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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和他的魔道猫崽——提灯乱撞(50)

    那可是让清仙尊啊,旁人不知道,他们却清楚他是怎样的人,身为山海极巅的弟子,他们自该众志成城,信任顾仙师的但这一切终究还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解释,一部分人还是忍不住受了流言鼓动,有所怀疑了。
    难道他们的让清仙尊当真早有逆心吗?
    殿外风言风语四起。
    殿内的众人却谁也没有心思去探听。
    这几名弟子,身世坠入深渊,与仇族沦为同袍。其中最悲的不过韩城。
    千夫所指,人言可畏,让清殿的地位岌岌可危,山海极巅恐怕已经再不能容他们。对此心思最多的不过郁承期。
    一切都山雨欲来,可在如此紧张的时候,郁承期又隐隐感到没那么担心,在这种时候,他竟对顾怀曲有种莫名的信任。他总觉得,顾怀曲虽是个执拗顽固的傻子,却懂得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
    他背道而驰的想,顾怀曲当时之所以承认得那么痛快。
    说不定早有他自己的考量呢?
    第61章 惊变(三)
    事态发酵不过短短两日,夜深时分,山下浩浩荡荡来了一批人,是各地闻讯赶来的宗师长老前来兴师问罪了。
    顾怀曲始终没有醒,让清殿的各个弟子被禁足在寝房内,江应峰为保他们的安全,不准他们出去,唯独郁承期变成了猫,趁着夜色天黑,溜到了宗门附近。
    这次各宗的阵仗极大,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众人对此事极为重视,要求山海极巅必须在今日给出一个交待。
    顾怀曲是让清仙尊,又是仙主之后,他的身份特殊,问题暂且难以定论,但那些弟子可不同不出意外,这些人是想给让清殿的所有弟子定个死罪!
    果不其然。
    对方站在前殿之中,俨然不见半分友善,态度强硬地开口道:江宗主,别来无恙。
    我等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你宗中让清殿的弟子,如今在何处?打算何时处死?
    江应峰眉心一跳,闻言面色发沉。
    他们山海极巅乃仙界第一大宗,什么时候轮到旁人来指指点点?这群人不请自来,根本坏了规矩。
    他冷着脸,掷地有声道:我何时说过处死?
    你们可知,这些弟子原本就生于仙族,只因受魔族所害,才会被种下魔核,又不是误入歧途!他们也是可怜之人,难道尔等想一句话就要了他们的性命?当初顾仙师便是出于怜悯之心,一心想要替他们消除魔核,你们如今要求,可尊重过顾仙师的意见?
    有人立刻冷笑了声,插话道:那敢问江宗主,顾仙师可将那些魔核消除了吗?
    不是我等刻意刁难,而是这么多年,顾仙师依旧留着这些祸患,居心究竟为何?怎么能不让众人生疑?
    一有人提出异议,四周又立马有人厉声跟随:就是。他虽是仙主血脉,可谁知他有没有仙主之能?经此一事,还让我等谈何信任!不然叫顾仙师出来,亲自说清楚!
    不错,顾仙师何在?让他亲自来说!
    此次前来的宗门,多数与山海极巅有过几分过节,多年来与山海极巅貌合而神离,这次仗着山海极巅理亏,有意想要压他们一头。
    江应峰不耐与这些人纠缠,额角突突直跳,强忍微愠道:顾仙师身体抱恙,无法与诸位见面,诸位不如改日再来!
    为首的大宗长老面带冷笑,显然不信。
    身体抱恙?既然顾仙师不肯交代实情,那也不必多说,将人交出来罢!按照仙界的规矩,魔界余孽必须处死,江宗主,还望你秉公办事,千万莫要徇私!
    何来的魔界余孽?
    江应峰听此一言,不禁愠怒,这些人是想往山海极巅身上泼脏水!
    那些弟子,皆是正经仙界人家的孩子,当年帝尊经棠为了一己私欲,才将他们祸害至此!怎么长老一句话,就将他们变成了魔界余孽?
    周围的山海极巅弟子同样感到愤然,站在他身后,不悦地附和道:
    就是!几位师兄师姐身世清白,修的也是仙道!怎么能算魔界之人?
    那位大宗长老置若罔闻,冷哼了声,面露冷漠,不疾不徐地捻着胡须,缓缓道:江宗主,非要我将话说明白吗?
    就算我等将那几名弟子当成仙界之人,那也是出于怜悯之心。可事实是,在他们被种下魔核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成了经棠的傀儡、魔族的余孽!
    江宗主,魔核究竟能不能除尽,你心中应该早有定数,别再自欺欺人。老朽奉劝你,还是趁早斩草除根,以免
    荒谬!
