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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73)

    哪怕千年未见,这位常患忧虑爱操心的师兄也从没对自家师弟有过半分猜疑。
    闻时摇头打消了卜宁的疑虑:应该不是。
    卜宁:怎么说?
    闻时:如果是被炼化的灵物,日子过得应该比我糟多了。我只是每活一世就睡一觉,隔几十年,又会醒过来。
    卜宁:怎么睡?怎么醒?
    闻时说:无病无痛,撑不住就会睡。至于醒得走一扇门。
    他说得轻描淡写,省去了许多细节。诸如灵神尽衰的时候有多难受,诸如穿过无相门从地底爬出来的时候,会流多少血。
    相比于枯坐千年,等一场不知会不会到来的重逢。他觉得自己过得好多了,起码人间热闹一些。
    只是少了故人,就有些无根无源。
    卜宁听到无病无痛,神色放松下来。他从没听过这样的情形,便问道:你所说的门是什么样的?
    闻时说:跟很多阵法摆出来的门相似,只是要长一点,走得久一点。我不知道另一头通向哪边,所以从书里随便借了个名字,叫无相。
    少时的卜宁,每次见到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能不眠不休地摆弄好几天。听到自己不明白的事,也能琢磨很久。
    以前钟思耍人常用这招,搞点新奇物件,能让师兄围着自己转三天。当然,最后总免得不了一顿打。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生死都不同往日了,卜宁这个本性却依然没变。
    这是什么阵他一时间也琢磨不出来,下意识问闻时:门里真的什么都没有么?
    闻时仔细回想了一番,说:有时候有声音,但很少也很轻,几乎听不见。有时候
    有时候会觉得好像背后很远的地方,其实靠着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他。
    但因为身前身后都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这种感觉说来更接近于幻想
    闻时每每回想起来,只觉得也许是自己希望太重,生造出来的感觉,自欺欺人罢了。
    所以他话说一半顿了一下,摇头说:没什么了,差不多就是这些。
    卜宁没想通,下意识向谢问求助:师父听闻过此类事么?
    谢问的目光落在别处,不知为何有些出神。刚刚闻时和卜宁之间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听了还是没听,总之沉默着始终没有出声插话。
    闻时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片虚空。
    而等他转回来,谢问已经收了目光,朝他看了一眼,淡声回答卜宁说:没听说过。
    说完,他便转了话题:你说那天他不知所踪?
    谢问朝闻时指了一下,又沉声问卜宁:还说钟思和庄冶也在这里?
    卜宁垂眸点了一下头:对,都在这里。
    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又好像不知该从哪说起,索性比了个恭敬有礼的手势说:师父和师弟有多久没见过松云山了?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拨了阵中几个圆石,换了位置。
    洞外有更劲的风吹刮进来,带着山间草木的味道,比之前要更灵一些,好像忽然就活了。
    卜宁走到洞边,经过张岚和张雅临时,脚步顿了一下,彬彬有礼地点了一下头说:别跪。你们是
    他指了指自己,后世这个我的亲眷?或是邻里?
    张岚直起身,扶了一下旁边的石头说:不是要跪,就是脚软有点起不来。
    这个阵里,卜宁做惯了主。拂袖一扫,就有风从脚底穿过,生生把张家姐弟、那一串傀以及陪跪的夏樵都托了起来。
    我们是张岚本想说一下他们跟周煦的辈分关系,但对着卜宁老祖,小姨什么的就说不出口了,总好像占了便宜。
    她生生拗了个弯,说:反正认识。
    卜宁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后世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爱惹麻烦么?
    特别能张岚下意识接了一句,又用力清着嗓子改口道:就挺好的。
    倒是谢问和闻时从后面过来,补了一句:爱吹牛、话挺多的,也不是很中听,容易招人打。哪点也不像你。
    卜宁听到这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居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闻时问。
    卜宁说:也挺好的。
    十六七岁的时候,他曾经跟钟思漫天扯过牛。因为什么提起来的话头,他已经忘了。只记得钟思问他说:大仙师兄,反正你闲来无事,要不帮我算算我下一世会做点什么?
    当时卜宁正拣着棋子,反问道:你不是最不爱算这些?提前知道好坏也不抵用,左右是下一世了。
    钟思点头说:也是,那你呢?你不是最爱算这些?
