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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倦免费阅读-格格党(14)

    倒不是羡慕,只是觉得有些新奇,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骤然看见杂粮野菜,感到惊讶一般。
    云无恙的一惊一乍终结在裴折的扇子下,裴折和金陵九并肩走在前面,左屏与云无恙他们落后一步,云无恙和裴折关系胜似主仆,但还是恪守这一礼数。
    两个人都没说话,慢慢往客栈走去,也不嫌无聊。
    所有的线索都终结在添香楼,接下来就是等查探的结果,裴折心中有数,未来几天里自己会比较清闲,也是时候找找太子殿下的下落了。
    金陵九先开了口,状似随意道:今日收获如何?
    裴折摇摇头:尚可,你怎么会出现在添香楼?
    林惊空之前问过这个问题,金陵九没认真答,裴折此时再问,就是较真了,想要个答案的。
    金陵九背着手,狡黠道:随便逛逛。
    再一再二不再三,问过两次都没得到答案,裴折清楚金陵九不会回答自己,也没过多纠结:逛得可好,叫你瞧上的那个例外如何了?
    金陵九沉吟片刻,不无可惜:破相了。
    正好走到客栈门口,裴折怔在原地,金陵九步履未停,带着左屏率先进去了。
    云无恙看着表情古怪的裴折,以为他还在计较破相一事,小心翼翼地问:公子,咱们不进去吗?其实你并没有多大变化,就算破相了,也是淮州城顶顶俊俏的公子。
    裴折轻哼一声,脸上笑意潋滟,丝毫未见颓态:那可不是,我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头可不是虚的,好好休息休息,今儿个我请客,咱们去找钟离昧收债,好好吃一顿。
    云无恙:?
    钟离昧已经离开客栈了,他留了信,说回家收拾一下东西,明日带着医药费回来。
    裴折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陷入了沉思:你想吃什么?
    云无恙苦着脸,比较务实:公子,咱们还能吃点什么?
    钱袋子里还有今天林惊空给的银锭,其他都是零碎的铜板,昨日里帮钟离昧付了医药费,此时入不敷出,捉襟见肘,裴折是个清官的事实,在此刻不折不扣的展现出来了。
    倒真不是俸禄太少养活不了自己,裴折再怎么样也是太子少师,这事另有内情,他自己选的,此时便得咬着牙忍下去。
    裴折把银锭子拿出来,抛向空中又伸手接住:走吧,出家人不打诳语,说了要吃,咱们就不能不吃。
    云无恙默默提醒:公子,你不是出家人,唉,佛门不渡穷逼。
    试图装深沉的小书童被公子狠狠敲了一扇子,然后裴云二人就兴冲冲地一起去吃东西了,他们刚到淮州城不久,太子殿下失踪,淮州知府悬梁自尽,上元夜宴风波,还有接二连三的人命案子,事赶事的,至今他们还没好好逛过。
    因手头略微拮据,两个人挑了个小摊子,买了两份特色的珍珠翡翠汤圆,又点了两碗麻油鸡丝面,东西是现做的,热气腾腾,一上桌两人就埋头吃起来。
    小摊是位阿婆摆的,额外又送给他们两个梅花香饼,这是用新鲜的梅花做的,有淡淡的梅花香气,粉嫩粉嫩的,是梅花花瓣形状,十分可爱。
    云无恙喜欢这种小糕点,吃完饭就捧着咬了一口:唔,好香,是梅花香。
    裴折鼻子受伤堵塞,闻不到梅花的味道,他向来不喜欢甜腻腻的小玩意,见云无恙吃得那么陶醉,遂试探着咬了一口:是不错,不是很甜。
    糕点软糯,虽不如御膳房做的细腻,但胜在新鲜,梅花香气清新浓郁,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甜度,很合裴折的口味。
    很快解决完了梅花香饼,裴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起身走到阿婆身边:婆婆,那个梅花的糕点很好吃,我想多买一个。
    他生得乖,阿婆笑眯眯地把装了梅花香饼的纸包递给他:小娃娃真俊,你们喜欢就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买什么买,刚好剩下最后一个,阿婆送给你就是。
    裴折再三推让,但阿婆仍不肯接,她慢慢地收拾摊子,佝偻的背在烛灯下更显瘦弱,摊子上放着一块很薄的铁甲片,裴折抿了抿唇,从剩下的铜板中数出三十个,放在桌上,然后带着云无恙悄然离去。
    裴折经常做这样的事,云无恙已经见怪不怪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纸包:公子,你还吃吗?