    不等他说完,江应峰已然胸中涨火,厉声打断。
    陈长老,我念在你是长辈,不愿与你争辩。但我山海极巅做事,自有我山海极巅的规矩,倘若今日诸位前来,是想好言相劝,那江某在此谢过各位。但若是想插手我宗门之事
    他怒一甩袖:奉劝诸位,趁早离开,江某恕不远送!
    江应峰平日性情温和,极少动怒,四周的弟子们见宗主如此维护宗门,也纷纷神情愤然,被激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无泽长老同样冷肃道:宗主说得不错,此事山海极巅自能解决,无需外人置喙!
    身后有弟子也忍不住开了口:没错,何况事情是出在顾仙师身上顾仙师向来秉持道义,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他平日的所作所为,我宗中弟子都看在眼里,我们都相信顾仙师!
    他这么一说,一旁的弟子纷纷按捺不住与之附和:对!顾仙师为仙界做了多少事,世人岂会不知?他的决定不会有错。
    顾仙师本就威名在外,如今更是仙主之后,难道他多年以来的作为,还不足以证明一切?除非居心叵测,否则谁会因为这一件事就怀疑他叛门!
    周围的弟子纷纷嚷起,替顾怀曲辩护,面对这些找上门指指点点的宗门,心中更是气愤难平!
    郁承期以猫形隐藏在窗下的暗处,竖着尾巴静静听着,两颗琉璃珠般的竖瞳发着浅淡的亮光。
    他早知道顾怀曲的名声不坏,却没想到,顾怀曲在这些弟子眼中竟好成这样。
    吵嚷声半晌没有消停,殿内气氛愈发焦灼。
    对方不肯离去,与山海极巅争执不下,各有各的脸面,谁也不肯退让。
    就在这时候,那大宗长老又站出一步,眯了眯眸,嗓音苍老,缓缓开口道:
    江宗主。
    这些魔界余孽,必须要除。
    他直直地对上江应峰的视线,那双眼尾布满褶皱,目光仍旧精锐泛光,犹如一柄将人刺穿的锋刃。
    四周的弟子们受他周身的威压影响,降了音量,不禁将视线投过来。
    江应峰只是冷肃地盯着他。
    当年的经棠是何脾性,江宗主应该有所耳闻。长老语气沉缓,仿佛志在必得,经棠与仙主针锋相对,事事攀比,如今仙主血脉既已公之于众,江宗主又怎敢保证,经棠当年没有留下血脉呢?
    在场有人被惊了一瞬,倒抽了口凉气。
    众人一时静默下来,在心底盘算着这句话的可能性。
    大宗长老嗓音沧桑,眸中精光细碎的看着江应峰,缓缓道:仅仅是顾仙师,他的修为如今就已然独步天下,与当年的仙主无异。
    倘若这世上真的还存在帝尊血脉,那便同样是第二个经棠。
    如今仙主血脉现世,帝尊血脉还会远么?江宗主,你要想明白
    这些余孽在你宗中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他们在你宗中,第一个毁的便是你山海极巅。他沉声苍郁道,经棠当年为何种下这些魔核,这些余孽,又将有何用处?江宗主,老朽相信你是明事理之人既然话已至此,你好自为之罢。
    他声音犹如古寺沉钟,令人振聋发聩,耳畔嗡嗡作响。
    殿内蓦然沉寂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出声。
    郁承期浸满寒意的眼眸沉了沉。
    盯着江应峰那张阴寒沉默的脸,见他久久不应,大约已经无言,周围也无人再替顾怀曲辩护,眸子阴冷地眯了眯,转身融入黑暗,走了。
    他该好好为自己接下来的退路考虑了。
    如今他的仙核没了,魔核也没成,一旦体内的灵力恢复至顶峰,离开山海极巅,就等于失去了一块提供养分的风水宝地,他很可能会死。
    所以还有哪里能代替山海极巅呢?
    魔界?
    郁承期一边阴沉地思忖着,一边向让清殿的方向而去。顾怀曲到现在为止还没醒,若是醒了,说不定局势还能所有改变。
    今夜的让清殿四周一如既往冷清。
    就连往常负责清扫的随侍弟子也不见了身影,夜风寂寂,凉薄的月色浅浅勾勒出大殿的轮廓,殿外几盏清冷的火光,反而平添几分幽静。
    郁承期和往常一样,用猫形顺着窗缝挤进去。
    殿内漆黑一片,没有点灯,肉垫轻盈地落到地上,屋里的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郁承期本以为顾怀曲还没有醒。
    可有了上次的经历,他每次来都习惯了保持敏锐,近乎就在落地的下一刻,立时察觉到
    屋里没有人!
    顾怀曲又去了哪里?
