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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回二十年前领养我自己——青律(22)

    口误罢了,姜忘熟练地打双闪示意前头的车看路:你家里人在省城?
    不,恰好来看我妹妹罢了,她嫁过来好多年。
    季临秋深呼吸一口气,额头抵着车窗:我爸年纪大了,生活习惯也不好,唉。
    姜忘其实羡慕他这样的人。
    父母都还在身边,哪怕平日有点磕绊,也在互相挂念着,心里一定很踏实。
    他没说出口,只专心开车。
    没事,我陪你把这事料理了。
    他们赶到时天色已蒙蒙亮着,像是被雾霭染了几重灰色。
    季父已经转到了脑科医院,此刻正在病房里休息。
    手术有惊无险,预后也好,只要平稳用药仔细照应着,慢慢养一段时间也就无碍了。
    姜忘陪季临秋上去时,季母正泪水涟涟地感谢着一生。
    她矮小佝偻,像是吃过许多生活的苦,脸颊与手背都满是皱纹。
    但看起来穿着体面,是受过教育的人。
    旁边还陪着个抹泪的年轻女人,面容与季临秋有几分相仿,应该就是他的亲妹妹。
    妈。季临秋低低喊了一声。
    这是姜哥,他帮忙联络的病床。
    两个女人忙不迭迎过来,百般感激地连连道谢。
    姜忘很不会应对这种场合,客气了几句推托说有电话要打,躲到不远处的安全通道里抽烟。
    他从前没见过季临秋惶然又狼狈的样子,以至于现在被卷进来时有些尴尬。
    但不管怎么说,人安全了就好,问题不大。
    正这样想着,远处突然传来了清脆的耳光声。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姜忘脸色一变,把消防门悄悄推开一条缝,发觉季临秋被打得头都偏到另一边。
    我和你爸爸苦口婆心劝过你多少次,女人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歇斯底里的毫无掩饰:我们门路都找好了,只要你过来就可以来银行上班,实在不行找个好单位做点赚钱的差事,你在那破地方教书,你爸爸快死了都差点赶不过来!!
    季临秋的背影很单薄。
    他沉默很久,声音依旧清冷。
    现在已经没事了。
    有事,事情大得很!女人声音尖利又刺耳,像是根本不在意病房里的人会不会被吵醒:我们老季家就你一个儿子,你爸爸就是放心不下你才来省城。
    我问你,你到底什么时候找个像样的人家结婚?!
    你可是已经要奔三的人了,但凡不想你爸爸醒过来又被气死,你最好想明白!!
    我们老季家可不能绝后啊!!!
    第21章
    姜忘一时间没法再出去。
    成年人被当众奚落是极伤自尊的事, 何况还配合打耳光这种动作。
    光赶过来有什么用?你爸爸就是操心太多才这样!女人看起来苍老又痛苦,极力把所有生活压力都发泄到季临秋身上:话都说到份上了你居然还一点表情都没有你这个怪物!
    季临秋动了一下,像是听见她实际想说什么。
    你们这次瞒着我来省城, 其实是为了给我相亲, 对吧。他淡淡道:刚到姐姐家里住了两天就半夜脑溢血,也是因为我?
    年迈的季母狠狠剜他一眼。
    我们当年省吃俭用供你上大学, 不是为了现在看你脸色!
    现在爸爸已经在重症监护室了, 季临秋声音变冷:你还想让我抛下他去相亲,你认真的吗?
    女人长嘶一声, 痛心疾首地冲上前戳他肩膀。
    季临秋,你已经要三十岁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还不结婚??
    你爸爸在单位里逢年过节就要被领导同事当笑话问,你妈回娘家还要被他们问, 一个两个都以为我们没把你当儿子。
    是我们欠你的吗?我们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吗??我们就是盼着你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日子!
    季临秋还在看病房里的人影, 半晌像是过滤掉她施加的所有负面情绪, 淡淡道:知道了。
    他的妹妹在旁边无助又委屈,但从始至终都不敢参与他们的对话,像是已经默认为外家人。
    明天中午,你去和佟叔叔家的闺女吃饭, 人家是腐书网正儿八经的教授家庭,给我们老季家争口气!
    女人气还没有泄干净,不休不止地拿手戳他:别再黄了, 听见没有!
    季临秋突然把胳膊抽回来, 冷冷看她。
    您在配牲口呢。
    怎么着,生怕我硬不起来, 没法让你抱孙子?
    季母脸都变得惨白惨白, 姜忘预感到情况不对冲过去救场, 板着脸的护士也同时出现。
    吵什么吵?这里是住院部, 多少病人需要休息!
