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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和他的魔道猫崽——提灯乱撞(53)

    本尊只问一件事,本尊的师尊顾怀曲,他在何处?
    听到这句话,江应峰脸色忽然黑了,似是气怒至极又不可置信:你师尊?你还有什么脸提他!!
    郁承期眸底隐隐欲裂:他真的死了?
    是,死了!
    那你为何不拦着他?!郁承期像徒然受到了刺激,牙关狠咬,眸中忽地迸出恨意,喉咙淬了血般挤出一句。
    他冲上前去,黑沉的魔气随步伐四溢,若非贺轻侯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他险些就要一把攥住江应峰的衣襟!在几个魔众战战兢兢的阻拦下,目眦尽裂道:你不是早知道顾怀曲在割血?!那你应该猜得到他会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拦他?!!
    尊、尊上莫要冲动!贺轻侯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拽着他,手掌触碰到他的手臂,冰凉刺骨的寒意令他整个人都在抖,还是强忍着攥紧了,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来。
    江应峰临危不乱,沉怒道:那是他自己的选择,谁能阻拦他?!更何况这是他命该如此,我们也不愿见到这种结局!
    郁承期怒意翻涌,眯起了眼眸。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命该如此?
    江应峰身后的某位长老发出一声怒哼。
    他看着郁承期的眼神,仿佛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怨怒道:尊上没有自知之明么?小曲之所以承受的这些,不正是因为你魔界的野心!
    承受什么?顾怀曲还隐瞒了什么?!!
    郁承期只觉得心头被鹰爪擢紧了般,双眸因怒气而泛红: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应峰冷冷地紧盯着他。
    周围远远地围了不少的山海极巅弟子,神色紧张地观望着他们。
    江应峰抬起手,在四周设下隔音结界。
    而后深深吸了口气,强忍住怒火,盯着郁承期道:你可知道,当年仙主吟风之所以留下血脉都是因为经棠!
    当年经棠一意孤行,偏要留下血脉继承他的修为与灵根,不仅如此,他还挑选了几个仙界优秀的孩子,甚至是未出生的婴儿,给他们种下魔核,为自己的血脉今后所用!
    因此,仙主吟风才同样做出决定,留下自己的血脉。
    目的便是为了救那些孩子。
    当年,是吟风亲手将尚在晶石中、尚未蕴育出的顾怀曲交到了江应峰手里,告诉江应峰,待这个孩子及冠那一天,唯有用他的肉身血祭魔核,那些魔核才会彻底消失。
    这就是顾怀曲存在的意义。
    他的命运原本就是吟风亲自决定好的,他必须要去牺牲自己,拯救别人。假如他不这么做,整个山海极巅也会逼他这么做。
    原本我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江应峰嗓音也忍不住带上几分不忍,可脸色到底是沉冷的。
    可这一切,从他出生开始便已经注定了。吟风身为仙主,心怀大义,为了那些仙界无辜的孩子,甘愿牺牲自己的血脉。而小曲不负众望,他一样认定,他生来就是要为仙界而死!
    犹如天边一道霹雳雷鸣。
    郁承期瞳孔微震,只觉得字字尖锐砭骨,连手脚都僵硬得泛麻。
    江应峰还在继续:小曲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不愧是吟风仙主的血脉,对自己这份责任接受得心甘情愿。甚至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隐藏自己的身份,从不和人提起。
    当年我也与他提议过,让他试着寻找找帝尊的血脉。只要他杀了你,就不必再为了血祭而死,仙界自此也能彻底得到安宁。
    他看了郁承期一眼,怨恨道:只可惜,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傻到替你隐瞒!
    他明知道你是帝尊的血脉,却始终犹豫不决,不肯下手,就连我们也被他瞒了过去!江应峰深深叹了口气,带着难以忽视的悔恨,小曲哪里都好,唯独就是优柔寡断,否则他何至于此!
    郁承期一时竟分不清。
    江应峰究竟是在悔恨顾怀曲死了,还是仅仅在悔恨,顾怀曲没能杀了自己
    郁承期抬起那双赤红的眼,竟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他们,复杂的情绪翻涌在眼底,逐渐涌现出了恨意。
    他看着面前的江应峰,看着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看着那一张张理所当然似的脸
    可笑般沙哑地质问: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原来顾怀曲在你们眼里,从来只是个用来血祭的工具是个将死之人?他不是你们一手带大的孩子吗?你们就这样待他?他目光渐渐怨恶锐厉起来,视线扫过他们的脸。
    你们这些所谓德高望重的仙长他倏地冷笑起来,唇间满是恨意,咬牙讥讽地挤出一句,真是好啊好极了!