    他家公子不喜欢吃太多甜的东西,这梅花香饼肯定是买给他的
    吃。裴折眼皮不抬,将纸包往怀里塞了塞。
    云无恙一脸郁闷:至于吗,我又不会上手抢!
    不过他转瞬就释然了,兴冲冲地问道:公子,咱们明天还去婆婆那里吃东西好不好,这样你也能多接济她一点。
    不去了。裴折平静道,刚已经把仅剩的能动用的家当都接济出去了,再去的话,咱们就等着饿死吧。
    云无恙满眼错愕:公子,你这次怎么这般大方?
    以往他们接济别人,都不会给太大数目,一是为了量力而行,二是不想让被接济的人产生不劳而获的想法。
    裴折揣着梅花香饼,轻轻地叹了口气:天下不太平,所有人都不容易,那阿婆年逾七旬,还要出来讨生活,实在不易,何况她家中青壮年参与征兵,留她一老妪当家,更是艰辛。
    云无恙挠挠头,疑惑道:公子,你怎么知道她家中的人被征兵了?
    不止是征兵,可能还牺牲了。裴折说着,又叹了口气,那摊子上放着的铁甲片,正是从士兵们的皮甲上取下来的,阿婆她出摊都不忘带着那甲片,肯定是至亲之人留下的,甲片很薄很破旧了,有一定的年头。如今局势稍安,不知她的家人是哪一年被征召入伍,无论如何,身为朝廷官员,便有帮扶之责,我既然见到了,就不能置之不理
    云无恙郑重地点点头:公子真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云无恙是裴折家人收养的孤儿,他的父母都死于战争,云无恙心性通达,做事一根筋,他痛恨劳民伤财的战争,却同情像他父亲一样为了家国披甲上阵的将士们。
    裴折无奈道:这就好了?
    云无恙红着眼圈,语气异常坚定:公子很好,你是最好的人,无论公子想做什么,从文还是习武,我都愿意跟随公子,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让世道太平,让百姓们都安居乐业,能够吃饱饭。
    酸涩感涌上头,裴折闭了闭眼,温声允诺:一切都会好起来。
    梅花香饼一直被裴折捏在手中,到了客栈他才发现,因为和云无恙交谈时情绪激动,他一时没注意,手劲大了点,在梅花香饼中间捏出了一个圆形凹陷,好好的小糕点差点被捏成糕点渣。
    裴折站在天字九号房门前,一脸呆滞地看着手里的纸包,这怎么送?饶是裴折不在乎自己的脸皮,遇到这种事也不禁怔了半晌。
    啧,还是不送了吧。金贵娇气的鸟儿,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怎么会吃他这路边小摊买来的糕点渣。
    裴折转身准备离开,就在此时,天字九号的房门也开了。
    左屏从里面出来,什么都没说,看了裴折一眼就低下头离开了,身后脚步声未停,步子轻缓,慢慢靠近。
    裴折一把攥紧了纸包,将堪堪保持糕点形状的梅花香饼彻底捏成了糕点渣渣。
    裴折:
    脚步声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慵懒的声音随之响起:门外站了那么久,探花郎找我有事?