    麻烦你们有话出去说,再闹我要叫保安了!
    好好好,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季母又换回先前那幅卑微样子,像是刚才从来没发过脾气一样:不好意思,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姜忘走到他们中间,状似无意地把季临秋挡在身后,笑容很客气。
    季老师跟我轮流开了一夜的车,中午不睡一会儿就去吃饭,估计也很难状态好吧。
    季母在别的事情上都格外配合,唯独对这种事咬定不松口。
    这样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吃完再睡也对肠胃好!
    什么机会?季临秋抬眼道:攀高枝倒插门的机会没有了?
    季母没想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孩子怎么敢连着顶嘴了,当着姜忘的面猛地伸手又要抽脸。
    却被男人两指挡开。
    伯母,不合适吧。姜忘皮笑肉不笑道:您也说了,他都要奔三了。
    季母重重叹一口气,又无缝切换回怨妇模式,絮絮叨叨地说自己有多不容易。
    姜忘听得厌烦,只推托说住院手续还没办完,拉着季临秋往医生办公室那边走,换个暂时的清净。
    过了大概一两个小时,天大亮了,小舅子在医院的匡野也赶了过来。
    这哥们长得人高马大像头棕熊,刚见面上来就抡姜忘一拳。
    你小子牛逼啊!半夜折腾我!
    姜忘笑笑:咱两情深义重,这不还是把事儿办妥了嘛。
    他略一侧身,给朋友互相介绍。
    这位是季老师,是我很尊重的人。
    这位是匡野,我做生意认识的朋友,在省城这边人脉很广。
    季临秋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匡野大大咧咧跟他握了下手。
    读书人,一看就气质倍儿好,放心哈,你爸的事我特意嘱咐过了,我弟弟回头也会多来照看照看。
    季临秋一夜没睡气色不好,鞠躬时人有点晃。
    真是添麻烦了,晚上请您几位吃饭。
    匡野人如其名,人很狂野,家里有钱也成天骑个摩托满场子飞,交朋友全凭开心。
    姜忘清楚这事托给他就稳了,回头多照顾他家厂子生意便是,也开了几句玩笑领季母他们过来认识。
    等到了中午十点多,困劲儿就没法控制的上来了,像是要把人的动脉血从脑干到脖颈那块全抽空。
    他自己撑得不舒服,看季临秋时也目光同情。
    真要去啊?
    权当蹭个饭。季临秋自嘲地笑了下:搞不好被人家当成凤凰男,聊不了几句。
    诶,我能跟着去吗?
    季临秋愣了下,点头答应。
    那敢情好,他像是终于松了口气:都是女生带着女伴,我也算头一份享受这待遇了。
    季母只要看见儿子松口答应相亲就满意,还担心影响姜忘休息,假惺惺地客气了好几句。
    我这儿子啊,从小就不敢离女生太近,也可能是我以前太严厉了,成天早晚都盯着他生怕早恋,季母抹了抹眼睛,像是独自承了十二份的苦:现在有你们这样的朋友陪着也好,也好,总算开朗点了。
    姜忘心里豁然开朗,心想搞不好你都盯出毛病来了。
    餐厅订的还挺高档,位置在五星酒店二十二楼的旋转餐厅,往外一看能瞥见整个城市的高空景观。
    水晶灯如贝壳般旋转垂落,深红丝绒桌布上没有半寸皱褶。
    女孩今年二十五,珍珠耳坠一晃一晃,打扮得很精致。
    不过看她身边女伴的憋笑表情,大概率也是被父母强行架过来的。
    席间好菜一道一道的上,姜忘吃得不紧不慢,注意力基本都在季临秋身上。
    他发觉这人真的很有意思。
    男人都差不多一个熊样,碰到好看女生总是忍不住看看胸看看屁股,只不过伪装程度不一样罢了。
    姜忘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季临秋始终注意力涣散,都没看对方姑娘几眼。
    哪怕人家中途去了趟洗手间,连修长的小腿都懒得看。
    不是吧,真的怕女人?
