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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尽欢(GL)——易临安(119)

    冯夕婉一向端庄的脸上,浮现不合修养的冷笑,讽刺道:因为二哥的事,父亲辞官了,丞相府势颓,婆家便旁敲侧击着要退亲。
    父亲让母亲过问我的意思,像这种见风使舵的婆家,我就算真的嫁过去了,恐怕也不得好,于是便让父亲同意退亲,要回了自己的庚帖。
    与宣城谈话,使她无法再专心的抄书,她索性便放下了笔。
    宣城一沉默,这话让她想起一个与冯夕婉经历几乎相似的女子来那便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宝荣。
    在她的九皇兄因谋反自焚后,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宝荣自然也受到了牵连。
    亲哥哥死了,母妃被打入了冷宫,原本也是掌上明珠的她。
    不仅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宠爱,而且还在父皇眼里变成了草芥,连多看她一眼都嫌碍眼。
    出阁的岁数一到,父皇就将她指给了一个欲拉拢的勋贵人家,宛若一件名贵的器物一般,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赠予出去。连回门的时候,父皇都没有见她一面。
    成亲后,她因嫌自己的驸马相貌过于平庸,所以拒绝与驸马亲近,后面婆家也发现了父皇对她的不喜,无法借她博取父皇的优待,便对她处处轻慢。
    两两相厌,闹得鸡飞狗跳。好在她自己也有公主府,可以与婆家眼不见为净。
    但一个人住在公主府过活,可想而知她的未来会如何孤独
    这世道一直都是这样她回答冯夕婉的是虽令她不服,但又不得不承认,适合在此时述之于口的话。
    这世道,女子活在这世上就必得依附一二男子,权势、地位、皓封。
    甚至与其他女子的交往,都来源于男子的关系。
    出嫁前,倚仗自己父系的撑腰,出嫁后,又仰望夫家的鼻息生活。
    就连她也不是依靠自己的父皇,才有这高于人顶的公主之位?
    有多少女子将培育一个后代视为自己的荣耀,因为那是她们唯一能够让他人等到她们真的培养出那么一个有出息的孩子之后,她们也仅能以某某氏闻名于世,连自己的名字都留存不下来,而更多的女子则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就算有不少女子依靠男子对自己宠爱,得到了凡人望尘莫及的地位,养尊处优的生活。
    但那种男人的宠爱与对畜牲的宠爱有什么区别?
    杨贵妃之于唐明皇,说到抛弃的时候,还不是照样抛弃?
    如长水上的浮草,没有自己的根系,只能随波逐流,任人践踏。
    宣城正思绪万千,忽然听到冯夕婉叹了一口气,与她敞开心扉说话道:公主有所不知,离开丞相府的这一路,小女都在看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们乡下,放养的家猫怕跑了,所以都得给它挂上铃铛(x)
    第180章 意外之遇
    以前小女一直以为自己活的清明,现在思来,才发现自己也不过与世沉浮的平庸之辈罢了。冯夕婉似遗憾的感叹道。
    这话从何说起?宣城被挑起兴致,睁大眼睛问。
    冯夕婉原本不打算和公主有过多交涉的, 偶尔感叹一句, 哪知会引来公主的追问, 话既已说出口了, 便再难收回, 只能接着话头温吞吞说道:小女生来为女子,如果没有父亲如果没有辞官,我或许顺遂着自己的命运,也是古今以来所有女子的命运, 长到一定年纪, 出阁嫁于一或好或坏的夫婿, 与他生儿育女, 然后看着儿女长大,看着他们重演自己的轨迹,直到年老
    其中或许会有所偏离,但是大致便是如此。
    但父亲一辞官,婆家就立马敲打着要退亲,令我看透了对方所打的主意, 也霎时觉得这样被生来注定的人生索然无味。
    冯夕婉自小就听说皇宫里有位刁蛮公主, 举止一点都不像女孩, 上可爬树掏鸟窝,下可把其他小朋友欺负到哭, 母亲让她不能像那个公主一样,说女孩子就一定要温柔乖巧懂事听话,这样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
    可这话真的是对的吗?她照着母亲教导的话那样长大,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女红一样不落,婆家还不是照样和她退了亲,也没有多看一眼自己的温柔乖巧。
    而那个被当作反面教材的公主,却得到了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幸福
    她并不是嫉妒公主,只是无比艳羡公主的自由与她的肆意。
    因为守矩,她长这么大连一件出格的事都没有干过,双脚像是被上了枷锁一般困在内院;
    因为守矩,遇见喜欢的人,从小的教养却让她在主动面前畏畏缩缩,不敢上去搭话,然后眼睁睁看着他成为别人的驸马,给予妻子她想要的温柔;
    因为守矩,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与父母无理取闹的权利,从没有看过外面的世界如何
    如今被当作反例的女孩就坐在她身边,她亦不觉得对方会坏到哪里去。
    冯夕婉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端整并坐膝头,和宣城随意的盘坐。
    甚至想像对方那样忘了自己学过的一宣城听了冯夕婉的话,不知为何想笑,这笑与高兴无关,是对世俗规矩讥讽的笑。
    冯夕婉看见公主笑了,差点误以为公主是在笑她的想法出格,正想解释这是她的胡言乱语,就听公主说道: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女子为什么不能入朝为官,为将?
