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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野蔓蔓(32)

    沈大人, 站在这里是?裴言蹊停下脚步,隔着皎洁的月色打量他。
    沈青琢不愿说自己找不着回去的路了,便半真半假地回道:适才面见圣上,这会儿正准备回去呢。
    裴言蹊四下扫了一圈,语气疑惑道:可这并非回霁月阁的方向。
    沈青琢:
    怎么回事?裴少傅为何比他还熟悉回霁月阁的路?
    许是我一心二用,不小心走岔了路。他迈步往裴言蹊面前走,这么晚了,裴少傅是要去觐见圣上吗?
    裴言蹊笑道:沈大人猜得不错,裴某应圣上召见,进宫面圣。
    那刚好一起,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在紫宸殿了。沈青琢顺势邀请道,裴少傅请。
    旁人蹭饭, 他蹭个路。
    月色如练, 挺拔秀颀的两人并肩而行。
    听闻今日沈大人搜查了各宫, 可曾查出什么新的证据?几步后,裴言蹊开口打破沉默。
    未曾。沈青琢轻叹一口气, 语气担忧道, 圣上大为光火,这件案子再这样拖下去, 怕是
    距离案发已过了五日, 宫中不可能一直南禁严, 随着时间的推移, 凶手消失的可能性也越来越大。
    能将凶手藏得如此严实, 绝非常人所能办到。裴言蹊不紧不慢地分析道, 或许, 沈大人今日的搜查,还漏了一处。
    沈青琢眉心微动,莫非少傅指的是长寿宫?
    裴言蹊回道:总之,一定是你我皆意想不到的地方。
    沈青琢若有所思,冷不丁又问道:裴少傅,潘崇遇害一案,确实与东宫无关?
    裴言蹊脚步一顿,肃声回道:裴某敢以名誉担保。
    可少傅有没有想过,或许沈青琢嗓音轻飘飘的,或许裴少傅也被蒙在鼓里呢?
    裴言蹊转眼望向他,目光不言而喻。
    太子殿下心思深重,有些事,裴少傅也未必清清楚楚。沈青琢似是叹了一口气,真心实意地劝道,倘若今夜圣上问起此事,还请裴少傅,谨言慎行。
    闻言,裴言蹊眼神微变。
    沈大人这是在他的嗓音里含了一丝极少见的欢悦,担心裴某吗?
    沈青琢沉默片晌,轻声回道:就当作是吧。
    不论是出于裴言蹊对原主伸过援手,还是单纯可惜才华横溢的状元郎择错了主,最后只能凄凉谢幕,总之,他真心希望裴少傅能少受一些东宫的牵连。
    若是裴少傅还能成为小徒弟的帮手,那再好不过了。毕竟他总是要离开的,而大雍的万里江山仅靠皇帝一人如何治理?他的小徒弟需要良臣贤才的辅佐,越多越好。
    此时,紫宸殿已近在眼前,裴言蹊拱手作揖:无论裴某作何选择,今夜沈大人的情,裴某记在心里了。
    沈青琢拱手回礼:裴少傅言重了。
    前几日,我与沈大人说的话,也是真心实意的。裴言蹊轻笑一声,语气诚恳道,希望沈大人,也能认真考虑裴某的提议。
    沈青琢认真糊弄道:裴少傅放心,我一定会认真考虑。
    裴言蹊微一点头,踏上玉阶,见他转身打算离开,不由出言提醒道:沈大人,你落下的东西还没找回来。
    沈青琢背影一僵:
    一个借口而已,裴少傅怎么还当真了呢?
    ***
    依照原定计划,翌日北镇抚司放出消息,锦衣卫在御花园的后山山洞中,找到了一具无名女尸。
    由于天气炎热,女尸已被蛇虫鼠蚁啃食了大半,面部损毁尤为严重,一时很难辨认出,到底是不是杀害潘厂公的那名宫女。
    案件调查,再次陷进了死胡同。
    于是,镇抚大人只好想办法暂时保存女尸,又放出话来,只要有人能证实这具女尸的真实身份,重重有赏。
    不过,据说看过尸体的人出来后,恶心得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这一日,沈青琢正在查看另一宗案卷,锦衣卫来报,说是又有宫女要来辨认尸体。
    哦?沈青琢放下卷宗,提起了一丝兴趣,带进来。
    大人。进来的是一名年岁稍长的婢女,恭恭敬敬地向镇抚大人行礼问安。
    沈青琢起身,问道:你说你能辨认出尸体的身份,你和绿梅是什么关系?
    宫女回道:回大人的话,绿梅刚进宫时,和奴婢曾同住在一间下房里。
    想必你也听说了,这具女尸损毁严重。沈青琢负手踱步,你能认出她的依据是什么?
