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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让我还他清誉/殿下让我还他清白——三千

    一支白羽长箭穿透镔铁铠甲,牢牢钉在偏将颈间。
    岳渠眸底狠狠一颤,撑着向前一步。
    第二箭,第三箭。
    射箭的人是在高速驭马同时出的手,每一箭都寻不回原本的轨迹,只能看见日光下流星似的灿白尾羽。
    一箭夺一将。
    三箭过后,铁浮屠失了将领引导的方向,错愕在叫鲜血染透的宽阔草场上。
    不好!
    金兵主帅身旁,偏将失声道:对面有射雕手
    汉人哪里来的射雕手?
    金兵主帅看向一旁的军师,沉声道:你不曾说过,中原人还有这种猛将。
    军师皱了皱眉,也有些困惑:本不该有
    罢了。
    金兵主帅并不愿与他多说:将帅再勇猛,这等情形,一人也无用。
    三箭可以夺他三名将领,可他还有三十名,还有三百名。
    铁浮屠人人皆可自由拼杀,只要没有来驰援的、足够对等实力的大军,纵然是再神勇的将领,也要死在这样无穷无尽的绞杀之中。
    只要没有驰援的大军。
    金兵主帅心念电转,忽然想起方才中原军队毫无道理的拖延。
    为何要拖延?
    拖延时间是在等谁,有谁会来?
    内斗的中原,懦弱的中原人,昏聩的中原朝廷那个野心勃勃又叫人恶心的襄王,同他们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倘若全是真的,是什么将这些人远远赶到了苦寒的北疆?
    想起不久前西夏的旧事,金兵主帅眉峰狠狠一挑,忽然翻身上马,催马前行数丈。
    滚滚烟尘里,地皮微微颤动。
    数不清的中原兵!
    寰州方向来的,浩浩荡荡的镇戎军,跟在一骑薄盔轻甲的将军身后,压向这一片已疲惫不堪的战局。
    日色白亮,映在那将军身后,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那一柄飒白流云纹的桑梓木雪弓。
    看不清究竟何等规模的援军,军容齐整、大旗猎猎的援军。
    数不到头的人,数不到头的箭。一刻不停百里驰援,终于来得及,终于堪堪赶到,又一刻不停地利落列阵,护住云州城,护住朔方军的后路。
    战鼓轰鸣,号角响遏行云,荡彻在敕勒川下。
    军士手中铁剑重重敲着盾牌,每走一步,喊声便冲天穹霄汉。
    将军勒马,弓成满月。
    雪亮箭尖穿透战局,穿透弥天血气,遥遥钉住了金兵主帅的眉心。
    第一百二十九章
    金兵主帅在马上, 慢慢握住手中缰绳,瞳仁缩了缩。
    驭马中的三箭连珠,箭箭力贯千钧, 的确是草原射雕手才有的绝技。
    即使是最强悍、最健壮的射雕手, 在连发出这样近于绝技的三箭之后,体力心力也会一并耗尽,不可能立刻有力气再发第四箭。
    可远处身映天光的中原将军, 长弓之上,冰冷的箭尖却仍恒定一般将他稳稳钉牢。
    远隔两军,依然精纯凛冽的杀气。
    朔方军是峻拔峰仞,一片浩荡悲凉、伤痕累累的孤山,眼前陌生的将军却是凛寒冰川。
    冰冷的箭,冰冷的人。
    雪窖冰天下, 是灼人的滚烫烈焰。
    中原当年有将, 银枪雪弓, 指流云为旗。
    金兵主帅抬起手,阻住大惊失色的副将:与此人比如何?
    我们不曾遇上过契丹与党项人说, 那是天赐给中原的白虎神, 胜不过的天兵。
    副将依稀能看见远处箭尖,冷汗自额头淌下来,低声唤:大将军。
    金兵主帅抬手,扣上狼头金刀, 盯住远处拈弓搭箭的人影。
    不会有人射得出第四箭。
    离这里最近的是寰州, 驻扎在那里的镇戎军离这里近百里路程。从云州去请救兵, 再领军来援,一来一回只用半日,几乎能活活跑死一匹寻常良马。
    长途奔袭, 夺命驰援,不及喘一口气,三箭连珠取去三将性命。
    不会有人射得出第四箭。
    金兵主将额间渗出隐隐冷汗,握紧金刀,盯住两军阵前动也不曾动过一下的箭尖。
    他若能赌得赢,这一箭根本就是虚张声势。中原的将军杀不死他,有主将居中调度,冲锋夹击,纵然中原有援兵,铁浮屠也未必没有取胜之机。
    若赌不赢。
    赌不赢,今日死战。
    战到一方彻底耗干净,一方的血彻底流干,尽数倒在这片草场上。
    金兵主将眨了下眼,冷汗顺额角滑落,坠在刀柄之上。
    风动马嘶,两军沉默对峙,白亮日光凝在箭尖。
    金兵主将凝神提防,不敢分毫错开视线,沉声道:战局如何?
