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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重力(2)

    蒋溪看着这二人一唱一和又驴唇不对马嘴的,偷偷把脸藏在扇子后面哧哧地笑。
    站起来的那根傻柱子却急了,倏地拽住了小二的手,用力握紧,认真道:那小二大人,能不能请您告诉我那个小蛇在哪里,求您了!
    这麒麟轩的小二是极会见人下菜碟的,出了门在金陵城也是可以堪堪狐假虎威的,于一些风月场所也是呼风唤雨的主儿,阅过的姑娘无数,而对他执手相看泪眼的男人,胡迭却是头一个。
    只见小二那双不大的三角眼登时露出几分慌张,可能是被攥疼的也可能是尴尬,面饼一样的大脸上开始有汗水缓缓流下,他勉强陪着笑,结结巴巴道:这,这大概还在李道士那吧,小的也没亲眼见过啊,只是听说啊,听说。
    哎哎哎,干什么呢这是,怎么动手动脚的,快撒开!蒋溪看不下去了,同样嗖地站起,用折扇轻轻敲打了下二人紧握的手,而后又觉得折扇敲打没效果,于是直接上爪去抓,用力掰扯。
    胡迭虽看起来是个弱柳扶风般清秀的小公子,却没想到手劲儿竟然堪比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蒋溪倏然去掰,竟如蚍蜉撼树般,未起到分毫效果。
    蒋溪惊疑,不觉道:胡兄?
    胡迭似是反应过来了什么,猛地放开了手,白玉般的脸颊上即刻浮现一抹明显的红晕,连带耳朵都红透了。
    他讪讪地垂眸,用几乎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
    小二肥肥的手得到了解放,还未待松口气,便瞧见自己的手竟被攥得姹紫嫣红,还泛着青紫色的淤痕。
    小二简直无语了,讪讪道:公子好大的手劲儿
    蒋溪闻之屈尊降贵般扫了一眼,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本只是不满他摸过的美人手去拽猪蹄,再一看这猪蹄子的惨状,才终于感受到这小美人内心的急迫。
    可是小美人为什么要去找一条小蛇呢?莫非是有什么渊源?
    蒋溪为人随和易相处,不论阶层,跟谁都能达成一片。可就是有一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看人只看脸。
    美人如水,做什么都是香喷喷的;丑人如泥,做什么都臭哄哄的。
    他对丑人的定义也很简单,不能三角眼大饼脸还不能圆滚滚的。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对麒麟轩小二的态度如此不咸不淡,这小二完美地长在了他的审丑点上。
    蒋溪刚想礼节性地安慰下小二,就听胡迭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没有动脚。
    蒋溪一怔,继而反应了过来,强忍着内心的笑意,一本正经道: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你不是要找小蛇吗?我带你去找李道士问问罢。
    垂头丧气的胡迭登时抬起了头,眨巴着的桃花眼放着光,满心的期待感肉眼可见地流淌了出来。
    跟我走吧。蒋溪又熟捻地去抓胡迭的手,强行十指交叉,霸气十足地迈着脚步拽着人翩然离去。
    丢下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小二:仙草给我留着罢。
    小二被这二人的一番操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嘴多舌了,只得忍者手痛,故做热情附和道:好的少爷,您慢走,明儿可得早点儿来啊!
    蒋溪其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有点莫名其妙,明明偷溜出来是为了花天酒地的,却神乎其神地捡了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美人,又大包大揽毛遂自荐地要陪他去找蛇。
    蒋溪动用平生所学绞尽脑汁地总结了下,所谓色令智昏如是也。
    李道士全名李可爱,一个八竿子都跟修道没有半点瓜葛的名字。虽名可爱,却是长得十分不可爱,远看如竹竿,近看如螳螂,长条脸长鼻子长眼睛,面色枯槁,形容灰败,整个五官组合端详起来,竟是莫名让人觉得窄。
    许是相由心生,心定人路,李道士的修道之路也走得极为狭窄。
    他坚定地认为自己可以通过符咒入道修仙,也从不入门派,也不博学白家,只是潜心钻研己道,遗世而孤立。唯一不遗世的事是,此人对于铜臭有着异常的执着。
    稍微有些心气儿的修士,哪怕再野鸡也不愿自降身价靠接活儿或者倒卖野物谋生,简单粉饰一下自身就可以入达官贵人之家,当一名护家修士,在地位颇高的同时又能衣食无虞地修道,岂不美哉。
    而李可爱对此却嗤之以鼻,他坚定地打着自食其力的旗号,大张旗鼓地靠采灵芝、摘仙草、补老虎、猎狗熊、驱小鬼等各种方式,疯狂地敛着财。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符香铜臭,这是他修道人生的矢志追求,哪怕他日后飞升也不会有变,他是一个从一而终的人。
    这个野鸡派修道界的清流,定义自身有着从一而终优良品质的可爱修士,却住在并不清新又不专一的地方。
