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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尘乱(GL)——王租租(195)

    锋利冷刃闪烁着银白色的辉光,宛如繁星划过昏暗夜空,须臾间便伶俐斩断数人与初一之间的真气联系。倘若换做他人定要对这碍事的女道师深恶痛绝大下杀手,可失心人却似乎并不迁怒那持剑的人。她只是幽幽的望着白衣的女子,仿佛眼前这一幕画面在何时何处也曾发生上演。无论白衣人轻凌飘逸的身姿,还是她清冷隐忍的容颜,抑或她眉宇间沾染着的那一缕化不开的忧愁,都在震动着失心人混沌的思潮。
    聆失心人不知自己呢喃着的是什么,可那却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发出的声音。这声音脱口而出,在她的脑海中经久回荡,带着一股无可回避的颤栗炸裂了她的头脑,让她在混沌之中燃起了痛不欲生的悲伤!记忆中,也曾有这样一个人于云雾缥缈中绝尘而来,挥长剑,斩邪魔,让她不可抑制的渴望近前,却又只能远远的钟情凝望,心如死灰。
    谁!!!是谁!!!!!!到底是谁!!!!!!!
    失心人右手捏紧歌风扇,左手狠狠扣住自己的额头。她不住的质问自己,向混沌的记忆索要答案,可回想起来的却只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屠戮。
    潮生宫祭师橙底镶金的布袍来源于汤氏一族的半神血脉,与汤氏后人的金色真气一样象征着至高的荣耀,谁知这在失心人眼中却成了致命的杀机。心神恍惚的失心人此刻眼中看到的尽是云霄之上身着金盔金甲的兵将。他们与这班祭师一样,横眉竖目呼啸着要诛杀什么邪魔妖鬼。失心人从不认为自己便是他们口中十恶不赦罪该万死的邪魔,她不过是想要得到强大更强大的力量,这样才能见到她心心念念想见一面的人,只是这样而已。
    但如果那些金盔金甲金色布袍的人执意阻拦,那他们便只能,死。
    得出阻拦者都要死的结论,失心人金瞳杀意大盛。她并不在意那几条被切断的真气,反而自己将折扇一合,把刚刚吸取的大量真气经由折扇尽数纳入经脉气海。随后,失心人由高处快速翱翔而下,歌风扇最锋利处亦熊熊燃起紫色魔息,直奔潮生宫祭师刺去。
    凌非焉见状,手疾眼快纵身上前,以手臂搪住初一胳膊救下祭师一命。失心人一击不成反手再寻另个目标,凌非焉也不懈怠急转脚踝反身贴近,单手环住初一持扇的手腕向内一折,让初一施展不得。这招虽然很是奏效,却无意中让凌非焉整个人突然靠在了初一胸前。担心初一再伤他人,凌非焉正要挣脱,谁知那失心人却用力将她一拽,把她彻底揽在了怀中。
    未料激战之中竟有突来的亲近,凌非焉不明所以心中却悸动难忍。纵是初一此刻失心成魔,但到底还是那熟悉的样貌,熟悉的气息,如此亲昵之举叫她怎能无动于衷。倒是那失心人并无他意,金瞳中黠光一闪,便忽然将那紧闭的歌风扇展开,扇中疾风冷雨骤然倾盆而出,迎面就向凌非焉直袭来。
    被初一这般戏弄,凌非焉又羞又愤。她的左手还被那失心人紧紧扣着,便下意识抬起持剑的右手,以炎月剑身为介质将真气出路扩大数倍,白光一闪护住了自己的身躯。
    扇中风雨尽数迸溅在凌非焉急速撑起的真气护盾上,也淋落在失心人的发丝上。失心人猛然一怔,好似想起些什么。凌非焉便趁着她失神的功夫轻松脱身。
    地坤真剑,剑!!!失心人痛苦的捂紧头部,白衣女子手持利刃的画面如无情水火般冲刷焚烧着她混沌的记忆。那里有一柄闪烁着决绝之光的凶刃,有一双带着失望与哀怨的眼睛。那是一阵撕裂心扉的刺痛,那便也是她疯狂至此的原因。
    白衣的女子,银白色的利剑,曾经杀了她。
    对,就是她杀了自己!
