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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妖(GL)——一天八杯水(64)

    好似从未感受过的懊悔一时间全涌入心头,胸膛如被人剖开一般,那一刀一刀的,深埋血肉,刮得她遍体鳞伤。
    可明明在受痛的是长应。
    她惊慌忙乱地别开眼,攥着魔主一魂的手也觳觫不已,心底一遍遍质问起自己。一边懊恼悔怨,又一边蒙蔽着自己的心
    不,她何错之有,明明是长应将她带入此境的,归根结底,错不在她。
    既然是魔,她又怎会将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然而她一转动眼眸,便瞧见长应低垂着双目,眸光虽还是冷淡疏远,可模样却虚弱得摇摇欲坠,哪还余下半分高不可攀。
    长应周身发颤,那墨黑的发散落在她的肩头,垂在她的脸侧。
    她微微张着唇,那喘息声音几近于无,似在隐忍,又像是在挣扎。
    渚幽本已将自己的心蒙蔽起来,可多看一眼,又觉心口骤凉。
    那滴心头血似在乱窜一般,一时间,她心乱如麻,甚是想将长应揽在身侧,就如同长应仍是稚儿模样时一般。
    即使已是九天神尊,也仍会怵怵发颤,忍痛不言,还低着头似乎分外固执。这么一看,长应似乎真的未变。
    沧海上的玄龙忽地口吐人言:你凝得的肉身分外脆弱,根本容纳不得你的三魂七魄。
    魔主凝起的那肉身却并未开口,仍紧闭着双目被魔气托在其上。
    他的声音似从虚空中传来,分明是被撕碎前分出的神识所传出的心音
    那我便不让这三魂归体。
    玄龙忍痛说道:天道不可能容你这般造作。
    那张狂的声音却道:那我便叫他擒不住我!
    他好似真的有蒙蔽天道的法子,否则又怎会如此猖狂得意。
    渚幽垂目往下望去,眸光晦暗,这恰便是她想知道的。
    玄龙大张巨口,只深吸了一口气,魔主那掩藏在暗中的二魂登时被风浪卷了过去。
    那二魂近乎要被玄龙吞入腹中时,玄龙忽地跌入海中,砸出了百丈高的浪花。
    金珠中的这一魄已然受损,又如何维持得了幻出的龙身。
    只见那二魂飞掠而逃,而魔主的肉身也被魔气给裹起带走了。
    魔主泯灭,周遭暴戾的魔气登时消散,而支撑着千万具魔马骸骨的灵力也随即消逝。
    那些已露出森森白骨的魔马咚一声沉至海底,骑在其上的的魔兵们一时不觉,随即一个接一个地跌入海中。
    些个魔本欲腾身出海,却被旋起的海水卷至深处。
    整片海似是成了一个大张的巨口,将魔兵尽数吞食殆尽。
    那海浪哗啦一声翻了过去,将魔兵的叫喊声全数掩盖,只消一瞬,这海上又是静悄悄一片。
    风平浪静,天穹乌云尽散,日光正好。
    渚幽垂眼朝水下看去,只见无论是魔马还是魔兵,皆在转瞬之间化作了泥屑,滋养起海下那一片境地。
    那是
    寒眼
    玄晖悬在天边,神光洒得海面灿金一片,好似长应的双眸。
    长应仍旧痛不能言,可她心中无怨。
    好似所有的痴和怨都在百年前那场纷争时耗尽了,如若她的识海未沾魔血。
    如若她破壳时便记得所有的前尘旧事,兴许,她百年前也不会那般轻易觉得苦闷恼怨。
    渚幽未靠近她,她攥着那一缕魂,单手撑开了一片屏障,挡住了天上落下的神光。
    长应扶着头久久未抬眼,喉咙里忽地露出了点儿低吟。
    她很疼,那灵魄被撕裂的痛,比之稚儿模样时五脏六腑犹有痼疾还痛。
    渚幽未敢直视她,将下唇缓缓咬住,眸光已然动摇。
    长应几近要将双目紧紧闭起,眼皮一掀,又朝身侧那入魔的朱凰死死盯去,眸光冷冽又痛苦。
    渚幽胸膛下那滴心头血彻底冷却,如同初换过来的那一日,冻得她几乎要失去意识。
    她本不想将她对天界的怨报复至长应身上,长应何错之有,可已至这关头,她又如何放得了手?
