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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昭雪之后——一丛音(27)

    顾从絮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相重镜,心口突然一跳,莫名有些慌乱。
    相重镜如果真的想用那阵法让自己俯首帖耳,自己该如何做?
    自己要和他同归于尽吗?
    顾从絮满脸茫然。
    明明不久前他们才刚达成交易,互相牵制也互相帮助,这才过了多久,就被这个曲危弦给搅和了!
    顾从絮一会慌乱,一会对曲危弦恨得更厉害,心中五味陈杂,难受得要命。
    就在顾从絮满心慌乱时,突然听到相重镜开口道。
    不必了。
    顾从絮一愣,愕然看他。
    若是这个阵法真的有用,对相重镜根本是百益无一害,他为何不肯?
    顾从絮突然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相重镜了。
    曲危弦也眨眼:为何?
    他不是我的灵兽,不必对我俯首帖耳。相重镜不知瞧出了什么,不过我的确对这个阵法很感兴趣。
    曲危弦还是问:为何?
    相重镜微微眯起眼睛:六十年前,我曾为了想摆脱孔雀桎梏跟踪过他一次,瞧过他进去过在去意宗禁地的洞府。
    曲危弦歪头。
    顾从絮也不知不觉不再去瞪曲危弦,视线只看相重镜。
    那个洞府给我的感觉很奇怪,直觉告诉我,若想活命便不要进去。相重镜见顾从絮没再挣扎便松开手,撑着下颌,懒懒道,六十年过去,我才知道,那时的直觉救了我一命。
    哪怕曲危弦已是去意宗宗主,也没进去过禁地,他道:那洞府里是操控孔雀的法阵?
    那个洞府给我的感觉,和当年初遇真龙时很像。相重镜道,所以我才在想,若那真是操控孔雀的阵法,那个阵眼中央的东西
    他看向顾从絮,笑了一下,语出惊人:有没有可能是龙骨?
    顾从絮竖瞳剧缩。
    一直沉默的曲危弦突然点点头,道:哦我懂了。
    相重镜听到这个熟悉的语气,微微挑眉:你懂什么了?
    六十年前,曲危弦每回用这种我懂了的语调说话时,往往是什么都没懂。
    果不其然,曲危弦道:原来重镜是怕恶龙不愿意去法阵,才找了个龙骨的借口,把他骗进去啊。
    相重镜面无表情。
    他果然没懂。
    刚刚好不容易恢复镇定的顾从絮大吃一惊!
    相重镜: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第29章 别害羞啊
    一个曲危弦就够让相重镜头痛的了,现在又来了条不通世事的真龙,相重镜捂着脑袋,觉得痛苦非常。
    相重镜懒得和曲危弦解释,越解释越乱。
    先不说这个,当年是谁让你去三毒秘境偷幽火的?
    一提起当年事,曲危弦眉头轻轻蹙起,似乎不愿想起,但既是相重镜问,他还是乖乖道:我爹。
    曲危弦咳了几声,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他脸上已出现了倦色,但还是强行撑着。
    相重镜本来又太多话要问,见他这番模样,有些担心地凑上前摸了摸曲危弦的额头,才刚靠近就被烫得缩了一下手。
    相重镜诧异道:你身上的火毒
    曲危弦摇头,恹恹道:无事,我有在服用水患草。
    水患草生于阴气潮气最深重的泥沼中,千金难寻,虽然直接服用更是能将元婴修士的元丹冻成冰渣,却刚好是克制火毒的灵药。
    相重镜道:我带你去找满秋狭。
    曲危弦摇摇头:水患草便是当年他给开的方子。
    相重镜眉头皱得更紧了。
    曲危弦不便多留,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朵白花,递给相重镜,道:这是我当年知晓之事,你看有没有用。
    相重镜接过来:你现在已是去意宗宗主,可有见过去意宗长老?
    未曾。曲危弦说完,突然歪歪头,呆呆道,不过我曾听到有人同我爹说话,说我已废了,要物色新的新的鱼?
    相重镜诧异:鱼?什么鱼?
    曲危弦也没听清,呆滞重复:新的鱼。
    相重镜:
    相重镜见他这个模样,就知道他肯定听错了。
    不过这番话已经很耐人寻味了。
    曲危弦已废了,物色新的人选?