    郁承期莫名感到不妙,近乎有着某种尖锐的直觉,立刻变回人形,径直走向那道暗门
    那是当年他囚困顾怀曲的地方,藏着顾怀曲那日极力掩藏的秘密。他轻车熟路地打开机关,厚实沉重的暗门隆隆挪开,快步走向通往地下的甬道。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年他发现这间暗室的时候其实就有所怀疑,那间暗室里空空荡荡,除了清幽的烛火以外,一无所有
    顾怀曲究竟拿它来做什么?!
    靴底踏过石阶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
    推开暗室的门,郁承期蓦然变色。
    暗室里昏黑阴冷,空无一人。
    可原本应该四面封闭的石墙,此时却有一面形状异样,泛着几近透明的湖蓝色纹路,纵横交织,犹如一道没有实质的门!
    顾怀曲不愧是顾怀曲。
    当年整整一个月,他竟都没有发现这里还隐藏了另一间暗室!
    果真是极顶宗师,他可当真小瞧了他。
    郁承期疾步走向那道湖蓝色的隐秘阵法,仿佛一线之隔,鞋靴穿透了墙壁,阵纹隐隐浮于他的衣袍,一步踏入了前所未见的地界。
    浓烈的魔气瞬间扑面而来!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气息刺激了他的感知。
    只一眼,他便看到了顾怀曲的身影,此刻正背对着他,身形清瘦冷傲,却失了往日的骄矜之态,纤瘦的肩膀在微微发颤,好似竭力隐忍,将人平添了几分虚弱。
    空气里漂浮着难以忽视的腥气,那是鲜血的味道!
    灼烫汹涌的光影下,那道身影回过了头,冷峻的脸毫无血色,苍薄如纸。
    一阵强烈搏动、甚至可以称之为怒气的情绪瞬间在郁承期胸口激起!
    他面容阴寒扭曲,终于撞见了这道石破天惊的秘密,俊美冷峭的脸在灼热错综的光下明暗难分,压着满腔怒火,冷笑了声,眉眼阴郁低沉,从牙缝里挤出了句:
    师尊总算抓到你的尾巴啦。
    第62章 惊变(四)
    顾怀曲看着他,可那双眸里竟没有多少诧异。
    他身后是一座巨大滚烫的熔炉,不可思议的热浪里夹杂着冲天魔气,炉顶的滔天焰色在其中翻涌如浪,将边缘的铜色灼成赤红!周身无数锁链与阵法将它死死封印,却也阻挡不住那股骇然的火光将整个暗室变得像座人间炼狱。
    郁承期步伐带着阴森低沉的压迫感,径直走过去。
    上前一把拽住了顾怀曲的手臂,粗暴的手劲攥得顾怀曲轻微一颤,皱紧了眉心,竭力忍疼。
    鼻间那股血腥味更浓了。
    郁承期视线下移盯着那条手臂,压着那股火气,眉间阴郁森冷,凉飕飕质问:告诉本尊,哪来的魔气?你身后又是什么?顾怀曲,你是在用血喂什么东西?!!
    顾怀曲在用血滋养身后那座熔炉。
    他手臂上划破了深长的一道刀痕,尚未包扎,血液肆无忌惮的流到郁承期手上就和上次见到的一样。
    身后的桐木桌案上,有一只碗已经空了,碗底只余一圈残留的血渍,满室的血腥气,不难猜到他究竟割了多少血。
    说话啊!
    郁承期咬着牙,森寒阴戾,盯着顾怀曲那张脸,像要将人刺穿了一样:再不出声本尊就毁了这里。
    这可真是他的好师尊,一次又一次将他的认知打破!让他永远也猜不透这个人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哪怕自己禁锢了他的灵力,把他束缚成这样,自己也还是一无所知的那个!
    见他不做声,郁承期也不再留有余地,狠狠甩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臂,快步走向熔炉,戾气深重的风掀起他猎猎衣袍,掌心瞬间凝起狰狞欲裂的灵流!
    郁承期!
    顾怀曲见状厉喝了一声,阻拦在他面前,沉冷的面容苍白无色。
    他站在郁承期面前看着他,半晌,倦怠地闭了闭眸,眉心紧紧深皱:那是他们所有人的魔核。
    郁承期眯起眼眸:你说什么?
    韩城,楚也,玥儿,安策,安逾顾怀曲嗓音低冷微哑,他们所有人的魔核,都在这座熔炉之中。
    郁承期掌心的灵流渐渐消弱下去,难以置信地审视着他:你挖了他们的魔核?
    是。
    顾怀曲偏过头去,睫羽微垂遮住清冷的眼眸,似是觉得难堪,可语气却又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顿了顿,又补充道:在他们每个人刚入师门不久。
    郁承期顿时眼瞳微颤。
    身侧的熔炉汹涌狂妄的燃烧,在封印中狰狞扑涌,耳畔细微的水声。
    一滴,两滴,渐渐在地上洇出一圈深红那是顺着顾怀曲指尖滴落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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