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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么大——语笑阑珊(12)

    客栈里,江胜临正在吃饭,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啃得细致讲究。
    大夫都讲究。
    不讲究的只有江湖魔头。
    厉随推门进来,将手中瓷瓶一丢,江胜临忙不赢地接住:什么玩意?
    垂柳书院的暗室中有个快病死的老头在泡澡。厉随道,这是他的洗澡水。
    江胜临食欲顿失,你真是好会挑时间,怎么不在地道里多待一阵,至少等我把饭吃完。
    厉随问:是什么?
    江胜临打开一闻:像是有蟒涎,剧毒之物,拿来泡澡?
    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老头。厉随道,先去取纸笔,画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
    江胜临怀抱希望:你画?
    厉随道:当然是你。
    江胜临心里苦,怎么就当然是我了,我又不是画师,我不会画。
    厉随不悦:先前在金城画赤天时,你不是精工细描很熟练?
    江胜临试图和此人讲道理,在金城画赤天,是因为武林盟出了那狗脑子想出来的悬赏令,忽悠得大批百姓都雄心壮志地要去找魔头,为了能让他们少些危险,画像当然是越不像越好,才能避免和赤天正面撞上。不像的鬼画符谁不会描,那和现在能一样吗?
    厉随将笔墨拍在他面前:画!
    江胜临:肝疼。
    厉随回忆: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看起来佝偻猥琐。
    江胜临:我以为我只需要画脸,怎么还有佝偻猥琐。
    厉随一边看他画,一边挑三拣四:眼睛再大些,鼻子也不对,你这画了个什么玩意?
    江胜临:别人生气我不气,别人生气我不气,别人生气我不气。
    最终还是没画成,一来是因为厉宫主的描述水平堪忧,二来是因为江神医的画技确实也就那样了,画青面獠牙的鬼可以,画猥琐的老头,出来还是像青面獠牙的鬼。
    江胜临提议:不然在城中找个画师。
    厉随皱眉:若走漏风声呢?
    那好办。江胜临不假思索,待画完之后,你就杀人灭口。
    厉随抬眼看他。
    江胜临后退一步,免得自己脑袋被杵进墨台:开个玩笑,还找什么画师,祝府里就有现成的。祝二公子的书画诗词,在江南、乃至全大瑜国都是赫赫有名,还怕画不出一个老头?
    厉随点头:你去。
    就这么干巴巴地去?江胜临提醒,上回为了找他来解天工结,我将压箱底的寒魄都送出去了,请人办事,哪有空手的道理,你那儿还有没有什么值钱货?
    厉随拉开柜门,随手扔给他一个方盒。
    这是什么?
    十二连环弩。
    一旦按下机关,便能连续射出十二发剧毒弓弩,每一发都能穿透厚重石板。江湖中少见,两军交战时倒是常用,经常能将敌方杀个血雾狂飙,脑浆乱飞,当然了,若是用得不小心,也能将自己杀个血雾狂飙,脑浆乱飞。江胜临感慨:这礼物,一听就好适合送给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南贵公子啊!
    厉随:
    江胜临把十二连环弩丢还给他:算了,还是我来安排吧。
    祝府的宅子里,祝燕隐也正在画画,画山水雀鸟,画满院夏花。
    江胜临一进门就想,可不就巧了吗!天意天意,挺好!
    半个时辰后,祝二公子又被接到客栈。
    桌上已经备好了笔墨纸砚,他提起笔问:长什么样?
    厉随依旧道:头发花白,五十多岁,身形猥琐佝偻。
    祝燕隐在纸上粗粗勾勒几笔:是这样吗?
    厉随点头:是。
    一旁端着茶杯,本来准备看好戏的江神医惊呆了,这也行?
    祝燕隐画得很快,几乎没涂改,也没废纸,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已经描出了缸中老头的样貌。他的手指细长,作画时会挽起衣袖,露出来的一截手臂白得晃眼。
    厉随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祝燕隐松了口气:嗯。
    他心中好奇,原想问一句这人是谁,但又不是很敢,就只把狼毫细细洗干净,又从袖中掏出一盒小香膏,兑水化开后,将笔尖浸透进去,来回翻转几下,再拿出来晾干。
    同样也写了许多年字的江神医:原来还有这种步骤?
    厉随瞥了他一眼,目光促狭。
    江胜临:不要以为你面无表情我就看不出来你在笑,你笑个屁,你不是也没见过这江南世面?