    他总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怪不得顾怀曲从来不愿和人亲近,说他喜欢清静!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只是个血祭的祭品。
    就连他自己也认定了,他是个将死之人,不配与任何人亲密。
    如今细想过去种种,他的师尊当真那般孤高吗?当真那般不喜与人来往吗?他明明那么喜欢他的弟子们,却为何总是不闻不问,故作冷漠?
    顾怀曲他是真的心甘情愿,生来就愿意为了别人赴死么?!
    这分明是所有人在逼迫他排斥他!!
    可即便如此,顾怀曲还是像个循规守矩的孩子一样。
    他对这些宗主长老,敬重,爱戴,毕恭毕敬,甚至感谢他们的养育之恩。可最后连死,都只是换来他们的心安理得。
    他这个仙主真是做的好生卑微。
    郁承期讽刺又悲悯地想。
    面对这样嘲讽,江应峰只是觉得好笑,他没想到自己也有被小辈质疑的这一天,因此怒不可遏,反问道:
    那你呢?你对他又做了什么?
    他说着话,从怀中取出一枚手环。
    郁承期回神看过去,眸中蓦地变了变色。
    江应峰见他的神情,便知果然如此!手指骨节攥得用力,捏着那枚即便是被熔炉烈焰炙烤,也没能融化掉的手环,心头怒火中烧,啪地一声扔在郁承期的面前。
    尊上还有何脸面来质问我山海极巅?他一拂衣袖,神情不怒而自威。
    顾仙师曾经怎么待你,而你又是怎么对待的他?
    他甚至在临死之前,还不忘了为你这个孽徒开脱洗罪,说这一切错不在你,说他信你!我说他优柔寡断,难道错了吗?!
    郁承期眼瞳微缩,心头像被针扎了似的,骤然刺痛。
    他的遗言如今还在让清殿里挂着!
    尊上。江应峰声如洪钟,句句震得人神魂撼荡,你可敢亲眼去看一看?!
    顾怀曲的那段遗言,是用灵力凝成的虚浮字迹,在让清殿里不起眼的飘浮着,因为时间太久,已经快要消失了。
    江应峰不许魔众踏入山海极巅,只让郁承期一人进了让清殿。
    郁承期抬起头,看见墙边熟悉的淡金色字迹。
    上面写道
    我自幼长于山海极巅,受诸多师长所感,虽无撼世功平,然扪心自问,已无遗憾。
    细思此生,唯有两者,愧对无颜。
    一为宗中师长。多年抚育之恩,无以为报,而今一时欺瞒,不敢求谅。
    二为座下弟子。平生疏于相交,所知甚少,反而隐瞒颇多,是我枉为人师。
    谅我此生命数至此,如今唯有寥寥几言,更多无从弥补。
    除此之外,仍有一事需提。
    当年魔兽入我仙界,虽为冒犯,然未杀一人,可见承期心性本善。若他知我已死,心头恨意可消,两界或许再无动荡之患。
    他终究并非经棠,前人恩怨,何苦由他来承。
    而今之事,皆是我职责所在,因果随人死,无需多提。
    今日一别,魂灵已远,不必来寻。
    万望珍重。
    看完这段遗言,郁承期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心口一阵窒紧的疼,甚至听不清耳边的声音。
    昏聩之间,只隐约感受到一阵强劲莽撞的风,殿门彭地一声被打开!像是楚也和其他几人闯了进来,揪住他的衣襟,崩溃一般质问怒骂,大声地咆哮,眼睛里的血丝狰狞通红。
    他头中嗡鸣得厉害,整个心口被掏空了似的无法呼吸,朦胧地听见楚也朝他嘶吼了什么:师尊待你手环有什么脸面还是不是人!!!
    接着他被猛然一推,背后狠狠地撞在墙上。
    郁承期脑中嗡嗡作响,五脏六腑都和心脏一样绞紧般地疼,浑身被挖空了一般,薄唇无比惨白。
    良久良久,没有做出反应
    第65章 当年与师尊
    郁承期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魔宫的。
    直到贺轻侯小心翼翼地来询问他宫宴是否要推迟的时候,他终于稍稍从思绪中抽回神来,周身气息阴郁低沉得难以捉摸,好像整个人性情大变,浓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暗暗青影,难以形容的阴沉。
    是了
    宫宴。
    他恍惚记起这回事。
    出乎寻常的吩咐下去,宫宴照常举行。
    当晚。
    魔宫大殿灯火通明,华光璀璨,庞大的流光阵将整座魔城映得恍如白昼,各个魔臣满面红光,鱼贯般涌来,第一次正式面见他们的新帝。
    本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
    但郁承期却提着剑,在大宴上杀了人。
    桌案倒塌了,瓷盏碎裂声刺耳,满盘珍馐美酒洒落一地,酒渍洇湿了贵重的狐毛皮地毯,地毯上溅了大片的血,猩红刺目!
