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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后大佬们抢着当我未亡人——不是风动(7

    不是这样,明行,再仔细想想,在那之前,他对你说了一些话,是不是?
    容仪怔住了。
    菩提树下温和的香气还停留在他身上。
    他想起来了,容秋的声音温柔而不带任何感情:有因有果,因果必偿,小凤凰,我借你凤凰骨一用,来日陪伴你百世奉还。
    那菩提树下,一样放着一把剔骨刀。
    他忽而打了个寒战。
    牙齿格格作响,这一刹那,容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他声音强烈颤抖着,带着一些接近崩溃的哽咽:为什么,他们,都是因为我的凤凰骨吗为什么,容秋不是,职衔比我更高,什么都比我好,为什么他也要我的凤凰骨
    他的眼泪已经冒了出来,可是他哭不出声,因为一有大动作,他就开始痛,那种疼痛从皮肉里一直蔓延到更深处,几乎令他喘不过气。
    佛祖像他招招手,指尖轻轻一送,便将容仪变回了原身,用风送来座下,轻轻摸了摸他的翅膀。
    他没有了天运,翅膀已经变成了雪白色。
    是劫数到了,小凤凰,这是他的情劫,也是你的。佛祖轻轻地说,原本孔雀并不同意我们这样做但我们还是觉得,这样或许对你更好一些。世间的事情,都有它的安排,不该扼杀希望,也不该听之任之。
    容秋此人,原是昆仑山下新魔,因是天地化生,混沌无序,不分正邪。他来自上古,力量强大,无情无欲,更有因果链制约,故而我们将他迎来天界,也算是监视。他生就一双缘法眼,能看透世间一切因果,但看不了自己的。
    佛祖轻轻一挥手,一个过往的画面出现在容仪面前。
    容仪蜷缩成一团,雪白的绒羽失去了光泽,眼底也格外暗淡。
    明王殿中,佛祖、十大明王端坐凝肃,连天帝都来了,在侧座上一言不发。所有人都注视着大殿中立着的男人:紫眸银发,不悲不喜。
    没什么是不可以的,昆仑神君的封号,给或不给,都随意。容秋紫色的缘法眼底风云变幻。
    那你是无所求了?天帝问道。
    我所求之事,唯独自由。容秋静静地拉开衣领,将因果链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十大神兵,九天利器,我都已经试过,斩不断这因果链。然而还有最后一样器物没有试过,那便是凤凰骨。
    这因果链非要斩除么?佛祖问道。
    容秋微笑起来:或许不是非要,但它随我而生,一直在这里,这样也不好,我只想去除它而已。
    五树六花原。
    面对兰刑的质问,容秋轻轻闭上眼他已判断出隐瞒无用,于是干脆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不错。是我。
    那黑影与魔气是你?
    是我。
    容秋想了想,神色依然平静:我为凤凰骨而来,但我与容仪之间的缘法,我看不清。我只能看清你与他的,相里飞卢与他的。六界之中,你与相里飞卢二人,与他结缘最深。其他人不可比拟。
    青月镇的魔气是我,我先链接你,再让你与明行发生交集,如此我便离明行更近一分。有了容仪拿走你的果子,才有他替你受雷劫,也才有我替他挡掉雷劫这一层交集。是你让我能够成功进入凤凰殿。
    容秋眼界微垂,严谨地回忆,口吻也轻飘飘的,破开青鸟肚腹,放入魔书,使其入魔飞去姜国的人是我;激将风羽国王,使他下凡进入姜国,故意针对相里飞卢,也是我。如此作为,才能使相里飞卢与他缘断。
    不过容秋眨了眨眼睛,缘分这种东西,格外脆弱,促成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你们躁动的人心。因贪婪、仇恨、不信任、恐惧、责任等等,方才令我有可乘之机。
    你兰刑握紧了手中的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被彻底的激怒了,他厉声喝道,他在哪里?把他交出来!
    我不会让他回到你这里。容秋非常平静,平静得仿佛理所当然,我许他百世陪伴,这一点没有人能够替代我。情爱、缘分都不坚固,唯独因果轮回最稳固。小凤凰所要的,也就是这一点,难道不对吗?
    难道不对吗?