    若是三门真的打了什么鬼主意,八成宿蚕声也是和曲危弦一样受操控的那个。
    相重镜哪怕再聪明,一时间也猜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曲危弦没多留,说完后,便站了起身,木然看着相重镜,小声道:重镜,重镜抱抱我。
    相重镜也没觉得有什么,张开手正要抱他,却被一旁虎视眈眈的顾从絮一把扯住手腕,使劲一拽,直直将相重镜拉到了他怀里。
    相重镜:
    顾从絮冷冷看着曲危弦:有朝一日我会杀了你。
    曲危弦根本看都不看他,还在期待地看着相重镜,打算要抱抱。
    相重镜整个人栽倒在顾从絮怀里,手都不知要往哪里放,慌得根本没精力去注意曲危弦。
    最后曲危弦微微歪头,看了两人好一会,才呆呆点头。
    他说:我懂了。
    相重镜:
    你又懂了?
    曲危弦没说自己懂了什么,转身离开了无尽楼。
    顾从絮这才将相重镜松开,双手抱臂冷冷道:愚蠢的蝼蚁。
    正在拼命安抚乱糟糟的情绪的相重镜突然一愣,一把拽住顾从絮:你方才说什么?
    顾从絮瞪他:我骂他一句怎么了?你怎么那么护着他?!当年之事指不定他也掺和进去了,就靠一张可怜兮兮的脸就把你哄骗得团团转,你怎么
    不是!相重镜疾声打断他的话,你说愚蠢?
    顾从絮见他不像是兴师问罪的态度,犹豫一下,才道:愚蠢又怎么了?
    相重镜的瞳仁黝黑清亮,说出的话让人莫名瘆得慌:方才危弦说他听到的那句话,有没有可能是愚蠢的愚?
    顾从絮一怔。
    相重镜说完后,像是彻底想通了什么,呢喃自语:他们当年为何要设计将我困在三毒秘境?是了,三毒之一便是愚痴,其他两个是贪欲和憎恨,不过晋楚龄非三门之人临江峰又为何突然跻身三门?临江峰易郡庭?
    顾从絮根本听不懂相重镜在说什么,见他语无伦次的喃喃自语半天,忍不住打断他的话。
    相重镜。
    相重镜心不在焉道:什么?
    顾从絮脸色莫名有些难看:当年我主人陨陨落时我还小,隐约记得有人似乎因「三毒」而攻讦他
    相重镜猛地回神,诧异看向他。
    两人面面相觑。
    沉默半晌,相重镜才问道:你主人叫什么?
    顾从絮摇头:我不知,别人都唤他仙君。
    相重镜垂着眸看着掌心中的白花出神。
    因为曲危弦那句愚,相重镜隐约觉得自己有了方向。
    只要找到那三门长老,不光自己被陷害的真相能寻到,就连顾从絮的主人也能一并找到。
    相重镜见顾从絮失魂落魄的模样,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小龙一句:别担心,等到了去意宗,我们或许能找到你主人的行踪。
    姓相的难得良心发作一次,刚刚安慰完,顾从絮就凶巴巴地甩开他的手,怒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想骗我进阵法!
    相重镜:
    顾从絮一脸我早就看破你了,狡猾的人类的自信神情。
    相重镜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要骂他的冲动,要不然这傻龙肯定会以为自己被看穿而恼羞成怒了。
    对。相重镜面无表情道,我就是想把你骗进去,好让你对我俯首称臣,最好能把龙头给我当脚垫。
    顾从絮:
    相重镜这么直白,顾从絮反而有些迟疑了。
    相重镜虽然花花肠子很多,但应该不会使这么阴险的手段。
    顾从絮想了好一会,才试探着道:你真的不会?
    相重镜瞥他,慢悠悠道:你说呢?
    顾从絮这才打消了警惕。
    已是深夜了,相重镜回了房,将曲危弦交给他的白花捏碎,一道白光仿佛流水似的汇入相重镜的眉心。
    只是瞬间,相重镜仿佛再次回到了囚禁他六十年的三毒秘境。
    周围一阵漆黑,只有风声呼啸。
    相重镜没做足准备,当即双腿一软,险些直接摔到地上去。
    一双手从一旁伸过来,一把揽住相重镜的腰身,没让他丢脸地摔倒。
    相重镜惊魂未定,偏头看去,对上一双金色的竖瞳。
    三更?
