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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一点三口言(107)

    哦。经穆凡尘这么一提醒,元满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
    说来讽刺,距离安家那场暴动过去五日之久,安家宅院的废墟无人收拾,只有官府的人会过去看看,药坊倒是很快就有人盘过去进行修缮,近两日已经看不出曾被焚烧过的痕迹,渐渐显出了新样貌。
    就这么短短几日,这渊明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俨然是一派祥和的景象,欢喜热闹的像是从未有过安家的存在。
    不过日子不就是这样过的吗?过得下去就朝前走,过不下去早就留下了,元满和穆凡尘赶在天黑前回了客栈,两人煎好了药,凑巧赶上厨房里的晚饭做好了,就一起端上楼去,看见不知为何,谷城眉头紧皱的站在床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两个人咳得越发厉害,咳得泪眼婆娑,满脸通红,叶疏林直接咳得干呕,看着都难受。
    元满想把药端过去:好点了吗?刚想走过去就被谷城拉住了。
    元满看着谷城,谷小少爷对她摇摇头,元满不解,穆凡尘把饭放在桌子上,上前来问:怎么了?
    才过来就看见李博衍坐了起来,一脸凝重的对着元满掀开了袖子,袖子下面出现一块鲜红色的,大约有拳头那么大的疮口,整个疮面皮皱肉翻,正往外渗着脓水,元满脸色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问李博衍说:叶疏林也是吗?
    李博衍点点头,叶疏林咳着坐起来,掀开裤管,他比李博衍更严重,几乎整个小腿都爬满了这种疮面。
    什么时候开始的?元满问说。
    我是五天前,咳咳咳咳!叶疏林顺了顺气:咳咳,刚开始只是痒,咳咳,我就挠,结果后面挠破了,咳咳!我没有在意,本来想着破了就破了,咳咳,会自己好的,咳咳,结果不仅没好,还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博衍接上话说:我是四天前,咳咳,和他一样,咳咳。
    穆凡尘问元满说:你以前见过类似的症状吗?
    元满摇头,虽懂医理却并不精通,李博衍和叶疏林这个症状,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曾见过:穆小侯爷,你先去把潇潇找来。
    好。穆凡尘应了声就走了,这种情况潇潇在在的话比他们管用。
    穆凡尘走后,元满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两个人,叹了一口气,捏着眉头闭目思考,李博衍愧疚的看了她一眼,刚想张口,元满想是多长了一双眼睛一样,轻轻一指:你闭嘴。然后李博衍就闭嘴了。
    谷小少爷,你先去吃饭吧。不论怎么样,饭还是要吃的,不然没有精神,谷小少爷也明白自己确实除了担心什么忙都帮不上,乖乖坐在饭桌前端起饭跟元满说:一起吃吧。元满摇摇头:你先吃。然后谷小少爷也没犟,乖乖吃起饭来。
    洛潇潇回来的也快,半柱香的功夫就回来了,谷小少爷饭都还没吃完,进门的时候气都没喘匀,穆凡尘跟在她身后,身上背了个大药箱,两人这是把贺终朝拿给洛潇潇帮寿伯治病的药箱扛来了,洛潇潇也不废话,立马戴上牛皮手套,看了一下两人的疮口,就立马抬胳膊掩住口鼻,把元满他们往房间外面赶。
    是什么情况?穆凡尘问。
    可能是疫病。
    疫病?谷小少爷惊了:怎么会是疫病?