    他站起来: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二公子回家。
    不必送了,我家的马车就在楼下。祝燕隐收拾好桌子,偷瞄了一眼厉随,欲言又止。
    江胜临猜出他的心思,赶忙道:待哪天风和日丽了,咱们就去城外空谷,让厉宫主为二公子耍一套厉害拳法。
    厉随:?
    祝燕隐嗯了一句,带着满心期待,高高兴兴地走了。
    厉随面色不善:说!
    江胜临理直气壮,你又没有什么值钱好东西能拿得出手,那就只有一身武艺能见人了。正好祝二公子也对话本里的武林绝学感兴趣,你就给他演示几招,反正又不费力气,把人哄高兴了,将来说不定还能用得着。
    厉随:滚。
    第17章
    江胜临挑亮烛火,细细检查那瓶药水。
    里面除了有蟒涎,还有蝎尾、斑虫、金檀、鬼头伞,总之七七八八的,没一样不是剧毒。就算精壮年的男子泡在里头,怕也会一命呜呼,那白头发老头却能在缸里待满一炷香,可见至少有些内力。至于为什么要用铁链捆着,这毒汤蚀起皮肉来是噬心之痛,没几人能受得了。
    厉随问:泡在毒汤里,有什么讲究?
    能将他自己也练成毒物。江胜临道,寻常人自然没这需求,不过对于那些喜欢走旁门的人来说,倒像是火里泼油,能速成高手。
    但这种事总归弊大于利,成得快,死得更快,所以一般没谁会选这条捷径。
    厉随将画像带去了天蛛堂。
    此时夜已经深了,潘仕候却还没睡,一张老脸气得又红又白,潘锦华也正垂头丧气地站在他旁边,看样子又在上演老子训儿子的日常戏码。
    两人都没料到厉随会现在过来。潘锦华本就已经烦透了亲爹的若你能有厉宫主十分之一的武学修为,现在看到正主,更是面色不善横眉冷对,和潘仕候的满脸殷勤形成鲜明对比。
    贤侄快坐下。他笑得脸上褶子快堆成万重山,我这里有上好的茶,你先尝尝,若是喜欢,就带一些回去。
    不必了。厉随将画像递过去,开门见山,此人是谁?
    潘仕候打开看了一眼:这是垂柳书院的主人,张参,几个月前刚刚病逝。他边说着,又压低声音,怎么样,这家是不是当真同尚儒山庄、同魔教有来往,我没查错吧?
    厉随道:他没死,此时正在垂柳书院的暗室里泡着。
    潘锦华明显吃惊,潘仕候也懵了:泡着?
    泡在五毒汤里。厉随道,应当是在练什么邪门功夫。
    潘仕候听得匪夷所思,又看了眼画像,还是难以理解:这确实是张参没有错,但他与我是同年生人,都一大把年纪了,又儿孙满堂吃穿不愁的,怎会突然跑去练邪功?
    厉随瞥他一眼:你既已查到尚儒山庄同魔教有关,垂柳书院又是尚儒山庄的联络点,那张参练邪功就不算毫无理由,有什么值得一惊一乍?
    潘仕候:
    潘锦华在一旁强辩:父亲只是说出他的想法,厉宫主何必如此不耐烦?
    这回不叫大哥了,估计是前几回叫也没人应,面子上挂不住。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些闭嘴!潘仕候赶紧斥责儿子,又继续赔笑,是我,是我年纪大,糊涂了,说话不过脑子。
    潘锦华一脸不忿,狠狠侧过头。
    潘仕候又问:那贤侄下一步有何打算?
    厉随道:你去盯着垂柳书院,有什么风吹草动,差人来告诉我。
    潘仕候一愣:我盯着?
    厉随:是。
    潘仕候讪讪:是,是。
    潘锦华又看不过眼了,毕竟亲爹再烦那也是亲爹,哪有被外人呼来喝去当孙子的道理,于是不阴不阳道:我们盯着垂柳书院,那你呢?
    厉随冷冷瞥他一眼。
    潘锦华只觉脖颈一疼,识趣闭嘴。
    厉随收回视线:垂柳书院只是一个联络点,张参最近被泡得奄奄一息,更是做不成什么。
    潘仕候听明白了,试探:所以贤侄的意思,是要我们盯着这头,而你就去追武林盟的队伍,去查尚儒山庄?