    顾从絮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和相重镜被困六十年时一样,只要相重镜调笑逗他几句,恶龙就会不服气地出言和他对骂。
    都说了不要叫我三更,要不然我就把你摔下去。
    若是放在平常,相重镜根本理都不理,但此时他实在是被吓住了,几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踮起脚尖抱住顾从絮的脖子,急急道:真龙,从絮。
    话音刚落,相重镜突然感觉自己抱着的身体一阵发烫。
    接着,顾从絮拼命压抑的恼怒声音传来:有话好好说,你别动手动脚好不好?!
    相重镜:
    相重镜后知后觉两人的姿势,对黑暗的惊恐奇迹般散去后,他往日里的从容又回来了。
    感觉到顾从絮身体的紧绷,相重镜笑起来,道:不是你先抱我的吗?
    顾从絮:
    顾从絮骂他:你忘恩负义!
    相重镜哈哈大笑。
    有了顾从絮在身边,哪怕再漆黑的地方,相重镜似乎也不怕了。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一簇犀照幽火微微将周遭照亮。
    相重镜知晓曲危弦的记忆要开始了,这才将顾从絮放开,循着光看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曲危弦正举着犀照幽火慢条斯理地走上前,一只孔雀站在他肩上,华美的羽毛在幽火照耀下微微闪着光芒。
    六十年前的曲危弦还是一副稚嫩少年模样,眸光呆滞,看着就傻兮兮的十分好骗。
    幽火真的在这里吗?曲危弦举着犀照幽火照了照周围。
    孔雀的声音幽幽传来:正是。
    曲危弦呆滞的小脸上罕见出现一抹笑容,他脚步轻快了些,很快就寻到了一座棺材。
    孔雀见状,立刻道:幽火就在棺材中,打开。
    曲危弦围着定魂棺转了两圈,疑惑道:要如何打开?
    孔雀催促道:宗主不是给你了一块玉石,用那块玉石。
    曲危弦听话地将玉石拿出来。
    一旁的相重镜和顾从絮一看,皆有些吃惊。
    曲危弦掌心中的玉石,竟然是一块龙骨!
    曲危弦听着孔雀的吩咐,顺利地将定魂棺打开。
    棺盖落地的那一刹那,相重镜上前,借着曲危弦的视线看过去,瞧清了躺在棺底的人。
    那人是顾从絮的主人,一身华美至极的红衣红袍,墨发铺在肩侧红衣上,脸上一张面纱将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
    两簇幽火温顺地窝在他肩上睡觉,微弱的光芒将那人的面纱照亮。
    只是一眼,就能瞧出此人生前定是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很快,因为定魂棺的打开,无数空气争先恐后涌入棺材中,那原本栩栩如生的身体几乎是顷刻便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棺材旁转瞬出现巨大的黑龙,顾从絮一圈一圈盘着身子将定魂棺护在中央。
    因为孔雀的隐身发觉一时不查让人将主人的定魂棺打开,恶龙前所未有的愤怒,一尾巴将握住了幽火的曲危弦和孔雀甩飞。
    恶龙顷刻化为黑衣少年的模样,疯了似的扑到了定魂棺中想要用全身灵力挽留住主人的身体。
    但他张开双臂抱住的,却只是一件空荡荡的红袍。
    黑衣少年跪坐在棺材中,呆呆捧着红衣,突然不可自制地痛哭出声。
    一旁看着的顾从絮突然干咳一声,尴尬地伸出手捂住相重镜的眼睛,讷讷道:别、别看。
    相重镜的记忆中也曾出现过这一幕,起先他不知道那人是顾从絮,现在知晓反倒有些心疼了。
    再怎么说也是他们先闯入三毒秘境惊扰到了他,且还将人主人的尸身给毁了,换了谁都必定震怒的吧。
    相重镜拉开顾从絮的手,怜爱地拍了拍顾从絮的肩膀,安抚道:我们三更可太委屈了,往后我疼你。
    顾从絮:
    顾从絮那点看到自己年轻时丢脸事的尴尬和羞怯顿时云消雾散,他面无表情道:你别逗我就是疼我了。
    相重镜冲他一眨眼:我从不随便逗别人的,这就是我疼你的体现啊。
    顾从絮怒了:那我宁可不要!
    相重镜一副我知道的神情,笑吟吟道:别害羞啊。
    顾从絮气得继续去看记忆,不理他了。
    少年曲危弦已经握着不断扑腾的幽火从地上爬起来,抓着犀照幽火就要往外跑。
    恶龙还在抱着那身红衣哭,没注意到他。
    因为恶龙的动静,当年犀照幽火不怎么灵敏的相敛姗姗来迟,刚过来就被狂奔而来的曲危弦一把拽住就要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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