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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和他的魔道猫崽——提灯乱撞(11)

    贺轻侯说话时会故意拿捏着嗓音,常年如此,已经改不过来了,就像唱腔练久了的戏子,可声音又不像人家那样水润润的。
    郁承期将一只手递了过去。
    郁承期当了三年的猫,期间没做过几天人。甚至像现在这样与贺轻侯面对面的平视,也是很少才有的情况,导致贺轻侯现在看他的眼神还略带新奇。
    贺轻侯将色泽艳丽的手指搭在他腕上,一手仍执扇掩面,眼眸上下乱瞟,不知是在把脉还是在把人。
    半真半假的开起玩笑啧啧
    朝夕共处三年,尊上身形不稳,属下总是忘了您这么俊俏,真是可惜了呀~哪怕偶尔变回来,让属下瞧一瞧这张英俊的脸,也不至于叫属下惋惜至此啊。
    贺轻侯叹了声,遮着下颚,指尖在他手腕上摩挲轻滑,像摸着什么宝贝似的。
    他口中和手上的敬畏简直是两回事,继续道属下身旁如今少了您,觉也睡不安稳了,夜里总想着起身给您盛碗食,倒杯水,再仔细一想,才记起来您已经走了。
    唉就跟剜了心似的,走到哪儿都觉得空空荡荡,浑身不自在,恨不能再抱只一模一样的猫崽来,搁在身边养着呢。
    属下这也是年纪大啦,独守空闺多年,怪是寂寞的。
    贺轻侯眼眸轻瞥着他,指尖冰冰凉凉像是蛇,神态又像极了聊斋里的艳狐,挑逗戏弄,还带着那么几分娇羞。
    也不知该怎么形容。
    总之旁人瞧去都要觉得脊背发凉。
    但郁承期心胸跟别人长得不一样,大概也是物以类聚的关系,真的习惯成自然,觉得这种妖艳贱货的调调也没什么。
    他没觉得嫌厌,也没觉得恶寒,最多是觉得贺轻侯这番话过于越矩。
    他垂眸看着那手指,讽笑着警告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想本尊拔了你的舌头?
    贺轻侯赶忙收了手,装作遗憾瞧您这话,真是伤了属下的心
    尊上脉象不错,身体健壮得很,灵力也属实恢复了不少。
    山海极巅果然是宝地啊才待了几日,竟有如此效用,尊上当真是来对了。他笑道,想必只要您悠着些,别暴露了身份,再对让清仙尊善加利用,离修为彻底恢复,也就不远了。
    他倒了盏茶,清香热腾的气息逸散而出,推至郁承期面前。
    贺轻候对郁承期的事了解得不少,也清楚他跟顾怀曲之间的那点恩怨纠葛。
    身为魔界左使,他不是什么善茬,别说是大发慈悲的替顾怀曲感到痛心,没有助长火焰劝郁承期动手灭师,就已经是宽厚仁慈了。
    郁承期自有分寸,不想听他废话。
    漫不经心地问不必你说,还有何事?
    没有何事呀。贺轻侯悠闲地托着下颚道,属下就是听闻喜讯,赶过来看看您。不然这么大的事都不露面,尊上不该以为属下渎职了吗?
    郁承期眉梢微扬,眼眸眯了眯。
    近几十年来,仙魔两界的隔阂极其严重,各处在极端,无论是哪一界的人私自闯入他人领地,都会招致杀身之祸。尤其贺轻侯身为魔界左使,更不能随意乱跑,一旦被抓住,对于帝尊郁承期而言,失去一个得力属下是小,丢脸才是大的。
    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不用说,谁都懂。
    郁承期毫不留情的讽道我看就是魔界太过安稳,把你闲出屁来了。没有其他事,本尊就走了。
    咦,这就走了?
    贺轻候表现出惋惜。
    属下冒着风险,入一趟仙界不容易,尊上竟连喝盏茶的功夫都不愿留给属下么?
    你也知道有风险。郁承期轻搓着指尖,棱厉的面容有几分慵懒刻薄,眼眸轻瞥他,往后本尊不叫你,就别再闲着往这里跑。当心哪日被仙族乱棍打死了,连尸首都没人替你收。
    贺轻候眸中像一潭看不透的深水,挑起眉角,掩唇咯咯地笑。
    诶呀,吓死属下了真是好绝情的男人。
    时辰不早了,算着时间,郁承期已经离席很久了。
    他不想叫那些弟子们起疑,没再理会贺轻侯,径自从包厢离开。
    这顿饭直到深夜才结束。
    夜里繁星点点,繁华的镇子上仍灯火未熄。
    青石铺满的街道被映得暖橙,天色已深,来往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走在街上,却仍能依稀听见酒肆楼台里传来的人声。
    弟子们大都喝了不少酒。
    街上充斥着吵吵嚷嚷声,他们酒劲上头,披着清浅的月色和暖意融融的灯火,一边朝着山海极巅的方向走,一边嬉闹哄笑。
    哎!你拽我干什么?!
