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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倦免费阅读-格格党(74)

    风听雨并不完全相信裴折的话,但赌一把并不吃亏,只要抓住了裴折的情哥哥,就能要挟他交出手上的东西。
    裴折被关押在风听雨的府邸,说是关押,其实待遇还不错,比瓷窑中的人好了不知多少倍。
    风听雨并未对他有太多关注,裴折心里清楚,他现在怕是忙着找萧澄明算账。
    透露信物之事,本不在他的计划之中,这是他最后的筹码,萧澄明的话多少影响了他的情绪,对于金陵九的病症,他心里还是很在意,想要尽快解决白华城的事,然后带金陵九去一个地方。
    风听雨准备三日后放了商队的人,在裴折被关押的第二天,有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找来了。
    裴折的牢房是风听雨府邸内普通的客房,房间里笔墨纸砚俱全,三餐按时送上门,门口有五六个侍卫把守。
    这一日,裴折正在房间里练字,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动静,有人在争吵,他没在意,但过了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外面闯了进来。
    少年手里拿着鞭子,一鞭子甩在门上,削下大片的木屑:你竟然是邺城来的人,还是个官员,第一探花裴折?
    是段西衡,番邦王室的九皇子,是当今番邦大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对于段西衡的出现,裴折是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在戏园子里利用了段西衡一番,再没想起过这个娇气的九皇子。
    不对,差点忘记了,当初风听雨的府邸起了大火,他与金陵九一同过来凑热闹,关于这位九皇子,两人当时还曾聊过几句。
    一提起这个,裴折就想起金陵九曾经说过的话,那时他还觉得金陵九这话意有所指。
    王室的种,哪会是任人算计的蠢货。
    裴折看着这个越过一众守卫闯进来的人,似乎有些明白了金陵九的意思。
    九皇子,好久不见。裴折扫过他手上的鞭子,笑了笑,今日不用剑了?
    守卫的人跟着段西衡进来:殿下,将军有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他,您还是回去吧,别让我们难做。
    段西衡斜睨了他一眼:是你的将军权力大,还是我这个皇子权力大?这天下可还不姓风,你胆敢拦我,就不怕消息传回王庭吗?!
    侍卫怔了一瞬,他们是这府上的守卫,以前也曾见过段西衡,但段西衡在风听雨面前一直表现得畏畏惧惧,从未像今天这样过。
    段西衡一鞭子甩过去,从侍卫脸侧划下:再不滚出去,本殿下要了你的命!
    一串血珠从侍卫脸上飙出,在空中划出一道赤色的弧线。
    裴折眯了眯眼,掩下眸底的惊诧之色。
    见段西衡不是说笑,侍卫脸上满是惊骇之色,不敢再违逆他的命令,连忙退出房间。
    段西衡走到桌前,扫过桌案上铺着的宣纸:你让风听雨买来的?
    他们王庭不习惯用这样的纸张,像风听雨那般满脑子都是打打杀杀的人,根本看不上读书人和与之相关的东西,断然不可能主动寻来这些东西。
    裴折将笔搁下:九皇子应当不是单纯来看看我的吧?不知你此番兴师动众地闯进来,所为何事?
    段西衡没有回答,反而将裴折写在纸上的字一一念出: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萍之末。字不错,用朱砂来写,应当会更加漂亮,还未曾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竟识得这字句!
    裴折心中一惊,面上不露分毫:我可不是九皇子的父兄师长,没有教导你的职责。
    言下之意,我不是你爹,别问我,问我也不告诉你。
    段西衡表情扭曲了一瞬,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砸过去,同时忍不住骂道:裴折,你好大的胆子!我好心好意来看你,还给你带了便于作画的朱砂,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裴折拿起纸包,摩挲了一下,扔回了他怀里:承蒙谬赞,在下不胜荣幸,你算哪门子客人,不过好意我心领了,收回吧。
    段西衡:
    裴折优哉游哉地坐下,揉了揉手腕,久不拿笔,刚写了一会子字,就有些累了。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灿烂微风和煦,若不是段西衡在这里,他早就去床上躺着了。
    段西衡拿着鞭子,指着他的鼻子:裴折,你是不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被关押在这里,就算风听雨拦着也没用,本殿下一句话就能要了你的命,你最好对我客气一些!
    如何算客气?裴折笑吟吟地看着他,全然没在意那块戳到自己脸上的鞭子,殿下是想让我给你沏一壶茶,然后再给你讲一讲这白华城被屠城的往事吗?
    白华城曾为九州三城之一,繁华无比,若非被番邦屠城,而今应当是朝廷强大的边城。
    裴折的讽刺丝毫不留情面,将事实摊开,明晃晃地指出,他和段西衡分处不同的阵营,有着永远不可能和解的国仇家恨,表面装得再平静,也无法更改这一点。
    段西衡表情一变,收回了手:那你现在在这里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要和风听雨合作?风听雨主战,恨不得杀光你们的百姓,你难道不知道吗?