    大人有所不知,奴婢曾无意中见过绿梅的身子,她的大腿内侧纹有一个特殊的图案。宫女壮着胆子抬起头,只要那个地方尚未被破坏,奴婢便能辨认出来。
    沈青琢微微蹙了蹙眉,是什么样的图案,你可画得出来?
    宫女迟疑道:应该勉强能还原几分。
    沈青琢当即命人取来纸笔,令那宫女画出图案。
    片刻后,宫女抓耳挠腮地画好了,锦衣卫立刻取过纸,双手递给镇抚大人。
    沈青琢举起手,在日光下仔细端详着纸上的图案,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极为抽象的太阳图腾。
    但他看不出更多的名堂,只能将纸收好,开口道:女尸身上的皮肤早被啃噬光了,你不必去辨认了。
    那宫女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不过,你还是提供了一个有价值的线索。沈青琢招了招手,示意锦衣卫道,赏。
    谢大人赏赐!柳暗花明又一村,宫女激动地连连磕头谢赏。
    将人打发走后,沈青琢又拿出图案研究了片刻,实在没什么头绪,这才招来孔尚。
    孔千户见多识广,可曾见过类似的图案?他将纸递给孔尚。
    孔尚睁大了眼睛,正过来反过去地瞧了半天,一脸茫然道:这是
    看来你并不知道。沈青琢略有些失望,这应该是太阳图腾,也是绿梅的身份标识。
    他很确定,这个纹身图腾跟绿梅真正的身份来历,绝对有很大的联系。
    大人,卑职可以去问问薛大人。孔尚提出了新的思路,薛大人见多识广,常常弄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许他见过这个图案。
    沈青琢略一思索,同意道:好,那你便带着图案去问薛大人。
    孔尚一口答应,正准备离开时,又被沈大人叫住。
    事关重大,需要严格保密,你去问薛大人时,不必告知他前因后果。沈青琢淡淡吩咐道,越少的人知晓其中关键,越安全。
    孔尚:是,大人!
    ***
    案件终于有了新的进展,沈青琢也不急于立即得到答案,办完了当天的差事,打算先回霁月阁修整一番。
    他一路边走边思索,不知不觉中回到了熟悉的地方,谁知霁月阁殿门大开,远远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激烈声响。
    沈大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心道莫不是霁月阁进贼了?
    他加快脚步,甫一踏进殿门,便见两道黑影缠斗在一起,移动速度极快,打得难舍难分。
    一片慌乱中,沈青琢认出其中一个人影,正是他的小徒弟,当即心下一沉,高声唤道:暗卫!
    谁知,缠斗的另一道黑影停了下来,赫然是暗卫本人,主人。
    说时迟那时快,萧慎毫不犹豫地一刀砍向暗卫手中所持之剑。
    铮的一声脆响,剑身应声断成两截。
    你输了。萧慎收刀,语气极尽挑衅之意。
    暗卫面色冰冷地回道:趁人之危。
    你说什么?萧慎瞬间又被激怒,雪亮的刀刃再次杀气腾腾地砍过去,仿佛裹挟着千钧之力。
    暗卫侧身闪过,空手接了他两招。
    沈青琢不得不大喊一声:停!
    但两人越打越起劲,丝毫没有休战的意思,他只得加重了语气喝道:萧慎!
    萧慎浑身一震,瞬间默不作声地收了招,但与此同时,暗卫风的拳头却来不及收回了。
    嘭的一声,拳头与骨骼相撞,发出结结实实的声响。
    嗷!萧慎登时嚎叫一声,告状道,先生!他打我!
    暗卫一愣,迅疾往后退去。
    沈青琢心跳得厉害,快步跑过去,只见小徒弟眼眶下的颧骨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嘶萧慎抬手摸了一下颧骨,顿时疼得倒抽气,先生,好疼啊
    别用手碰!沈青琢既心疼又无语,还知道疼啊?你没事又欺负暗卫做什么?
    明明是他欺负我!少年激动得差点原地起跳,先生不信问问他自己,我只是想和他切磋一下而已,我伤到他了吗?
    暗卫垂着头,声音凝涩:主人
    切磋什么?他是我的暗卫,他敢和你来真的么?沈青琢抬手拧住少年白嫩的耳垂,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先生你偏心!萧慎歪着脑袋,说不清是故意将耳朵往先生手里送,还是想挣脱,嘴里嚷嚷道,疼疼疼
    沈青琢拎着不听话的小耳朵往内殿走,少废话,给我进去。
    一脚将小徒弟踹进殿内,他又转身看向傻站在院子里的暗卫,声音不大不小地问道:七殿下喜欢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
    暗卫单膝跪地,请主人责罚。
    罚你做什么?沈青琢走下台阶,我方才见七殿下刀使得不错,你教他的?
