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 >花间酒 > 花间酒
错误举报

-水星重力(11)

    紫烟登时大汗淋漓,不为别的,就为小妖精这几个字。
    怪力乱神什么的她话本看得多,却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说一点不怕是假的,但是又手足无措,毕竟自己一个下人又能左右得了少爷什么呢,何况自家少爷看起来已经多少偏离了读书入仕之道,只能每日在佛前祈祷家府平和安乐。
    若是被金陵城里知道,蒋府有妖精,不知道又会招致什么样的祸端?
    姚小姐莫要听照香瞎说,咱们大人不跟小人计较,看在我家少爷的面子上,就放了他一码罢。您的鞭子已经叫人清理干净了,一会儿奴婢带您去清风阁看看好玩的,再做点糖葫芦与您吃,这大好风光,用在置气上多不值当。紫烟狠狠地剜了照香一眼,柔声平气地劝着姚童。
    姚童乖巧地点了点头,记下了重点,那个造饭居士是个小妖精。
    她平安顺遂的人生终于要遇到新的挑战了,她已经不甘于做没有挑战的虐猪道士了,她要做为天下人平定妖魔的正义使者。
    这将是一场大计谋,需要细心策划。书到用时方恨少,有没有什么兵法可以拿来借鉴?
    明显是没有的,她有限的生命大部分都用在了与猪斗智斗勇上,哪还有什么时间读圣贤书,孙子兵法里耳熟能详的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还有什么美人计。
    走是不可能的了,这口气还没出,要么使使美人计?不行,这多掉价儿,但是哥不是总讲兵不厌诈么,只要结果是好的,可以不在乎什么手段。
    妖与人有什么不同吗?妖会吃人吗?妖很坏吗?
    诸多想法在她心里盘旋了一溜十三遭,最后她想出一个新奇的招数:以不打不相识为名,深入敌情,趁敌人不备,取其头颅。
    在姚童人生第一次被猪反噬那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首次学会了什么叫做迂回。
    少年人的成长总是伴随着种种的不如意,由外部催生带来的挫败感会倏地拉长一个人的成长路径或者形态猝变,淬成一个新的刀锋,蹒跚地学会柔软。
    蒋溪在这一天感受到了父辈的苍老,姚童在这一天感知到了天理昭昭,再也不想虐猪了。
    家门
    姚童在紫烟的服侍下,洗了一个舒服的澡,她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比如在穿上不太挑剔,本来紫烟想遣人去姚府拿些姚童的衣服过来,被姚童一甩手不耐烦地打断:不必麻烦,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我穿穿就好,要不就拿你家少爷的。
    紫烟一听,不由得虎躯一震,他家少爷的衣服谁敢动,矫情劲儿一上来可是要翻天的。
    两厢都是惹不起的主儿,紫烟忙陪笑道:姚小姐真是体恤人,紫烟能伺候您真是紫烟的福气,我家少爷那大衣服小姐穿了怕是要宽成麻袋了,紫烟这有几件没怎么舍得穿过的衣服,马上给您拿来,就委屈一下您。
    说罢,立即遣照香去拿,照香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姚童看着照香拿来的衣服,以粉色和淡红色为主,嘴角抽搐,心道这都是什么娘里娘唧的颜色。忽而想到自己要使用美人计,于是捏着鼻子挑挑拣拣,选了一件淡绿的软纱袍穿了上去。
    紫烟又给她梳了一个灵蛇髻,配上她灵动的小脸蛋,转了个身,多少有点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的意思了。
    不错,不错。我自幼不喜女侍婢、也不喜欢女发髻,但是对你,我倒是有几分莫名的喜欢。姚童在穿衣铜镜前晃了晃,没来由地夸了一番紫烟。
    只是这个夸奖来得莫名其妙又奇奇怪怪。
    紫烟微微一笑,只念她是小孩心性,柔声道:感谢姚小姐喜欢,天儿不早了,紫烟着人送您回去?
    哎,那可不行,我本来是想到清风阁玩儿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场戏。不过我发现了更好玩儿的....... 姚童倏地凑到紫烟眼前,近到可以看清紫烟脸上的细微绒毛,她贱兮兮地笑道:紫烟姐姐,你带我去找那个白青玩儿好了,我发现他更好玩儿,你放心,我不会再与他打架了,我发誓。说罢,举起两根胖手指做发誓状。
    这......紫烟犹豫着,是真心犹豫着,很怕这两个祖宗打起来把他们翠竹轩给拆了。
    你别不信我啊,我可是说到做到,我是谁啊?我是堂堂姚府大小姐,闻名遐迩的姚衍的亲妹妹,我拿我哥的声名发誓,绝不打架!姚童看出了紫烟的犹豫,夸夸其词道。
    这番话的效果果然立竿见影,片刻后,紫烟带着姚童来到了偏房外的凉亭处。
    其实姚童早就算好了紫烟的软肋,紫烟也没比她大多少,少女的心思难压抑易流露,紫烟每次替蒋溪到蒋府办事的时候,总会含羞带怯地偷瞄姚衍几眼。虐猪道士虐猪无数,连猪的眼神儿都能一眼堪破,何况人呢。
    他哥这尊大佛还真是好用,以后一定要多用用,估计在坑蒙拐骗上将会无所不及,所向披靡。
    紫烟何尝不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但是一涉及到姚衍,她就多少有些不顾一切的冲动,不过她也流了一个心眼儿,在找到白青之前,先跟胡迭打了个招呼。
    小白没回房,他应该不知道又去哪里偷吃了吧。胡迭正静静地盯着桌子上的梅花糕发呆,不咸不淡道。
    紫烟: 哦,这可怎么是好。那姚小姐非要找白公子玩儿,紫烟也是却之不恭啊。
    这姚小姐是姚衍的妹妹?胡迭似是突然回了神,盯着紫烟问道。
    是的,胡公子。
    胡迭喃喃道:他妹妹为何自己会来这里?蒋溪呢?