    浓重的血腥气在整座大殿中散开。
    众人噤若寒蝉,半敞的窗外灌进刺骨的寒意,惊醒了酒意。
    他们亲眼看见新帝穿着一袭昂重的滚金黑袍,阴戾的双眸犹如一柄粗暴残忍的剥皮刀,身形挺拔冷漠,提着剑,另一只手掐着某名大臣的脖子,将人活活拎起来,血淋淋捅穿了胸腔。
    富丽堂皇的宫宴上,多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直至月上中天,殿里已经血流漂杵。
    宴席结束的时候,众人提心吊胆,纷纷如潮水般退散,大殿里熄了大半的灯火,只剩几盏还微弱的亮着。
    月色很冷,殿内幽昏难明,空空荡荡。
    郁承期还在高高的帝尊宝座上坐着。
    衣摆上沾着快要干涸的血迹,手掌覆压在额上,就那么疲惫地靠着,眉眼是散不去的阴戾。
    阴暗的光影下,那张面容晦暗不清,融着孤寂的黑暗。
    他很想顾怀曲。
    那个被人如此对待还一心庇护旁人的傻子。
    幽暗里传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颤音。
    是徒儿亏欠了你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捏着那枚手环。
    竟是郁承期与他多年相处以来,身边所带的唯一与他有关的东西。
    师尊
    他喉间甚至有些哽咽。
    一声低语的喃喃淹没在黑暗里。
    就在这时,空旷的殿里好像传来脚步声,尽管对方努力放缓了步子,可声音在寂静中逐渐清晰。
    女子的试探声在不远处响起:
    尊上?
    魏雪轻正站在灯火朦胧的玉阶下注视他。
    郁承期闻声看过去。
    阶前满地桌椅狼藉,淌着污七八糟的血迹,魏雪轻就大着胆子站在那里。
    视线接触的瞬间,他看见那女人瑟缩地避了避,又抬起头,一双秀眉微微蹙着,强忍怯怕,好不惹人怜惜地看向他。
    郁承期目光冷了下去。
    嗓音还带着几分沙哑:你来干什么?
    尊上她柔婉的声音在微微发颤,没有听清那男人方才的那声低语,自顾自低着头,身形纤瘦单薄,缓缓跪在阶前。
    属下是来谢您的不杀之恩。
    郁承期眯了眯眸。
    她低垂的眸中满是悔意,诚恳又卑微:今日在宴中,您杀了许多人,却没有杀我属下自知有罪,我从前归属敬山君座下,许多事情身不由己,若非是敬山君逼迫,我也不会做出违背尊上之事
    如今尊上却愿意原谅属下,属下羞愧无颜从今往后,属下愿意助您除去敬山君,只忠随您,绝无二心!
    尊上,您可否收留我?
    她说完最后一句,缓缓抬眸望着他,眼底波光细碎。
    良久,宝座上的男人没有做声。
    昏幽的烛火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仍是支颐着,手中隐约不知捏着什么东西,薄唇微微轻启,意味不明道:你很聪明。
    你知道本尊杀那些人,是因为什么,也猜到本尊已经查出了你的所作所为。在这种时候选择投靠本尊,的确是个聪明的做法。
    魏雪轻能感觉到,幽暗中那双凉薄的眼眸正盯着她,视线的压迫感过于强横,令她脊背发凉,额头不断冒出冷汗,脊骨在细细发抖。
    可她又隐隐抱着一点私心
    正是因为这点私心,她才敢来单独与他相见。
    尊上会放过她,说明他对她还是有情意的,若她能抓住这丝情意,说不定
    我愿意戴罪立功,将知道的事全都告予尊上。她眸中微动,神态又极是矜婉娇弱,敬山君与鬼祖暗中密谋,想要背叛魔界,计划已久。当初他想挑拨魔界与仙界的关系,令鬼祖坐收渔翁之利,才让我偷偷取了尊上的血。
    她渐渐地不再用属下自称,语气还像是当年那个温婉的师姐:我知道尊上刚刚重返魔界,一心只为魔族着想,不愿看到那些乱臣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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