    他问了他想要的,他说想要个喂养人,于是他成为他的喂养人。
    他问了如何喂凤凰,于是尽自己所能,按照容仪希望的那样去喂养,条目清晰,井井有条。
    他并不理解这个小执行人不如说,兰刑的一切作为,都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兰刑双眼血红,杀气在五树六花原弥漫,容秋点了点头:看来你今日,是不会轻易离开了。
    他也缓缓抽出一把剑,静静等待着。远处,乌云翻涌,三道滚雷已下,天界的人急哄哄地往天门边跑,知道有新的神灵将要飞升上天了。
    佛祖收回水镜,轻轻问道:小凤凰,你已经看见了,也都听见了。
    容仪吸着鼻子,拼命地抹脸,想要擦掉眼泪,但是眼泪越擦越多。
    那些温柔的、快乐的、幸福的片段,就像是在昨天。他面对容秋时谨慎小心的试探,那个人永远温柔的笑意;再往前,兰刑在众人面前提剑,为他出一口气,又或是认真努力地坐在一起打牌。
    还有佛塔那双苍翠的眼睛。
    时至如今他明白了,他并不是想要一个喂养人,他甚至不需要那喂养人陪伴他多久。
    他想要有人爱他,不为他的什么,只因为他是他而爱他。
    百年光阴,一世荣华,茕茕孑立,他想要的是一颗全部给他的真心,仅此而已。那么多人,他用真心待过,倾尽所有喜欢过,最后却什么都抓不住,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伤心。
    因为他是明行,是真正的天煞孤星。
    不该多求。
    容仪变回人形,勉强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走去。
    佛祖在他身后问道:你都想好了?
    容仪点了点头,声音沙哑:我想好了。我们凤凰从不回头。
    五树六花原,杀气凛冽,周围落雪四散惊起,气浪削碎了地面上的五树六花,魔气、杀气、戾气混杂相撞,刀兵铮然声响几乎划破人的耳膜。
    兰刑与容秋未过几招,忽而天边飞来一条小龙,叫道:二位别打了! 明行说有些事情,要跟二位说。
    明行?容秋皱起眉,忽而飞身撤走,急急赴往菩提树下他原本用结界将容仪藏在那里,可是现在一看,菩提树下空空荡荡,已经不见容仪的影子。
    周围寂静下来,落雪无声。
    兰刑跟着一起怔住了,他问道:师父说有话跟他和我说?
    小龙点点头:是这样说的,他并不远,就在此处,二位请去凤凰殿等他。
    容秋和兰刑对视一眼,此刻什么新仇旧怨都不管了,两人一齐飞身上前,往凤凰殿奔去。风带起他们的衣角,也带来薄雪与花香。
    只是这花香越来越淡,像是会和雪一起融化似的。
    凤凰殿里很亮,容仪像是把所有的蜡烛都点了起来,红色的烛火,热闹明艳,如同他这个人一般。
    容仪仍然是那一身粉白的衣衫,眼睛闭着,倚在床榻边,仍然是散发,乌黑的长发流泻下来,整整齐齐地垂落。
    兰刑脚步定在了门口。
    他没有再往前一步。
    容秋却径直来到了床前,他已预料到容仪大约是中途醒来,也听见了他们的话这只小凤凰一定会生气,他需要再花些心思哄哄。
    容仪。他低声叫他。
    但容仪没有回答,他仍然闭着眼睛,倚在床边,像是睡着了。
    床榻已经换成了朱红的缎面,这里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婚房之一,红刺刺的,被烛火照得更红,更亮。
    容秋忽而察觉出有什么不对,他伸出手碰了碰容仪的脸颊,发觉脸颊冰冷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冷。
    他伸手去拉他的手,有微润温热的液体缓缓滚落,容秋收回手,发觉是一片暗红。
    是血,凤凰的血。
    容仪的血。
    容仪?容秋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他甚至有些不能理解现在的自己,他歪了歪头,发觉思绪陷入了一片茫然。
    却是兰刑最先反应过来,他抖着声音问道:师父?
    他往前走来,越走越快,直到心脏滚烫疼痛,似乎将要破裂一般,他踉跄了一下,颤抖着双手拉开被子,方才望见容仪肋下,静静地插着一柄长剑。
    那是一柄朱红的长剑,从前兰刑在尘封的兵器库中见过,名为玄炼。
    容仪不用剑,却很宝贝它,因为它是他上任明行之时,众仙送给他的贺礼。神兵台打造,淬炼千年凤凰火铸成。
    这样的剑,穿透他的身体,穿透、碾碎那枚凤凰骨容仪这么娇气,一定很疼、很疼吧?
    恭贺飞升!
    恭贺佛子飞升!重回仙班,青云直上!见过佛子!
    见过佛子!
    乌云滚雷刚刚散去,天门外齐齐恭候着来看热闹的仙家们,还有天庭掌管仙册的仙官们。
    佛子飞升,该归为梵天一脉,按照他的身份与修为,恐怕是明王往上走了吧!