    卜宁说:我也不爱算自己。
    钟思:那你希望自己下一世什么模样?
    卜宁想了想,说:讨人嫌一点吧,跟你似的。
    钟思气笑了,当场撸了他的棋盘。
    其实那句话后半是调侃,前半却是真。
    他曾经很认真地怀抱过这样的希望,希望后世的自己能有什么说什么,不藏心事、不担忧虑,不问来路,不管前程。不高兴了放脸上,高兴了也放脸上,喜欢就夸,讨厌便骂。周围皆是能人,但不用担什么红尘大事,无需他担忧半分、也无需他操心半分。
    这样想来,老天对他不薄,也算是好梦成真了。
    卜宁转身撩开洞口长长的藤蔓,指着一条熟悉的山道,对闻时和谢问说:跟我来。
    这是他们来时没有的场景,闻时一踏出去,嗅到山间雾蒙蒙的风,就不知今夕何夕了。
    也许是阵法作用,洞外洞里就像分隔千年的两个世界,他走上山道的瞬间,浑身只剩下昔日的影子,长发长衫,高瘦挺拔,像松云山间落了雪却笔直朝天的冷松。
    他恍然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空了,才转头朝身后看去。
    谢问目光落在他身上,不知为何止步于洞边,迟迟没有抬脚。
    怎么了?闻时问道。
    谢问倏然收了目光,似乎是闭了一下眼睛。过了片刻,他才复又抬眼,抬脚走上了山道。
    那一刻,闻时几乎有些怔然。
    他忽然想起19岁那年,时隔多日看见尘不到回松云山,也是这样红衣长发、领口雪白,袍摆从松石上轻扫而过,却不染尘埃。
    仿佛时光匆匆而过,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他看到这个人,依然会忘了移开眼。
    他以为自己在人间生死轮回一千年,见过红尘万物,俗世悲喜,见过无数人的舍不得、放不下、怨憎会、爱别离,早已不是松云山上那个因为几场梦、一个人就灵神不安、剐尽尘缘的人了。
    他遗忘过又记起,分离过又重聚。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冷静地站在那个人身边,冷静地分析如此种种,冷静地说着话、做着事,再在举手投足和眉眼之间捉住几分似是而非的暧昧,保持着比陌生人亲近一些又不同于师徒的距离,甚至觉得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也未尝不可。
    直到这一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不是这样的。
    他怀念松云山的日子,怀念山腰练功台上的吵闹,怀念山坳的清心湖,怀念山巅的繁星和积雪,怀念这个独一无二的人。
    那曾经是他在这个人间的家,是他和尘世最深的牵连,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还是痴妄很重,还是贪心。
    但如果一定要有取舍,他宁愿走在这个人身后,落着一步台阶。
    不用更近一步,哪怕对方不回头,他也可以跟着走上很久很久。
    谢问走上来的时候,闻时下意识侧身让开路,手指抵了一下他的背说:你走前面。
    为什么?谢问垂眸看着他。
    闻时没答话。
    这次谢问居然没有坚持,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点头往上走。
    闻时落下一个台阶跟在他后面,抬头就能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山道很窄,缠着雾瘴,石阶湿漉漉的。
    闻时走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没有灵相的。
    谢问的嗓音温沉地传过来:第一次见到你就看出来了。
    闻时静了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说。
    这个问题从他知道谢问是谁起就想问了。
    最初一次又一次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后来因为那些欲盖弥彰的私心,索性闷回了心里。
    直到这一刻,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谢问不知是想起了初见的场景还是什么,很轻地笑了一下。他没回头,闻时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话音:要是第一次见你就说,我是你师父。
    他不知为何顿了一下,尽管那个停顿很轻,却还是让闻时捕捉到了,脚步蓦地一停。
    但下一瞬,谢问的语气已然如常,仿佛刚刚的停顿都只是错觉,就像不经意间穿堂而过的风。
    他笑说:会被你冷嘲热讽一顿,然后轰出家门吧。
    他没听到闻时跟在身后的脚步,转头看过来。
    闻时抿了唇,重新抬了脚。
    过了片刻,才又问道:那后来呢。
    这次谢问没有立刻开口。
    静默持续了一阵子,山道在这之中拐了一个弯。碎石满地,有些难走。谢问踏上那个台阶便停了步,忽然回过身来握了闻时的手。
    他垂眸看着闻时的脚下,似乎只是受松云山景的影响梦回昔日,下意识搀了徒弟一把。
    等到闻时也踏上那个台阶,他才转眸看向前路,低声道:总有些这样那样的原因。
    比如?
