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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郎他又甜又凶——八声甘洲(3)

    他一开口,周围的人也咂摸出几分不对来,越瞧越觉得眼熟。
    啊,是他!突然人群中一声惊叫,众人纷纷寻声看去,是谁?
    谢家那位甫一出口四个字,众人恍然大悟,再看时,越觉得就是那人。
    一时间,无一不是惊诧万分。
    怎么会是他!
    对啊,昨日才听说他回来,今日就见到他本人,而且身边连个侍从也无不过,他不是身子不大好么?怎的瞧着不像
    就是他没错,虽如今气质斐然,比起当年又俊雅不少,但是你瞧他耳侧那点红痣,就是谢家那位无疑。
    一提那颗红痣,围观的人纷纷声音大了不少,于笙本被护在身后,听到周围议论不止,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想要偷偷看一眼。
    恩人侧脸隽致,眉宇惊鸿,蓦得,于笙脑中突然蹦出一句,翩跹若高天之白云雅致,明明同为男子,他似是淡漠毫无所着的方外士人
    这会儿不怕了?倏忽,恩人转身看过来,嘴角似是衔着一抹笑。
    于笙一僵,下意识的就想垂头,结果被轻轻扣住下颌,一张俊美不似凡人闯入眼帘。
    月色银辉,灯火影绰,星点萤火如落瀑覆在他两肩。修眉俊睫,飞出惊鸿一笔,明明是昏暗的烛火,于笙却觉得这人该是站在花树之下,任天边云卷云舒,他却不染纤尘
    痴了?那手指温热,轻轻在他下颌处蹭了蹭,眉眼间的笑意让于笙羞涩难当,下意识地也顾不得礼数,伸手就要挡住自己的脸。
    谢残玉温润笑着,拿开他的手,挡什么痴儿便是痴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第5章 黄伯
    谢残玉一言既出,于笙这下不仅是脸颊泛红,就连颈项,耳垂都绯红。
    谢公子?一人大着胆子上前作揖,谢残玉嗯了声,围观者虽一早就有所猜测,这时也不免窃窃私语几句,反观那富家公子,瞳孔微缩,彻底呆住。
    谢公子
    云丰镇唯一能被称一句谢公子的就只有那位了。
    想起昨日他爹反复叮嘱的话,他脸色瞬间白了,下一刻不顾脏污直接跪下求饶,谢,谢公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冒犯在先,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
    谢公子,我若知道是你,肯定不敢如此您看在我爹的份上就饶我一命吧!
    谢公子
    一身锦绣尽与污泥为伴,他涕泗横流,袖口脏污不堪。
    谢残玉面色淡淡,也不搭话,反而手指夹着一片泛黄的信笺问于笙,这可是你的东西?
    于笙方才与那些人拉扯,东西掉了也不知,如今又惊又怕,忍不住小声问询,公,公子,你能将它还给我吗?
    自始至终都小心翼翼,哪里看得出是方才那个与诸人缠斗且不落下风的小疯兔子。
    谢残玉眸子一转,手中信笺递到于笙面前,我将这物给你,你能帮我解烦忧一二吗?他嘴角带笑,于笙总是摸不着他的性子,犹豫了下应道,我能。
    不是问要解什么烦忧,也没有仓皇无措,小疯兔子眼睛水润透亮,看着谢残玉犹似初入凡世的小精怪。
    你这谢残玉也不防受到会心一击。
    他经年见过不少人,有狡黠的,有邪气的,有满腹阴谋诡计的,也有纯真如初生婴孩的,可是再也没有这般一双眼眸浸了水般又纯净又坚定的。
    公子救了我两次,但有需要,无一不从。于笙比之谢残玉要矮上一点,每每开口都要仰着头,谢残玉眸光闪了闪,开口,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于笙垂在身侧的手指搅了搅,低头嗯了声。
    下一刻,一双大手在他头顶轻轻碰了碰,不待他抬头,谢残玉声音又响起,骆迟,带着他先去吃碗热馄饨。
    是。
    于笙闻声看去,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玄衣少年。
    连反驳的机会都无,于笙被带离,他走出丈远的距离,回头看去,谢残玉对着他温柔地笑着,他脚步倏忽一顿,转瞬又像是想起什么,飞快地转头跟上骆迟的脚步。
    于笙跟着骆迟绕过一条又一条街道,一开始尚能勉强跟紧他的脚步,后来便有些勉强了。大冷的天儿,他鬓侧竟冒出些细细密密的汗来。
    你若跟不上,我们便慢些。骆迟突然停下,回头看他,似乎有些嫌弃又有些不满。
    于笙无意总是给人招来麻烦,遂不住地摇头,我不累,我跟得上。
    骆迟撇嘴,拎着于笙的后衣领往一条巷子走,那里边阴冷潮湿,灯火微弱,空气中却隐隐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
    我们,要去哪儿?于笙衣领拥着脖颈,呼吸有些不畅,说话便瓮声瓮气的。
    骆迟也不在意,爱答不理的瞥了他一眼,将你发卖了!
