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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倦免费阅读-格格党(103)

    他转过身,挡住了金陵九往里走的动作:里面有不少血污,你别进去了,在门口等我就好。
    金陵九洁癖严重,定然受不了里面的状况。
    裴折撩起衣袍,将堪堪拖地的衣摆挽在胳膊上,抬脚欲往里去。
    金陵九握住他的手腕:我不陪着你进去,没人逗你哄你,你看了他们的伤势,可别太忧心难受。
    他脸上带着一丝苍白,灵敏的嗅觉使得他无法逃避开包围过来的气味,只能勉力忍受。
    裴折心里一暖,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放心,你若是难受,就离远一些。
    曦国第一次突然进犯,幽州伤亡惨重,重伤的将士们也在这个营帐内养伤。
    一眼扫过去,无数陌生面孔上都是令人心塞的哀痛神色。
    裴折暗自叹了口气,心道金陵九真是了解他,连他心里会难受都猜到了。
    你是?医师一边整理药箱,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裴折。
    他在幽州军中多年,从未见过这人。
    裴折对他点了点头:我刚来幽州,目前跟着赵大人做事。
    医师恍然大悟,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原来是赵大人的人。
    裴折扬扬眉。
    赵垣果然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平庸,越来越多的线索都在指向这一点,加之金陵九语焉不详的态度,裴折不免开始好奇,赵垣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老先生,今日众将士受伤的情况如何?裴折在他身边蹲下,皱眉看着面前的士兵刚包扎好的胳膊。
    医师指了指营帐中其他几个人:今日受伤的人不多,他们几个都是,已经包扎好了,不严重。
    裴折还没回答,医师面上隐含希冀,又问道:可是赵大人让你来的?
    裴折毫无心理负担,痛痛快快地点了头:是。
    医师露出点笑:劳烦赵大人惦记了。
    刚刚包扎完伤口的士兵也附和道:对对对,赵大人事务繁忙,整天还惦记着我们的安危,实在是,实在是
    裴折但笑不语,等他们说完,才施施然开了口: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告诉赵大人。
    士兵和医师连连答应下来,裴折又朝里走了两步,帮着另外的医师给士兵们包扎伤口,等到都结束后,才离开营帐。
    金陵九还等在外面,他长身玉立,相貌出众,加之衣着气质不落俗套,引得不少士兵驻足,更有甚者,对着他指指点点。
    裴折知道他有多引人注目,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无论放在哪里,单凭那张脸,都会引起人们的广泛关注。
    若是换了旁人,定然会对各种目光沾沾自喜,生出些另外的心思,亦或是感到困扰,但金陵九不属于这两种人之间,他能无视所有人的目光。
    裴折时常会有一种错觉,金陵九并不生活在这个世界之中,他高高在上又冷漠异常,围观着其他人的喜怒哀乐。
    金陵九本来微拧着眉,不知在思索什么,见他出来,眉目舒展开,款款走过来。
    他一动,身上就剥离了那种清冷劲儿,沾了零星不断扩大的人间烟火气。
    怎么在发呆?在外头站的久了,指尖微凉,金陵九碰到裴折微红温热的脸,动作一顿,将手撤回来一些。
    裴折回过神来,下意识攥住了他的手:等很久了吧,手都凉了。
    柳先生帮忙解了毒之后,金陵九的身体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体寒了,但还是很容易沾冷气,要很久才能暖和过来。
    裴折皱着眉头有些担忧,金陵九本人却没什么感觉,他过了二十多年,小半辈子都不知冷热,早就习惯了,一时间根本分辨不出身体上的细微感受。
    但他永远不会拒绝裴折的关心。
    金陵九蜷着指尖,在他掌心挠了挠:待了这么久才出来,进去帮赵垣做人情了?
    他能闻到裴折身上带着的伤药气味,如果只是简单的看一看,味道并不会这么重。
    裴折也没隐瞒,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算起来我是不是也在帮你?
    金陵九撇撇嘴:哪儿啊?我和赵垣之间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我帮他坐上幽州一把手的位子,他帮我稳住幽州局势,至于幽州军信不信服他,跟我没关系。
    裴折看出他没有说谎,失笑:一箭双雕,我看你有做奸商的潜质,赵垣被你算计得透透的,无论是你帮他的事,还是他帮你的事,都是你一定会去做的事。
    金陵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确实是在诓他,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要有人来顾全幽州大局,他心中已做好打算,我也是成全了他。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赵垣就派人找来了,说要请裴折过去一趟。
    金陵九不悦地皱起眉头,小声嘀咕:这点事都摆不平,真是废物。
    裴折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压低声音调侃:你手下尽是能人,像左屏那种能独当一面的更是数不胜数,这赵垣就是本地长起来的官员,拿不住那些将领实属正常。
    赵垣派人来请他的意图,他们两个心照不宣,不过是因为裴折的假身份。
    张曜日能坐稳幽州的椅子,不能说和右相没有一点关系,赵垣想接手他生前拥有的权力,只靠一个朝廷册封的官名是行不通的。
    他只能借势。
    裴折之前去见了右相在幽州军中安插的人,这群人里不服赵垣的大有人在,他们之中不乏在军中担任要职的人,比如叶虎阳,要令这些人服从命令,也得对症下药。
    如今右相的亲信就在幽州,且还是个胆小怕事的读书人,没有什么比他更好拿捏了。
    金陵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对赵垣上心了不少?
