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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小说在线免费阅读-by 来风至(20)

    管术浑身一颤,双膝弯下,伏地道:楼主,我
    我再说一遍,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如今你是沧澜的主事,只需好好替我打点沧澜上下的事务即可。关不渡越过管术,跳下木鸢,回身朝鹤归伸出手。
    是。管术应下。
    但看起来,他与之前面对关不渡的样子依旧没什么两样。鹤归思忖着,便见关不渡一抬手,道:怎么?居士不想下来?
    鹤归顿了顿,将手放上去,借着关不渡的力道下了木鸢。
    怀枝和浮白没来?鹤归问。
    她俩闹矛盾了。关不渡说,浮白在鸢都,但怀枝留在了沧澜。
    两人说着话,管术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没走几步,只见关不渡忽然转身,折扇应声而开。那管术瞬间双肩一抖,紧闭双眼,僵硬地站在原地。
    关不渡嘴角噙着笑,似乎在欣赏着管术的反应,半晌才交代:对了管术,你去城中买些好看的风筝回来,记得回来吃城主的晚宴。
    是,楼主。
    自始至终,关不渡的语气都很温和,但管术的表现却让鹤归觉得,关不渡随时有可能取他性命。
    但这终究是关不渡的事。
    然而这一回,这念头刚起,便不如数月前那般事不关己。他不动声色地想要从关不渡脸上看出端倪,却见他眼中冰冷,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在天台峰的模样。
    鹤归轻声道:楼主。
    嗯?关不渡回神,眼中冷色霎时散去,何事?
    唤了他,鹤归才惊觉自己并无话说。他想到今晚沈云修准备的晚宴,便问:你酒量如何?
    关不渡一顿,将折扇放进掌心,却并不说话。
    鹤归正觉奇怪,关不渡却仿似压根没听见,匆匆迈步离去。
    只是背影似乎透着几分心虚。
    直到晚宴开始,鹤归才顿悟,关不渡究竟在心虚什么。
    鸢都的夜晚依旧繁华,因着风筝节,街边两旁都挂满了花灯。鸢都的夜间没有宵禁,身处沈云修的山庄里,还能依稀听见庄外的人声鼎沸。
    席间只三人,管术买了风筝回来,却始终站在门口,不远不近地看着。
    沈云修似乎很高兴,待所有正菜上齐之后,又叫下人启了几坛梨花春。
    酒香四溢,关不渡坐在沈云修的右侧,脸色颇为古怪。
    这样一来,鹤归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他看着关不渡嫌弃的眼神,一时觉得有些好笑。
    关不渡幼时被惯养在无想山庄,琴棋书画诗茶都略沾一二,唯独觉得酒味腥臭,粘在身上后便极难去掉,自小便对这玩意分外排斥。
    但沈云修哪会知道,区区沧澜的楼主压根滴酒不沾。
    鹤归到底是鹤酒星养大的,沈云修豪情得满上几盅,他皆一饮而尽。
    沈云修看得畅快,眼神一转,却见关不渡正面无表情地举着酒盅,忙问道:楼主,这酒如何?
    关不渡:
    鹤归抿了抿嘴,强行忍住笑意,接话道:梨花春不愧为鸢都一绝,我离开故里许久,今日终于喝到了上好的陈酿。
    沈云修哈哈大笑:居士喜欢就好,我让下人再多备几坛,今夜不醉不归。
    白日里,沈云修与谢观交锋片刻,一举一动间颇有风采。眼下沾了酒,有些醉意,却更像是魏晋之士,尽显风流。
    鹤归说:冒昧问下城主,那谢观如何了?
    他还是有些担忧,怕谢观趁着沈云修松懈之际偷偷去执行姚玉春的命令。
    居士不用担心。沈云溪大手一挥,又饮下一杯酒,我已与姚太尉取得联系,信中也邀请他来鸢都共赏风筝节,在此之前,谢观不敢轻举妄动。
    鹤归点点头,余光一瞥,却见关不渡正蹙着眉,伸出舌尖尝试着沾了一口酒。
    噗这一回,鹤归没忍住笑,到嘴的酒霎时喷了一地。
    关不渡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鹤归咳嗽了两声,站起身向沈云修赔罪:在下失礼,特此自罚一杯。
    沈云修虽一副不食烟火的模样,但见识颇广,气度不凡,鹤归难免生出几丝相交的意愿。于是舍命陪君子,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喝到兴头,沈云修哪顾得上关不渡,酒樽撞得叮当响,数杯酒下肚之后,已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鹤归却还很精神,然而等他再回头去看关不渡时,这位楼主桌前的酒已经空了半坛。
    他吓了一跳,忙去看关不渡的脸色。
    只见关不渡面色不显,一丝红润也无。但眼神已有些涣散。
    鹤归看一眼就知,这人醉了。
    于是一场晚宴下来,整个桌上,就剩下鹤归一个清醒的。
    他喝趴了一桌,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到夜色浓时,沈云修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然而桌上唯有三人,鹤归张望片刻,却不见下人。
    片刻后,一个青年从夜色中走来。
    他步伐缓慢,披了件薄衫,似是刚睡醒。走近朝鹤归微微颔首,才坐到沈云修身边,轻声道:城主,夜深了,该去休息了。
    沈云修动了动,抬眼看见青年,微微露出一个笑,拥着他在嘴角落下一个吻。
    青年有些无奈。
    他叫跟在身后的下人将沈云修扶起,一边歉意地对鹤归说:松鹤居士,我听云修说过你。不过今日时候不对,改日若是有时间,可否闲话一叙?
