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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寒花一梦(3)

    这一局,又是他败了。
    贺知余带着那摞卷宗同李妩从库房出来。
    在同僚们好奇探究的目光里,他交待过几件事,随李妩离开大理寺。
    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大理寺外。
    李妩先一步上去,纤纤素指撩起帘子,笑看贺知余:贺大人,上来吧。
    贺知余立在华贵的马车前,没应她的话。
    李妩但笑,他终究在沉默中上得马车,端坐在李妩的对面。
    回府。
    随着李妩一声令下,车夫当即听从吩咐驱着马车往长公主府去。
    马车车厢里只他们两个人。
    贺知余心中郁郁,安安静静不去看李妩。
    他沉默,李妩也沉默。
    唯有穿过长街时市集的热闹响动不停传入他们的耳中。
    直到李妩不安分拿鞋尖碰一碰他的。
    缀着南珠的软底红绣鞋与黑色皂靴碰在一处,看似微小的举动满含暧昧。
    贺知余皱了下眉。
    下一刻,他听见李妩一本正经问:贺知余,你是不是怪我?
    第4章 滋味 是比过蜜糖的甜,亦是摧心肝、枉
    是不是怪她?
    长街的热闹渐渐远去,马车内外一片无声的寂然。
    贺知余目光不轻不重落在李妩脸上。
    他品着李妩的话,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
    贺知余不由得想起他们的过往。
    初遇李妩,他十八岁。
    那时他一个穷书生,遵从母亲遗命上京赴考,幸而高中状元,没有辜负母亲独自将他拉扯长大的恩情。
    只是自启蒙起,他便一门心思寒窗苦读,对儿女情长从无念想。
    更不晓得那是个什么滋味。
    但他遇到了李妩。
    十六岁的李妩同眼前的人无几多差别,一样喜穿红衣,雪肤朱唇,灿烂明媚,与旁的小娘子全然不一样。
    她胆大肆意,见过他两面便每日笑吟吟追在他的身后。他写过的文章、诗词,她皆搜罗了去,装订成册,背诵于心,他不理会她,她便故意紧跟着他,压着声音一一背给他听,叫人束手无策。
    贺知余,你的文章写得真好。
    贺知余,你什么时候能为我写一首诗呢?
    贺知余
    那个时候的她喜欢冲他甜甜笑着全须全尾喊他的名字。
    他却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不好。
    知余知余。
    他的母亲明明白白告诉过他,为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认为他很多余,认为他将她的一生拖累。
    后来他把此事说给李妩听。
    李妩抱着他,似极心疼他,在他的耳边温柔说:分明是知道余生若能得你相伴,定幸福快乐的知余。
    十八岁的他太过蠢笨,将这样的话信以为真。
    他满心以为他和李妩两个人当真有余生,有一辈子,直到李妩将他抛弃,有如当头棒喝,叫他一夜醒悟。
    是不是怪她?
    贺知余在心底将李妩的话品了又品。
    他眼神凉下去两分,却嘴角微弯,扯出一点笑的弧度。
    长公主此话何意?
    李妩捕捉着贺知余脸上所有细微表情变化,脚尖仍然抵着他的脚尖,诚恳道:我这样跑去大理寺寻你,是不是要给你添麻烦?我瞧你那些同僚里不少人似在等着看好戏,贺大人向来机敏,应知我实乃无奈之举,不会怪我罢?
    只提今日,不提其他。
    贺知余眸光幽幽,凉凉看着李妩:微臣有何怪罪长公主的资格?
    他也像在说今日李妩出现在大理寺这一桩事。
    李妩仿佛松下一口气,挪动脚尖,绣鞋缩回裙摆下,一笑。
    贺大人不怪便好。
    贺知余终于懒得理会李妩。
    便是这个人,叫他领悟情爱滋味是比过世间所有蜜糖的甜,亦是摧心肝、枉断肠的苦。
    然而所有的苦却与她全无关系。
    她抛弃他的时候,何曾有过半分的犹豫?更不曾惦念过那些甜。
    她对他,根本没有心。
    贺知余保持沉默。
    李妩也分外识趣一般不再多言,没有故意找话聊,更不再提及和亲之事。
    马车最终停在长公主府的大门外。
    贺知余迅敏先一步下去,仿佛不愿再与李妩待在一处。
    只他来长公主府,算是客人,没有撇下李妩自行进去的道理,又不得不立在马车旁等着李妩也下得马车。李妩今日出门不曾带着丫鬟,大约乃她提前交待过,长公主府里此时没有仆从迎出来,是以,贺知余便见她冲自己伸出手。
    素手纤纤朝他递过来,动作十分的自然。
    这般举动也是在示意他伸出手臂,扶她从马车上下来。
    贺知余没有动作。
    李妩不恼,微弯了下唇,直接扶住贺知余的肩膀,借力下马车。
    隔着衣料也能感觉到她手掌的绵软。
    肩膀一沉的贺知余面色也一沉,冷着脸被迫扶住李妩,扶她站定在他面前。
    李妩笑,手搭在贺知余身上不急着收回来,笑容开怀。
    多谢贺大人。
    贺知余知道李妩又得逞了。
    他皱眉,心中不快,脸色愈发冷淡,漠然收回手,退开两步,有意掸了掸被李妩触碰过的地方。
    这般举动难免藏着嫌恶的意思。
    李妩看在眼中,眼波流转,也故意问:贺大人果然厌我么?