    洛潇潇从自己的小药包里翻了翻,翻出一瓶药来,从里面倒出药丸分给几人:你们先把这个吃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三人也不废话,直接拿过来就咽了下去,洛潇潇又翻了翻,翻出一块布巾和另一瓶药,在布巾上撒上药,拿着这块布巾有些纠结的看了下眼前的三个人。
    元满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掏出一块帕子叠起来递到洛潇潇面前,洛潇潇把药洒在上面,谷小少爷和穆凡尘见状纷纷照做。
    再进来的时候,四个人全蒙上了撒了药的面巾,看着这副架势,叶疏林就懂了,他们两这个病,恐怕不是简单的风寒了。
    牢里的寿伯死了。洛潇潇开始解释自己这一系列的行径:他死之前也是一只咳个不停,身上的疮面和你们的差不多,就是看起来比你们这个更严重一些,我记得寿伯是你们两个和何不为一起找到的,从你们找到他,直到他入狱,就只有接触过你们几个而已,所以。
    叶疏林大概懂了,洛潇潇说:你们的病很可能是寿伯传染给你们的。
    元满补上说:你们把那天见到寿伯的情形说一下,要详细。他们现在要搞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染上的。
    叶疏林也明白这个道理,把他们那天自进农庄开始的过程详细的告诉他们,李博衍在一边进行补充,等他们说完,洛潇潇的心凉了一大片,没有过多接触都能被传染,大概就是咳嗦传出来的了,若真是这样,那可不得了。
    穆凡尘,你和我去找贺终朝,把这件事告诉他,要是真是疫病,渊明就完了。元满说:潇潇,谷小少爷,你们看好他们两个。
    分好任务,元满和穆凡尘就出门去了,洛潇潇把自己的小药包和药箱拿出来,正在看着有哪些药材,谷小少爷在一边帮她。
    叶疏林坐在床上,看着还算镇静,可是神色当中有些不易察觉的慌张和害怕,一只手捏着被子控制不住的发抖,却突然被李博衍一把扑在背上,叶疏林被吓了一下,李博衍把脑袋枕着他的颈侧,从身后环抱住他,一边摇啊摇一边撒娇说:怎么办呀?叶疏林,我好害怕呀!你陪着我好不好啊?
    叶疏林先是一愣,接着察觉到李博衍的用意,淡淡一笑,握住李博衍的手回答说:好。叶疏林是害怕的,他曾经一只脚踏进过阎罗殿,也直面过死亡,怎么会不害怕呢?可是现在有个人想要自己陪着他,他不能说是不怕了,只是他这一瞬才突然惊觉,自己今后,不论面对的是什么,都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渊明主街上,一条占去半天街宽的草扎长龙,栩栩如生的立在正中,龙头对着城门口,城门口穿上了祭服的已经准备好了,花花绿绿的一身衣服,是用渊明各家各户捐出来的布做出来的,有种原始的粗旷质感,大鼓,唢呐,铜锣,响板的乐器放了一地,就等着祭祀开始。
    渊明城中脚能踩到的地方全用松针铺了起来,鲜亮翠绿,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渊明城中的人全聚齐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头上都戴着用纸扎的飞禽走兽的帽子,嘻嘻哈哈的围着草龙一边打转一边嘻闹,大人们聊着天看着孩子笑。
    街头巷尾摆满了灯树,大大小小高低不一,都是各家各户亲手扎的,再用炮制好的竹竿串起立好,一串串散下来,形态各异又独具美感,此时,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这些书灯都被点了起来,五颜六色的,热闹又好看。
    元满和穆凡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到了安州府衙,找人传了话,却得来了贺终朝去参加山神祭的回答,元满和穆凡尘转身就往城门口走,两人才走到半路,远远听见咚咚咚!三声鼓响,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看来应该是山神祭开始了,穆凡尘犹豫了一下,问元满说:还去吗?他们刚才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山神祭全城的百姓都在,他们想从中寻到一个人,哪里有那么容易?
    去。元满说。
    穆凡尘赞同的点点头,要是真的是疫病,这一场山神祭下来,渊明就算是完了,他们要是能早点找到贺终朝,阻止这场祭典,或许渊明还有希望。
    我还没看过山神祭呢,正好趁这次机会去看看。
    嗯?穆凡尘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元满正想往前走,穆凡尘拉住她,酝酿了一下,忍住了指责她的冲动,尽量语气好一点:你就想去看个热闹?