    带我出去她抬手按住了胸膛,每说出一个字都仿佛心尖沥血。
    长应顿时抬眸,蓦地朝她掠了过去,两指摁在了她的腕间。
    渚幽心知长应不会容她将这一魂带出,但同样也清楚,长应不会伤她。
    魔念一起,她更是恣睢无忌,将所有的懊恼都狠狠摁至心底,又道:带我出去
    长应的两指仍捏在她的腕骨上,颅顶如遭重创,灵魄那撕裂之痛也久久未散,如根植于骨。
    她痛得双眸微微眯起,这金目一敛,眸光似是在审视,又似是在质疑一般。
    因着渚幽魔念不散,她心也如遭魔气侵蚀,险些就生了妄念。
    她心知渚幽本不该是这般,本该在九天之上无甚忧虑地沐着神光,本该怀揣一身通天灵力无人能敌,本
    本不该问她,区区一个浊鉴要如何出去。
    因果相扣,渚幽既回不到九天,她也险些跌进这妄念的泥沼中。
    长应紧咬着牙关,此番重归天界,她的七魄本已攒齐。
    不料如今灵魄又损,如今恰有种要在这天地间魂飞魄散的错觉。
    她眸光沉沉,心道她与渚幽福祸相倚,若是她因此失了这一魄,渚幽是不是也算是历了这灵魄不齐之劫?
    那渚幽会在离了浊鉴后步入问极之境么?
    会么
    长应不知,不知这到底算不算渚幽也历了劫,若是算,那自然好。
    她亲自带渚幽入此浊鉴,本就是不愿渚幽身陷浊鉴之中,被困至魂魄遭损。
    没想到此番进来,仍是出了事,只是这出事的换成了她。
    长应紧紧捏着渚幽的腕骨,硬是将渚幽攥着魔主一魂的那只手给举高了,那力气大得像要把那截细瘦的腕骨给拧断一般。
    她松开了牙关,明明已是痛不欲生,道出口的话音却平静非常。
    魔主若是归来,人间首当其冲,必将成活人炼狱。
    渚幽见她欲夺那一魂,一掌便朝其胸膛拍了过去。
    一魔一龙离得极近,这一掌拍出去时,长应避无可避,硬生生挨了下去,一口血登时喷了出来。
    长应却未将两指松开,她眸光略微一颤,苍白的唇被朱红的血染红了大半,倒是让她这张寡淡的脸艳丽了几分。
    与我渚幽话音一顿,缓缓倒吸了一口气,何干?
    这话从魔口中道出本该无甚稀奇,可长应仍旧执拗地觉得,渚幽就不该是魔。
    若我真要将这一魂带出浊鉴,你待如何?渚幽双眸朝上一抬,直视着长应的双目。
    长应忍痛不暇,如今已是昏昏沉沉的,迷蒙想着,她待如何?