    贺知余淡淡回:微臣不敢。
    李妩嘴角勾起朝他走过去两步,重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凑到他面前看他:是么?
    咫尺距离,近得嗅见她身上甜杏子般的香气,将她朱唇上的细纹看得分明。
    近得倾身便足以把他们之间的距离化为乌有。
    贺知余冷眼看李妩,心底涌起两分烦躁。
    自然。
    他压下冲动,维持着冷淡的语气沉声道,长公主殿下,可以进去了吗?
    李妩看他一眼,转身往府里去。
    几根微乱的发丝如羽毛轻轻拂或贺知余的面庞,他目光追随李妩身影,几息时间,抬脚跟上了。
    入得长公主府,贺知余目不斜视,跟在李妩的身后去往月漪阁。
    其实,府中一切于他而言并不陌生。
    因与三年前相比,这一座长公主府几无变化。
    仍是记忆中的雕栏玉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伫立在日光下,在花木掩映中愈显雅致不俗。一条玉石铺就、通向月漪阁的曲径两旁种满牡丹。若逢花开时节,满目国色天姿,灼灼似火,玉笑珠香。
    只是他也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贺知余心下自嘲一笑,抬眸望一眼近处的人,他面上神色又是晦暗不明。
    走在前面的李妩敏锐觉察到他的视线,却未做任何的反应。
    她带贺知余去月漪阁的花厅小坐。
    给贺大人奉茶。
    走进花厅,李妩吩咐一声,又问清芷道,婉婉醒着吗?
    清芷道:殿下,小姐午睡已经醒了。
    李妩点一点头,兀自在上首处坐下,继续吩咐道:去把婉婉带过来。
    清芷福身,应声而去。
    贺知余便晓得自己当时没有想错,长公主府里确实有那么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尚不为外人所知。
    李妩大约想借着他的手,让外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之后呢?
    和亲一事本也不是真的要让她嫁去鞑靼,陛下从无此意,这一点与陛下兄妹关系亲厚的李妩不会不知道。
    那么她想做什么?
    贺知余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丫鬟很快奉上茶水与点心又退出花厅,留他们两个人。
    李妩单手托腮看着贺知余,觉察到她目光的贺知余只默然不语。
    偏她一样不说话。
    从头到尾不过是这样盯着他看罢了。
    娘~
    未几时,一道稚嫩软糯的声音在花厅响起,打破寂静。
    李妩望向小囡囡,弯着嘴角,冲小小娘子招一招手:婉婉,来。
    才两岁的李婉迈着小短腿朝李妩走过去。
    经过贺知余身边的时候,婉婉步子停一停,站定在他面前,歪头睁着一双乌润润的大眼睛看他。
    贺知余便彻底看清楚她的模样。
    李妩口中的婉婉穿一身红衣,衣襟袖口和裙摆处绣着小朵的牡丹,头顶两个小揪揪拿红绸缎系着,红绸上缀着银铃铛,走动间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她额间贴着红色花钿,玉雪可爱如从年画里走出的奶娃娃,最不可忽视的是她眉眼瞧得出来与李妩有两分像。
    她离开京城去边关是三年前,而这个孩子似是两岁的年纪。
    三年前,他们有过一段情。
    仿佛对上了。
    李妩说这个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这话传出去,定有人愿意信。
    贺知余打量过婉婉半晌,方才去看李妩。
    婉婉也顺着贺知余的目光望向李妩,小眉头也揪起来,心里对花厅里这个陌生的英俊男子有小小的疑惑。
    过来,婉婉。
    李妩再一次微笑冲婉婉招招手。
    婉婉便继续迈着小短腿走到李妩的面前。
    李妩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认真道:娘亲不是说带你回来找爹爹吗?这个人就是你爹爹。
    爹爹?
    婉婉歪一歪小脑袋,大眼睛里疑惑更浓,头顶银铃铛一时乱响。
    贺知余本以为自己出现在长公主府,当着孩子的面,李妩不会是私下在他面前那样的态度。
    但李妩依旧语气、神态皆表现得极为坦然,乃至对孩子说,他是她的爹爹。
    前几日从李妩口中听说这个孩子,贺知余认为这个孩子不会是他的,甚至也未必是李妩的。可是现下,此时此刻,他心生动摇说到底,这三年他几乎没有李妩的消息,怎知此事不是万一?
    尽管李妩态度不怎么严肃,但贺知余心下已经认真对待起此事。
    若当真是他的女儿,那这几年他对她们便有莫大亏欠。
    贺知余念头转过,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坐在李妩腿上的婉婉忽然满脸欢喜望向花厅门口的方向。
    她张开手臂,探着身子,奶气喊:爹爹!
