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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结罗(93)

    还请殿下节哀。
    冯映看了他一会儿,唇边漾出一点细弱的笑纹,这与君上无涉,有吞并天下的野心,就要能承担失败的结果。她难道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么?她知道的。五帝至此三千年,未有太平盛世藩王谋反成功的,但是她依然赌了押上自己的一切。他的笑容深了些,然后疏忽消失:这与君上有什么关系呢?
    沈令默然,冯映咳嗽一声,他赶紧把冷茶泼了,重新斟了一杯姜橘松子茶,冯映一口喝了,面上终于被茶水热气带起一丝血色,他冰白指头摩挲茶杯,眸子微垂,似是思忖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问了一个问题,君上,若塑月执意吞灭北齐,刀兵相见,生灵涂炭,你待如何?
    沈令的身体震了一下,闭了一下眼,再睁开的时候,一双眸子清冰如洗,却毫无一丝阴霾,沈令当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但你已经不是北齐的安侯,而是塑月的灵墟君。
    沈令闭口不言了良久,再次开口,声音冷若铁石,若再起战端,国有征,不敢辞。君子当死社稷。
    这一句说得铿锵有力,毫无转圜余地,冯映也愣了片刻,这回反倒是他垂眸想了想,他道:即便与秦王对阵?
    这回换沈令沉默了,过了很久,茶都凉了,他才用一种带了金铁之音的语气说道,:即便是与秦王对阵。他顿了顿,但我绝不会伤害秦王,我也绝不允许别人伤害秦王。
    冯映笑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君上未免太过自信。
    沈令笑了一下,泼了冷茶,重新换了水,才慢慢地道:若是朝政,我质拙无知,何敢说这等话,但是在战场上,我为何不敢这么说?
    他说这句的时候语气平淡,毫无烟火气,却自有一股从容自信,冯映喝了一口茶,点了点头,继续道:但若如之前所设计,北齐与塑月结为姻亲,国主互相嫁娶,二十年后无血合并,君上怎么想?
    沈令听了沉默良久,攥紧袖口,没有说话。
    冯映转了一下手中的空杯,慢条斯理提起壶为自己和沈令斟满,那再加上这合并可以让北齐人民安居乐业,繁华富足,这样呢?
    沈令皱起了眉,他犹豫良久之后,开了口:我活不了那么久。
    这句言外之意冯映听懂了,他点点头,端正坐姿,朝沈令深深颔首,对了,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见秦王殿下一面,打个秋风。
    北齐前年大水加瘟疫,去年大旱,在灾情最严重的西边,甚至已经出现人相食的状况,他曾奏请塑月,请暂缓岁贡,但塑月不允,而北齐国库已经支撑不住,实在无法可想,他便趁着这次机会来见叶骁,想求个恩典。
    沈令听了这话心如针刺,他呆愣在地,心里只想,沈令啊沈令,你自己掉在蜜罐里,就乐不思蜀,自己故国遭遇如此惨事居然浑然不知,你也太不是东西。
    他胃里沉甸甸的,但又不能给出任何承诺,便只道再过一会儿叶骁便回来,可以跟他商量。
    到了快宵禁时分,叶骁才回来,换过丧服,他先问了冯映下榻之处,知道他和自己在一处里坊,便命人备膳,吃完了移到书房,沈令知机退下,冯映敛袖肃然一揖,下国大灾大疫,已至民不聊生,还请监国略施援手。语罢,他从袖中擎出一封奏章,叶骁面色一肃,接过来仔细看了,良久才抬头叹息了一声,他说,我恐怕帮不了太子。
    他叹道:奏章我会代呈,也会向陛下进言,但是到底结果如何,太子莫要期待太多。我虽名为监国,但这等大事,并不在我职权范围内,我的进言有没有用,并不知道。
    这是冯映意料之中的回答。他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叶骁,轻声笑道:丘林部归附,大概也就是明后年的事吧?我在此先行恭贺秦王,为上国立此不世奇功。
    他这句话说得轻巧,叶骁眼底一闪,搁在桌上的指头轻轻一动,如冷剑一般的杀气溢出在听到的瞬间,他切切实实地动了杀心。
    这件事沈令都不知道,冯映怎么知道的?
    叶骁身上的杀气即起即消,冯映却毫无所感一般轻轻笑了一下,是我猜到的,殿下以秦王之身深耕北地边陲小城三载,还前往北狄丘林部和末那楼部,但又不似出兵,我对北狄情况也算了解,便冒昧的揣测了一下,看起来是猜对了。
    叶骁没说话,一双深灰色的眼睛沉沉看他,他咳了一声,我刚才又斗胆揣测了一下,如果丘林部率众来投,大概是明年年底的事情吧,冬季北狄缺粮少草,单于金帐要到千里之外的查加湖越冬,正是个大好时机。
    他全猜对了。叶骁面无表情地看他,盯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道:你有的时候真的让我觉得,你聪明到这个程度,还算人么?
    映才智平庸,只是敢猜罢了。
    叶骁呵呵了一声:才智平庸这是骂谁呢?
