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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倦免费阅读-格格党(40)

    他说的是和金陵九吃便饭时候的事,裴折喝酒不断片,还记得自己当时说的话有多不客气,闻言心虚地移开目光:行了行了,你也不用太过忧心,殿下被掳走后,我在他房里发现了一封信,那信上说让我去上元夜宴。如果太子殿下真的被掳走了,对方也不会对他下手,要是没猜错的话,淮州城的案子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有人邀他赴上元夜宴,在暗处看着他解开迷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幕后的人都绝对不会就此收手。
    他有预感,对方很快就会有新的动作。
    裴折的话并没有令林惊空完全放心,白日里,他还是安排统领军在城中内外排查,还张贴了告示,让百姓们发现可疑之人立即上报。
    刚结束了两桩案子,城中百姓心里还紧绷着,以为事情还没结束,见了告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客栈里。
    金陵九坐在桌前,神色难辨。
    穆娇倒了杯茶,搁在他手边:近日里城中查得严,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的人没敢扩大搜寻的范围。
    咳咳,城中在查什么?金陵九掩了掩唇,眼底浮上一层寡淡的光。
    穆娇拧了拧眉,起身将开着的窗户关了:是统领军,具体消息不清楚,像是在找人。
    金陵九蜷了蜷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茶杯,感受到热量在手指上散开:找人,是在找那跑丢了的小太子?
    穆娇:有可能,师兄打算怎么办?
    金陵九没答话,拢了拢大氅,他在房间里穿得简单,穆娇怕他受凉,硬是给他披了件大氅。
    屋子里燃了安神香,熏得人昏昏欲睡,金陵九支着下颌,半阖着眼皮,许久都没动弹。
    穆娇知他这几日不快意,没有打扰。
    从淮水边回来后,金陵九就病倒了,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此地医师还没有他自己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左屏和穆娇劝不动他,只能像以往一样照顾他。
    左屏刚走到门口,穆娇就听到了动静,给他打开门,手指压在唇上比了比,让他小点声。
    左屏会意,放轻了步子,反手将门关上。
    两人打着手势交流,一句话还没比划完,金陵九就睁开了眼:回来了?
    这是问句,经他说出来却是陈述的语气,仿佛他早就知道左屏回来了一般。
    吵醒九爷了?
    金陵九摇摇头:没,本来就没睡。
    只是有些倦意,一睡过去就会做梦,梦里有大团大团恍惚的黑影,光怪陆离,还有那些早就埋藏起来的过往,像一条系在颈上的绳子,勒得他喘不动气。
    不想睡。
    左屏将带回来的信函递给他:我们的人去查过,雇佣六杀门的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现身,一直都是通过中间人联络的,时间大概是一个月前,据说他们之前也找过其他人,但都被拒绝了。
    金陵九敲了敲桌子,没作声。
    左屏:当时我们的计划在推动,江湖上不少人知道我们天下第一楼瞄上了第一探花,所以这刺杀的重金才会落入六杀门的口袋里。
    六杀门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江湖上杀手不少,有能力者辈出,六杀门根本排不上号,要不也不会将近二十个人都被左屏一人解决。
    关了窗之后,屋子里有些闷,金陵九脱下大氅放在一旁:看来有人盯上了探花郎,并且想要他的命,一个月前,那时他还没到淮州城吧?
    左屏颔首:没到。
    一个月前,不仅裴折没到,金陵九也在赶来淮州城的路上。
    太子一行人的行踪是保密的,幕后之人能够在一个月前找上六杀门,让人在淮州城刺杀裴折,已经不仅仅是巧合了,这是早有预谋。
    屋子里没生暖炉,金陵九一生病就有些畏寒,下意识追寻热源,他手背贴着茶杯,汲取那点稀薄的热量:雇佣六杀门的人很清楚裴折的行踪。
    穆娇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给他重新倒了杯热茶暖手:很可能是他们自己人。
    除了自己人,没人能够将时间控制得如此精确。
    左屏眉心紧蹙,问道:有没有可能是我们在找的人?
    穆娇摩挲着袖箭,指尖贴在锋利的刀刃上抚动:不一定吧,他和那探花郎的关系可不简单,且不说他忍不忍心,能费这么大劲找到六杀门,也不是他会做的事吧。
    我倒觉得有可能,传闻是真的,裴折手上有朝廷的信物,他曾说过自己多次遭到刺杀,之前在京城里可能是试探,现在来到淮州城,便是要动真格了。金陵九打了个哈欠,关系再好也经不起利益的冲击,何况裴折挡的不是一条无关紧要的路,至于找上江湖的人,有什么能比江湖的人更利于隐藏身份吗?