    啊?
    我家公子才刚回云丰镇,现下府中没什么进项,唔,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正好将你发卖了,虽不值几个钱,但勉强能支撑一段时日
    卖了我给别人家做奴仆吗?半晌,于笙怯怯地开口。
    骆迟随意的嗯了声。
    于笙攥紧手指,我愿意报恩的,只是
    只是什么?骆迟先入为主,以为于笙不过是虚伪应承,心下更是替自家公子不值。
    哪料于笙认认真真解释,家中还有一事尚未解决,公子能否等我四日,待那时我定愿意报答公子恩情。
    骆迟本就是逗弄这人的,没想到他还当真了,立时有些尴尬,不过所幸地方已经到了,他指着昏暗灯光下一块破旧的牌匾,努了努嘴,喏,把你卖到这里。
    于笙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面上有些尴尬,我,我不认识这几个字。
    他亲爹虽是秀才,但是死得早,留下的书也被王柳氏卖了不少,于笙有心要识字,家中困苦连生活都难以为继,待王柳氏改嫁到王全生家,自是更不可能有闲钱让他读私塾。
    平日里得空也就只能与村头一个半疯的秀才学上几个字,现下看着牌匾上那龙飞凤舞的几个字,于笙手指搅着,看起来萎靡又可怜。
    骆迟性子大大咧咧,根本没有发现于笙的小动作,扯着他进去,还未见人就大声叫喊,黄伯,我来看你了。
    小院子零零散散几个破旧的小桌子,旁边还拴着一条细犬,瞧见二人便开始狂吠。
    几年不见,你这小家伙如今是越来越凶了!骆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甜糕,直接扔过去,细犬身姿矫健,端端接住。
    嘿,吃东西的时候就不那么凶了。骆迟对着狗絮絮叨叨,眉眼带着笑,于笙被他抛在一旁,正手足无措时肩上被人拍了一巴掌,你是何人?
    我,我叫于笙一回首便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他衣裳洗得发白,头发也乱糟糟的像鸡窝,但人却矍铄得很,哎,不用告诉我小老儿你叫什么名字,大略就是谢家小子叫你来的。
    老头儿自顾自说话,刚包好的馄饨,你小子有口福了。
    说着便催促于笙跟着他走,于笙有些发愣,往骆迟那儿看了一眼,老头儿啐了一口,别管那傻小子,素来都是狗比人亲,饿死他活该。
    于笙先是被骆迟骗着说要发卖了他,再是听这老头儿絮絮叨叨说的听不懂的话,他脑子里混沌得很,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前放着满满一大碗馄饨。
    吃啊,发什么呆?老头儿给他一双筷子,又转身抱出一个粗糙的坛子,自里边捞出一碟开胃小菜,喏,那谢家小子惦记了许久的好东西,你运气好,正赶上这最有滋味儿的一坛。
    谢,谢谢于笙捧着碗,肚子应景似的叫了两声。
    才下过一场雪,院里还透着凉气儿,虽身上冷风嗖嗖的,心中却因一碗馄饨熨暖。
    吃完了?老头儿手上俱是面粉,于笙眼尖,看到他手上格外明显的老茧,还没,还有些汤汁。
    他抱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余下的汤汁,人格外乖巧,老头儿眸中闪过一丝暖意,若是没吃饱,等我包完这几个再给你煮一锅。
    于笙闻言摇头,不,不用了,我吃饱了。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汁,嗫嚅道,谢谢,很好吃。说着小心地拿着碗就要去洗,老头儿叫住他,吃饱了就来陪我老头子说话,洗碗不用你。
    哦。于笙依旧局促,老头儿板着的脸终于缓和了不少,故意寻了个话题问他,你与谢家小子什么关系?