    是那白衣的人在九霄之上,睽睽众目中用利刃刺穿了她炽热的心房!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却还是自己不顾一切想见的,想要的那个人!!!
    脑海中的纠葛愈演愈劣,仿佛有两股力量正在疯狂厮杀。失心人无法分辨思考,她瞪大眼睛狠狠盯紧凌非焉手中的利剑,揣测着自己是否应该杀了那个白衣的女人,却又无法克制的柔情似水的凝望向那双与她一样涌起凄婉神色的眼睛。
    初一的呢喃含糊不清,凌非焉却清晰听见了地坤真元几个字。如此,凌非焉不禁欣喜万分而又酸楚无比。她喜的是初一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能够让这失心人忆起地坤真元,就说明她并没有堕落放弃,她一定是在墨瞳的最深处与千年魔魂拼命抗争着,想要夺回自己的意识。而心酸的,便是她对那些羸弱的哪怕构不成一丝威胁的祭师们也会痛下杀手,却始终对自己这样强劲的对手没有一点点敌意。
    或许,这就是初一对她付诸的执着与深情?或许这就是叶小舟的魔心魔魂经历千年却依然会为找寻聆的所在而生生不息的原因?
    凌非焉沉默了,面对着陷入混沌痛苦的失心人彻底的沦落了。便是天御大神被囚在净灵垣的虚无中时,心里想过念过的何尝不是弃了这段情缘来换叶小舟的一世平安。可一世平安真的是叶小舟想要的结局么?与眼前这痛苦灵魂迸发出的坚定执着相比,那所谓的自我牺牲又何尝不是擅作主张的决绝呢。
    聆曾经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果入道之前便逢小舟,她会不会抛却九霄眷恋红尘。现在,凌非焉有了答案。
    遇了便是遇了,哪需分辨九霄还是红尘。
    潮生宫的祭师见那失心邪魔在凌非焉的几番阻拦下似乎陷入了自我崩溃的状态,她将信将疑呢喃呓语的样子无异于破绽百出,正是一举诛灭此魔的大好机会。于是祭师们纷纷将视线集在汤赫身上,等待着一个决定。
    汤赫犹豫须臾,还是把心一横,却明显没了最初的气势,虚声令道:众人铸阵,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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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家~
    第253章 【东海定情】253
    祭师们的真气再次凝结在一起, 将那明显陷入混乱中的人再次禁锢。方才交过一次手,他们对初一的厉害大有知晓,这次更是铆足气力不敢小觑。
    耳边杀声四起,道法光芒由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灼灼晃晃, 令那失心的人更加狂躁不安, 九霄仙将将她重重围困的幻像再次喧嚣浮现眼前。失心人的喉咙里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 双手挥斥的瞬间便向那二十几人迸射出数道灼热燃烧魔焰,仿佛要将阻在她面前的一切障碍燃烧殆尽。
    非一!!不可!!!可惜, 凌非焉的喝止已然迟了。
    眼看那二十几人顷刻便要化做焦黑灰烬, 凌非焉顾不得许多挺身而出拦在祭师们身前,倾尽真气撑起一道宏大的地坤真元护盾将失心人的魔焰摒在盾外。巨大的真气屏障由凌非焉的双臂向四面飞速扩展,从海滩向天空快速蔓延, 魔焰强烈撞击其上溅射出耀眼光芒掀起灼热气浪。