    嗯,有事。裴折一脸平静地转过身,和倚着门框的金陵九对视,想家了,来找九公子讨杯茶喝。
    金陵九沉默地看着他,两秒后笑了。
    他给裴折沏过茶,因着诸多缘由,选的就是裴折一定十分熟悉的、产自南地潇湘的茶,他存了别的心思,以裴折的聪明才智,不可能看不出来,但裴折今日还是来了,还说是来喝茶的。
    有趣,太有趣了。
    金陵九抬手扶额,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动作比较大,他的肩颈连成一道流畅的曲线,劲瘦的身形似乎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他唇边淌出笑意,似冷月入怀,由衷感叹道:裴折,你让我很感兴趣。
    对此,裴折的反应并不大,他挑了挑眉,丝毫不意外自己会得到这种殊荣:既然很感兴趣,能请我一杯茶吗?
    金陵九叹了口气,形状姣好的眼睛里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你如此说了,我又怎么会拒绝。
    喝茶。
    至今,他们已经一起喝了两次茶了。
    第一次,喝的是南地潇湘茶,他们就知府大人的死展开,问了彼此诸多问题;第二次,是在品香楼里,金陵九揪着裴折置气一事不放,裴折死咬着品茶作题,又是一番交锋。
    今夜是第三次,裴折要向金陵九讨一杯茶水,这不仅仅是为了一杯茶,也是裴折要出手的信号,他在明示金陵九。
    裴探花心思缜密,圆滑狡黠,贯会放长线钓大鱼,他沉得住气,耐得住寂寞,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看似被动,实则后发制人,是个极其聪明的人。
    总而言之,很难对付。
    金陵九脑海中浮现出调查到的关于裴折的事,在今晚之前,他从未对自己所掌握的信息产生动摇,但刚才的裴折很不一样,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危险的信号,他本应该立刻改变计划,但金陵九控制不住自己。
    他迫不及待的想和这个有趣的人做对手了,那一定很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8章
    茶水在玉盏中晃动,上回用的是白瓷茶盏,这回金陵九换成了白玉盏。
    这白玉盏大抵是金陵九喜爱之物,保养得很好,一瞧就没用过几次,裴折亲眼看着金陵九从一堆锦盒中找出它,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个茶盏。
    裴折心里不可避免的想到看人下菜碟,如果不同品质的茶盏代表着金陵九的态度,那从白瓷茶盏升级到白玉茶盏的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不过这念头只持续了几秒,就被裴折自己推翻了,他看了看堆成小山似的锦盒,慢慢收回视线,暗暗磨了磨牙:淦,他仇富了。
    金陵九沏茶的动作很赏心悦目,这一点裴折上次见他沏茶时就知道了,金陵九身上自带一种宁静的气质,让人忍不住跟着他的步调来。
    裴折微低着头,捏着纸包,看到里面惨不忍睹的梅花香饼残骸,他的眼神慢慢平静下来,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拘束紧张了,只有如往常般的从容淡然。
    茶水溅出一滴,在小茶桌上留下一点痕迹。
    金陵九眼中划过一丝懊恼,看来自己并不是有点激动,而是十分激动,激动到没有完全平静的心来掌握手中的一切了。
    在裴折观察金陵九的时候,金陵九也在暗中观察着他,在看到裴折很快恢复冷静时,金陵九有一丝耐不住了,以至于无法稳当地控制手中的茶壶。
    这对金陵九而言,是极大的失误,而他恰恰是最不喜欢失误的。
    将茶水依次倒满茶杯,这一套白玉茶盏共有六只,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金陵九还是将所有茶盏都注满了茶水。
    准备好一切之后,他才落座,抬手向裴折示意:请。
    裴折看了看依次排开的六只茶盏,排得十分整齐,在一条直线上,分毫不差,就连茶盏中的茶水也如此,停留在同一高度。从这些细微的生活习惯上,能够看出人的性格,裴折越过最靠近自己的一杯茶,从中间挑了一杯,抿了口,不动声色地观察金陵九。
    金陵九没有反应,随手拿了一杯茶:我只是觉得,这样安排会有些难度,有难度的事情才值得去做,并不是你所猜测的那样。