    他住在衣香鬓影、百花缭绕的金陵第一香粉之地百花阁。
    蒋溪没想到自己兜兜绕绕 ,还是来到了最开始想来的地方,他故作为难并理直气壮地想,这也是没办法啊,也是为了助人为乐才舍身弃己,老爹知道了一定会很感动。
    这个小美人可不能让他轻易消失,得找个什么方式能随时联络到他,好让老爹在对他施家法之前能为他作证。
    二人从麒麟轩出来,绕几个小路再穿过画桥就到了百花阁。蒋溪本想找个摊位买个面具戴上,转念一想未免过于欲盖弥彰了,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进去来得道貌岸然。
    于是蒋小公子右手牵着一个神仙般的男子,左手以扇遮脸,用一种奇异的螃蟹横行的诡谲步伐,堂堂正正地摇摆进百花阁的大门。
    然而这个扇子遮得可谓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一身云锦金袍刚入门就吸引了无数莺莺燕燕的目光。
    哎呀,蒋小公子,好久不见啊!阅人无数的老鸨红姨慧眼识珠,扯着大嗓门子无情又无辜地直接拆穿了他,肉墩一样的身体蹒跚着朝他扑过来。
    蒋溪好歹也是练过的,轻飘飘一个转身就躲过了红姨山呼海啸般的攻击,金袍在旋转中光芒万分,飘飘然地很是吸睛。
    饶是这样,他也没松开紧握着胡迭的手,连带着胡迭也跟着他莫名地转了一圈。
    哎呀红姨,男女授受不亲,莫要乱来!蒋溪用扇子轻轻抵着红姨的胸口,笑着道。
    红姨油光满面抹了三层香粉的脸的表情登时有点狰狞又有点儿哭笑不得,心想这阁里的花酒你还少吃了,今儿这是抽哪门子的邪风。旋即又瞧见蒋少身边超凡脱俗的妙人,即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应了过来。
    是是是!我们蒋少啊 ,是再克己复礼不过的了!红姨堆着满脸笑谄媚道,笑得牙花纷飞:那少爷是要听曲儿还是吃饭?
    蒋溪见红姨深得他意,莫名地骄傲了几分,眨着眼,示意胡迭,表示纯粹为了帮忙才来这销金之地,自身纯洁如莲花。
    胡迭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虽觉四周目光都在打量着自己,也顾不得害羞了,鼓起勇气柔声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么?
    蒋溪简直嘴角抽搐,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红姨察言观色能力当属鹤立鸡群,以帕子捂着嘴角偷偷笑了笑,立马接茬:这位小仙子好生关心蒋少啊,都别站着了,要不移步雅间儿先歇息片刻?
    蒋溪摆了摆扇子,摇头道:不了,我来找李道士,他可在?
    在的在的,这会儿应该正在吃饭呢。红姨略微有点失望,但还是笑呵呵回道。
    蒋溪:他还住在牡丹域的牡丹厢?
    正是正是,蒋少好记性呐,贵人就是贵人!红姨竖起大拇指,一脸真诚道。
    蒋溪给了红姨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又自作主张地牵着胡迭翩然转身,直接往楼上去。
    百花阁共有八层,每一层都照花名分了不同的域,域又细分了厢,每厢又装潢不一、各具功能。有供客人巫山云雨的杜鹃域、琴棋书画的百合域、丝竹贯耳的蔷薇域,也有住得鱼龙混杂的牡丹域此地有非闹市不能读也的学子、也有借用宝地开脂粉首饰铺子的小贩、还有提供各色床间用物的小脸通黄的小老板,当然,还有凌云气节专一无他的人间可爱李修士。
    杜鹃域就在百花阁的二层,二层是黄金商业地段,李修士的租金怕是少不了。因此,李修士的房门完全不用敲,大敞四开,生怕无客登门。
    蒋溪吊儿郎当地和胡迭一起悠哉步入牡丹阁,门厅的部分还正常,绕过屏风后即刻傻了眼。
    只见整个房屋以玫粉色为主调,墙皮、桌椅板凳、床、蚊帐等,所见之处所见之物皆为粉色。
    李道士本人正身着粉色长袍坐在一张粉色餐桌前,美滋滋地用粉色的碗筷吃着一叠粉色的梅花糕。
    蒋溪目及此景,深感自己一双漂亮的眼睛遭到了惨绝人寰的荼毒。
    连一直默默无声的胡迭都在一旁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李道士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如水,似是对蒋溪的到来丝毫不惊讶。
    他慢条斯理的将口中的梅花糕咽下,缓缓地起身,迈着蜗牛般的步伐,缓缓地向蒋溪靠近。
    蒋溪只觉一只粉色的毛毛虫迎面扭来,鸡皮疙瘩登时起了一身。
    这只毛毛虫挪了几步,却突然顿住,即刻转了方向,改成缓缓地向胡迭走去。
    胡迭的手登时变得冰凉,蒋溪疑惑地转头看胡迭,发现这玉一样的人儿,正大滴大滴地流着汗。
    他这是被李修士恶心到了?蒋溪暗自揣度。
    不能让这恶心吧啦的粉色毛毛虫再恶心到小美人,蒋溪终于放开了胡迭的手,嗖地一下站在了胡迭的面前,为他抵挡了大面积的非礼勿视。
    那个,李修士,多有打扰。今日登门有一事想打探,还劳烦您费神相助。蒋溪躬身作揖,客客气气道。
    李修士缓缓地停住,又缓缓地捋了下胡子,缓缓道:蒋少爷实在太过客气,您能登门就是给李某天大的面子。
    毛毛虫顿了顿,缓缓地举起食指和中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般,缓缓地送到了蒋溪的眼前。
    蒋溪一时间略有不明:李修士,这是什么意思?
