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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倦免费阅读-格格党(34)

    金陵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认命道:怪我。
    裴折觉得研究出这种药的人纯粹有病,用这种药的人更加有病,为了那两个时辰的无感无觉,要承受三天的剧痛,何苦来着?
    总而言之,金陵九有病!
    单脚站着太累,裴折倚得舒服,全然没有要站直了的打算,金陵九自知理亏,也不好把人推开了,任由裴折靠在他身上:还困吗?
    裴折冷漠摇头:疼得我一激灵,一点都不困了。
    金陵九努力忽视他话里的嘲讽,问道:那是送你回统领府,还是去客栈,咱们聊一聊?好久没聊了不是,正好可以为彼此解惑。
    这话说出来之前,金陵九真的没多想,但说出口之后,突然觉得这场乌龙也不是全无好处,起码裴折现在不困了,又能和他一起聊聊了。
    裴折之前有句话说的不错:世人多蠢钝,君与我独美。
    在这淮州城里找不到其他乐子,金陵九突然觉得,和裴探花你来我往的算计彼此也是一桩乐事,就连时不时互相吵吵嘴,都比做其他事更有滋味。
    他突然有些舍不得了,这样一个人,怎么忍心看着他毁在天下权力的浪潮之中?
    回统领府吧。
    冷漠的声音打破了金陵九的快乐畅想,也打断了他的不忍。
    裴折慢吞吞道:今夜心情不佳,不想聊正事。
    金陵九表情一滞,不过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他抬手将裴折扶正了些,自顾自地重复道:你想和我去客栈聊聊,好的,我带你去。
    裴折:
    裴折没想到金陵九会做这么不要脸的事,反应过来的时候,金陵九已经抓着他的胳膊,架着他往客栈的方向走出一段距离了。
    从那片勾栏前路过,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更响了些,这一片范围挺大,完全走出去需要半刻钟,耳边尽是与之前听到的高亢叫声无甚差别的声音。
    裴折被那淫词浪语闹得耳根发热,埋头想靠在金陵九身上装聋作哑,谁知一扭头,正对上金陵九脸侧漫出来的绯意。
    玉冠坏了,金陵九没束发,只是松松地系起来,脸侧滑落了几缕,随着夜风乱飘。
    大红灯笼高高挂,整个巷子都是昏沉而暧昧的光,让人想到烧透了的烛灯,开到成熟的花朵,还有话本子里描述的昏红罗帐。
    几种意象合在一起,组成了此时裴折眼中的金陵九。
    裴折打量过金陵九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靠得这么近的,比上元夜冒犯至极时还要近上三分,近到让他想起温泉池中的距离,不过那时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其他地方,没有分给眼前人太多。
    唯有此时,才是真正的满心满眼都装着这一个人。
    金陵九身上的梅花香气很淡,但因为离得太近,裴折感觉鼻尖全都是那股味道,以至于他忍不住轻嗅了两下,让那股带着微凉体温的气息深入肺腑,好似这般就能缓解脚上的疼痛一样。
    裴折的心情没由来地好了不少,唇角一扬,整个人又开始荡漾:我的魅力那么大吗?
    金陵九不明所以。
    裴折摸了摸自己的脸,语气轻佻:不愧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唉,魅力实在是太大了,都让鼎鼎大名的九公子寤寐难眠了,硬要拉着我秉烛夜谈。
    金陵九:
    他突然后悔了,感觉刺客的事也不是那么重要,是哪根筋发错了,想和这么个玩意儿吵嘴?有那闲工夫,回去睡觉不好吗?
    现在已经晚了。裴折哼笑了两声,就算你现在把我送回统领府,也不能掩盖你被我迷住了的事实,小九儿,你刚才已经暴露了,说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倾慕我的?
    金陵九架着他的胳膊禁不住用了几分力,心底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荒唐:我倾慕你?
    裴折忍着笑,抬了抬下巴:嗯。
    金陵九知道此时自己说什么都会被裴折曲解,索性破罐子破摔,夸道:可不是吗,我倾慕你,我可太倾慕你了,这世间我最倾慕的人就是你。你多好啊,名声大,长得好,懂得多,味道也不错,还懂那么多床榻上的话,我可真是倾慕死你了。
    裴折脸一僵,听他这顿夸,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咬牙切齿道: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倾慕我啊!
    金陵九揽着他腰的胳膊紧了紧,亦是咬牙切齿: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倾慕你!
    裴折揪着金陵九的袖子,皮笑肉不笑: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真是太荣幸了。
    金陵九反手握住他的手:不用感到荣幸,毕竟是你应得的。
    两人脸上尽是虚假的笑意,四目相对,均看到了彼此眼中明晃晃的嫌弃和恶心。
    裴折:呵,金陵九绝对有病,还病得不轻。
    金陵九:啧,裴折果然用错药了,都药到脑子了。
    嘶,师兄,你们?