    裴折知道他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想法,索性不再遮掩:你没有强迫自己的倾向,但你乐于挑战,你最喜欢去做别人做不到的事,成立天下第一楼,破除悬而不决的冤案,与朝廷分庭抗礼,在各种势力中游走这些都是你乐于去做的。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道:金陵九,你的野心很大。
    金陵九眼底的灼热更加强烈:裴折,你真令我意外。
    如果说冷淡从容的金陵九像朗月初露,给人一种不可亵玩的感觉,那眼底洋溢着兴奋激动的金陵九就像是危险的火焰,他是无法回头的深渊,吸引着所有人前仆后继。
    裴折蜷了蜷手指,滚烫的茶水将他的指腹染上一层艳丽的绯红,他垂着眸子,在那一瞬间,露出一丝迷茫与无措。
    金陵九倏然捏紧了茶杯,待他再细看时,裴折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那一瞬间窥见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裴折轻声道:近些年来,天下第一楼的势力愈发庞大,在南地一带甚至出现了拥护你的城镇,从破除一系列陈年冤案开始,你的存在就挑战着朝廷以及官府的权威,圣上却置之不理,甚至亲口允诺,承认了天下第一楼。慕名而来,经营日久,天下第一楼整合了江湖的势力,逐渐发展到现今的地步,权,钱,这两种东西都紧紧握在你的手中了,金陵九,你的野心还不满足吗?
    金陵九沉默许久,眼底的激动慢慢平息,冰冷的讥诮取而代之:裴折,你还记得之前问我为什么要建立天下第一楼吗?
    记得。裴折指尖轻颤,他向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在此时,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金陵九用那种眼神看着他,你说覆水难收,无奈为之。
    金陵九眼底的冰冷缓解了几分,但仍然刺骨:那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吗,你说使我有洛阳二顷田,安能佩六国相印,你只看到我现在手中有二顷田,合该做出佩相印的选择,又是否想过,我不要这六国相印,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说实话,在你眼中,天下第一楼就只是与朝廷对抗的逆贼,而我,就是野心勃勃的贼子,对吗?
    说到最后,金陵九反而笑了起来,他眼底曾有冰雪消融,而今又重新凝成无波的湖泊。
    裴折将茶水一饮而尽,方才把手中的纸包放在桌上,他脸上尽是和缓的笑意,眼中有狡黠的光:我心中知道你是什么人,不会因任何言论改变,你是野心勃勃,但你也有苦衷,金陵九,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是朝廷害你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吗?其实你不回答我也能猜到,那些悬而未决的冤案并不全是手段,你是真的想为逝者伸冤,如今你来到淮州城,不管这里的命案与你有没有关系,你都不会置身事外。
    金陵九面色古怪,似乎有些奇异:你就那么确定我不会置身事外吗?似乎到现在为止,我都没有插手过淮州城的案子吧。
    你没有插手,不代表你没有参与。裴折放松下肩背,曲肘顶住太阳穴,我大胆的再猜一猜,知府大人的死与你有关吧,你不会亲自动手,但你肯定知道内情,有可能还是你一手策划的。知府大人罪该万死,但孙六并无罪过,凭我对你的了解,你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人出手,这就导致了两件案子联系不上,所以我觉得孙六的事与你无关,有人在故意破坏你的计划,而你今日会出现在添香楼,肯定是得了消息,前去调查的。
    裴折歪着头,不像喝了一杯茶,活像喝了一杯酒,坐没坐相,整个人懒散得不行,唯有那双眼无比清亮,仿佛能够看穿一切:金陵九,你在算计我对吗?我不算倒霉,你也不算幸运,因为在你算计我的过程中,也有人在暗中算计你,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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