    难道她们生来就该安分守己的嫁人生子,养儿育女?
    这个念头她在舒殿合面前提及过,也在面对苏问宁时在心里显现的格外强烈。
    冯夕婉没想到公主会赞同自己的想法,由此怔了怔。
    头顶的树梢枝头悄声坠下一片落叶来,兜兜转转,飘到宣城面前的草席上,引来花狸猫的注意,一个跃身跳到了宣城的面前玩弄那片树叶。
    宣城从旁边撩来一支稻草,逗弄跳脱的小猫咪,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说道:我当初也是不愿意嫁给舒殿合的,我抗拒过,与父皇争执过,可最终还是嫁了他,不论后面我们的关系如何,在那时即便我是公主,也无法摆脱像你所说古今以来所有女子的命运。
    但是此后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她一提气,挺直腰板道。
    冯夕婉心头一动,好奇问道:如何不一样。
    宣城在一瞬间恢复了长公主的身份,多年摄政的威严不自觉流露而出,双目灼灼道:因为本宫要改变这些劳什子的规矩。
    她原本就有意去改变这种状况,只是权利刚到她手中没几年,小皇侄的皇位也还没有坐稳,想要去撼动如大树般根系绵长的人的观念谈何容易,一招不慎,甚至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自身站稳了,足够强大了,再去与这腐朽没落的观念斗争,这一天早晚会到来。
    冯夕婉露出半信半疑的表情来看着宣城。
    就像你如今为何能坐在这里一样,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在何样的世道出生。
    但只要愿意一直抗争,人还是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的。宣城眨着眼睛,意味深长道。
    这个道理,是宣城这么多年独自一个人一步步走过来悟到的。
    在每个孤枕难眠的深夜,她无数次回想逼宫那时发生的事,向姑母借虎符、借兵逼宫、姑母说动姑父倒戈相向、篡写传位诏书、利诱右..从上至下,她都是借着别人的力量行事。
    虽然事情顺利的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但这中间错漏百出,让她一回想起来背后就会冒出冷汗。
    如是姑母不答应借虎符,还将她告发到父皇呢?
    如是姑父最后没有被姑母劝动,金吾卫会不会对她反戈相向?
    但凡宫内没有那么严密,走漏了一丝风声?
    但凡她父皇晕倒的没有那么及时
    但凡右相,再坚持一点
    凭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凭在危机之际被硬生生逼出来的急智,她当初才敢那么大意的行事,也是运气是偏宠她这边的,才成全了最后的结果。
    还有夺权后,皇孙登位初期的尴尬境遇,屡屡有人质疑她父皇的疾病和皇孙登基的合理性,也是因为她在朝中没有任何自己的威信,才会遭遇这些事情
    经历过这些事后,宣城才明白全然凭借别人的力量做事是不行的,这无疑把自己的命脉搁在别人的手头一般,想要在人前有属于自己的立椎之地,就必须拥有与别人抗衡的能力。
    所以随后她拼命的填充自己,对内,请鸿儒担任皇孙的太傅,自己也跟着旁听学习,阅史书,读百书。
    对外,开恩科,选贤举能,在朝中恩威并用的提高自己的威望。
    如此几年下来,一开始像秃毛鸡的她,才渐渐丰满了自己的羽翼。
    此后再与朝中的那些老顽固斗法,她就再也没有怕过,只要她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没有人能拦得下她。
    冯夕婉正想问公主怎么知道她是与父亲抗争才顺利离开家里。
    但看她笃定的模样,约莫应该是猜测到的,于是便放弃了询问。
    她抚摸过书页上已经干涸的字迹,附和道:正是如此,所以小女打算靠自己,不凭借男子的庇护,习医教书刺绣,也有一条活路。
    倘若日后生计稳了,小女还想开个私塾教女童们读书习字
    总之,她不会再去想过那种他人为树,我为菟丝的生活。
    一晃到了正午,宣城始料未及她和冯夕婉竟能牵扯出这么多话头来,连早饭都忘记吃了。
    直到她的肚子咕噜一声,提醒柴隆威和哑仆还没有回来,舒殿合仍不见踪影,冯夕婉见状起身去做午饭,等他们回来,正好有饭吃。
    宣城跟着进了厨房,悄咪咪摸两块糕点,便独自回到了书房。
    窗格映着屋外的树影,一只鸟雀落在其上蹦跳着打理羽毛,倏忽又展翅飞走,书房内墨水在砚池里微漾,宣纸四角平齐压在镇尺下。
    宣城斜倚在圈椅上,双脚一上一下搭着搁在桌角,有一下没一下晃着,毫无淑女之像,一边想着事,一边啃着糕点。
    她打算私下让柴隆威去查查,与冯夕婉退亲的到底是哪户人家。