    穆娇一脸意味深长,看着金陵九的目光复杂难言,过了会儿,视线又转移到裴折脸上,是和之前如出一辙的复杂。
    左屏将穆娇拉到身后,他见惯了大场面,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镇定:九爷,此处距离客栈不远,要不我和穆娇先回去,帮你准备一下要换的衣服?
    金陵九像是累极了,摆了摆手:随便拿一件就好,让厨房烧壶水,然后把「雪后天青」找出来。
    左屏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雪后天青」吗?
    金陵九颔首。
    裴折挑了挑眉,忽然有些好奇,能让左屏露出这种表情,「雪后天青」是什么东西?
    左屏和穆娇加快脚步离开,隐隐还能听到两人的讨论声。
    都说了让你不要跟太紧。
    我怎么知道会听到那种话,师兄竟然倾慕那人,师兄竟然有倾慕的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金陵九脸黑了,裴折则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咳,这可不怪我,是你自己说出去的,你这师妹还挺有意思的。
    金陵九瞥了他一眼,没作声。
    裴折正准备再臊他两句,猝不及防,又听见了穆娇的声音:不过看不出来,那裴探花竟然如此身娇体软,走个路还要师兄抱着,唉,我还以为他和传闻中一样,是翩翩的少年儿郎,没想到他这么不矜持,这大晚上约师兄泡温泉,莫不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师兄那样性情冷淡的人,无怪他要这样做。
    直到穆娇走远,声音听不到了,裴折才眨了眨眼,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那么恐怖的言论:她是不是不知道有些词不能乱用?
    金陵九幽幽道:我这师妹还挺有意思的,是吧?
    被自己的话呛到,裴折一阵语塞,忽然又想起那句恐怖的霸王硬上弓,他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出格了。
    直到两人到达客栈,都没再说一句话。
    左屏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在客栈里等候,两人一进门,他就接过裴折,扶着裴折上楼,让金陵九有时间回房换衣服。
    裴折环视四周,没看到穆娇,他对金陵九这个青梅竹马的师妹颇感兴趣,甚至想抽时间和她讨论一下说话的艺术:你们九爷的小师妹呢?
    左屏动作一滞:不知道。
    没忽视左屏的异样,裴折扬了扬眉,眼底划过一丝了然,他心里莫名快意起来,乐呵呵地问道:你们之前说的「雪后天青」是什么?
    左屏:是九爷珍藏的东西。
    裴折精神一振,顿时更好奇了,不过他不打算继续问,准备亲眼见证一下金陵九珍藏的东西。
    上了楼,到天字九号房门口的时候,金陵九正好换完了衣服,打开门将裴折接了过去。
    裴折深觉自己像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从一个人手上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其实他已经习惯脚上的疼了,一开始会那么失态完全是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后来就好了,他到底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可能被这点疼唬住。
    但他暂时不准备说出来,能让金陵九伺候,实属难得,能多享受一会儿就是赚到了。
    熟悉的房间布置,熟悉的人在做熟悉的事。
    裴折坐在桌前,支着下颌看金陵九沏茶:咱俩每回要掏心窝子说点什么的时候,你就爱泡茶,再来几次,我估计都得习惯了。
    金陵九专注手上的动作,头也不抬,随口道:是吗?
    是啊。赏心悦目的东西是看不够的,裴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突然笑了声,以后得少喝你的茶了。
    金陵九正好将水注完,边摆开茶盏,边问道:为什么?我的茶不合你口味?
    裴折意有所指道:哪能啊,就是因为太合口味了,怕喝多了心窝子被掏得一干二净,到那时候我就该没命了。
    金陵九动作一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会的。
    他目光专注,裴折忽然笑不出来了,率先错开视线,暗自嘟哝:狡兔死,走狗烹,什么都会的。
    金陵九将茶推到他面前:尝尝?
    裴折精神抖擞,用盖子刮了两下:这就是「雪后天青」?听左屏说,是你珍藏的,我觉得很荣幸。
    金陵九:是该荣幸,这是我第一次用它。
    裴折手一顿,将视线从澄澈的茶水转移到茶盏上,茶盏壁很薄,盛了滚烫的茶汁后,里面的颜色透了出来,在杯壁上呈现出一种极为特殊的色彩,他恍然醒悟,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这是一块极其珍贵的青玉,颜色比其他青玉要淡一些,我一看见它的时候,就想起雪后的天空,将它做成茶盏后,便起名为雪后天青。杯盖和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越的声响,金陵九唇畔带了笑,沾了裴郎的光,不然我不舍得用的。
    裴折从最后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小骄傲,类似于人们把得意的东西拿出来,想要得到别人的夸奖,于是他很上道地夸道:很精致,九公子眼光向来不错。
    金陵九没作声,但神情轻快了不少,显然是被夸得舒爽了。
    裴折抿了口茶,心觉好笑,小孩脾气。
    金陵九:喝了我的茶,现在该为我解惑了吧?