    贺知余朝花厅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身材高大、剑眉星目的年轻男人迈步进来,他脸上同样有欢喜之色:婉婉!
    对方大步流星走向李妩,一把将坐在李妩身上的小囡囡抱起来。
    婉婉,想我了没?
    被抱起的婉婉小手搂住年轻男子的脖颈,蹭一蹭他脸颊甜甜笑:想!
    怎么看怎么一副温馨画面。
    饶是在李妩面前始终表现得淡定,贺知余在这一刻仍禁不住呆愣一瞬才真正反应过来。
    回想半晌前自己心底的念头,他生出一种又可笑又焦躁的情绪。
    贺知余霍然起身。
    他头也不回,半个字也无,阴着脸走出月漪阁的花厅。
    第5章 坦荡 贺知余,你怎么还是这么好骗啊
    贺知余的举动来得突然,花厅里众人不由循声望过去。
    李妩看得半晌贺知余的背影,沉吟中想到什么,弯一弯唇,没有追上去解释。收回视线,她望向眼前正抱着婉婉的年轻男人,笑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陛下急召。
    年轻男人抱着婉婉坐下,看一眼李妩复认真对婉婉道,婉婉,我不是爹爹,不能这样喊我。
    婉婉鼓一鼓脸颊,小眉头揪起来,扁着嘴巴。
    李妩敛笑,吩咐清芷把婉婉抱到别处去玩,继而屏退花厅里其他人。
    骤然出现的这个年轻男人是奚明仲。
    李妩同他当得上自幼相识。
    奚明仲常年驻守边关。
    而今得她皇兄急召回京想是与鞑靼的事情有关系。
    晓得奚明仲来长公主府之前定已入宫面过圣,李妩心下有所计较,不紧不慢向他确认:所为何事?
    奚明仲回答得简单直接:鞑靼。
    李妩了然点点头。
    奚明仲看她一眼说:一点儿也不慌,是你的性子。
    有什么可慌的?
    端起一旁的茶盏,李妩弯着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我也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奚明仲轻扯了下嘴角。
    到得这会儿,似后知后觉,他忽然问:方才那人是谁?
    李妩慢悠悠喝一口热茶道:贺知余。
    那位状元郎?
    奚明仲虽常年远在边关,但并非初次听到贺知余这个名字。
    李妩不置可否。
    奚明仲心里有了答案,笑一笑:让贺大人误会可不好。
    不碍事。
    李妩轻抬眼帘,眼尾勾起,笑容妩丽,不怕他误会,倒怕他不误会。
    奚明仲熟悉露出这般表情的李妩。
    他好奇问:是打算同贺大人再续前缘?让他当婉婉的爹爹?
    没有。李妩平静搁下茶盏。
    随即她才慢慢说,这一次的事,贺知余极力主张和亲,不是皇兄授意。
    不是陛下授意,而是贺知余自己的想法。
    奚明仲蹙眉:他想做什么?
    李妩笑,回想一刻前贺知余愤怒离去的背影,唇边笑意渐深:我也想知道贺知余想做什么。
    这些日子我会在京城。
    略想一想,奚明仲对李妩说,若有事可以派人来奚家找我。
    嗯。
    李妩淡笑颔首,不与奚明仲客气。
    贺知余寒着脸回到大理寺。
    心里不痛快,他埋首之前找出来的卷宗,将所有的心思放在案子上。
    却任凭谁也瞧得出来他心情极差。
    贺知余那些同僚们识趣不来触他霉头,然到底晓得他是随长公主离开,再回来便是这般,不由心下一番猜测。
    长公主殿下本是不好惹的性子。
    贺大人在朝堂上积极主张长公主殿下与鞑靼的和亲,挟私报复,岂能不遭长公主记恨?
    今日想必是在长公主的手上吃了瘪才会这般。
    而今日之事恐怕只是个开端,贺大人后头的麻烦且多着呢。
    思及此,众人无不为贺知余叹息
    到底过去那许多年,何必呢?早些放下,好聚好散,不也没如今这些事了?
    贺知余无心理会那些探究的目光也未在意旁人作何想。
    他在翻阅卷宗期间慢慢平复心情。
    翌日,贺知余如常去往大理寺。
    一大清早便见廊下三个同僚凑在一处兴致勃勃谈论着奚大将军。
    奚大将军回来了,这事当真越来越有趣。
    我听说,当年长公主离开京城便是去边关找奚大将军。
    奚大将军昨日也去长公主府了。
    那此番奚大将军回来京城是因为长公主和亲的事?如此岂不是说
    贺大人挟私报复长公主殿下,主张和亲。
    奚大将军若因和亲之事从边关赶回邺京,那么贺大人诸多举动,只怕一样会得罪奚大将军。
    几个人默契想到这上面,互相看一看,各自惋惜轻叹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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