    元满一耸肩:不然呢?元满明白穆凡尘的意思,说:小侯爷,疫病这个事情我们是要告诉贺终朝,可是绝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也绝不能拦下今天的山神祭。
    什么意思?
    现在是不是疫病,尚且没有定论,我们要是悄悄告诉贺终朝,贺终朝自己会处理这件事,可是要是被城中百姓知道了,引起慌乱,你猜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他们要是在贺终朝还没来得及布置之前跑了,到时候殃及的就不仅仅只是渊明了。
    要是拦下了今天的山神祭,山神祭没有完成,之后确定是疫病了,你觉得百姓会怎么想?要是百姓认为是因为贺终朝的阻拦没有完成山神祭,山神惩罚他们才降下的疫病,把罪责怪到贺终朝头上,你觉得会用多少人能乖乖听朝廷的话?
    穆凡尘无言以对,确实,这些都是问题,只要其中一个没有处理好,都会造成更加难处理的后果。
    别想了。元满拍拍他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走,看山神祭去。
    你去吧。他实在是没有心情,穆凡尘拒绝说:我回客栈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既然阻止不了,穆凡尘也不想去看那个场面,毕竟他们身边还有两个病人,一路走来,感情不能说是多好,共患难的感情的感情也还是有的,彼此也多少算是个生死之交。
    元满没有强求,毫不在意的说:那我自己去,走了。说完就想走。
    穆凡尘看着她半点都不犹豫的身影,心里很不好受,他本来以为他说完以后,元满会和他一起回去的,可是她居然还是想去看热闹?
    穆凡尘忍不住叫住她:元满!元满回头,等着他的下文,穆凡尘心里翻涌了千百次,最后化出口成了一句:你真凉薄。
    这一路上走来,元满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陌生人的生死,也不在乎身边的生死,不在乎他人的苦难,也不在乎他人的悲喜,穆凡尘就不明白了,她是怎么做到,永远像是游离在外一样?她能清楚的感受到所有人的任何情绪,却永远只是看着,不作参与也不做评价。
    穆凡尘做不到,哪怕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自己,自己要成大事,就必须冷心冷清,不被左右,可是他做不到。
    就像是这次,理智告诉穆凡尘,他还有未完成的抱负,不应该靠近叶疏林和李博衍,万一染上了疫病,自己这么多年的谋划就要付之东流了,可是他做不到。
    穆凡尘觉得,他们是同伴啊,多少次的死里逃生,患难与共,怎么就能如此轻轻容易的将他们舍弃?他做不到,他再逼自己也做不到,他也不明白,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朝夕相对,怎么就激不起元满的半分真心?穆凡尘怀疑,要不是因为她得了长策的命令要保护他们,好几次,她早就舍弃他们了。
    元满笑了:小侯爷说笑了,萍水相逢的,只是恰好一起走了一段路,怎么就能扯上凉薄了呢?
    元满的话语中没有讥讽,有的只是陈述出来的事实。
    她替御影司办事,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日子没经历过,这次和往昔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次任务罢了,他们这些累赘只是恰好都是她任务中的一环,没什么重要的,更没什么特别的,有的,只是他们这些任务的自作多情。
    萍水相逢,在没有比这更伤人的了。
    说起凉薄,穆小侯爷栽赃嫁祸的时候不是也没手软吗?
    我..............穆凡尘无言以对,他当时为了把事情从自己身上推开,也为了将叶疏林和谷城拉拢过来,确实考虑欠妥,不过他是知道元满是御影司的人,不会因此有任何事情,才推到她身上的。
    小侯爷说别人舌灿莲花,怎么说到自己身上就沉默寡言了?元满这次说的话染上了几分阴阳怪气:小侯爷要我以诚相待,那自己可有做到?不如穆小侯爷同我说说,为何要杀了公主?