    穆娇幽幽地叹了口气:从没听说小太子有什么作为,现在看来,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么无能,心机手段都不缺。
    皇家的人,个个都流着算计人心的血,玩弄起手段来都是一把好手,别看小太子年纪不大,就算还没学会如何玩弄人心,有个那样的娘,总会耳濡目染,学到一分半分。金陵九淡声道。
    左屏和穆娇眼神复杂,颇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金陵九嗤笑一声:怎么,觉得我会在意这个?若是真在意又能怎样,难不成要把身上的血都放光?
    因为生病的缘故,金陵九的唇色很淡,几乎要和苍白的脸色融在一起,整个人身上都透着一股病态的虚弱气息。
    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眼看着两人变了脸色,金陵九忍不住笑出了声:逗你们的,说回刚才的事吧,不管是谁下的手,现在不能让裴折出事,之前的人都撤回来,重新派几个武功好的暗中跟着他,必要的时候加以保护。
    左屏应下,金陵九又补充道:找人的动作麻利些,一定要赶在林惊空他们前面。
    方才说话的时候略有些激动,说完了才察觉到手上的灼痛,金陵九垂头看了一眼,手背上已经有一片红痕了。
    被茶水烫的,险些起了泡。
    他默默将手从桌上撤下,掩在了衣袖里,不动声色地搓着那片红痕,直到将它搓得更红,险些要破皮才停手。
    感受到火辣辣的刺痛,金陵九眼神清明了几分。
    穆娇还在想他刚才说的话,目光中透露出些许担忧:如果我们猜的没错,朝堂很快就会出事,信物在探花郎手上,他必定是皇帝的人,此番南下,不是游历祈福那么简单。
    金陵九不置可否:本就不是游历祈福那么简单,不过也在我意料之中,当初的计划没错,裴折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他,才能让我们的计划发挥最大的作用。
    探花郎虽然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左屏斟酌道:九爷,这几日来往查得严,我们要不要暂时停下计划?
    他回来的路上,看到了衙门的人在贴告示,城中气氛紧张,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金陵九站起身,往窗户走去:不停,一切照旧,尽快安排他们进城。越是草木皆兵,越容易引起人们心中的恐慌,这关头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们的探花郎势必会挺身而出。
    穆娇快速上前几步,将他推着窗户的手按住:师兄,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别吹风了。
    金陵九抽出手:我没事,老毛病罢了,开窗透透气。
    穆娇深知他脾性,丝毫不为所动:那你穿厚点再透。
    金陵九:
    窗外的冷风吹散了浓郁的熏香,左屏和穆娇离开了房间,金陵九躺在床上,脸色有些难看,想将身上的被子掀开,纠结良久,又默默放下了手。
    刚才他说憋闷,想透透气,不料穆娇直接搬出了师父,还说已经将他病倒的事传回了江阳。
    江阳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他师父隐居的地方。
    老毛病了,他不想让师父知道,没想到穆娇的动作那么快。
    金陵九仰躺在床上,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
    想不做梦,安安心心地睡一觉,不用太久,能睡两三个时辰就好。
    别说两三个时辰,他连半个时辰都没睡上。
    敲门声毫无规律,一直不停。
    他正处在将要睡着的边缘,猛地从那种混沌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心脏狂跳不停,出了一身冷汗,怔了两秒才缓过劲来。
    披着穆娇拿到床边的大氅,金陵九沉着脸去开门,他鲜少有黑脸动怒的时候,因为起床气动怒还是第一次。
    一开门,正对上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裴折眨了下眼:九公子,没睡好吗?
    熟悉的欠揍。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小九儿:睡觉做噩梦,好气。
    小探花:听说有人陪着睡,可破噩梦。
    小九儿:?
    第44章
    歇了几日,裴折在统领府里闲得无聊,带着云无恙出门放风,日日看着林惊空那张拉长的黑脸,他都快吃不下饭了。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曾经住过的客栈。
    裴折心想,来都来了,就顺便看看金陵九吧。
    当日在淮水边,金陵九离开时一脸恹恹,看着精神就不好,裴折瞬间就想到了初见那夜,加之穆娇说的话,他几乎可以笃定,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九公子又生病了。
    路上,裴折花费了十文钱的巨款,将跟前跟后的云无恙撇下了,然后一个人进了客栈,熟门熟路地上楼、敲门。
    他是真没想到,金陵九会病得这么严重。
    裴折瞧着金陵九白到骇人的脸色,还有眼皮子底下那一溜乌青,瞬间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问话。
    这一看就没休息好,应该还不止一天。
    金陵九没好气地看着面前的不速之客:裴大人大驾光临,可有什么要事?
    他脸色很差,心情很差,语气也很差,整个人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倒没什么重要的事,散步来到附近,顺便来看看你。裴折一边觉得这样病恹恹的金陵九惹人心怜,不忍再逗,一边又觉得他臭着脸太过罕见,新奇不已,当日你离开淮水时脸色不太好,我一直惦记着来探望你,这几日一直忙着案子,今日才倒出空来,正好走到这边,听掌柜说你一直没有离开过客栈,这便上来了。
    他放缓了声音,温和关怀道:看你这脸色,生病了?没休息好?