    暗卫摇头:不是。
    沈青琢:那没事了,起来罢。
    暗卫依言起身。
    沈青琢眸光微敛,吩咐道:假如以后七殿下再来找你切磋,你不必像今日这样让着他,动真格的,他吃一次亏,就不会再来缠着你打了。
    闻言,暗卫悄悄皱了皱眉。
    今日他并没有刻意让着七殿下,虽碍于主仆身份,他的确不敢像执行任务那样下死手,但他应付殿下的杀招时,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若不是主人回来打断他们,胜负尚且难定。
    沈青琢催促道:明白我的意思吗?
    暗卫不再犹豫:是,主人。
    不论事实如何,他只需要服从主人的命令。
    你去休息吧。沈青琢目的达到,挥了挥手,今夜不需要你保护,有七殿下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暗卫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很快又重新闭上嘴,悄然无息地隐入黑暗中。
    沈青琢吐出一口长气,转身回到内殿。
    他进去时,小徒弟正趴在床榻上用屁股对着他,光从后脑勺竖起的头发丝都能看出来,少年的脸颊绝对气鼓鼓成了河豚。
    小七?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不出所料,没得到任何回应。
    小七,睡着了吗?沈青琢轻手轻脚地往床榻边走,又叫了一声。
    趴在床上的少年还是一动不动。
    沈青琢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睡着了,那脸肯定不疼了,我还是去看看暗卫有没有受伤吧。
    先生!下一瞬,少年自床榻上一跃而起,修长的手指使劲戳着脸颊,看我!受伤的是我!
    小狗垮着一张脸,狭长的眼尾耷拉着,脸上的神情既委屈又气愤。就这么一会儿,眼眶下的红肿已然转成青紫,小模样瞧着又可怜又好笑。
    沈青琢抿住红唇,努力忍住不发出火上浇油的笑声。
    师徒二人对视片刻,沈先生清了清嗓子:好啦,先生现在就帮你处理。
    萧慎扁着嘴坐在榻边,口中碎碎念道:自从那个暗卫出现,先生就不疼我了,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凶了我好几次
    先生什么时候凶你了?沈青琢打开医药箱,闻言出声反驳道。
    哼!萧慎双臂环胸,重重地哼了一声,开始掰着指头给他数到底有几次。
    沈青琢听着听着汗颜了,小气包,就那么点小事儿,你怎么能记得这么清楚?
    是小事吗?萧慎仰着脸,一字一顿道,与先生有关的所有事,对我来说都是头等大事。
    沈青琢心头一暖,不由感动道:如果你能只将先生对你的好,当作头等大事来记,那就更好了。
    他现在总算知道原主最后为何死得那么惨了,小徒弟心中一定有个记仇小本本,一笔一划清清楚楚地记着原主对他做的那些事,等时辰一到,便一刀一刀地还回去。
    漆黑的眼珠子黏在他身上,少年反问道:先生对我做过什么坏事吗?
    没有。沈青琢拿着药膏走过去,语气玩笑道,先生对你啊,那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萧慎来劲儿了,追问道:先生真的想将我含在嘴里吗?
    沈青琢:
    萧慎积极地问道:先生想怎么含?
    这就是个夸张的说法,不必当真。沈青琢无奈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少年眼里的光芒急速黯淡下去,哦
    沈青琢以指尖挑起小徒弟的下颌,仔细观察他脸上的伤势,还好,不至于破相,擦擦药就好了。
    少年乖顺地任由先生动作,温热的指腹推开药膏,火辣辣地揉进皮肤里,疼痛和爽麻一齐涌来,他被刺激得不禁打了个冷颤。
    很疼么?沈青琢手指微顿,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怜惜之意。
    这么俊俏的小脸,要是真破相了,那就太可惜了。
    但他不知道,那双似醉非醉的桃花眼,不笑也似含情,这一下直接蛊得少年失魂落魄,仿佛心甘情愿溺毙在他的眸底。
    先生萧慎情难自抑地开口唤道,扬起的脸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点一点向上,缓缓挨近那张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面容。
    啊,对了。沈青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干脆利落地直起腰身,我忘了问你哎?
    脖颈越伸越长的少年一个没控制住,头重脚轻地栽了下去,噗通一声跪在先生身前。
    双手下意识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摆。
    于是,刺啦一声,夏季特别定制的薄版飞鱼服,自腰下被硬生生扯烂了。
    沈青琢:
    萧!小!七!一声高昂的嗓音自寝殿中传出来,惊得窗外树枝上栖息的小鸟振翅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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