    紫烟茫然地摇了摇头。
    蒋溪不是回家了吗?胡迭直起了身板,认真道。
    紫烟肯定地点了点头,而后又摇头,揣测道:应该是回家之后又去了找了姚公子,说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姚小姐才寻了过来。
    神奇玩意儿......胡迭心里砸着这几个字,一字一字地嚼,总觉得不是滋味儿。我们于他,我于他,会是什么新奇玩意儿吗?
    他自从遇见蒋溪后,愈发觉得自己膨胀的占有欲有着呼之欲出的冲动,每次见到蒋溪,就想占据己有。不想让他对其他人微笑,打闹,更不想他跟别人一起。
    姚衍住下的那晚,他失眠了整夜,他只是一只修行了百年的小狐狸,怎么能觊觎一个凡人,甚至是那凡人的真心呢?
    他分不清这种感情,但冥冥中感觉到这种感情是叛经离道的,心及此四字,手上握着的茶杯被他砰地捏碎。
    啊!胡公子!紫烟下意识地抬高了语调。
    胡迭漫天回旋的灵魂终于回到了□□,看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掌,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怎么如此磨磨唧唧的,还得人八抬大轿来请啊!犀利的女生从风中传来,下一秒就见姚童登堂入室进了来。
    咦,他是谁?
    蒋溪是一个又追求高品位又愿意贴近市井的人,附庸风雅的翠竹轩里挂了许多的琉璃灯与长明灯。
    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下,姚童见到了她这辈子见到的最好看的男人: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
    上一秒她还在感叹男人的俊美,下一秒她突然意识到,她哥要失宠了,蒋溪金屋藏娇了一绝色男人,蒋溪是个断袖!她哥也可能是个断袖!一切都被她说中了!
    精神上得到极大满足的姚大小姐带着胜利的目光审视着胡迭,这在旁人眼中,尤其是紫烟眼中,那眼神儿简直与登徒子无二异。
    一阵幽风吹过,撩得鼻子痒,蒋溪倏地打了个喷嚏,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盖棺定论成断袖了。哭多了头疼,他揉了揉绷紧的眉心,怔怔地看着旁边的姚衍。
    秦淮河上依旧衣衫鬓影,香粉满街。各色的画舫丝竹之音靡靡不绝于耳,传到蒋溪心里,却是拨乱了嘈杂,数点红入白茫茫。
    连夜请了圣手邹太医,奇巧淫技之类的不好光明正大,不能用穿梭符,只能在马车上晃来晃去。
    午言,莫要太担心了,伯母不会有事的。姚衍将蒋溪紧攥的手一节一节的抚平,擦了擦他手心里的冷汗,柔声细语道。
    惶恐,像抓不住的虱子,就在身上莫名肆意地游走,只撩得心痒痒。
    蒋溪紧紧地握住姚衍的手,千言万语却哽在喉中 ,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十里红尘,却找不到自己的一丝锚定。
    这一路虽人声鼎沸、摩肩接踵,但过往路人自动给这姚府的车辆让出条路,车夫脚力很快,片刻后就到了蒋府。
    反常的是,府门大开着,空无一人,门口的石狮咋牙咧嘴,红色的灯笼映照下,露出人不人鬼不鬼的诡谲之色。
    如果说之前的惶恐像是预感,一丝丝一缕缕地引着莫名的线,此刻,门可罗雀大门敞开的蒋府大门则像是线那头连接的火药,擎在半空,呼之欲出。
    只要不穿过那扇门,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吧?蒋溪苍白无色的脸上流下大滴大滴的冷汗,他紧咬着嘴唇,硬生生地把嘴唇咬出了血。
    前面马车的邹大夫颤颤巍巍地在学徒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一见蒋府这大门四开空无一人的样子,冷不丁的一惊,不由脱口而出: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午言,家里这是怎么了?姚衍见蒋溪撒了癔症,赶忙晃了晃他,见没有用,又奋力掐他的人中。
    这一招终于见效,蒋溪回过神来,踉踉跄跄地朝门口处跑。不知怎么的,腿早就软了,直接来了个狗啃泥,趴在了地上。
    这一摔可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嗙的一声石破天惊,姚衍抓紧跑过去去扶,扶气蒋溪的时候吓了一跳。
    只见蒋溪五官都肿了起来,额头摔倒一块尖锐的小石子上,被划出了一道口子,有血液正沌沌的流出,鼻子也摔出了血,流到了口腔里,身体力行地表明涕泗横流、七窍流血是什么光景。
    蒋午言!你清醒点,还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能先倒下!姚衍心有不忍,但看这混蛋兄弟脆弱的样子,狠下心来给了他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兼具狠准稳的特性,效果显著,蒋溪嘴里的血被打飞出去,差点喷到邹太医的袍子上。
