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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63)

    ☆、专场
    这是荒村已经许久不见的亮色,它和盛珣之前照亮祠堂的性质完全不同。
    范围更广,也带着更猛烈的要将一切烧毁殆尽的架势。
    金红的火舌吞吐,村内四处黑烟四起,被火舌吞没的地方烧得噼啪作响,带着灼热高温的火光令靠近地面的一片天都红彤彤发亮。
    当那一街黑水朝祠堂翻涌而来,无数人脸裹在其中直望着祠堂时,对方敌友不明,来势汹汹。
    盛珣不露声色将小秋往后挡了挡。
    他的动作好像发自本能,与小秋实力有多强以及能不能轻松自行拦截黑水都无关,完全是因为盛珣在情况未明的前提下,第一反应就是那样做,于是他就做了。
    后方小秋刚清扫掉一片怪笑人影,他也听见了祠堂外黑水翻涌的动静,比盛珣慢上两拍地回过头来准备看看情况,却是先看见隐隐护着他的背影。
    小秋依稀就顿了两秒,有点愣神。
    然后他伸手扣住盛珣手腕,先把人给扒拉住了,再才望向已经涌至正门的黑水。
    盛珣身上的金光太亮,他光是站在享堂门口,最外圈的光晕便能一直铺展到仪门前方。
    那黑水一往无前的汹涌奔向祠堂,却是在奔过了祠堂正门后,被仪门处的金光拦住去路。
    有小股的黑水从主流中分流出去,试着变作小股细流从金光微弱处绕行。
    但盛珣才在享堂里跟打了一架,金光对秽气怨气正敏锐,那分流出来的细流才刚宛如水蛇一般,试着绕过金光照拂的区域蜿蜒前行了一小截
    金光有所感应似的骤然增强。
    它毫不留情,把探头探脑的黑色蛇头给打了回去。
    黑水里的人脸齐齐发出了一声叹息。
    让他们过去。小秋在盯着黑水看了一小会后说。
    盛珣盯着前方新增怨气大军时也没忘记后方,他在小秋观察黑水时反手拧了一个试图偷袭的鬼的胳膊,又在对方的鬼吼鬼叫中将鬼拖拽到侧方,再用一旁随手捡的玩意一扫对方后背顺着惯性冲出去的鬼正中不远处蓄势待发的另外三个。
    像保龄球似的集体仰翻。
    知道了。盛珣甩开自己手里捡的临时球杆他丢开时才发现那是不知道哪位老鬼的拐杖,丢出去时还正中另一个方向的两名鬼。
    那拐棍被他握过,上面犹带金光力量残余,砸得那两鬼也是嗷嗷叫。
    盛珣并没有问小秋为什么要让黑水过去,他无条件相信小秋在这种事上的判断。
    简单应声之后,盛珣从门口退开,往祠堂侧边避让,给黑水腾出一条能直贯而入的道路。
    林朗运动神经是真的不错,他没有受过专门训练,出手毫无章法,但凭着出色的运动细胞和一把铁锹,他在外围战圈里也做到了保全自己,还能多少分流一点外围鬼怪对盛珣和小秋的围攻。
    走。小秋在途径林朗身边时用一块布兜走了他,让路。
    小秋说得简洁,兜得粗暴。
    林朗整个被套走时正举着铁锹要铲敌鬼脑袋,被从天而降一块布盖得一脸懵。
    能想到要带上林朗的当然是盛珣,他已经见识过黑水的声势浩大,不确定它们会不会对无辜冤魂造成误伤。
    他在和小秋往旁侧退时就通知了寝堂里的娃娃,让小熊和安迪注意将李英英和于木兰带出来汇合,选择退避路径时他也特意选了条离林朗近的。
    但盛珣不便对林朗上手,所以小秋代劳。
    结果林朗自我感觉他不是被同伴给接走了,是在战场中突然被友军给套了麻袋。
    不过这回没什么空暇留给林朗吐槽。
    仪门外,黑水好像知道之前守在正厅前的人是在给他们让道,那对他们杀伤力极强的金光正随对方撤走一点点退开。
    他们没有在盛珣只挪开几步时就迫不及待前冲,反倒在还能看见盛珣时保持了静默,黑色怨气凝成的水流仅在原地缓缓涌动,仿佛遵守着礼节。
    一直到盛珣的身影自正厅门前消失,他与小秋一行都进入到享堂北面的偏厅。
    仪门前,安静半晌的人脸们在黑水中一个接一个浮凸。
    那每一张脸后都是一股细长的黑色怨气流,看上去像一条条黑色长蛇的前端长出了人脸。
    他们冲着享堂高昂起头颅,伸长了脖子
    而享堂里,之前被小熊和安迪围堵在寝堂的怪笑人影没了阻碍,也已跨过前后厅堂间的分隔,进到了正厅。
    祖宗显灵!是祖宗显灵啊!!大长老坐在断裂的宗祠牌匾旁,他还在满面狂喜地高呼。
    被附了金光力量的长钉刺穿的手掌犹在灼痛,可那痛楚大长老好似也感觉不到了。
    他以虔诚与热切等待着先祖走到近前,扫清这胆敢冒犯他们宗室的所有卑劣宵小。
    他是无比的相信,这些正面带诡笑的人影就是他们孙家日夜供奉的列祖列宗。
    长,大长老
    一旁,和大长老被长绳捆在一块的鬼却是哆嗦了一下。
    他好像在这个瞬间挣脱了来自高位者的言灵束缚,找回了几分自己的理智。
    面对着那些仿佛一模一样的怪笑黑影,这位近二十年才新晋升的掌事却只感到一阵阵心慌。
    他们一直供奉的列祖列宗真的是这样的吗?