    真是不得了
    相里飞卢满身是血,声音带着疲惫,他打断了前来体贴问话的仙官,身影不停:明行在哪里?我要见明行。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明行?天官一早也听说过他与容仪的各种纠葛,眼睛转了转,感觉自己能看到精彩八卦现场,眉开眼笑道,明行的五树六花原和凤凰殿,远离众仙居所,在梵天之东,地方很难找,不过有个办法就是,看着明行星的方位,往那边一直走就是了,您看
    天门之上,漫天星官璀璨闪烁,耀眼夺目。相里飞卢抬起眼,他看了千百次的那颗星星高悬在天边一角,从来没有任何时候,他与它离得这样近过。
    好,谢过你,我
    相里飞卢道了谢,半句话没有说完,却生生停了下来。
    他仍然死死地盯着那颗星星,可是就在刚刚这一刹那间,它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明行星灭了。
    第105章
    五树六花原的雪停了, 最后一片雪随花瓣一起,从窗外轻轻落入房中,落在死去的人紧闭的眉睫上。
    容秋说:不会这样, 死不在这个因果里, 凤凰不会这样容易死。按照他的性子, 他是希望我担心, 我已经来了。
    他甚至有空对兰刑笑了笑:他之前就是这么做的。
    容秋俯下身,以法力封住容仪的伤口和心脉, 随后握着他冰凉的手,将那把剑轻轻地抽出来。
    他的动作很轻, 是容仪最眷恋的那种温柔和熟悉气质。
    血液微温, 顺着这个细致的动作,慢慢地从伤口中飞溅出来, 鲜红的血浸染他一头银发, 顺着他俊美非凡的脸流淌,低落, 将他亘古不变的温柔笑意染出一种近似诡异的神采。
    容仪不会死,因为这并不在他的计划中,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之内。
    他轻轻哄:小凤凰, 我来了, 不生气好不好?
    他轻轻揽着他, 就像在凤凰乡时一样,容仪把头靠在他肩上,但这次容仪没有睁开他漂亮的眼睛看他, 他的头软软地垂了下去, 整个人像是抓不住的鱼, 几乎从他怀里离开。
    容秋立刻调整了姿势, 把他抱住了,但他脸上的笑意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眼底的疑惑和茫然也越来越重。
    兰刑忍不住吼道:你疯了吗!他死了!
    兰刑冷笑不断,上前要用力推开容秋,但容秋一动不动。
    容秋半头银发,半头血,眼底紫光如同流云涌动,整张脸如同戴着血做成的傀儡面,怪异感和割裂感越来越强。
    他抱着容仪站起来,声音依然温柔平定,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带他去找药师,凤凰不会死,一是有天运傍身,二是若不心死,凤凰必然涅槃涅槃,我可以
    天运他没有了!兰刑再次吼道,他手颤抖着,里面藏着一颗灼热的晶石,晶石中央一线赤金色平静如风。他的表情说不上来是笑还是在哭,他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到底我们抢来抢去,他什么都没留下。他死了,他死了
    容秋恍若未闻,他将容仪的尸体抱在怀里,推门往外走去。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随着这个动作,越来越多的血滚落下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多,顺着他的衣角滴滴答答,五树六花原的雪地亦被染成一片红色,脚印陷落的位置很快就聚积起一滩鲜红的水洼。
    等等,对不起,是我动作太重了,疼不疼?
    容秋赶紧停下脚步,跪倒在地,重新将怀里的人放好,让他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容仪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容秋掌心渐渐沁出冷汗,但仍然微笑着。
    咒术不管用,玄炼刺出的伤口血流不断,他连着换了好几种咒术,都无法停止血的流出,最后他微微喘着气,说:你一直流血,我们先去找药师,还是先去找药师,他最近修炼出关了,小凤凰,我带你去找药师,很快就不疼的。
    怀中的人无声无息,没有回答他的话。
    容秋重新把他抱起来,然而掌心的冷汗却越来越多。
    他说不出来这种越来越深的茫然和无力感在哪里,又是因为什么产生的,或许是容仪这个样子他没有见过,他见到他睡着的样子,不论是做了什么梦,开心还是难过,那张漂亮明艳脸上总是带着一些娇憨的小表情,像是下一秒就会突然睁开,而后好奇又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过来。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还有这个器官存在;容秋往外走了几步,忽而觉五树六花原的风雪变大了,风掠过他的长发,面上血迹已经微微干涸的。
    有什么东西正在越来越轻,从他手中溜走,软绵绵、毛茸茸地擦过他的手心,是书页翻动的声响,细微羽毛轻轻吹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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