    穆凡尘沉默,元满笑了:小侯爷若是没事,我就先走了。
    这礼貌又有分寸的亲近,就和远处一直在响的鞭炮声一样,既能让人知道存在,却又看不见摸不着。
    元满。穆凡尘声音不大,却刚好传进了元满的耳朵里: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侯爷,想清楚要什么,比做什么,更重要。
    第123章 (29)山神祭(2)
    大开的城门内,三声鼓响,接着就是从城门上垂下来的两幅炮仗被点燃,一阵响声过后,漫天的红色纸屑纷纷扬扬的落下来,渊明城中年岁最大的老人高喊:起!
    身穿百家衣的两人在前面开路,一边走一边点燃炮仗扔在道路两旁,为的是驱除震慑想来作乱的邪祟,草龙为首,身穿百家衣的祭祀者抬起草龙,一边走一边喊:山有神,水有灵,山水林间有神明,天送金,地送银,不如年年五谷兴,山神在,福地开,又是一年丰年开,丰年开,青山在,知足常乐喜开怀。
    千人齐声,振聋发聩。
    前头喊声不断,草龙身后是是戴着纸扎帽的小孩,和各家的大人抬着自己家的灯笼跟在后面走着,每家每户都抬了簸箕,锄头和铁锹一类的农具,再往后数百人抬着用竹子做成的响棒,粗粗的竹子,前头劈开四散,后头用布条缠起来,走三步把散开那头往地上砸一下,清脆而响亮,用来打死以往作乱的小人邪祟。
    整个队伍,出了城门,气势恢宏,蜿蜒数十里,灯河璀璨。
    元满怕走在响棒的队伍后面吃灰,就混在了抬灯笼的村民队伍里面,幸好队伍走的不快,元满跟上也不算吃力,等到了山上,山顶有一块特地清理出来的空地,空地上早就架起了高高的木柴,人们围在木柴边上,为首的老人抬着火把,念完了祭祀词,把草龙盘在木柴上,老人就点了火。
    熊熊的火焰照亮了人们的脸盘,渊明起夜风,呼呼的冷风刮得火焰在风中跳舞,各家各户把自己扎好的灯笼扔进火里,各家的孩子由大人看着把纸帽子扔进火里,待到大火将其中的东西燃尽,各家各户就用带来的农具将这些灰烬全部取走,自己找地方埋进了山上的泥土里。
    元满明白了,这个祭祀看似庞大,其实就是为了最后这一步,他们用草灰给泥土压肥,算是取之用之还之,算是有心了。
    夜晚的冷风吹得元满的脸生疼,看着现在这些弯腰埋首,辛勤劳作的人,元满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回想前不久的癫狂,再听听他们的祭祀词,知足常乐?要是真的就好了。
    山神祭从太阳落山就开始了,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往回走,等和百姓一起回到渊明城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了,闹觉的小孩子早就在大人怀里睡熟了,大人们提着农具也是困顿得不行,没了精神,一个个打着呵欠的往回走。
    元满跟着众人走在中间,还没来得及进城门就听到前面一阵骚乱,抬头看过去,隐约看见城楼上站了一个人,还没等看清楚,就听到身边有人骂了一句:安以夏这个安家呢畜生咋还活的?
    元满抬头往城楼上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夜风中的安以夏,安以夏一身白衣,被喧嚣的北风吹的张扬,一头秀发在风中乱舞,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城楼没有燃灯,安以夏一身白衣格外显眼却也看得并不真切。
    队伍前头的吵闹还在继续,元满走到前面,就看到了拦在愤怒的众人前的贺终朝。
    贺终朝一脸悲凄的拦住愤怒的百姓,他带去的衙差也帮忙在一边拦着,贺终朝几欲跪下,苦苦哀求:安家虽是罪无可恕,可是安以夏与我好歹多年的夫妻情分,还为我育有一子,诸位的愤怒我能理解,只是枕边之人,我实在不忍看她横死,她的罪孽我不会包庇,只是求各位给在下一个面子,让在下亲手将她送入牢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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