    这真真的是他们宗族的先祖吗?
    年轻管事隐约感到不对,这些黑影好像没有一个能与他们族谱中记录了名姓的族人对上。
    但很快,他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一道怪笑着的黑影在被捆束的两鬼前停了下来。
    就像对待李英英和于木兰那样,黑影先是整个上身弯下,几乎把自己对折,再然后,对方的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动,倒着朝年轻的管事贴近。
    长老大长老!
    喊什么!
    大长老怒斥道:这是先祖在向你索取供奉,判断你是否对宗族诚心,先祖于你有所求是你的荣幸!
    年轻管事出不了声了。
    哪怕他终于觉得这道理荒谬,也没办法再做出辩驳。
    因为怪笑着的黑影终于是缓缓贴紧了他。
    那张倒着咧开的嘴近在眼前,开始啃噬自己今晚的供品。
    大长老的待遇比年轻管事要更高一点,有三个怪笑黑影在他身边停下,他们致敬一般从三个方向朝他弯腰。
    然后三张笑脸倒转过来,笑意满载地看着他
    更多的怪笑人影还在往前堂走。
    他们有的环顾着祠堂里的孙家鬼、有的把目光投向已经退至偏厅的盛珣一行。
    还有的忽然原地驻足。
    前方,黑水终于淌过了仪门。
    像是有谁吹响了仅有冤魂们明白的号角。
    黑色的怨气流大军疯狂扑向怪笑人影,他们丝毫无惧那张诡笑嘴脸的吞噬,与这怪笑军团迅速打成一团。
    这是那些在村庄被整个沉入积怨潭前,曾死于村民之手的人。享堂北面的偏厅里,小秋望着正厅里的混乱开了口。
    他说的是那些仿佛人面蛇身的水流,手还握在盛珣手腕上。
    盛珣站在近旁,与小秋肩膀相抵,落在旁人有种不自知的亲密。
    那些怪笑的人影。盛珣将目光投向与受害冤魂们扭打的另一方,他们究竟是不是孙家人一直供奉的保家仙?如果是,那一直接受孙家人供奉的是他们,孙家长老口中所谓列祖列宗,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这是一个盛珣还身处寝堂时就思考过的问题,不过那会,他身边只有将将取回姓名的两位女士,她们记忆模糊不清,也不了解孙家内部详情。
    至于林朗,对方至今仍然状态特殊,对于自身的定位都不太清楚,也更没办法帮忙答疑解惑。
    而两个蹲在包内的娃娃则更不必说。
    不能完全称其不存在。小秋在面对盛珣时又变回了耐心体贴的居家好秋,不是那个会在战场上套友军麻袋的凑合鬼。
    他抿了一下嘴唇,接着把他这头得到的信息都尽量详尽地告诉盛珣
    用残害他人的方式上供,孙家人自以为能以此积福,受祖宗庇佑,但实际上,他们不断进行的供奉仪式只能养鬼。
    供奉本该是后人图心安,前人得挂念的事,但福高村的人将这当做一种交换仪式,并为此疯魔,且越来越贪。
    他们的疯狂与欲念能将最为普通中性的魂魄也供给为恶鬼,依托贪婪和怨憎而生的鬼又反过来影响人。
    于是整个福高村越来越阴邪,怨气浸入土地,属性转阴的土地成为能天然养育邪祟的积怨潭,积怨潭又反过来影响人心。
    福高福高,盼的是福气到来节节攀高。
    可若人心奸恶,做的都是作奸犯科的事,那福气听了也要连夜逃跑,反倒是污秽会觉得与你一拍即合,要登门拜访,从此与你同行一道。
    小秋说,外面的怪笑人影既是保家仙,也是孙家先祖。
    它的内核是孙家祖辈,可多年吸食的怨气早已让它内外污透。
    如今对方是集孙家先祖、保家仙以及积怨潭之力于一体。
    村民贪,他们供出来的怪物也贪。小秋冷冷道,从这个混合秽物诞生的那天起,福高村所有死去的村民也都不得善终,他们死后自动进入积怨潭为鬼,是死了也还要继续供奉,不断为积怨潭充能。
    而这些鬼还以为全村能死后团聚就是祖宗庇佑。
    实际上,在他们供奉的先祖看来,他们也不过是一群能不断带来新血补充,不断让自身力量壮大的长工罢了。
    深受宗族思想侵蚀的人不会认为死后还要为先祖服务有任何错。
    但那些因福高村而枉死的,以及在村庄荒废后还被不断拉入积怨潭的人,他们便当然没有村民好使唤。
    其他如同李英英一般的人都被沉进了村中那条小溪流里。