    裴折咂咂嘴:果然九公子的茶不能轻易喝,还是刺客那事吗?
    金陵九不理会他的讽刺,开门见山:你早就知道了会有人刺杀你,信号弹也是提前准备的,对不对?
    裴折解释道:当日在客栈门口,我发现有人暗中挑拨百姓,便让云无恙去把人揪出来,那人现在还关在统领府,我猜应该和今晚这群人是一伙的,不过可惜了,他知道的事情不多,不然我也不会拿自己当活靶子。
    金陵九追问:同伙都被抓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来刺杀你?
    我都把那东西拿出来了,要没人刺杀我就怪了。裴折懒散地撑着额角,颇有些不爽,我的九公子啊,咱俩什么交情了,你不就是想问我那东西是不是真的吗,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
    金陵九虚心受教,从善如流:是我格局小了,所以那东西是真的?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四目相对,答案一清二楚。
    金陵九蓦地垂下眼皮,眼底晦暗不明:裴折,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意味着什么,江湖与朝堂之上,觊觎之人不计其数,你若不拿出来,它就是虚无缥缈的,你将之拿了出来,就是坐实了传闻,并且将后祸都引到了自己身上,届时,你恐怕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裴折吊儿郎当地笑: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有传言称,当今圣上拿出了一方信物,见之即见圣上亲临,得到此信物的人,上可斩朝臣,下可统三军。
    自古以来,皇家权力不会外分,这传闻中的信物所代表的权力太大,是真是假,没人知道。
    天下第一楼调查日久,也没个结论,金陵九也只是略有耳闻,当日裴折在客栈拿出信物,他才恍然惊悟,当今圣上那般昏庸,也许传闻是真的也说不定。
    事到如今他才确定,那东西确实存在,并且就在裴折手上。
    金陵九愿意陪着裴折胡闹一晚上,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眼下得到了确切的答案,心里莫名空落落的,觉得茶都没了滋味。
    裴折不满地敲了敲桌子:我给你解了惑,你就不管我了,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问题,我要问了。
    我什么时候欠你一个问题了?金陵九说完反应过来,当初裴折是说过想知道答案就要付出小小的代价,抱歉,一时忘了,多谢裴大人为我解惑,我可以将知府大人一案的凶手告诉你。
    裴折意兴阑珊:别,案子我要自己破,我有其他的事要问你。
    金陵九抬抬手,示意他问。
    金陵九,你是不是有病?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之前说那种伤药是最好的,对你而言是最好的,我小小的伤口都觉得疼,你却习以为常。
    裴折斟酌着语句,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冒犯,然而他说了一大通才发现,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冒犯的。
    或许我该问得直接一点,你不怕疼对吗?
    他嘴上说着直接,问得却并不直接,甚至近乎温柔。
    裴折是这样的,有利刃的锋芒,却又有水一般的包容,他的体贴渗透在某些细小的方面,如果不注意,根本无法察觉。
    金陵九见过那么多人,各形各色的,什么性格都有,但裴折绝对会占到一个最,他是最温柔的一个。
    你怕疼吗?金陵九反问道。
    裴折大方:怕,不止我,大多数人应该都怕疼,我们可以忍受疼痛,却还是怕疼的。
    能忍受和怕并不冲突,他觉得金陵九不属于这一种,金陵九给他的感觉,不是能忍受疼,而是有些享受。
    金陵九揉了揉眉心:裴折,你问到了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裴折歉意道:我很抱歉,但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金陵九不知道裴折会那么敏锐,注意到了这一点,事到如今,他又不能不回答,这种迫不得已令他的心情变差了几分:是,你想的没错,用你的话来说,我确实有病。
    裴折说的既对,也不对,他确实享受伤口带来的痛苦,但并不是完全不怕疼,享受是因为,那种痛苦可以转移注意力,让他暂时忽略更痛苦的感觉。
    他并不嗜痛,但确实有病。
    他的伤药是专门准备的,应他自己的要求,这绝对是金陵九不愿意承认的秘密之一,当时发现拿错药了,他还心存侥幸,以为裴折不会发现,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问到了。
    其实不止是伤药,金陵九的吃穿用度都是不同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醉果酒。
    金陵九是千杯不醉的,在去过统领府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喝不了果酒,果酒会与他服用的另一种药产生作用,使他意识昏沉,像醉酒了一般。
    那种药的效果会持续很久,客栈门口被围住的那天,他刚服用过,药效至今还没退。
    裴折尽量让自己显得平常,问道:治疗得怎么样了?
    许是觉得说一句是说,说两句也是说,金陵九没有刚才那么抵触了:不怎么样。
    瞥见裴折瞬间揪紧的眉头,他还恶劣地笑:看过不少医师,都说治不好,一辈子的病,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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