    厉随站起来:我会留五个人在城中,你若有事,随时去闻书客栈找他们。
    哪里还用住客栈,家中这么多空的客房,我这就差人去洒扫整理。潘仕候对他向来慷慨周到得很,说完又问,不知贤侄打算何时动身?
    厉随道:后天。
    那明天中午不如来家
    没空。
    可能是觉得这小老头太卑微可怜,厉随难得解释了一句:我要去绣球谷。
    潘仕候受宠若惊:哎,是是,那里最近风景好,花开得旺盛,你是该去散散心。
    厉随大步离开天蛛堂。
    花开得旺盛。
    祝燕隐躺在床上问:有多旺盛?
    江胜临一边替他按揉穴位,一边随口道:整条峡谷都是,粉粉白白,蝴蝶乱飞。
    一听就很适合让厉宫主表演打拳,再当场拔出湘君剑舞一十八式。
    另一头的厉随:后背发麻,想杀人。
    但赤天并没有主动来白头城让厉宫主杀的高尚觉悟,此时还不知道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魔教的探子倒是依旧兢兢业业黏着祝府钱庄,但又太傻了,比那雪白一蓬的傻子还要傻,不值得一杀。
    想起雪白一蓬,厉随脸色更阴三分。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或是被江胜临下了蛊,不然怎么会答应去峡谷里打拳,说出去颜面何存。
    江胜临威胁:你要是跑路,我以后就天天往你的药里加苦胆。
    厉随:
    或许是因为君子一言九鼎,又或许是因为苦胆,反正厉宫主最终还是如约出现在了绣球谷中,一身黑衣,你们都要死。
    祝燕隐找了个借口,偷偷溜出家门,他没有带祝小穗,也没有带家丁护卫,坐着江胜临拉药材的小马车就进了山。绣球谷的风景果然极好,不仅有粉粉白白的花,还有潺潺流过的水,蝴蝶飞得漫山遍野都是,花香阵阵。
    祝燕隐远远看着溪边站着的厉随,心情比较激动,而且因为有江胜临在身边,所以也没有像前两回那么害怕,只悄声问:厉宫主打算何时开始打拳?
    马上,就现在。江胜临寻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头让他坐好,见厉随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在老僧入定念什么咒,于是就过去催促:你还需要一点锣鼓掌声?
    厉随看了他一眼:四周都有人。
    江胜临微惊,也屏住呼吸细听片刻:多少?
    厉随答:三四十。
    江胜临松了口气:三四十,问题不大。既然对方一时片刻不打算动手,不如这样,你先给祝公子演示完拳法,我好尽快送他出山。
    厉随与他对视:对方有弓弩。
    有弓江胜临反应过来,魂都吓飞了,转身就要去护住祝燕隐,半山腰却已经有一片闪着银光的箭雨划破长空。祝燕隐背对着山坐着,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就算他面对大山,也根本来不及反应。看到江胜临突然大惊失色地开始狂奔,祝燕隐也被吓了一跳,刚想从石头上站起来,就又有一片黑影飞掠而至。
    啊!
    厉随将他单手抱在怀中,迅速离开巨石,另一手凌空拔剑出鞘,金属撞击的叮当声不绝,若换在夜里,该打出漫天烁烁火光。
    祝燕隐毫无防备,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全靠江胜临方才那花容失色医容失色的一跑,才勉强推断出或许又有杀手埋伏,于是立刻腿软。
    不过倒不影响什么,因为现在他整个人都被抱着,挂在厉宫主肩头,不需要亲自走路。
    弓弩一共只来得及弹射两拨,湘君剑就已经逼至眼前,来不及装填新的暗器,对方只得放弃机关,纷纷拔剑抵挡。
    厉随对虎啸峡中的那一呕实在印象深刻,于是在动手之前,先看了眼怀中人,冷冷道:在等什么,还不快点捂住眼睛?
    祝燕隐尚处在有杀手好可怕我要反复去世的阶段,大脑空白,上下牙打颤地问:啊?
    厉随落在平地上,占用了一点宝贵的杀人时间,耐心搞教育:捂眼睛。
    祝燕隐哦一声,僵硬而又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陷入黑暗的厉宫主:
    耳畔风声呼啸而至。
    厉随侧身一闪,将祝燕隐的脑袋一把按在自己肩头,右手反挥湘君剑,漆黑锋刃在日头下散出微弱华光,几乎不可见,速度却极快,顷刻便已经架在了偷袭者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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