    正面朔方军的死伤,与我们相差不多。
    偏将低声:应城那一边
    金兵主将心头倏然沉下来:应城如何了?!
    领兵的主将我们不曾见过,像是中原新来的。
    偏将道:他带的亲兵也勇猛,交战时不像是这些年的打法,倒像是当年。
    金兵主将眸光狠狠一跳。
    当年。
    中原王朝的那位端王爷亲领朔方军,横征朔北,将契丹人打得半残零落,叫他们这一支女真部落有了喘息之机。
    主将年纪很轻,对不上但实在太像。
    偏将低声:我军撤走,只凭应城那边留下的铁浮屠,怕是抵挡不住朔方军与镇戎军合围
    金兵主将寒声道:退入城中也不行?!
    退入城中也不行。
    偏将道:他们的轻骑兵盯着,我们的人一旦退入城中,便可紧随追击破门。
    金兵主将松开刀柄,余光扫过浩浩荡荡的镇戎军,心胸彻底冷透。
    万无一失的良策,在劫难逃的死局。
    不过拖延半日、一支援兵。
    不知不觉,攻守之势竟已彻彻底底倒转了过来。
    他们不在乎应城。汉人自己同自己内斗,襄王与他们合作,却也一样心狠手辣,应州城暂时被谁拿去都没有太大区别。
    可那一支铁浮屠,却是王帐最精锐的尖兵。
    前队作后,后队作前,两伍汇成一伍,退入朔州城。
    金兵主将低声吩咐了一句,提缰向前,高声道:镇戎军主将何在?
    为首的银甲将军缓缓收箭,却不上前,不疾不徐收好雪弓,将白羽箭矢敛入箭筒。
    他身后,一名中年将领策马上前,在两军阵中站定:完颜烈。
    韩忠?
    金兵主将被他叫出名字,一双鹰目锐光一闪:你当初曾发誓,此生再不言兵。
    韩忠一笑:我当初说,世间已无韩某抒怀之时、立身之地,何必再谈兵事。
    金兵主将问:你如今有抒怀之时、立身之地了?
    韩忠颔首:有。
    金兵主将:何时?
    韩忠:来日。
    这个回答未免太离奇,金兵主将皱了皱眉,又问:何地?
    浩荡寰宇。
    韩忠:朗朗乾坤。
    金兵主将微愕,看着眼前相争多年的敌将。
    对方昔日心灰意冷,亲手将长剑入鞘封存,此时不知为何,眼里竟已重新复苏起战意,甚至比此前更炽烈浩荡。
    金兵主将蹙紧了眉,心头莫名隐隐发沉,又看向那个不知身份的银甲将军。
    完颜烈,你若要钻进应城避风头,痛快说话!
    韩忠长剑横栏,剑光寒泉似的一闪,朗声笑道:我中原将士向来正大光明,做不出偷袭的事。你要进城,我不追击!
    金兵主将终于动怒:韩忠!
    两军激战至此,都已疲惫不堪。镇戎一系的战力本不及朔方铁骑,此时追击,纵然会叫金军的铁浮屠狠狠吃一个苦头,自己却也势必损失惨重。
    双方心中都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僵持下来,一直对峙到现在。
    金兵主帅出阵,原本是想来定下各退一步,来日再战。此时被他这样一说,竟像是被中原人高抬贵手放过了一马。
    若是你镇戎军不来横插一杠,我今日已灭了朔方军!
    金兵主帅寒声:你以为你带了镇戎军来,我便心生畏惧?镇戎军骑兵战力,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身旁那个人的箭,我已命铁浮屠冲了你的镇戎军!
    金兵主帅盯着他,死死勒住马缰:今日纵然你以逸待劳,铁浮屠拉开阵势公平一战,未必没有半分胜算
    韩忠竟半分也不否认,大笑道:谁要与你公平一战?
    金兵主帅怔住。
    镇戎骑兵。
    韩忠高声:下马!