    祭师们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两股力量相互较量,仿佛周身白沙和海浪都在为之震动, 激烈碰撞涌来的气流鼓动他们金色的衣袍在风中狂舞飘扬。辉光迸发的瞬间他们还以为自己决计是没了活路, 直到在辉光中看见凌非焉坚定毅然的背影,他们才怔怔站立原地, 惊魂未定中感念着天御宗凌尊首徒的救命之情。并且他们再也不想与那失心的狂魔交手了,甚至多一秒都不想留在这片有死无生的海岸上。
    失心人见白衣女道师神通实在广大,仅凭一己之力便护下二十几人性命。她像是发现了有趣猎物的捕猎者顿时来了兴致, 右手手腕翻转甩开折扇, 左手又捏了许多法诀, 将扇中蕴含的魔息全力袭出, 向那白衣道师继续施压。
    凌非焉似乎也没想到初一失了心志无法控制自我后,竟能迸发出如此强大的魔息。方才救人心切她不敢怠慢,瞬时便爆发了大量真气铸就法盾,现在初一又愈加咄咄逼人,凌非焉不禁皱起眉头,只觉丹田之内忽然一阵空虚十分乏力。她只想喘息一瞬重新聚力,好与初一再做计较。否则一旦她撑不住这巨大的护盾,那二十几条好不容易救下的性命就又要在魔焰中付之一炬了。
    可这喘息的时机该怎样抉择才好。若在平时,凌非焉自然会选择将已经激发出来的真气一鼓作气还击过去,即便不能瞬杀破敌,也可趁着敌人防御的时机重新聚气。但现在站在她对面的敌人不是别个,却是她前世护了千年,如今心心相念的故人。
    不知初一在涤玄真境中受了汤铭多少折磨,吃尽多少苦头,便是她现在这幅失心落魄的模样已经让凌非焉心疼不已,凌非焉还怎么忍心再去亲手伤她分毫。所以凌非焉决定收回护盾,在那一瞬间重新聚气。
    于是凌非焉转过头去,向汤赫急切道:还不快走!
    汤赫从前哪曾亲临过如此道魔酣战的惨烈现场,只有当他真切目睹魔心的杀戮无忌和人命的脆弱卑微之后,他才开悟再不能固执的以卵击石,平白让那二十几个潮生宫同袍枉送性命。
    撤,撤退汤赫缓缓向后退着,生怕每一步的移动都会激怒那失心的狂魔。
    而在生死边缘逃过一劫的祭师们得到罢战的指示就像得到了特赦般的救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转身便向来路溃散而去。
    凌非焉见祭师们尽数退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余光瞄准一块嶙峋海岩,猛然收了真气,也闪身腾跃而去。
    强大屏障骤然消失,失心人的魔焰尽数轰击在沙滩上,扬起无数被海水浸湿的细沙,又像细雨般纷纷落下。蝼蚁们性命无虞显然是托这女道师福,失心人最憎别人阻她欲行之事。于是她金色的眼眸瞬间便追寻着白色的身影聚焦在了海岩上,又以歌风扇反手一扬,激出道狂烈魔息直击那断她杀伐的女道师。
    凌非焉回避途中已觉背后有魔息腾腾杀来,想着踏上海岩借力后再向别处闪躲。谁知她足尖刚刚踏上黑石,忽见海岩之后竟藏着个瑟瑟发抖的渔家孩童!少有慌乱的凌非焉也被这突然发现的孩子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孩子身上斜背着个小挎篓,不消说里面一定是装了鲜美的海味。可他微微泛红的小脸早已被鼻涕眼泪染得一塌糊涂,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拼命按住嘴巴,用力得指尖都变得苍白了。显然这孩子正像平日一样在海滩上挖掘贝壳螃蟹,定是目睹了方才那一场道魔激战才被吓得躲在此间不敢出来。
    渔家孩子看到凌非焉忽然飞来自己头顶的海岩上,惶恐绝望的眼中竟漾起一丝期望,就像断定了这一袭白衣彷如仙子般的姐姐一定能打败那可怕的邪魔,把他救回村去。
    与那孩子四目相对的瞬间,凌非焉的心口忽然一阵收缩紧蹙。仿佛是命运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凌非焉无奈的扬起嘴角苦苦笑了。她知道,这回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她也不能再去另寻一块海岩落脚了。便是来不及重新聚气防御要被激射而来的魔息焚毁殆尽,她也必须亲身以血肉之躯全力承受了。