    李修士九曲十八道弯儿嶙峋的脸上缓缓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二~千~两~黄~金。
    被讹
    什么?二千两黄金?我还没问什么呐!饶是富贵如蒋溪,这张口就来的两千两黄金也是骇得他虎躯一震。
    非也非也,所谓盗亦有道,冥冥中自有天定,岂敢用金钱来衡量天命?涉及到铜臭,李道士的语速都不缓了,语速之急迫,声音之连贯,与刚开始判若二人。
    蒋溪莫名其妙,不满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知道我来干什么呐!
    粉色毛毛虫嚯嚯一笑,捋着山羊胡,伸了伸手指,又恢复了蜗牛般的语速:跟老夫来。
    蒋溪转身看了下胡迭,虽觉得李修士有些装神弄鬼,但也没其他的法子,见胡迭的脸色有所缓和,遂又自来熟地牵起他的手,牵着他跟李修士向床后走去。
    李修士的床后留有一道不宽不窄的空间,粉色的灯笼散发出粉色的光芒,将整个角落渲染出几分难以言喻的丑陋感。
    李道士先行入内,缓缓地拿出一个笼子。又嚯嚯一笑,将笼子递到了二人的眼前。
    只见一只粉色的竹笼里,正昏睡着一条青色的小蛇,蛇头处有一条窄窄的白,这小东西正睡得香,悠闲得时不时吐几下信子。
    蒋溪只觉得胡迭猛然间攥紧了他的手心。
    李道士嚯嚯笑着,指着笼子捋胡道:你们是为了它而来吧?
    蒋溪挑眉望向胡迭,只见胡迭直勾勾地盯着笼子里的小蛇,抿紧了嘴唇。
    是的。胡迭倏然开口,语气坚定。
    李道士又嚯嚯一笑,色迷迷的眼睛三百六十度从头到脚打量着胡迭,每打量一寸,蒋溪就愈发感觉手中传来的多一分的力和紧张感。
    嚯嚯,这位小友初出茅庐还挺重情重义。李道士缓缓收起登徒子般的表情,转瞬间就换上一副义正严辞的肃然面容。
    但你出入世,还不懂这世间生存的原理,所谓情是情,利是利。李道士又重新举起两根滑稽的手指,认真道:还是这个数,一分不能少。
    胡迭不悦道:都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凭什么要你说了算?
    李可爱睚眦必较的态度一丁点儿都不可爱,他充满鄙夷地翻了个白眼,晃了晃他粉色的飘袖,缩回一根手指,嫣然道:就凭一点。
    就凭我比你们道行深厚。
    听到此处,蒋溪多多少少心里也有了几分清明,李可爱口中的道行绝非凡人认为的道行,修仙中人除了修士、还有妖魔。
    他说的你们,大概是指胡迭和那条小蛇。如果小蛇是蛇精,那胡迭又是什么呢?
    他之前又做了什么呢?他还攥着人家的手不撒开,还要摸人家胸口呢!
    蒋溪不由地发了一身冷汗,但转瞬即冷静了下来。他毕竟也是堪堪徘徊在修道门槛外的人,住家老道施泽方对他来说亦师亦友,纵然他总偷懒耍滑不学无术,但在耳濡目染中也逐渐博闻广识,知这大千世界、九洲万物之广妙。
    纸上得来终觉浅,知行合一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蒋溪并非等闲之辈,他生在富贵之家,自诩福泽深厚。自幼就待人宽厚、为人善良、总是付出比得到的多,天道若是有眼,他就当没什么可怕的。
    胡迭顿了顿,冷漠道:我没什么黄金,但是我要带他走。
    李道士莞尔:嚯嚯,这位小道友此言差矣,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你还未入道啊。
    蒋溪闻之笑了笑,左手轻轻拍了下胡迭的肩膀,抽出右手,双手合十抱拳在胸前:李道士,所谓百年才修得同船渡,今日我们共处一室,也是百年修来的缘分。
    嚯嚯,你看你看,这位蒋少爷就很入道。李道士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粉色的符条,当着二人的面,堂而皇之地拍在了笼子上。
    而后又缓缓地举起三根手指,挑衅似地在蒋溪和胡迭眼前晃了晃。
    这一举动彻底惹毛了胡迭,他猛地撒开了蒋溪的手,并将他往后一扔,疯也似地直接朝笼子上扑了过去。
    李道士冷笑一声,嘴唇上下张合,念起咒语。那亮瞎人双眼的艳俗粉色笼子登时发出真正亮瞎人眼的强光,胡迭竟被这猝不及防袭来的光弹了出去,翩翩白衣飘逸,他如破碎的蝴蝶,重重地撞到了墙壁上,继而狠狠地摔在地上,登时七窍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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