    裴折倚着椅背,平静地回望着他:九皇子没听过一句话吗,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同样的,这世上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段西衡沉默地站在桌前,像是在思考他的话。
    裴折也没理他,暗自在心里思索,段西衡今日来此的目的。
    只有永远的利益段西衡目光灼灼,既然如此,你与我合作如何?
    裴折掀起眼皮:这和我与风听雨合作有区别吗?
    段西衡拧着眉:当然有区别!风听雨想让你死,我却想让你活,风听雨想要你们的土地,想要赶尽杀绝,而我只想维持现状。
    裴折想起来白华城之前,从卫铎那里听闻的消息。
    番邦大皇子确实不是主战派,严格来说,他属于中立派,大皇子的才能并不出众,但因为王后得到缘故,他和段西衡都颇为受宠。
    裴折快速思索着,逐渐得出了一个结论:段西衡、大皇子乃至王后,都是主张不开战的。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段西衡会出现在这白华城中,其实并不是因为任性游玩,而是来阻止风听雨的。
    风听雨在番邦势力很强,和他们的主张不一致,势必与其他皇子存在联系,若此次风听雨攻下邺城,打开朝廷边疆的缺口,那开战必然会成为番邦王室唯一的选择,同时风听雨所支持的皇子,也将拥有与大皇子争夺继承权的资格。
    朝廷风云迭起,番邦王庭又何尝不是如此。
    裴折暗自腹诽,当下真乃多事之秋。
    见他久不作答,段西衡有些急:你是不相信我吗?
    与风听雨相比,他确实没有令人信服的底气。
    裴折做了个请的手势:稍安勿躁,殿下请坐,你可想过,贸然闯进来,说要与我合作,会被风听雨觉察到你的计划?
    风听雨丝毫不在意段西衡,放任他留在白华城中,一看就是还不知道段西衡来到这里的真实目的,但经过今天这一出,风听雨一定会起疑。
    你不用担心我的事,我自有圆回去的说辞,我今日来此,只是想告诉你,这是你我最后的机会。段西衡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不知你与风听雨做了什么交易,但我可以告诉你,你没办法离开这白华城,还有被抓起来的商队之人,他们都会死。
    裴折表情一变:怎么回事?
    段西衡平静道:风听雨调动了狼师中的弓箭手,埋伏在白华城附近,准备趁开城门之际,一举进攻邺城,届时就算攻不下邺城,也可以当着邺城官员及百姓的面,杀了商队众人。
    裴折掩在袖底的手瞬间收紧,沉沉地看了段西衡一眼。
    屋子里静悄悄的,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鞭子陡然划过的破空声,击碎了静谧。
    要开城门的当天,裴折一早就被带上了白华城城墙。
    风听雨在他身边,边走边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不打紧,风将军的伤药还不错。裴折穿着一身月牙白的长衫,这衣服是风听雨特地让人送过来的,要他今日一定穿上。
    风听雨骄傲地抬了抬下巴:那当然,你们中原怕是没有效果这么好的伤药。
    裴折一笑:确实没有,我们中原以礼相待,像九皇子那种爱以武欺人的人不多,很少有受伤的时候,也用不着这些东西。
    风听雨的笑容慢慢凝固了,表情难看了不少,纵然他听不懂裴折话里的弯弯绕绕,也知道裴折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裴折眺望着城下,忽而问道:九皇子怎么样了?今日可会过来?
    他不会来。风听雨狐疑地看着他,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
    裴折转过头,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不是关心他,我只是在想,若今日看到他,要怎么报复回来。
    风听雨不作声。
    裴折伸出手,手腕上缠着纱布,隐隐透出红色:怎么说,我也算是风将军的盟友,你就放任他伤我?
    风听雨耸耸肩:我可管不了他,你莫不是忘了,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将军,他可是王庭中受宠的九皇子。
    裴折意味不明道:平平无奇?风将军如今独占白华城,手握狼师大军,不日就会挥师攻打邺城,数以万计的生命都握在你一人之手,你未免过于自谦了。
    这话不是恭维,胜似恭维,风听雨脸色缓和下来,隐隐透出些得色。
    商队的人被带到城门口,他们面黄肌瘦,一个个都有气无力的,可见过得不是很好。
    裴折眼底划过一丝冷厉:我竟不知番邦缺粮食缺到这种地步,连口吃的都拿不出来了,何其穷困!
    风听雨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可没短你的吃喝,若是介意这些人的遭遇,你不妨多想一想,他们是什么身份地位,谁会给俘虏优待?