    冯映一敛袖,垂首道:殿下有任何需要用到北齐的,尽请开口。
    他这句和之前的请求减岁贡放在一起,就把叶骁顶得很尴尬,但好在叶骁就不是要脸的人,也不在乎,只点了点头,说了句好的。
    两人到这里话也尽了,冯映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叶骁亲送他到门口,两人在前慢慢走着,沈令在后,刚走出内院,叶骁忽然站住,冯映也停下看他,叶骁想了想,有一件事,我想还是要让殿下知道。
    冯映恭敬颔首,他继续道:因为各种缘故,我被盗了两张加盖我行印的令纸,一张已经找到了,一张据说落在了贵国沈大人手中。
    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落到了沈行手中,为何不索要?冯映脑中一转,立刻有了答案,这件事,除了叶骁没人知道。他为了某个人隐瞒下来了,这个时候说出来,又和沈行有关嗯,应该是从叶横波手里流给沈行,恐怕与这次的谋反案有关。
    冯映神思如点,略点点头,道了一句我自会小心。叶骁嗯了一声,把他送到门口。
    沈令看天黑路滑,便拿了盏琉璃灯,执意亲送他回去。
    两人慢慢走着,冯映跟他说了最近沈行的事,俨然已是北齐第一权臣,沈令默默不语,最后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他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冯映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空中轻飘飘地落了雪,冯映伸手,雪落在他手上,他手极冷,雪一时未化,在琉璃灯暖黄光芒中,像是一小片栩栩盛辉的晶片。他轻声道:我觉得我自己活不久了。
    沈令闻言大惊,他半侧过身,蹙眉看向冯映,殿下何出此言?发生什么了么?跟沈行有关?
    冯映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横波一去,北齐与塑月要无血合并,实在太难,但为了君上,我愿意竭尽全力试上一试,大不了搭上这条命而已。
    说完,两人已走到他下榻的宅邸之前,冯映微微侧身,握住他的手,温和的微笑:君上,希望我成功吧。
    然后他仰头看了一眼满天星斗,转过头,呼出一口白气,君上,殿下对北齐不会伸出援手的,他不会救我们的。然后他摇摇头,笑了一下,我说错了,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语罢,他慢慢向自己所居住的宅邸而去。
    冯映低低地若有若无地说了一句,好想死啊
    沈令没听清,追问了句殿下?冯映回头对他一笑,摇了摇头,便径自去了。
    沈令看了他片刻,看朱门高户将他萧索清瘦的身影吞没,忽然觉得有些难过,怔怔地站了片刻,便转身回去。
    琉璃灯里的蜡烛将尽的时候,他回了驿馆,叶骁在门房等他,看到他的刹那,沈令手中的灯灭了。
    叶骁深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温柔地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然后一只暖和的手,握住了沈令的腕子,叶骁牵着他,两人在一片黑暗中慢慢行去。
    两人皆是心事重重,过了良久,叶骁才道:阿姨去世,这世间怕要再次动荡了。他顿了顿,继续道,阿令,我今天接到消息,陛下要我不必回转列古勒。
    沈令惊讶看他一眼,他继续道:再过两天,圣旨就到,我要实履北齐监国之职了。
    风倏忽肆卷,沈令攥紧他的手,心里慢慢升起了彷徨,这彷徨又带起了一场恐惧,他与叶骁,就似是行在这一片漆黑的人生中,而这段相爱相守,不过是凄苦中一段五彩斑斓的迷梦。
    他随时可能醒,重新跌落回那一片凄深晦暗。
    第七十二回 同登殿
    第七十二回同登殿
    显仁二十一年的二月十五,显仁帝圣旨到,着叶骁卸任大理寺少卿,实履北齐监国职务,赐假节钺、加领太子少保,不必回转列古勒,直接前往北齐王都成安京。
    而同时,列古勒升县为府,更名为列名府,知府何颖文,沈令正式卸任,随叶骁赴任。
    而冯映一语成谶。
    显仁帝果然驳回了叶骁的代奏。与此同时,显仁帝下诏,北齐割让给塑月的雄州四郡,全部免去两年税赋徭役,同时调拨了三万石糙米以供赈济。塑月的税赋本就远较北齐为轻,四郡归了塑月轻徭薄赋,劝农恳桑,仓禀丰足,加上赈济及时,雄州四郡居然没有饿死一人,众人无不齐心颂圣。
    然后显仁帝以塑月的名义,向北齐拨出了十万石糙米赈灾,由塑月官员亲自运送和主持粥场,确保粮食赈济。
    这一手玩得极其漂亮,灾民领的塑月的粮,听的是官员对塑月的颂扬,自然感的是塑月的恩,再看看并入塑月的雄州四郡,从食不果腹变成安居乐业,一相比较,自己国内饿殍遍野,人心就不禁蠢动思变。