    第77章 洗灵
    这话是下意识的, 问完闻时才反应过来,想收却已经收不回了。
    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刻有着什么样的表情,也许是皱了一下眉, 也许带着浅淡的自嘲或懊恼, 也许只是单纯地等一个答案。
    谢问看了他很久。
    某个瞬间, 他几乎就要说点什么了,因为他低声重复了一句比如
    但说完这两个字他便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又开口。
    比如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想起自己有个师父,想听听你会不会有什么当面不好说的坏话。
    说这话的时候, 他已经改了语气,手指轻轻推抵了一下闻时的肩。
    等闻时反应过来的时候, 位置已经换了。拐角后的山道依然很窄, 他走在前面,谢问则跟在身后。
    那句答话听起来稀松平常,又因为那段良久的沉默显得像句假话。
    闻时想回头看一眼谢问的表情, 但他知道就算这时候回头也看不出什么。
    所以他只是偏了一下脸,便抬脚往前走。
    走了几步,才开口说道:我没什么坏话不能当面说。
    谢问跟在他身后,隔了很久才笑着回了一句:也是。
    也是
    真正不能当面说的,没有一句是坏话。
    师弟。卜宁的声音传来。
    闻时抬眼看过去, 看见他领先几步,停在了前面一处石台上。他望着这边, 忽然问道:你怎么了?
    闻时怔了一下,大步走过去:什么?
    卜宁打量着他:你刚刚看起来有点
    有点什么?
    有点孤独。
    卜宁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只是一个抬眼, 那些情绪就从闻时身上消失了,像大雪下的顽石和朽木, 封得严严实实。
    没事。卜宁摇了摇头。
    闻时有些疑惑,正想再问,余光却看到了身侧的场景。
    他怔忪而茫然地转身看过去,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那是一片浩大而不知尽头的荒原,被浓稠的黑雾包裹着,像看不到滩涂的江海。
    他们现在所站的石台,就正对着这片地方。
    明明相隔不远,却像是两个世界。
    他们背后的山石上青苔密布,藤蔓丛生、有不知多少年的老松盘踞于缝隙之间,葱葱郁郁。
    而他们面前的黑雾里却寸草不生,目之所及皆是死气沉沉。
    这两个世界之间,就像隔着一块透明的屏障。那些黑雾像游云一般浮散流动,却始终不会越界过来,总在经过石台边缘时就绕了弯。
    谢问在闻时身后刹住步子,目光也落在这片浩瀚的黑雾里,深深皱起了眉。
    紧随其后的老毛和夏樵也是满脸难以置信,只有张岚和张雅临脱口而出,低低惊呼道:笼涡!
    但他们说完就反应过来,改口道:不对,不是笼涡。
    虽然都是黑雾四溢无法消散的地方,乍看起来有六七分相似,但这并不是他们应对过的那种笼涡。这比笼涡大多了、也浓稠多了,像许多个笼涡的聚集地
    那一瞬间,张岚心里闪过一个词
    源头。
    但她下一秒就被这个词背后的含义吓到了,越想越惶恐,于是噤声不语。
    不论这是笼涡也好、不是也罢,都是不可能出现在松云山的东西。
    闻时从没在松云山里见过这般场景,于是皱了眉低声问道:这是哪儿?
    卜宁低垂着眉眼,目光从薄透的眼皮下投落在那片黑雾之中,不知正透过黑雾看着其中的哪一点。
    认不出来了吧?卜宁抬手朝黑雾深处指了一下,说:那边是清心湖。
    闻时睁大了眼睛,近乎茫然地看着那片没有尽头的黑暗。
    清心湖?他哑声道:你说这里是清心湖?
    是。卜宁指着脚下的石台说:这块石台就是正对着湖心的那个。你和大师兄在这里对着湖心练过傀术,钟思也在这里画过符。师父有时候从山下回来,也会绕经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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