    季临秋一路困到强撑,但礼貌做足谈吐有度,再加上外貌清
    俊,其实很讨两个小姑娘的喜欢。
    相亲对象的女伴本来还想当背景板,后来也没忍住跟着攀谈,甚至还捧着脸专注看季临秋。
    对面那个女生倒是对姜忘更感兴趣,饭毕散场时特意问了一句他是否单身。
    二婚有娃,姜忘也怕搅黄人家的好事,笑着拒绝道:小孩儿都八岁了。
    女生深表遗憾,挽着朋友感慨几句走了。
    他们在省城一共呆了四天。
    四天里被安排着相亲三回,不是吃饭就是喝咖啡,反而只有晚上有空守着老爷子。
    季临秋始终距离感很足,对女孩们十分客气。
    其中有一位略有些动心,也被他礼貌回避。
    姜忘看出来什么,医院陪床间隙拉季临秋去院里小花园透气。
    小花园不大,这会儿只有两三个老人被推着轮椅出来遛弯。
    午后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斑驳光点有些凌乱。
    怎么了,心情不好。姜忘叼着烟陪他慢慢往前走,感觉自己距离上辈子的真相越来越近:那些亲戚说闲话什么的也不过就是为了点优越感。
    他们都结婚有孩子了,也就在这种事上能攀比指点几句。
    不过你是在刻意躲着女生吗。
    季临秋站定在梧桐树下,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教我抽烟吧。
    姜忘不置可否:不是什么好东西,甭学。
    季临秋盯着他看。
    姜忘叹口气,把自己刚抽了两口的白沙递给他,省得浪费好东西。
    吸,然后过鼻腔呼出来,别呛着。
    季临秋犹豫两秒,接过烟还在端详。
    嫌弃我口水啊,姜忘懒得顾忌这些,也是在兵营里豪放惯了:等着,我再给你点一根。
    季临秋摇摇头,深抽了一大口。
    然后冷不丁呛进肺里,被焦油味儿冲得眼眶发红,捂着嘴咳嗽。
    他委屈的样子很好看。
    像是特别好欺负,又很倔。
    咳得狠了睫毛会沾着泪光,呼吸声也跟着破碎掉。
    姜忘把烟接过来,自己又抽一口示范给他看。
    用鼻腔,看我。
    季临秋出神看着,如他一般两指夹着烟,眸色很冷地又重复一遍。
    梧桐枝叶的碎影笼罩在他们身上,像是给予暂时的庇护。
    姜忘看着昔日的老师重复深呼吸第一次第二次,动作逐渐熟练,眼里的光也逐渐黯淡。
    他突然才发现季临秋也是一个普通人。
    和他一样在处理家庭关系时茫然又烦躁的普通人。
    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带着光环看他,以及季临秋在照顾小孩儿上实在太得心应手,有时候会给姜忘一种他什么都能处理好的错觉。
    滤镜破碎以后,他反而感觉距离更近,甚至于有种碰到同类的惺惺相惜。
    季临秋把姜忘的那一整根白沙抽完,烟头按灭在垃圾箱的碎石子碗里,还顺手丢进有害垃圾那一筐。
    姜忘目睹完全程,心想好老师果然是好老师,搁他估计早按在树上掉头走了。
    两人回去时他问了一嘴。
    感觉怎么样?
    冲得犯晕。季临秋叹气:这辈子不抽了。
    姜忘哈哈直笑。
    老爷子在做完手术以后的当天下午就醒了,只是人很疲惫,话变得很少。
    他从ICU转出来以后,季母寸步不离地守了全程,女儿则负责回家炖汤炖药,殷勤照顾。
    老太太像是个严谨管家,每天发生了什么都事无巨细地一一汇报讲给他听。
    季父虽然身体还不太能动弹,但会眯着眼睛听,然后点头摇头,以及重重摇头。
    这时候季母就会泫然欲泣地回头看季临秋。
    姜忘两辈子都没有太多家庭记忆,两三天里围观季临秋这边的情况,也觉得头皮发紧。
    操,这也太窒息了吧。
    他们临离开前居然去相亲了第四回 ,掐着点吃完再回城。
    这回对面坐了个带着四岁小孩的二婚女人,小孩全程不是嚷嚷要听故事就是拿筷子戳菜完,两人勉强笑着陪完,悄悄打包两份汉堡鸡翅,藏包里没让季家人看见。
    你回去以后再考虑考虑,咱早点托关系讲人情把工作调省城来,好不?季母这时候又换回慈母模样,满脸的牵挂不舍:妈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家里也有钱给你娶媳妇,你妹妹当年收的彩礼我们都存着呢。
    一个人在家好好做饭,平时早点睡改作业不要太晚,听话。
    季临秋敷衍着答应,和家人挥手告别。
    姜忘直到把车开进高速才缓过来,感觉自己像是带着季老师逃离魔掌。
    他们本来可以下午三点走到家了一块吃个晚饭,现在回去时已经是晚上了,估计得深夜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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