    又是帮赵垣笼络人心,又是帮忙收服右相的势力。
    怎么,又醋了?
    一个又字,充分表明了裴折的调侃之意。
    金陵九越想越别扭,脸色隐隐有难看的迹象,裴折怕再逗下去耽误正事,忙道:我这可都是为了你的大计,要是赵垣控制不住幽州的局面,影响了你下一步的计划,到时候该烦心的可就是你了。
    话虽那么说,但金陵九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直到把裴折送走,也没想明白。
    裴折要做一枚棋子,帮助赵垣拿下幽州军权,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金陵九也不能一直等着,他来幽州还有事要做,当即给左屏使了个眼色,两人往城中去。
    从鹿灵过来,天下第一楼的人跟随的人有很多,除了左屏和他们一起住在赵垣的府邸,其他人前几日进城后就去忙各自的事了。
    金陵九今日就是要去见他们的。
    左屏提前发了信号,双方在一所茶楼碰头。
    之所以挑这么个地方,也是有所考虑的,之前常用的联络地址都是青楼和酒肆,这次金陵九特意嘱咐他们换个地方,免得身上沾了脂粉和酒气,回去还得和裴折解释一番。
    穆娇和众人一同过来,只有她敢开玩笑,刚坐下就嚷嚷起来:师兄是怕夫人误会吗,找这么个无趣的地方。
    茶楼只有茶水和小菜,比不得青楼花样多,也比不上酒楼的菜色丰富。
    金陵九眼皮不抬,随手一推,将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喝茶。
    穆娇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听得出他话里有话,撅撅嘴:喝茶喝茶,你还不如直接让我闭嘴。
    金陵九从善如流:闭嘴。
    穆娇:
    其他人看着热闹,忍不住笑了笑,气氛缓和了很多。
    左屏适时将穆娇拽出去,虽说姜玉楼的事另有隐情,但金陵九依旧不愿意让穆娇掺和进这些事里来。
    茶楼对面有卖小吃食的,穆娇过去买了几种,边吃边和左屏聊天:师兄和裴探花感情怎么样?
    左屏思索了一下:很好。
    两人同吃同住,虽然偶尔能听到一些争执,但吵不了几句就好了,比他见过的夫妻都要要好。
    穆娇不满意地瞪了他一眼,把拿不下的点心塞到他手里:我是问那方面啊!他们有没有夫妻之实?
    左屏懵了一下,呆呆地站在原地。
    穆娇冲他挤眉弄眼:这么大人了,该不会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左屏耳根发红,视线游移:别胡说
    他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的,左屏从小木讷,比金陵九还要面瘫,穆娇从未见过他脸红,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也不顾得打探她师兄和夫人的床帏秘事了。
    你脸红了!穆娇手上的东西差点掉了,左屏,你竟然脸红了!
    被她这么一闹腾,左屏更挂不住脸了,近乎狼狈地偏开头:没有。
    他大步向前,穆娇跟在后面,不停地碎碎念:怎么没有,我都看到了,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你跑什么,站住!
    左屏停下脚步,还没转过头,就猛地僵住了身子:你
    耳朵上被柔软的东西碰了碰,他心神俱震,呆愣在原地。
    穆娇是个感情迟钝的,十几岁就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养成了一副豪爽的江湖儿女性情,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什么不对,还好奇地捏了两下:左屏,你耳朵好烫啊!
    一时之间,很多个念头钻进左屏脑海之中,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隐隐有破土而出的趋势。
    穆娇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的就不烫,还说你没有脸红!
    她眸底一片澄然,清澈见底,只有纯粹的好奇和得意,没有多余的情愫。
    左屏一口气哽在喉咙,觉得胸口闷闷的。
    怎么不说话?穆娇眨眨眼,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左屏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无奈:没有,这条街都逛完了,是时候回去了,别让他们等急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吃食还给穆娇,转身往茶楼走去。
    穆娇怔了一下,有些无所适从,她能感觉得到,左屏的兴致不太高。
    是生气了吗?