    一片沉默的铠甲磕碰交鸣,数千骑兵齐齐下马,将腰侧佩刀一并系在马鞍上。
    数千骑兵,数千匹骏马。
    数千柄雪亮的长刀。
    金兵主帅瞳孔骤然收缩。
    朔方军三人一匹马,两人一柄刀,早成了草原上的笑话。没有战马,没有兵器,再精锐的猛虎也没了獠牙与利爪。
    韩忠持鞭抱拳:寰州镇戎,奉令来送战马兵器,朔方轻骑兵何在!
    伤痕累累的步战甲兵里,三三两两有人站起来,向前一步。
    韩忠:金枪班可在!
    萧萧朔风里,有人沙哑应声:在!
    好!韩忠笑道,神骑营可在!
    有更多的人抹去鲜血,用布条死死系住伤口,站起来:在!
    神射军,鞭箭军。
    韩忠:龙骑直可在!
    龙骑直死战阴山,打空了!
    有人上前:御龙弩直在!御龙弩直还在!
    朔风烈烈,卷折白草,呜咽的雄浑号角声里,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广捷军在!茶酒新班在!
    归明神武打空了,归明渤海还在!
    清涧骑射还余一人,尚有半条胳膊、两条好腿,能绑长矛,策应马步战!
    昔日端王殁后,朔方军勉强拢成一团,这些曾经在草原上威风赫赫的名字已太久不曾有人提起过。
    还剩下的身份,就只有一个摇摇欲坠的朔方军。
    韩忠眼底一颤,深深吸了口气:交兵。
    镇戎军的动作利落无声,战马、佩刀、□□铁枪,交进沾满烽烟的手里,沁着血,被死死攥牢。
    韩忠牵缰拦在朔方军前,顶替了岳渠的位置:若退去,放下兵器,允你们活着入应城。
    金兵主帅愕然:你疯了?!
    早该疯了。
    韩忠笑了笑:若死战,便死战。
    岳将军有伤。韩忠平静道,韩某替他战,韩某替他死。
    金兵主帅握紧腰刀,看着眼前连成一片的镇戎军与朔方军,第一次真正察觉到了无边的寒意。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激起了这些人的战心战意可眼前的中原人,从将帅到士兵,却分明都彻底不同了。
    他们固然能杀一群中原人,可杀光了这群中原人,还会有更多的中原人源源不断地扑上来。
    杀了一个寰州城的守将,还会有蔚州,还会有新城,还会有汾水关。
    燕云十三城杀完,还有中原的二十四路。
    这些人的血在烧,烧起凛冽战意,烧成一片燎原之火。
    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些冷透了的死灰烧起来?!
    金兵主帅咬紧牙关,瞳仁里的杀意一点点叫眼前这场火烧尽,视线向回一扫:应城所部,不归我辖制,能应允的,只有我这一支铁浮屠。
    不归你辖制?
    韩忠挑了下眉,笑了笑,并不追究:好。
    金兵主帅道:我部退入城中,贵军不可追击,不可袭扰。
    韩忠像是不经意回了下头,颔首:好。
    金兵主帅极其敏锐,视线紧追着牢牢钉过去,越过数人,扎在那个银甲雪弓的将军身上。
    完颜烈。
    韩忠催了几步马:我军不是时时有耐性。
    金兵主帅盯着那银甲将军,缓缓道:是你?
    完颜烈!韩忠沉声,两军阵前,你若再不退
    百里奔袭,三箭连珠我被你唬住了。
    金兵主帅道:方才那一箭,你已是强弩之末,发不出来。
    云琅垂着头,随手拨了拨弓弦,朝他一笑:完颜将军可以试试。
    金兵主帅牢牢盯着他,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丝虚弱的痕迹,却终归一无所获,眉峰越蹙越紧。
    隔了一刻,金兵主帅持缰回马,示意本部交兵,又看向云琅。
    他已猜出了真正的主帅是谁,根本不再看韩忠,盯住云琅:不追击,不突袭。
    云琅点了点头:可。
    直至入城,不调强弩。
    金兵主帅:各自修整,互不相扰。
    云琅颔首:可。
    金兵主帅拿不准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拧眉思虑一圈,终归不再多说,回缰引所部加紧入城。
    天色彻底黑透,日头落尽,城边已换成一轮极淡的弯月。
    铁浮屠鱼贯入了应州城,城门牢牢闭紧,朔方军与镇戎军却仍留在城外,仍不曾回云州城。
    金兵主帅登上城头,见城下情形正要询问,忽然察觉,心底彻彻底底拦不住地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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