    剩余的于木兰们,则被埋在寝堂后的庭院。
    至于李英英和于木兰本尊,她们,则是被精心挑选出的最具有反抗精神的两方代表。
    所以被压在牌位桌前日日脊背佝偻,被迫卑躬屈膝,象征着两方冤魂对罪魁祸首的服从。
    这是我在摸到那块棺盖,穿上这件衣服,还有走过那座桥时知道的事情。小秋目光还落在混战的前厅。
    在讲述中,盛珣将自己这边找到的东西也都补充了进去,他们的资料互相结合,便还原了发生在福高村这几十年间的大体事迹。
    小秋感到盛珣的手腕是轻轻挣了一下,他以为盛珣想把手抽走了,不太情愿但还是松开手指,好让人将手腕拿走。
    然而盛珣的手腕仅是翻转。
    对方把手握了回来。
    前厅里,混战还在继续,在小秋帮助下得以冲破桎梏的枉死之人正与罪魁祸首们打得不可开交。
    盛珣他们暂时没有插手,只是旁观,最多偶尔给一些辅助。
    无辜者先是受害,又是被压在水中地下这么多年。
    如果不让他们痛痛快快打上一场,没有正面复仇的畅快,他们积攒了那么久的怨愤便永远无法平息。
    这是他们的复仇专场。
    在这个村子里,也还是有过想要挣脱怪圈,从这条循环链上逃走的人。盛珣在与小秋又一起静静站了会后忽然开口,声音里隐约带着叹息。
    嗯?小秋之前没听盛珣说过这部分,他已经默认这个村里没有一个好鬼,所有在村内冠以孙姓的人都背负罪债。
    他有点疑惑,脑袋转过去看盛珣。
    盛珣的目光也从前厅移走,却是投向了一旁的背包。
    之前帮忙看管背包的李英英和于木兰也已经往前厅去了。
    她们同为受害人,值得拥有这复仇专场。
    背包的拉链已被好好合拢,寝堂里取得的记录簿和族谱也都被装进了包,记录本的本脊在包侧顶出一个角。
    从村头数第五间屋,户主孙林,妻孙铃,儿子孙之茂,女儿孙小竹。
    盛珣视线扫了包上凸的那个角一眼,他眼前浮现的是自己刚刚帮于木兰查名字时看见的这行内容。
    接引盛珣和小秋进村的纸人村民说,他住第五间屋,喊他大茂就行。
    他就是记录簿上的这位孙之茂,死于三十年前,死因旁标着的却是族规处置。
    盛珣匆匆浏览过这位孙之茂的生平。
    撰写的人用尽了恶词去痛骂孙之茂忘恩负义,做人忘本,辜负宗族养育之恩。
    盛珣看见的却是一个曾想过要逃离的人,是怎样被他的族人给死死拖回了泥沼中的。
    孙之茂父母早逝,他去学校读过几天书,想要将妹妹带离山村,走一条和族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相同的路。
    就因为这,族里长辈骂他忘本,说他愧对先祖,还告诉他,他妹妹小竹在出生前就定给了族里一位管事,那位管事年纪不小,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他孙之茂与其心思浮到天上去,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安于山村,好好侍奉那位管事,然后等小竹满了十四就尽快完婚。
    【他被外间花花世界迷眼,竟要背弃宗族长老定下的婚约,视早逝双亲脸面于不顾,执意带其妹小竹出族,蔑视族法族规。】
    【xxxx年x月xx,令宗族蒙羞之人孙之茂携妹小竹深夜出逃,于村庄后山擒之,族规处置。】
    【五年后,同月同日,孙小竹自缢,该支再无后人。】
    人心在恶起来时当有多恶呢?
    盛珣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
    孙之茂是族志记载中唯一一个有过明显逃离念头的人。
    他被族规处置,死后却还被扎成了纸人,被放置在表层的纸扎山村里。
    然后日复一日,曾想要逃离村子的人成了村庄新客的接引者。
    你不是想要逃吗?想要与宗族割席吗?
    我把你扎在这里,将接引任务给你,你日日夜夜守在这入潭的通道。
    我让你不仅一辈子无法逃离,无法割席,你还成为了谋害他人的第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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