    托福,刚睡下,就被裴大人锲而不舍的敲门声吵醒了。金陵九自动忽略了生病的问题,嘲讽道。
    裴折搓了搓指节,听着他刻意加重的锲而不舍四个字,讪讪一笑:是我冒昧了,给九公子赔个不是。
    金陵九垂着眼皮,没什么情绪:无碍,裴大人可还有事?
    裴折:没其他事,只是放心不下,来看看你。
    裴折觉得自己说得十分自然,十分客气,接下来金陵九该请他进去坐坐了,顺便喝个茶,聊聊刚结的两桩命案。
    然而金陵九实在提不起心思,冷着脸应了声:哦,现在看完了吧,看完我就关门了。
    裴折缓慢地眨了下眼:你刚才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金陵九两手抓着门,微微合拢了些:我说,我要关门了。
    下一秒,房门在裴折面前合上了。
    裴折:?
    金陵九烦躁地按了按眉心,他实在没心情和裴折掰扯,左屏和穆娇都出去了,不然也不会让裴折敲到他的门。
    裴折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气笑了。
    今儿个的金陵九是真的和以往不一样,仿佛揭下了一直以来的面具,没有那种从容温和,凌厉又自负,完全不给他面子。
    所幸探花郎脸皮不薄,没因为他的举动动气,也不在意面子的事,抬了手就又敲起门来。
    他决定再给金陵九一次机会。
    这次金陵九出来得很快,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回到床上。
    裴折先发制人:看你休息得不好,我知道一些治疗失眠的法子,要不要聊聊?保证能叫你睡个好觉。我的九公子啊,就收留我进去坐坐吧,我在这淮州城里可就只有你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了。
    他眼睛亮亮的,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金陵九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侧过身:进来吧。
    金陵九不是失眠,只是多梦,并不稀罕裴折的法子,只是他知道不放人进来,这满口胡言乱语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估计门还得响几次。
    冷风吹散了熏香气息,使得屋内的香气并不算太浓郁,只有淡淡的气味。
    裴折对这种燃烧的熏香比较敏感,进门先打了两个喷嚏。
    金陵九懒得备茶水,只扯了张凳子给他:今日没休息好,懒得动手,茶在盒子里,东西都有,你想喝哪种就自己拿。
    裴折对茶并不太热衷,他只是对金陵九沏的茶感兴趣,闻言摆了摆手:不用劳烦,还有正事。
    金陵九身形微顿:裴大人有什么正事?急不急?要不改日再说?
    急啊,可不能改日再说阿嚏!裴折又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闷声道,说了要让你睡个好觉的。
    金陵九:这算哪门子正事?
    裴折站起身,推着他往床榻去:我不是扰了九公子的好眠吗,来,现在赔给你一个。
    金陵九想说自己并不是失眠,但一想到说了后还得费心解释做梦的事,就闭了嘴,顺着他的力道坐在床上:裴大人莫不是要哄我睡觉?
    起床气散得差不多了,金陵九又恢复了以往那种从容平和的状态。
    裴折笑了笑:是要哄你睡觉。
    说着,他没理金陵九惊诧的表情,自顾自地走到窗边,抬手就将窗户关紧:生了病还折腾,老大不小的人了,跟不懂事的孩子似的。
    金陵九脱了大氅,倚坐在床榻一旁:看出来了,裴大人今日是来教训我的。
    裴折轻笑了两声:可不是教训,是我报仇呢,刚才被拒之门外,我心里满是怨气。
    我的错。金陵九从善如流,睡得不好,惊醒了,没制住自己的脾气。
    裴折拖过凳子坐在床边:得了,不说那些有的没的,来哄你睡个好觉。
    金陵九现在听到好觉两个字都觉得心动,好奇道:怎么哄?
    裴折简单想了下:要不我给你唱个小曲儿?或者给你讲个故事?听说哄孩子睡觉就这两种法子。
    金陵九:讲故事吧,说个有意思的故事。
    裴折嗯了声:你先躺下,闭着眼听。
    金陵九拗不过他,加之有些好奇他能讲出来的故事,乖乖地躺下了。
    裴折满意地扬起唇角,正准备讲个山野精怪的故事,就看到金陵九压在被上的手。
    一大片刺目的红。
    金陵九皮肤白,不太健康的冷白色,手背上的红仿佛一滩血,落在皑皑的雪中,格外明显。
    不是要讲故事吗?
    裴折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平静道:给你讲个少年郎独闯大漠的故事,从前有个少年,自小习武,功夫不错,他生在水乡,最喜欢的就是师父口中的大漠。八/九岁的时候,师父辞别,他听到了师父和家中长辈的谈话,说要回大漠,于是少年偷偷混进了师父搭乘的去往大漠的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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