    能与丞相府结亲的人家,定也在朝中为官。不一定会为冯夕婉出头,但她必须看看是如此攀高踩低的官吏家眷是怎么样货色。
    还有,嘴上说来终究是虚的,她既决定为女子做点什么,当然要立马去想点可施行的计策。
    在她看来,最难克服的困难,便是人们心里的成见,但她并不惧怕去挑战它。
    她曾经遇到的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每一件都像难以逾越的高山,她终究还不是熬过来了?
    她还没有想出一个头绪来,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砰」的一声,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把宣城吓了一跳,嘴里叼着的糕点差点掉到地上去。
    谁?宣城坐正了身子,以为是门外有人敲门,等了半天却无人回话。
    方才的声音消弭后再无后响,宣城满是狐疑地从椅子起来,打开书房门,外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那方才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宣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将目光转回了书房内。
    如果不是书册掉下来制造的动静,那便是这间书房里除了宣城以外,另有其人。
    这间书房与舒殿合在驸马邸的书房如出一辙,除了书柜就是排列整齐的书卷,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
    宣城往书房内侧走去,前排的书柜都是横栏式,从上到下都摆满了书卷,不可能藏着人,只有后排的书柜带有柜门,还有点可能。
    她边走边注意,果不其然在后排正中的书柜前发现了一片白纱衣角,它正好被柜门横截在外头。
    这人藏得也是不够谨慎的,竟将这么大的马脚留在外头。
    宣城悄声走了过去,一打开柜门,便见到舒殿合身体卷缩着半靠在书柜里面,双目闭合,安然熟睡着。
    嗯??宣城。
    抓贼却抓到了意外之人,该怎么办?
    待她低头时,才发现舒殿合怀里还抱着一只白兔,连白兔也安份的睡着了,再细看舒殿合的脸,乌一块,灰一块,也不知道从哪里蹭到的灰尘,在她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格外显眼。
    什么地方不好睡,为什么偏偏要睡在这里?宣城小声的问道,能回她话的人却睡的正香
    作者有话要说:驸马:我老婆和她的情敌聊得很开心,却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181章 兔子与饴糖
    宣城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还未及碰到却又收了回来。
    即便再轻柔,她也害怕自己的动作会吵醒对方,破坏了眼前可称之为美的画面。
    亦不忍心走开, 她索性就在书柜前盘腿坐了下来, 撑着下巴用缄默的目光临摹熟睡人的模样, 眉眼、鼻梁、嘴唇, 一遍一遍又一遍, 怎么看也看不够。
    屋外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面前是她遗失了六年的驸马,曾经两人是寒夜里执手相依的孤火,从对方身上汲取源源不断燃烧下去的热量, 现在即便她如今痴傻了, 她对她的情感也无任何变化。
    宣城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找回她了, 只觉得眼前人如梦似幻, 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自己面前。
    两人之间错过了六年的时光, 光是听说,亦不能完全知晓她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今仅是能够这样静静看着,宣城便觉得这已是她几世修来之福。
    她想把她藏起来, 藏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让她完全为自己所拥有。
    你啊你,藏了这么久,都不让我找到,是不是故意的?宣城想哭又忍不住笑,一吸气, 将眼泪忍了回去。
    以她多年识人的火眼金睛,不难看出冯夕婉是喜欢舒殿合的。
    但对方表现出的情绪不温不火, 很难说清对方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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