    气海里的真气正在重新缓缓聚拢,那温暖的感觉总会让人充满力量。凌非焉张开双臂,希望能将这份安稳和无畏传达给被她牢牢拥进怀中的孩子,让他不再因为孤独和恐惧而强忍哭泣。
    或许,千年前聆在邪魔手中救下年幼的叶小舟时也是这般心情吧。
    只是那时的天御大神手起剑落潇利的很,哪像自己此时这般狼狈。
    凌非焉仓促撑起的地坤真元薄如纸张,瞬间被失心人的强大魔息撞击得支离破碎。凌非焉只觉背后轰然一阵钝痛立刻又向全身侵袭,仿佛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每一丝气息都随着地坤真元一起也被震碎了。
    海岩崩裂散落后,世界骤然安静下来。渔家孩子感到自己的额头,眼睛,脸颊上正有许多黏腻温暖的液体滴滴答答的落下来。他试探着睁开眼睛去窥看,却只看到一片血红。孩子惊恐的仰起头,才发现那是别人的血染红了自己的视野。
    对不起 不过简单三个字,凌非焉微一张口便难以抑制的从嘴角涌出更多鲜血如注流下。
    她轻声的呢喃像是在对怀中的孩子道歉,抱歉她无意间暴露了孩子的藏身之处,将他陷于危险之中。也抱歉她已倾尽全力想护他周全,却不能再保他平安了。
    抑或,凌非焉是想遥向汤沐冉抱歉,抱歉她早已警示这场天定悲剧,自己却还要赴汤蹈火逆而为之。
    又或者,凌非焉是在向那藏匿在墨色深眸后的心中人致歉,抱歉自己虽已对她暗诺此生,却终究不能亲口向她述说,不能重逢,也不能回应。
    姐姐姐姐!!孩子低声的呼唤,又焦急又恐惧。
    凌非焉却是缓缓合上了双目,身体瘫软在海岩的残垣上,再没了声息。
    痛苦,神识渐弱。凌非焉能感觉到的只有痛苦,身体里传来的痛楚和心底里翻涌的悲苦。她不知这样身心俱陨的钝痛与叶小舟被利刃穿心的锐痛相比,哪个会更疼一些。汤沐冉的预言到底还是应验了,唯一能让凌非焉在迷离意识中驱散痛苦的,便只有她脑海中不断模糊浮现的一幕画面。
    那是汤沐冉说过的,初一会抱起她,由这东海岸边,渐行渐远。
    自从上次在安王府陷入梦魇中,凌非焉从未沉睡过这么许久。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的大梦。梦中没有光,没有声音,就连神识也像是被无形的梦魇深深压制万籁俱寂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便是曾经关押过天御大神的净灵垣也比这片无尽的黑暗让人心安。
    这里距离现世有多辽远?
    这黑暗是下一场轮回的开始还是宿命的永恒终结?
    从知晓前世身份的那一刻起,凌非焉就知道自己纵然死去魂魄也不会落入鬼域之中。可身负仙缘的人陨灭后神识到底会流向何方,却是千万年来都没人能够真正说明白的天玄之机。所以她觉得,或许这片漆黑的虚无可能就是她最终的归宿了吧。
    那渔家的孩子可还安好。
    这样的结局是不是让沐冉阿姐失望伤心了。
    凌非焉零零散散的回忆着,重温着记忆里东海岸边的最后几幕剪影,也便无可避免的想到了那最让她牵念的人。
    非一她
    念起这个名字,凌非焉的心口又狠狠痛了一阵。她想抬起手臂按住胸口,却发现在这虚无的黑暗中自己哪来的手臂。当然,更没有心了。
    没有心?这痛楚的滋味,倒是从何而来
    凌非焉苦苦想笑,眼前却突然划过非一凌乱发丝后的墨色深眸,仿佛埋藏其中的最后一抹希冀之光正在渐渐黯淡下去。
    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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