    她定是不能置三界于不顾的,如果魔主真的醒来,那再杀便是。
    渚幽心头寒凉,她猛地别开眼,不愿多看长应一刻,她见长应痛得肩背微抖,更是心如刀割。
    长应未应声,两指已将渚幽的手捏得通红一片,她疼得微微扬起头,似是想喊叫出声,可牙关紧咬着,脖颈绷得很紧,似是分外脆弱。
    渚幽紧攥着那一缕魂,挣扎万分,你
    还未来得及说话,长应蓦地变作了龙身,那狰狞的五趾将她抓在其中,她连带着被带入了海里。
    玄龙自半空跌落,砸入水中之时,浪花朝玄晖溅去,却连云也未碰及,倏然又落回海面。
    轰隆一声,玄晖本将海水映照得湛蓝一片,现下这一隅却近乎被这庞大的黑影给填满。
    浓黑一片,越沉越深。
    渚幽被禁锢在龙趾之中,她本是能挣脱的,可她却未将那锢在她身上的龙趾给掰断。
    她心尖酸楚无比,一口气呼不出咽不下。
    可她堕魔后,已许久未曾体会过这样的酸楚,也不知这究竟是不是心疼。
    这龙明明已是九天神尊了,怎还如此脆弱,好像一张纸,一撕就会破。
    入海的那一刻,她周身冰冷,就像是初入寒眼之时。只不过,此番有只龙替她阻挡了乱窜的寒箭。
    长应沉至了寒眼,重重跌落在这燕麦兔葵之地。
    所幸这寒眼不似神化山那般不堪一击,未被砸出纵横交错的沟壑来。
    在跌落在地的那一刻,长应松开了五趾,直条条地躺在地上,好似死了一般。
    渚幽从龙爪中爬出,仰头朝顶上望去,只见上边鱼虾穿梭游弋,海水湛如翡玉。
    兜转了一番,竟又入了寒眼,只是如今是在千年之前。
    她身侧那龙躺着一动不动,巨大的脑袋搁在地上,一双金目紧闭着,气息凌乱不堪。
    百年之前,她也曾刻意将这龙捋直了放在身侧,没想到如今这龙倒是自己把自己打直了。
    长应紧闭着双目,颅内仍如受刀锯一般,却又生怕身边那魔忽然没了影,紧闭的眼皮颤抖不已,半晌才睁开了一条缝。
    只见渚幽站在边上垂头看她,似是回到了百年之前,她稚儿时的身躯躺在地上疼痛难忍,随后是渚幽将她捞起,轻放了软榻之上。
    如今呢?
    如今还会这般么。
    长应睁着眼,一双金目要合不合的,半晌才从喉咙里吐出了点沉重的喘气声。
    她缓缓支起身,又咚一声砸在了地上,将身侧的野草给压得像是一摊草饼。
    渚幽十指一掐,将魔主那一缕魂给拘牢,随后将其放入了袖口中。
    她垂眼朝身侧这玄龙看去,久久未说话,见这龙挣扎了半晌也挪不开一寸,才心绪混乱地弯下了腰,将手掌覆在了那巨大的龙首上。
    那一片片龙鳞着实硌手,边缘还分外锐利,如同薄刃相叠。
    长应目不转睛地看她,喉咙里闷闷响着。
    渚幽想看看这龙的魂魄是不是真伤着了,不料长应竟未设防,还真的将魂魄皆展于她眼前。
    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依旧如此。
    长应似是不懂得魔心险恶一般,竟丝毫警惕之心也未有。
    渚幽瞧见了长应那如沾染了墨色一般的魂魄,虽是黑沉沉一片,可与魔物的又着实不同。
    魔物的魂魄虽也是黑沉沉的,可他们险恶狡猾,会让神魂看起来与他人一般,剖开那术法一看,如裹了砚。
    可长应的魂与魄上却盈着一圈金光,就如她这一身衣裳,黑金二色,着实华贵。
    她一看便知,长应的魄果真是伤着了。
    明明魔主伤的是她千年前附在金珠上的那一魄,那一剑下去,竟伤及她身。
    料想是千年前的那一缕魄未能保全,千年后,长应也得受这灵魄撕裂之痛。
    渚幽皱眉,见到长应那一缕魄仍旧是在的,只是变得单薄孱弱,其中仍有撕裂之痕,她将手收回之时,才发觉自己的五指竟在颤抖不停。
    她本不想令这龙受伤的,是她冲上前去后,金珠中的那一魄陡然一滞,让魔主有机可乘。
    原本她想不明白,为何她与长应会有因果相牵,没想到竟是因这浊鉴。
    长应疼么,那定是疼的,否则定会连连发问,似是满肚子疑虑未得解答一般。
    渚幽本是弯着腰,过了一阵,干脆坐在了这草地上,一言不发地等着。只光是等着,却说不出赔情的话。
    她很是迷蒙,若不是有人设计诬蔑她,她又怎会入魔,又怎会伤及长应。
    归根结底,这到底错在谁身?