    鹤归眼见那个暧昧的吻,震惊之余,没顾得上答青年的话。
    这人,和沈云修什么关系?
    男人和男人也能?
    青年笑道:我叫林绍,鸢都绥县县丞之子。
    鹤归回过神来,忙道:抱歉,我
    无事。林绍微微一笑,那说好了,有空一聚。
    说罢林绍便带着沈云修离去。
    关不渡坐在原地,已然醉了,林绍带来的下人在关不渡身边踱来踱去,几次三番被关不渡一扇子挥开,急得打转。
    管术也围在关不渡身边,见鹤归看过来,突然支起了身子。
    余光里,有寒光似乎一闪而过。
    鹤归不动声色,将管术和关不渡隔开,冷淡道说:我来吧。
    他走到关不渡身前,碰了碰他的脸:关不渡。
    关不渡抬头。
    他那双异瞳,在酒意的氤氲下更显温柔。只是在他没有刻意用笑意伪装的时候,这份温柔便过于刺骨。刺骨到,仿佛能够从这双眼睛中,看到他心中所有的不可说。
    鹤归把关不渡背了起来。
    他想起在梅岭的寒洞之下,关不渡也是如此背着他走了一段。
    但那时关不渡步伐稳健,即便背着他一个成人,气息也并未紊乱。
    眼下轮到鹤归,他开始不得不怀疑起自己与关不渡的差距在哪。
    这人分明体型精瘦,冬日里蜷在狐裘里时,还有种脆弱感,为何会如此压人?
    鹤归气喘吁吁地把关不渡背回了塌上,正准备歇口气,却见方才还十分安静的关不渡已稳稳地坐起身,命令道:小九,给本少爷唱支曲子。
    鹤归扯了扯嘴角:回少爷,我不会。
    关不渡凝眉:你竟敢不会?
    小少爷,该睡觉了。鹤归懒得和一个醉鬼多说,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关不渡却不依不饶,眼前劲风忽过,醉鬼已挥扇而至。
    鹤归和这股强劲的内力打了个照面,登时被掀开了几丈远。为了稳住身形,剑鞘在地面划出一阵刺耳的铮鸣。
    他没想到醉酒下的关不渡一言不合就开打,仓促间只得拔剑应对。然而即便是在神智不醒的情况下,关不渡身形依旧如鬼魅般难以捉摸。
    屋内未点灯,黑暗中,两人过了数招。片刻后,墙上挂的书画,案上置的古董,桌椅板凳,无一幸免,全员牺牲。
    鹤归到底内力凝滞,有些疲于应对。一时不察,便教关不渡抵在了墙上。那人神情冰冷,说的却是:唱不唱?
    鹤归头疼,只好边哄边骗,才好不容易把关不渡又拖回床上。
    正值春日,鹤归却被逼出了一身的汗。
    关不渡倒进被褥间,已经忘了要让鹤归唱曲儿的事了。他紧闭着眼,唇形微动。
    鹤归凑过去听,听到那人轻声喊了句爹。
    顷刻间,心头一软。
    刚才折腾了半晌的燥意,因为这声爹散去了大半。
    他说不清自己心头是什么心情,但却实实在在因为这个字有所悸动。
    关不渡闭着眼时,眉眼没有清醒那般锋利逼人,在夜色照拂下,依稀有着少年的影子。
    鹤归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做了个动作。
    用指尖作画笔,轻轻描摹过关不渡的眉峰。
    被褥里的人却忽而睁眼,眸光不再有醉意,反而清醒异常。关不渡擒住鹤归的手腕,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沉声道: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夭寿啦,楼主趁着喝醉撒泼啦
    第31章 天意如刀
    鹤归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刚才听见你在叫何庄主。
    关不渡目光微闪。
    许是刚才和鹤归打了一架,酒意已借着内力挥发而出,关不渡眸色深沉,目光清明,与平日里那份玩世轻佻不同。
    然而没等鹤归从中品出一二,关不渡便道:这就是我不喝酒的原因。
    酒能使人醉,亦能使人清醒。半醉半醒才是最舒坦的活法。
    老头儿死很久了,我怎么还惦记着他。关不渡松开鹤归,刚后退些许,鹤归却突然反手抓住了他。
    关不渡视线落在鹤归的手上,轻笑:怎么?
    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变成了如今的关不渡。只要一细想,鹤归就觉得心口浮上密密麻麻的痛,半晌难以平息。
    可又能如何?