    哈哈哈打不着!
    两道白影从身边擦肩而过,旁若无人的又打又闹,带过一阵酒气。
    这条街多是商铺,没有百姓的住屋,吵一些也不打紧。
    今日这群弟子玩得很高兴,顾怀曲受到感染,心里也有些畅快,但表面上并没流露出什么,神色淡淡的与众人一起走。
    他看着那些胡闹的弟子,面色静静的,因为没有沾酒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并没什么变化。
    月白的衣袍端庄熨帖,面庞清俊,在灯火映照下略显柔和,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与之前毫无两样。
    顾怀曲心知自己的身份与他们不一样,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如此。
    如果他不这么沉默,就会让这些弟子觉得不自在,扫了大家的兴致。同样,如果他不表现得这么冷漠、看起来浑然不想融入其间,就会让旁人觉得无所适从,手足无措,绞尽脑汁也不知怎么应对他才好。
    若他多说几句话,旁人就只会因为顾及他变得束手束脚,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尽兴了。
    听见背后有另外几人说说笑笑的声音,顾怀曲偏过头,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真好啊,哈哈哈嗝,郁师弟又回来啦,让清殿的弟子又整整齐齐了,真好,真好。
    楚也满脸醉醺醺的红,大咧咧拍着郁承期的后背。
    以后说不定又能尝到了郁师兄的手艺了,嘿嘿宋玥儿笑着,又嘟囔道,但郁师兄偏心,总是不给我留,我想吃桂花雪羹!
    哎哟,小师妹总要这要那,什么时候能学会煮碗白饭,师兄就欣慰了。楚也欠揍地接话道。
    你!用你说话,你找打!
    哈哈哈哈
    宋玥儿刚要动手楚也就跑远了,气得直娇嗔跺脚,大师兄,你看他!
    好了,别胡闹。韩城无奈劝和。
    那对双胞胎小师弟跟在身后,一个比一个安静沉稳,肩并着肩步伐整齐,神情一致,一对儿面不改色的瓷娃娃似的,连手臂摆动的幅度都相差无几。
    月凉如水,秋色正浓,愈渐空旷无人的街道将欢笑声衬得更明显了些,掺和着灯火与酒气。
    顾怀曲看见他们吵吵闹闹其乐融融,便将视线收了回去。
    他身边没有人,只自顾自地向前走,清瘦挺拔的身影在闹腾中独树一帜,甚是清冷。
    没过片刻,肩膀忽然被挤了一下。
    郁承期不知道什么注意到他,趁着众人都在兴头上,背着他们欺师灭祖,贴近了顾怀曲身边,压低声音戏谑道师尊好清高啊,这么多弟子,怎么偏要自己走?
    顾怀曲冷漠地瞪他。
    郁承期低劣嗤笑了声还是说,自从弟子离开以后,就再也没人陪着你走啦?
    顾怀曲不想理他。
    想当年他们刚相识的时候,顾怀曲就是这样,总是清清冷冷孤身一人的独处。
    郁承期是从小在阴街暗巷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懂得识人辨色,别人以为顾怀曲性情骄矜孤冷,他却不这么认为。尽管顾怀曲座下还有比他入门早了许久的两位师兄、活泼灵动的师妹、以及时常得到特殊照料的小师弟,但经常会毫无惧色陪在顾怀曲身边的,就只有郁承期一个人。
    郁承期见顾怀曲不做声,便又用肩膀撞了撞他,贴得很近,高大的身影被街灯拉得很长,故意讨嫌地偏头瞅着师尊怎么不说话?
    周围的弟子们打打闹闹,顾怀曲忍住了,不想在这里跟他争吵,低声对他冷道离我远些。
    郁承期置若罔闻师尊喝酒了吗?傻愣愣的,问话也不会回答。
    顾怀曲
    哦,对啦。郁承期自顾自地继续说话,嗓音压得很低,没有被旁人听见,垂着眸狭促地朝他笑,今晚要劳烦师尊多拿一床被子,徒儿的房间闲置太久啦,还没收拾干净,所以只能麻烦师尊,今晚让出半边榻给徒儿挤一挤,好不好啊?