    你们这两个后生是在干什么!要死要活的还不如抓紧进门看看!邹太医虽然年逾古稀,但中气十足,这一声怒吼如醍醐灌顶,硬生生地将蒋溪凿了个醒。
    我真是没出息啊!蒋溪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一把推开姚衍,不顾一切地穿越了那扇门。
    小时候,走出那扇门,外面就是五彩斑斓充满诱惑的花花世界;走进那扇门,则是无休止的读书与练功,小蒋溪更想每日走出那扇门。
    稍微长大后,尤其学会爬墙钻洞后,那扇门已经不具备什么实质意义了,他想的是冲破樊笼,摆脱父亲的束缚,自由自在地游荡江湖吃喝玩乐。
    再到后来,那扇门隔绝了他的前世今生,万丈红尘于门后碎裂、灰飞烟灭,日后诸多的寂寞时光里、午夜梦回时分,他都泪流满面地想回到过去,再也不出那扇门,守着他娘,守着他此生的幸福,不要大出息,也不要大红尘,只要小烟火。
    坍塌
    虐猪道士姚童找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在翠竹轩的厨房一角找到了抱着笼屉睡着的白青,他嘴里还塞着半个包子,要不是起起伏伏的呼噜声还在,他那副样子足以被认为已撑死,吹了灯拔了蜡。
    姚童心中不由大悦,这得来全不费功夫啊,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白青面前,蹲了下来,认真地思考怎么取他的狗头。
    掐死是不行的,容易脏了自己的手,拿刀砍死也是不行的,会崩血,拿鞭子也行,可是一想鞭子还在紫烟那清理,并未随身携带。
    真是百密一疏,还是致命的一疏。简直抓狂。
    姚童皱着眉头冥思苦想,难免认真地端详了几眼白青,才发现这厮眉眼生得甚好,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虽跟胡迭比少了几分精致,却也凭空增添了几分硬朗。
    就这么让他死了,也怪可惜呵。虐猪道士姚大小姐可能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是个色令智昏的人,忙移开了眼睛,生怕自己再看几眼都要忘记复肘子酱之仇。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刺破之音,如泣如诉,难听极了,姚童不由地捂住了耳朵。
    白青也猝然醒来,懵懂地睁着眼,打量着四周,不经意间就与捂着耳的姚童来了个四目相视。
    啊!
    啊!
    二人都尴尬地叫了起来,互相转过眼神,就好像这样就可以减少尴尬,或者对方就会不存在一样。
    好在有持续的刺破之音,二人就是想说话也抵不过杂音的分贝,就这样过了片刻,一切归为平静,姚童才把捂着耳朵的手放了下来。
    此时她才发现,白青怀里笼屉里的几个包子已经焦糊了。她讶异指道:这包子,怎么了?
    白青也感受到了异样,或者说从噪音开始就感受到了,体内一片燥热之气,像是有火苗在时不时撩着,待杂音消弥之际,这种燥热已濒临一个巅峰,不再是火苗舔舐的热,而是燎原般的燥。
    白青怔怔地看着怀里的黑包子,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喂!小呆子,问你怎么不说话?姚童用手指点了点白青的头,被烫得立即缩回了手,惊道:小呆子,你怎么这么烫!
    白青漠然地抬眼看了下姚童,而后又怔怔地看着黑炭包子,不作声。
    虐猪道士心里的愤恨无法抒发,这都什么事儿,本想取人头颅,没想到一时心慈手软下不去手,还赶上这呆子生病了。
    君子从不趁人之危,姚童只得捏着鼻子翻着白眼,将白青从厨房提溜了出去。
    这一出去不要紧,简直是吓了一跳。茂林修竹、浩浩汤汤的竹海竟然顷刻间变成了衰败落魄的枯黄残枝,竹烟波月不复存在,只在眨眼间,就沧海桑了田。
    姚童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扯虎做画皮了得,这辈子也只欺负过猪,见到这场景登时哑口无言,谁在天降异色面前又能保持喟然不动呢?
    翠竹轩里一片雀喧鸠聚,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闹闹哄哄的,唯有王二还竭力保持着镇静,奔走相告大家需保持冷静。
    除了胡迭以外。
    冰火两重天,翠竹轩的温度越来越高,胡迭体内的冰气就愈发冰冷,他倏地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先是三下五除二做了一张冰符,贴在了翠竹轩的门邸处。堪堪贴完,尚未来得及喘气,门就被一个莫名的物体嗙地一声穿凿了一个洞,这物体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到了胡迭的脚下。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