    天意如刀,人便只能在刀尖行走,被大浪推至往前。
    关不渡似乎热衷把这些伤疤隐藏起来,即便理智告诉鹤归,关不渡并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他也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尤其是在今夜。
    鹤归看着他,说:关不渡,我们不是朋友吗?
    一片寂静。
    半晌,关不渡别过眼,似是妥协:好吧,我承认我不喝酒的原因是觉得酒太酸臭不符合我的身份。
    鹤归:
    他分明知道鹤归指的是什么,他只是不想说。
    鹤归神色黯淡,却笑了。
    他松开了关不渡的手。
    夜色很静,能听见春日里杜鹃的鸣叫。鹤归低头理了理皱成一团的衣衫下摆,正要起身,就听见关不渡轻声说:你想知道什么?
    鹤归动作一顿。
    白日里在木鸢上时,关不渡的种种表现,几乎让他以为,久别再见,便是初始。他以为自己已经被纳入了关不渡友人的范畴。但是,似乎是他想错了。
    我不是想知道什么。说了一半,鹤归忽感一顿无力,我只是算了。
    说罢,鹤归起身准备离去。
    一柄折扇蓦然拦在他的眼前。
    关不渡坐起身,酒意早已褪了干净,那双清亮的异瞳在此时尤为好看。两人一坐一立,鹤归能看到折扇上遒劲的笔锋,与云雾般的远山。
    我来鸢都,其实是为了儒门传承。
    我猜到了。鹤归淡淡拍开折扇,不为所动,你之前在木鸢上提到过。
    儒门传承不是物,而是天机。
    天机这种事,说来玄乎。但这种玄乎的存在,在世人看来也并非毫无可信之处。至少在不久前,鹤归刚见识到另一宗门的传承之物。
    那日景誉把剩下的半颗舍利留给他,他转身就送给了关不渡。
    这种东西,他留着也没用。
    鹤归:你既来鸢都,就说明此地有真相。
    真相?关不渡收回折扇,随后丢在了桌上,什么真相?我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是归元派灭门的真相?
    他话里的冷意太过明显,鹤归回身看他时,便见他微微一笑,却未及眼底:鹤归,你不会想知道的。
    鹤归摇摇头:我想知道。最起码我不想让师父死得不明不白。那一年魔门来势汹汹,师父并非毫无准备。后来我想,是不是他事先知道些什么。
    说到这,鹤归叹了口气。
    可是今夜我不是想知道这些关不渡,与你相处愈久,我就愈难看透你。但是却愈想去看透你。
    他幼时乃至少年皆活得坦荡,心中从未有过郁结之事,畅快便笑,难过便哭。直到后来事变,鹤归才慢慢学着隐忍,学着做一个七面玲珑的人。
    然而在关不渡面前,他却仿佛褪去了那层被迫穿上的枷锁。
    为什么?关不渡偏头,饶有兴趣地问,你喜欢我?
    鹤归心头一跳。
    沈云修与林绍亲吻的画面霎时跳了出来。
    他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悸动压下,才道:楼主,不要打岔。
    好。关不渡突然轻笑出声。
    他从塌上一跃而下,掌了灯。
    豆大的油灯,恰好能照亮两人所在的一隅。关不渡懒懒地撑着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鹤归说:沧澜得到消息,三大传承集齐,能够逆天改命。无论是武道、名利、还是整个王朝的命运。
    舍利出世后,我花了点时间,找到了儒门传承遗迹所在的方位。
    鹤归了然:在鸢都。
    关不渡颔首:我想,这终究是父亲留给我的东西,不能便宜别人。
    他寥寥几句,就将自己来鸢都的目的以及沧澜寻到的消息悉数告知了鹤归,但鹤归的本意,并不是这个。
    他相信关不渡也知道。
    鹤归在心中微微一讪。
    关不渡到底是沧澜楼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便与人交心。但也许是酒意涌来,鹤归似乎也有些醉了,他执拗地想,你既不想说,我便偏要你在今夜说出来。
    鹤归思索片刻,突然说:道门的传承是解梦剑。
    关不渡蹙眉:什么?
    师父当年已能做到人剑合一,他把剑给了我,以剑灵面对魔门。当年鹤酒星的功力,江湖之人鲜有亲眼见过,鹤归只记得,鹤酒星以解梦的剑意作心境,世上难有敌手。
    他当年功力减半,却仍能将魔门打得落荒而逃。
    当年那些没有身份的魔门涌入明月涯时,鹤归知道,鹤酒星兴许早有预料。因为那段时间,鹤酒星愈发离不开酒,时常一坐便是一下午。
    他虽然爱酒,但并不糊涂,不会拿归元派所有弟子的性命开玩笑。
    解梦剑在鹤归身上,两人即使相隔数里,鹤归仍然能感受到剑灵催生的剑意,属于鹤酒星的剑意。整个明月涯被数道光线照亮,鹤归在外门对敌,虽担忧,但也信任师父。
    可最后归元派还是灭门了。关不渡思忖片刻,抬头,有内线?
    鹤归摇头:我不知道。变故是一瞬间发生的。
    鹤酒星死,归元派溃散,他落下明月涯,都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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