    于笙怔住,半晌才谨慎小心地启口,公子,救了我两次。
    嗬,那小子何时这般善良了,他一贯凡事不入心,怎的这还善心大发了呢!老头儿利索的包完最后一个馄饨,瞧着于笙,一板一眼告诫道,谢残玉不是好人,你离他远一些。
    于笙丝毫犹豫也无,飞快地摇头,不,他很好。
    嘿,你这小傻子,他那人跟转世忘了喝孟婆汤似的,可记仇了!你这憨憨傻傻的,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很好。于笙又重新说了一遍。
    得,你这一瞧就是被他蛊惑了的,那小子精明世故,你这种小傻子就是再来一百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听老夫一言,尽早离开他为好,否则哪日被嚼碎了骨头都不知道逃的。
    怎的三年不见,黄伯也开始逗弄起人了?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响起,于笙惊喜地转头看去,一下子就撞入那人的目光中,公,公子
    吃饱了么?谢残玉目光柔和,几乎要将眼前人溺死。
    嗯,饱了。于笙自看见谢残玉的那一刻就下意识起身,袖中手指紧张地攥着,不自觉就想垂下头。
    既饱了,那就只能我自己一人吃了。谢残玉有意无意露出一丝失落,于笙登时更加慌乱无措。
    老头儿看不下眼,兀自挑事,你往日不也一个人,这多年早该习惯了。
    黄伯哪里的话,短短三年,哪能就习惯一人呢。他走到于笙身边坐下,人其实与那夜间的飞蛾一般,总是趋光而生的,尤其在黑暗中待的久了,便忍不住想寻觅些光芒
    你要寻的光芒或许不在这云丰镇老头儿意有所指。
    谢残玉却笑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在我素来不见棺材不落泪,黄伯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
    老头儿被他堵得语塞,好半晌才冷哼一声,随你!反正老夫一只脚已然踏进了棺材里,你想作甚都与我没多大关系!
    黄伯如今才不过花甲,缘何那般言语,黄伯老当益壮,期颐之年自是能享。
    哼,活到一百岁,那岂不是成了老妖精,到时连狗都嫌弃我这个老不死的!老头儿哼哼唧唧,面上一派不满,眸中却尽是愉悦。
    第6章 戾气
    老头儿嘴上如此,手下动作却是不停,没一会儿就煮了一碗馄饨过来,吃完滚蛋。
    谢残玉朝于笙递了个眼神,瞧瞧,这老头儿多凶!
    于笙本来坐得远,偏偏谢残玉起身取了双筷子的工夫直接坐到他身侧,二人相距不足三尺,袖摆几乎挨着,更让于笙局促的是,老头儿盛完馄饨就走了,原地只剩他与谢残玉二人。
    你怕我么?谢残玉一手撑着下颌,身体微微倾斜,笑着问他。
    于笙怔了下,摇头。
    那你为何不与我说话?谢残玉嘴角的弧度更显,我三年未曾回来这里,如今变化甚多,方才来此处时都险些迷了路他似怅惘又似伤怀,在外几年虽衣食无忧,但总觉是蹉跎了岁月,最后回到这里,才觉得一颗心是安定下来。
    于笙被他的神态勾着忘了言语,待回神时就见面前的人直勾勾地盯着他,心口那处登时胡乱地狂跳起来。
    又见这人伸手往他面上而来,上半身轻轻侧过来,院中烛火噼里啪啦轻响,于笙忍不住往后挪了一点,结果那人眸色微变,猛地伸手揽住他的腰身,这一下若摔了,你大概要在榻上趴上几日。
    于笙后知后觉地回头去看,自己不知何时已然挪到了凳子边缘,若非谢残玉捞住他,依着这丈高的距离定是要摔上一跤。
    谢于笙眸子不安地往旁边飘,结果不过才是吐露出一个字,谢残玉指尖就点在他颊侧,你说说,自你我二人见面,谢谢二字说过多少了
    话语间的亲昵自然,好似二人不是只见过两面,而是熟识已久。
    于笙嘴唇动了动,目光四下乱飘,就是不敢看面前的这人。而且更不合时宜的是,心头砰砰乱响,还停留在他颊侧的手指烧灼,连同耳畔也晕上一层热气,直烧得他想逃一逃。
    公,公子,你于我有恩于笙嘴唇颤了颤,谢谢二字都是轻慢了你,只是,只是我现下还有一事未尽,待我
    待你如何?谢残玉收回手,舀了一个馄饨吃下,入口鲜香,他却敛了笑意,一字一句道,我救你,不为要你报恩。
    于笙刚要再说,那边骆迟过来,公子,时候差不多了。
    嗯。谢残玉不多不少吃了一半,筷子搭在碗上,轻响了一声,他起身理了理袖口,颀长的身形与那日重叠。
    于笙心头一跳,忽的站起来,公子
    嗯?谢残玉回头,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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