    可除了在淮州城那次,左屏从来都没生过她的气啊。
    穆娇拿着一堆吃食,突然觉得心中不忍,左屏的背影看上去太疲惫了,好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一般,很累很累。
    她鼻尖一酸,心里头跟打翻了热汤似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不明白这种感情从何而来,只是有一种很想落泪的冲动。
    第125章
    最先发现左屏和穆娇之间不对劲的是金陵九,他本就观察入微,更何况这两个全都是他身边的人。
    谈完事情之后,金陵九带着左屏离开茶楼。
    路上,金陵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左屏的表情,问道:穆娇惹你生气了?
    左屏有些出神,反应过来后,摇摇头:没有。
    你和她出去一趟,回来后情绪就不太稳定,一直恍惚着,跟丢了魂似的。金陵九睨了他一眼,咱们两个认识得有十四五年了吧,你心里有事,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已近日暮,阳光熏黄,落了满满一地,给过往行人身上敷了一层融融的金粉。
    左屏低垂着眉眼,语气讷讷:与她无关,是我想要的太多。
    不满足于现在的关系,想要与她在一起,想要长相厮守,本就是他一个人的错。
    是他在痴心妄想。
    金陵九听出他话里的意思,表情有些严肃:我早就说过,一切随你,你是什么身份,只取决于你自己。
    左屏是奴隶身份,童年遭遇坎坷,天灾人祸,家里都死光了,他卖身葬父,被金陵九买回来,天赋悟性不错,故而和金陵九一起跟随姜玉楼学习。
    金陵九从没拿他当奴隶看过,但左屏自己很计较,他是个早熟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卖身葬父,被金陵九买回去后,就一直将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
    之前几次三番自轻,惹得金陵九不快,在淮州城那次,金陵九终于忍耐不住,才扔了那么一番话给他。
    左屏攥紧了拳头,露出微微苦笑的表情:九爷,我的一生早就注定了,您买下我,我为您卖命,即使您不在意,这么多年来,这份恩,我是一定要还的。
    比这还过分的话,金陵九也听了好几遍了,如今已经不怎么生气了:买下你花了多少银子,你可还记得?
    左屏颔首:记得。
    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忘。
    那就好。金陵九目光沉冷,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还我百倍。
    买个奴隶花不了多少钱,何况还是个自己卖自己的奴隶。
    左屏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乖乖拿出钱袋,放在他手上。
    天下第一楼财大气粗,在里头当差,出了名的赚钱,一个打探消息的人就能赚到不菲的报酬,何况是负责金陵九各种事务的左屏。
    金陵九掂了掂钱袋,面色冷厉:既然你自己想不清楚,那便我帮你拿主意,当初我买你花了钱,而今你还了我一百倍,咱们银货两讫,从今往后一刀两断,我天下第一楼不缺你一个左屏。
    他说完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左屏怔了半天,仿佛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嘴唇翕动,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第一反应就是金陵九在说笑,他跟在金陵九身后,已经十多年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金陵九会舍弃他。
    但金陵九从不说笑。
    左屏呼吸一窒,浑身发冷,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自发地追上金陵九了:九爷
    金陵九一言不发,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还未到幽州军营门口,就看到在等他的裴折,周围零星地站了几个穿盔戴甲的男人,看样子应当是幽州军中的人。
    看到金陵九后,裴折和身边的人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迎上来:去哪儿了?
    他目光往后移动,看到神色惊慌的左屏,有些出神,担忧地看向金陵九:可是出了什么事?
    能让左屏脸色这般难看,裴折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金陵九出事了。
    金陵九瞥了左屏一眼:你现在是自由身,不必跟着我。
    不左屏急了,顾不上裴折还在场,直接跪倒在金陵九身旁,九爷,求您不要赶我走。
    左屏就是左屏,即使心里急得不行,还是没办法多说几句求饶的话。
    裴折挑了挑眉,咂摸出点滋味来,笑着打圆场:二位闹别扭了?
    若是换了旁人,他就揣着手看热闹了,但左屏不行,他不放心其他人来照顾金陵九。
    一时之间没办法详谈,金陵九淡淡地摇摇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看样子金陵九是铁了心要治左屏,裴折暗自在心里感叹:这主仆俩都挺稳重的,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
    不吃饭吗?裴折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腹部,折腾一天了,饿死我了,九哥哥请客,犒劳我一番可好?
    金陵九将刚拿到手的钱袋往上抛了两下:正好,刚收了一笔利息,娇娇想吃什么,尽管挑。
    银两碰撞在一起,发出独特的声音。
    左屏咬紧了牙,觉得那声音乱耳,吵得他心烦意乱,恨不得夺过钱袋丢得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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