    沈令也知道这个事情确实不是叶骁能决定的,但是还是郁郁,叶骁看他这幅样子也心疼,于是叶骁人还在半路,便捐粮五千石、绵千斤,在成安京设立粥场,施粥舍衣,赈济孤寡贫民。
    这一下震惊整个成安京,叶骁名声坏得震惊天下,大家都觉得日子就够苦了,还要多伺候这么一个骄奢淫逸的祸害,结果他人未到粮先到,北齐人哪见识过这样的祸害,啊不,亲王,一时都傻了,整个京城议论纷纷。
    这话是前往迎接叶骁的时候,沈行讲给冯映听的,沈行现在是中书令,权势熏天,说完这个,他轻轻巧巧地道:人啊,浪子回头人人赞颂,好人行差踏错哪怕一步,就天下唾骂,这可真不公平。
    冯映只对他一笑,慢悠悠地接了一句,不过沈公,多少还是节制一些罢,去年自从吕王与宋王薨了,父皇皇子,只剩我和赵王,再出生的,也都是母卑无宠的小娃儿,就放过则个吧。
    沈行不置可否,只道,吉时快到了,还请殿下起驾。
    冯映看了他一眼,上了车,沈行歪头看了看他,也笑吟吟地上了车,前往迎接叶骁。
    在快和冯映会合的时候,叶骁在马车里捅捅沈令,让他往外瞅,说四年前我就是搁这儿中毒的。
    沈令呵呵一笑,是啊,你当时还拉我演戏呢。
    叶骁赶紧往他怀里钻了钻,抬头亲了亲他下颌,道,现在可就是真的了。然后他特别不知死的摸摸下巴,乐呵呵跟沈令说,你这算回娘家么?
    沈令挑眉看他,然后微笑着捶了他一把直到冯映请他下车之前,叶骁都有气无力躺在车里哼哼唧唧,反省自己怎么就忘了沈令揍他就跟玩儿一样简单呢
    沈令从马车上下来,往外看去,只见一片纷飞瑞雪之中,青色的巍峨城墙一片影影绰绰的苍茫。
    四年了,他再度回到他的故国。
    物是人非。
    沈令忽然想起,他第一次离开京城的时候十六岁,还是个跟随监军太监出去历练的七品小官,心怀忐忑与建功立业的兴奋,结果遭遇大败,在主官尽亡的情况下挺身而出,守住了广汉城,自此戎马半生。
    从此之后,他每一次离开成安京,都伴随着一场战争。他的官位也水涨船高,二十三岁晋为侯爵,被颂称为天下四兵之一然而他的战无不胜却最终断送了北齐。
    先太子与鲁王政争,太子主战,出兵塑月,被塑月反击,最终失去雄州四郡。
    他以为自己一次一次的胜利可以保护自己的国家,哪知他的胜利换来的是穷兵黩武,最后彻底葬送了祖国。
    成安京越来越近,他忽然想起,父亲的头、先太子的头,都曾在这个城墙上悬挂过,风干、腐烂、掉下来,被人马碾碎。
    他放下车帘,合上窗页,靠回了车壁。
    他想,可是那些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此时马车停住,叶骁先下了车,他随后下来,望向京城方向,忽然头上的雪停了,他一抬头,看着叶骁举着伞拢在他头顶,含笑看他,柔声道:怎么不打伞?
    沈令对他笑了一下,叶骁手里的伞被人侍从诚惶诚恐地夺了去,沈令在广袖下轻轻握了他的手,低声埋怨道;好冷
    叶骁一笑,只亲昵地不着痕迹地在他指头捏了捏便随即放手,冯映和沈行走来,双双见礼,不等冯映行完,叶骁一把拉住他,亲昵地把臂同行。
    沈行则笑盈盈看向自己兄长,沈令敛去所有表情,冷淡地应了一声,便提袍而去。
    沈行在他身后眯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地轻轻咬了一下帽缨。
    显仁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五,北齐最后一场春雪落下,叶骁入城。
    这次叶骁入成安京,北齐国主本想大兴土木为他修个行宫,叶骁不允,只买了一个正堂五间,九架三进的轩敞院子,然后十辆马车、四台大车,一百名羽林卫,叶骁就这么轻车简从地搬入府邸。
    北齐从未见过如此寒朴的亲王他这个排场都不如北齐的豪门贵妾出行。
    之前京城对他议论纷纷,现在看他如此寒朴,好感顿生。
    抵达京城的第二日,叶骁再次结结实实震撼成安京,让大家下巴全砸在了脚面上塑月显仁帝唯一的嫡亲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王、北齐监国,脱了华贵锦袍,换上朴素夹袄,亲自前往粥场施粥。
    无数人涌去看热闹,只见热气腾腾的粥场里,叶骁满脸汗珠,搬米抬水、劈木头搅粥,全挂子本事,样样熟练。
    关键叶骁还生得好看,一张俊美无比的脸上时时带笑,看着端着个破碗,衣衫褴褛,跟爹妈走散的幼童,他一把抱起来,取了件崭新棉袍给她裹上,抱着她找亲人,也不嫌弃她脏兮兮的小手在他脸上身上抹得一道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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