    他说的是实话,朝廷与番邦处于对峙的状态,谁会优待敌方阵营的人?
    但裴折依旧不爽,恨不得一脚将风听雨踹下城门,在他看来,商队的人根本算不得俘虏。
    放归商队众人的消息已经递到了邺城,因为商队众人身体虚弱,刘巡会带着邺城守卫来接他们。
    这个过程中,风听雨的人会退到邺城与白华城中间的位置,双方不打照面。
    长长的队伍从白华城延伸出去,像一条缓慢飘动的缎带,即将在下一秒飘向邺城。
    裴折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忽而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风听雨:你为什么会同意退开距离,照你的个性,应当会趁机大举进犯,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攻下邺城才是。
    风听雨心头一紧,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你似乎对我的误解很深,我可是说话算数的人,答应你要放了他们,又怎么会出尔反尔。
    裴折定定地看着他,良久,移开了视线,并未对他的话加以评论。
    倒是风听雨,在裴折转过头后,频频偷眼瞧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到商队的人都从白华城离开后,风听雨意有所指道:怎么不见你的心上人?
    他叫不出情哥哥那样的称呼,深觉裴折腻歪又古怪,竟然会喜欢一个男人。
    脑海中浮现出一张秾丽美艳的脸,风听雨抿了抿唇,不得不在心底承认,那男人生得不错,比女子还要好看。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裴折笑了笑:怎么,你要和我抢男人?
    风听雨:
    裴折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他,啧啧了两声:不行,放弃吧,你抢不过我。
    风听雨气笑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抢不过你?
    他争强好胜,只顾着和裴折打嘴仗,全然忘记了这是在争一个男人。
    裴折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惊诧:原来你真的想和我抢男人。
    风听雨:
    裴折负手而立,微抬着下颌,骄傲道:我情哥哥是不是生得很好看?啧,我也觉得他好看,这天底下再没有比他还俊俏的人了。
    真他娘的要命!风听雨一脸无语,并不是很想和一个男人讨论另一个男人好不好看,以及有多好看的问题。
    许是想起金陵九,裴折脸上浮现出隐约的笑意,仿若春水初融,虽不明显,却令人心折。
    我家情哥哥长得好看,自然是喜欢同他类似的人,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谁比我更好看?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咸不淡地斜睨了眼表情僵硬的风听雨,当然,不排除他会有退而求其次想法的可能,但退一步和退一百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恕我直言,风将军你的脸,可是退一百步也轮不到的。
    风听雨:
    退一步退一百步的,说这么一大通,他险些没转过弯儿来,你他娘的直接说我不配不就行了?
    不过从样貌上来看,他确实不如裴折和他那位情哥哥,风听雨不是在意长相之人,并不耻于承认这件事。
    你那心上人生得再俊美又如何,早晚都要娶妻生子,难不成你真以为你和他能够在一起?
    他不理解两个男子之间的情谊,番邦也不乏好男风的人,但在他看来,那都是玩玩罢了,男人终究还是要娶个合心意的女人。
    裴折嗤了声:我和他如何不能在一起?世间有男男女女,就会有多少种倾慕之情的存在,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各有各的活法,风将军与其操心别人心悦男的女的,不若先顾好自己。我们有句老话,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便送与风将军吧。
    风听雨:
    和裴折说话能被气死,这是风听雨得出的唯一结论。
    他不再试图搭话,专心致志地关注着走远的队伍,以便发号施令。
    裴折暗自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环望四周,寻找金陵九的踪迹。
    他与金陵九约好,由他拖住风听雨,金陵九趁机做出离开白华城的假象,等到风听雨追来之际,再合力将其击杀。
    自古有云,擒贼先擒王。
    风听雨的狼师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与其倾尽邺城和禁军全力,和对方硬碰硬,不如从根源处找出解决的办法。
    众所周知,狼师是风听雨麾下最强大的一支军队,风听雨能有今日的威名,离不开狼师的征战,而狼师被称为番邦王庭最强一队,也有赖于风听雨的指挥。
    若想一举击溃狼师,将人员伤亡降至最低,先除掉风听雨,是最好的计划。
    裴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在到处都是敌人的白华城中,当着狼师和守卫们的面,杀死风听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纵使是裴折,也没办法做到完全不紧张。
    此前段西衡为了与他合作,曾对他透露过风听雨的部署与计划,这不仅让裴折坚定了杀死风听雨的决心,还为他今日所行之事准备了后路,万一没有成功,也能保住他和金陵九的命。
    裴折是个敢于冒险的人,他有胆子和风听雨赌命,但他不舍得让金陵九陪他冒险。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比自己还好看的心上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还不够,哪里会舍得让金陵九受一丁点伤。
    两人各怀心思,站在白华城城墙之上,谁也没开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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