经换好装备等着他了。
    不好意思,我晚了几分钟。沈欲快速热身。
    没事,我又不赶时间。杨宇跟着小跳,小马哥,今天咱们练什么?
    练上节课的组合拳吧,先复习基础。沈欲晃晃手腕,两小时前还在做饭的双手抱起了格斗架。
    教学区和真枪实弹的八角笼不太一样,设备规格完全符合标准拳赛配置。沈欲带着杨宇在拳击台里练习,偶尔被学员的进攻逼到围绳或对角。正方形的台面分4根立柱,红蓝对角还有3节台阶,可惜他一次都没在这里打过拳赛。
    不行了不行了,马教练我歇一会儿。杨宇体力跟不上,瘫在了地上。沈欲也趁机休息,两条胳膊搭在围绳上,等汗水往下落。
    心里总有个疙瘩,硌得他寝食难安。沈欲用嘴咬着搭扣,卸掉了一只手的半指套,掏出兜里的手机。
    电话拨出去还未接通,seven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马哥!哥!出事了!
    等会儿,我打个电话。沈欲指了他一下。
    别打了,教练seven跪在拳台的台阶上,教练来了!
    教练?沈欲叼着一根烟,不经意地咬过滤嘴。谁的教练?
    你的啊!来签约了,说是带你打完3场训练赛,你的!seven把拳往台面一砸,你的!
    沈欲抽到一半的烟,夹在手里燃烧。
    seven兴奋得直抖,他们以前是地下拳手,只有陪练,没有教练。正规教练根本不会带他们,躲还躲不及。只因为他们是这个比赛项目里见不得人的污点,他们的存在就像蟑螂,是拳击黑幕下不能见光的那一块。
    哥,乔老板给你带教练来了,外国人,教你的!seven扑在围绳上,围绳晃荡,连带沈欲也晃起来,你和我们不一样了,你有教练带了。
    教练?自己的?沈欲的汗水一直落着。这时电话通了,那边接起来的人是阿洛。
    沈哥?阿洛在澳门街头,旁边是张权。要说那个前老板是真不好找,港澳台来回转悠。
    我问你。沈欲的手心汗一波接一波。自己有教练了?这什么意思?
    喂?阿洛喂喂几声,问啊。
    沈欲突然受不了了,快步离开拳台直奔3F。我问你,小乔和你在俄罗斯到底干什么的?他为什么喝洗发水进医院了?
    阿洛嘴里刚塞了一个蛋挞。啊?问这么突然?
    说啊。沈欲闪进自己的休息室,这么多年这里是他唯一的庇护所,你说啊!
    我说,我说。阿洛被震慑住,就冷啊,有些洗发水和沐浴液含酒精,度数还不小,喝了身体暖和。可有的是工业酒精,我俩就就喝进医院去了。
    你们俩?沈欲浑身战栗,为什么要喝?
    因为冷啊,不喝等着冻死。
    为什么冻死?沈欲一拳砸到墙上,你他妈说痛快点!
    我说,我说。阿洛咽了一口,因为因为我和伊戈,都是生下来两个国家都不要的混血孤儿,没人管啊。没爸妈的混血受歧视,被扔湖里了,差点冻死。他他没告诉过你?
    沈欲顿时刹住了脚步。混血,孤儿。他狠狠搓了搓眼皮,不可能,小乔在中国有亲人。
    但是他比我好一点,6岁的时候被他爸爸找着了,一直给钱,说18岁之前肯定把他接回去。阿洛心里打鼓,伊戈没跟你说过?
    没有。沈欲诡异地笑了一下,不可能,你骗我。
    没骗。他刚过17岁就被他爸爸那边的人接走。你看他的名字就知道,俄罗斯人大多用爸爸的名字当姓,他随母姓,是他妈妈的名字。他爸爸是中国人,俄文名叫伊戈尔,卡加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喂?喂?沈哥?阿洛喊了几声,没音了。
    怎么了?沈欲啊?张权问。
    嗯。阿洛摸了摸心口,完了,我可能闯祸了,伊戈一定会杀了我。我要被沉湖了。
    混血,孤儿。不可能。沈欲被巨大的信息量砸懵,在屋里每个角落挨个转悠。卡加伊戈尔维.安娜斯塔西亚,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摇了摇头,低头看手,好像又看见一片灰。
    衣服,小乔的衣服还在呢。沈欲脚滑着跑了几步,跪在垃圾桶前掏出里面那件衬衫。应该是雪白色,四分之一都灰了,比昨晚的灰还要暗。突然他肚子疼,一紧张就肚子疼,疼得站不起来。
    怎么可能呢?沈欲把那件衬衫揣在怀里,小腹疼得直不起腰,一步一滑地蹲行。然后他漫无目的地蹲着,又蹲回原地。
    蹲在垃圾桶旁边。
    不可能吧。沈欲自言自语。认识乔佚的时候他差两个月就成年了,差两个月就成年了。
    没错。可阿洛说他17岁被接走的。那为什么没回北京?他一个人在乌苏里江附近转悠了10个月?不可能。
    沈欲否定自己的想法,揪着衬衫原地打转。
    回酒店找他,回酒店问他。对,沈欲冲出休息室的门,从楼梯一路狂奔。站在软垫区的末端他又停住了,看到了小乔。
    乔佚,又叫卡加伊戈尔维.安娜斯塔西亚,他说他朋友都叫他伊戈,只有他妈妈叫他卡加。他唱俄文歌,唱为了西伯利亚,为了朋友,为了家人。
    换了新衬衫,头发散散地束着,左太阳穴上方贴了一块长条状的纱布。他说,他眼睛是金色的,他爸爸在北京。他说,他没有钱了。
    小马哥。骨头走过来,没事吧?
    自己没事,沈欲有些犹豫,但还是撞开了骨头。小乔旁边站了一个外国人,好像正在评估训练环境。那是小乔给自己找的教练。
    这几步很难走,沈欲走走停停,撞开了好几个人,又被好几个人撞。他近乡情怯,每一步都走了一遍天边。世界真大,他步步留恋。
    他说他想有家人,他说他想当爸爸。他站在兴凯湖边看中国,说那边的家人会接他。沈欲悄悄地擤鼻子,猝不及防和小乔眼神对撞。
    灰眼睛,不对,沈欲笑了,那是金色。这一步万劫不复,下一步刀山火海。爱怨憎,恨别离。
    乔佚手里转着打火机,左眉骨淤青。你今天又跑了。
    我问你。沈欲一手抓着旧衬衫,一手抓着小乔穿的这一件,抓他领带,你昨晚问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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