    她错了么
    长应伏在地上,原本是睁着一双眼紧盯着渚幽的,可实在是支撑不住,双目一闭,龙吻里低吟不断,长尾骤然甩起,猛地一掷在地,砸得这寒眼震颤不停。
    她当真忍不住了,忽地张开巨口,那尖锐的龙牙登时露了出来。
    那血盆大口怕是能一下数十个人,面前这瘦条条的渚幽连给她塞牙缝都不够。
    渚幽皱起眉头,素白的手从袖中伸出,朝这龙的心头探了过去。
    她想令长应撤去覆在心头血上的术法,好将这痛楚分来一半。
    没想到,她还未触及长应那尖锐的龙鳞,忽地被那大张的龙吻里吐出的气给刮得趔趄了一下。
    就这么一趔趄,她硬生生被推开了数尺远。
    长应仰头嘶吼,龙吟震得她双耳嗡嗡作响。
    渚幽爬起身,抬手拦住了那朝她席卷而来的刚风。
    没想到那风落至她身上时,又绵软得像是人间春风一般,哪伤得着她。
    你将术法撤去,你有一魄裂痕遍布,此痛我来替你担。渚幽扬声说道。
    她银白的发被掀得老高,雾縠般的两袖哗啦一声兜满了风。
    长应仍在甩动着长尾,四爪在地上一挠,硬生生抓出了数道深沟。
    渚幽迎着风往前一步,衣裳尽裹在身上,就连细长的双腿也被勾勒了出来。
    长应那双金目忽闭忽睁,龙吟顿止。
    她忍痛道:莫靠近我,我若失神,定会顾不上你。
    第66章
    玄龙口吐人言, 咬牙切齿一般,明明虚弱无比,却偏偏道出了令人不敢抗拒的气势。
    那巨大的龙尾咚一声甩在地上,将地面震出了数道裂痕, 明明身下那草地已经痕迹斑斑, 偏偏她身上连半片龙鳞也没有脱落。
    那龙鳞坚硬非常, 恰似一袭坚不可摧的铠甲。
    矮草上萤火跃动着,黯淡非常,丝毫起不了丁点照明的作用,倒像是莹莹月光。
    长应咬紧了牙,猛地扭动龙身,忽地腾起了半个身。
    随后往下一跌,一头撞向了身下那片沟壑纵横的草地。
    刹那间, 似山崩地裂一般,就连头顶上的海水也震荡不已,只是那屏障依旧牢不可破, 并未被撼动。
    玄龙以头抢地, 轰隆声久久未停, 草泽中的水哗啦作响, 水花四溅着, 就连从里边探出来的枯木也被甩得咯吱一声折下了腰。
    那撞在地上的两只龙角血迹斑驳,犹像是两柄染血的剑。
    周遭黢黑一片, 渚幽原是看不见血的, 可她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身上无伤,那淌血的必然只能是长应。
    你受伤了渚幽心乱如麻, 手竟微微颤抖着,她咬起下唇,将手掌一翻,没想到掌心上毫无动静,她依旧使不出凤凰火。
    她不知长应是伤到了哪儿,可这扑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仿佛她鼻下也在沥血一般。
    长应没有吭声,见渚幽想要走近,紧咬的牙关一松,一声龙吟又吼了出来。
    龙吟刚落,寒眼上游动的鱼倏然蹿远,那随即而来的刚风又将渚幽逼得往后滑出了数十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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