    你
    顾怀曲恼火地瞪他,还不等骂出什么,郁承期就得寸进尺的将他打断了
    那双眼眸此刻被灯火照得很沉,微微弯着,带着狎昵招欠地笑,俊美的脸上明暗深刻,好看得令人脱不开视线,嗤笑道
    多谢师尊您最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第14章 不能白吃白喝
    顾怀曲被气得深深吸了口气,却没有当众发火。
    郁承期这才算满意了。
    他了解顾怀曲,知道这个人哪里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面皮太薄,放不下架子。
    顾怀曲虽然行事作风刻板冷傲,偶尔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心底其实是软的,只是好面子而已。
    只可惜这点他虽然心知肚明,却已经不在乎了。
    早在当年,他是很喜欢这样的顾怀曲。
    但如今这个男人究竟如何,已经跟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他从心底里这个厌恶大义凛然、麻木不仁的师尊。他宁可顾怀曲是个自私狡诈的小人,可以为了私情而背弃众生大义,为了自己抛却两族隔阂,也不希望他是现在这个冷血无情的人,让自己成为道义途中的弃子,变得可怜如狗,任人背叛。
    正如三年前,顾怀曲冷落他,疏远他。
    甚至处心积虑的想让他死。
    好在,郁承期没有这么脆弱。
    这世道在他眼里从来都狗屁不是。
    他早就习惯了接受现实,也有足够的耐心,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能伪装出一如既往的模样来。如今他既是魔界的帝尊,也是山海极巅的弟子,就算再怎么胡作非为,顾怀曲又能拿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再也不必克制自己,可以放纵地肆意妄为,一边混在宗门里,感受灵力愈渐增进的妙处,一边戏弄以前想逗又不敢逗的顾怀曲。
    这种日子,不是好得很么?
    等到哪日灵脉彻底恢复了,再把身为仙界之主的顾怀曲一剑斩杀
    嗤
    简直想想就心情舒畅。
    就这样转眼过去了半个月。
    让清殿终于接到宗主分派下来的任务。
    身为宗门弟子,他们不能白吃白喝,修为越高,每个月越是要接下几桩苦活累活。
    郁承期这次接到的是探查任务。
    说是探查,其实无异于是探险,顺便在过程中扫除魔障。
    仙界的范围太大,总有些常人触及不到的深山野林、悬崖陡壁,以及上古遗迹。这就需要他们这些大宗弟子前去发掘探路,运气好的话,可能碰上前人留下的宝藏,运气平平便一无所获,运气太差,索性死翘翘。
    因此这种任务相当有难度,如果没有师长的带领,很容易出现意外。
    这日一早。
    顾怀曲便带着郁承期、韩城和楚也四人,一起前往了目的地。
    说巧不巧。
    他们这次来的地方,正是前任仙主与帝尊大战后留下的废墟遗迹,可以说,跟郁承期和顾怀曲两个人有着解不开的联系。
    这片遗迹极大,当年一场大战,导致整个山脉都遭受到了冲击。
    放眼望去,此地山石破碎嶙峋,荒草茂盛,区域外笼罩着重重结界,寻常人绝不能踏入半步。
    这里遗留着祖宗们大战后的灵流波动,有仙、魔两股灵力交错蕴藏,因此导致原本生活在这里的妖兽难免受到了恶劣的影响,要么走火入魔,要么变得半魔不妖。
    乱石废墟中,顾怀曲面不改色,走在队伍的最前头。
    他一身清冷白袍质地纤柔,随着步伐轻荡。
    孤高的顾仙师就如同清风朗月,不染纤尘。他沿路而行,带着几个弟子来到一处尚未被探掘过的山洞,指尖一抬,轻而易举点破了洞口的一道结界,踏入洞中。
    弟子们紧随其后,跟他入了山洞。
    洞内石壁黢黑,刚踏进去,诡谲的灵气扑面而来。
    不知别人的感受如何,反正郁承期是感觉到了
    这里空气中有股不纯净的魔气,很浓郁,导致他体内的魔息被隐隐牵动着,说不上来的怪异。
    呜呜呜呜呜
    深处忽然传来细微的哭声,尖细如婴啼,幽幽凄凄,伴随着滴滴答答水珠坠落的声音,在漆黑中萦回飘荡。
    几人头皮一紧。
    顾怀曲微皱起眉,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呜
    呜呜呜
    哭声一直从幽黑的深处盘旋出来,回荡不止。
    他么继续深入往里走,视野开始出现光亮。洞内有天然形成的灵石,泛着绿森森微弱的光,映出嶙峋洞壁之下的景象。
    众人这才赫然看清
    这里地面上有些碎石被压实了,依稀可辨出常年行走的轨迹,岩石切面不平整,棱角尖锐,像是被撞碎或啃碎的,仿佛什么妖群异兽盘踞的巢穴!
    楚也猛地睁大眼眸!
    率先低骂了声这都是什么?!
    眼前的场面简直令人脊背簌簌泛凉,脚底发麻。
    不远处有只妖物,正垂着首,用脑袋抵着墙壁,众人看不清它的面容,只看到它皮肤灰沉黝暗,躯体形态诡谲,正用头沉闷而缓慢的往石壁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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