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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非(41)

    音遥感觉脑袋上落了一道冰凉的触感,那杆黑漆漆的猎枪用力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手边是那条白色的狗皮,从嘴部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正瞪着血红的双眼不甘地凝视着音遥。
    他一下子失了力,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半晌,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狗皮,声音颤抖:小司
    三个大汉都看傻了,抱着狗皮哭,这人都不嫌脏的么?
    而趁着大汉们分神的工夫,司年一脚踹在其中一人的腹部,随着一声惨叫,他顺势夺过猎枪指着那个大汉。
    但同时,后背也被什么硬物抵住了。
    把枪放下!一个大汉用猎枪指着司年怒骂道,手指已经扣在了扳机上。
    大不了一命换一命,这帮外来人以后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司年看着还趴在地上的音遥,他知道,只要他开枪,音遥也会命丧于此。
    半晌,他缓缓放下猎枪,往旁边一扔,凌厉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杆指着音遥的猎枪。
    亚洲猴子是疯了吗!一个大汉举起猎枪狠狠砸在司年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偏过去,嘴角瞬时溢出血丝。
    鲜血染红了衬衫,不断向下滴落,在地上形成鲜红的一滩。
    兔崽子,来我们地盘捣乱,信不信今天我一枪崩了你都不会有人知道。大汉裂开大嘴笑得耀武扬威。
    旁边另一个大汉忽然眼前一亮,兴奋道:这家伙的手表看起来很值钱,估计是个有钱的主儿,扒了他,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司年皱了皱眉,目光如炬死死盯着那只向他衣扣伸过来的脏手。
    那只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晃了晃,使劲一扯,扣子瞬间崩出去老远。
    大汉激动叫道:还有项链!哈哈今天发达了!
    他抬手拉住那条项链,手指发力,狠狠扯了把项链。
    倏然间,木地板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紧接着,一条白影从后院猛冲而来,大汉们还没等看清蹿过来的是个什么玩意儿,手腕就被狠狠咬住了。
    一条白色的拉布拉多紧紧扒在大汉身上,犬齿深深扎进他的手腕,喉咙里不断低吼着。
    大汉瞬时倒地,他赶紧举起猎枪对着拉布拉多就要开枪,但拿枪的手被狗狗死死咬住无法动弹。另一个大汉也赶紧过来帮忙。
    嘭的一声巨响,木地板瞬间穿了个洞。
    狗子灵活一躲,冲着那个打偏了的大汉再次猛扑上去,张嘴咬住他的脖颈,疼的那个大汉瞬间失了力,猎枪应声落地。
    音遥愣了下,看着那条白狗。
    小司?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狗狗头顶那一小撮黄毛,真的是小司!
    门外忽然想起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大门被人猛地踹开了,几个警察举着枪从外面冲进来,嘴里用英语大喊着不许动。
    几个惨兮兮的大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要跑,但很快被火速赶来支援的警察团团围住
    *
    三个大汉戴着手铐被警察推搡出去,小司马上跑到音遥身边,望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疼地用脑袋蹭蹭。
    音遥一把抱住小司,眼泪瞬间倾泻而出。
    小司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小司抬起爪爪回抱着音遥,嘴里发出阵阵呜咽,倏然间,它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咬住音遥的衣摆把他往后院拽。
    看到眼前的场景,音遥惊呆了。
    院里摆了十几只大铁笼子,里面关了各种各样的狗,都戴着嘴套,被人五花大绑扔在里面,见到来人,狗狗们不住呜咽着挣扎着,委屈的泪水涌出眼眶。
    角落放了只沾满血迹的大铁盆,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狗狗尸体泡在里面。
    小司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它迷茫地歪着头,那人明明刚刚还在这,怎么这会儿就找不到人影了?
    原来这三个大汉是曼彻斯特下面乡村来的,他们一直靠打猎为生,但就是贼他妈爱吃狗肉,这些年从游客那里不知偷来了多少宠物狗。他们会事先躲在草丛里,然后射出麻.醉枪,等狗狗晕过去后再一起把狗抬回小屋享用。
    丢失了爱犬的游客也只当是狗狗自己跑丢,找不到就带着遗憾伤心离去,从来没人想过狗狗们会是这种遭遇。
    直到有人报了警,警方赶到这里才发现了这三个偷狗人。
    这两年英国偷狗案激增,民众纷纷呼吁偷狗入刑,一时间,收到消息的主人们纷纷赶来,看到自己毛孩子被折磨的这么惨,愤怒的将这间小屋砸了个稀巴烂,并打算联合上诉三个偷狗人,发誓要让他们牢底坐穿。
    那条白色的狗皮和小司是同一个品种,它的主人也闻讯赶来,看到养了六年的爱犬此时变成了这般模样,抱着狗皮坐在那里一度哭到昏厥。
    司年看着或开心或悲愤的人群,再看看抱着小司疯狂亲亲的音遥,良久,他默默向外面走去。
    司总!
    但却忽然被人喊住。
    音遥牵着小司跑过去,小心翼翼抬起司年的手腕看了看。
    粗糙的木凳边缘给他的手腕划开一道七八公分长的血口,血肉外翻,甚至还能看到森森白骨。
    音遥实在不敢想,要是司年当时没出来挡,这一板凳抡到他脸上会是什么后果。
    司年缩回手,剧痛使他的手不住颤抖,整半边袖子都被染成了红色。他将手揣进外衣口袋,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低声道:走吧。
    两人在山下的诊所里处理了伤口,司年的胳膊缝了十几针,期间血止不住地流,刚绑上绷带瞬间被血水湿透,不得已只好解下来换新绷带重新包扎。
    明显能看到司年疼得厉害,他使劲咬着牙,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脸色苍白如纸,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更换了三次绷带以后才勉强止住了血。司年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看向音遥。
    音遥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表皮有些擦蹭,简单上了消毒后贴个创可贴就成。
    去吃饭,不是说饿了么。尽管手臂疼到不住颤抖,但司年关心的却是音遥刚才说的肚子饿。
    音遥很愧疚,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后不顾一切冲进去,其实应该先报警,这样至少司年不会平白无故吃这皮肉之苦。
    司总,对不起,是我鲁莽了。头一次,音遥低下了他高傲的头。
    屁大点事也值得说对不起。司年冷哼一声别过头。
    从今天起,我会一直照顾您到您痊愈为止,您可以随便使唤我。音遥诚心道。
    不是因为司年为他受了伤,更多的是对于自己冲动的反思。
    而且司年伤的是右手,靠右手过活的他在接下来的日常生活中肯定会有很多不便,于情于理,音遥也觉得自己该负起这个责任。
    两人也没心情继续游山玩水,带着伤痕累累回了酒店,先解决下肚子饿的问题。
    酒店送来了晚餐,面对豪华牛排精致甜点,司年却看起来兴致缺缺。
    音遥帮他切好牛肉,主动送到他嘴边,可能也是第一次被人伺候到这个份上,司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火速咬过牛肉别过头嚼了嚼。
    但吃了两口实在没什么胃口,司年等音遥吃完之后就招呼客房服务撤掉了晚餐。
    他上了床,手臂还是很疼,只能一动不动放在身体一侧。
    音遥看他都没吃几口,问道:司总您想吃什么,我去买。
    结果就听到司年在心里说:在洋鬼子的地方能买到沙县么。
    音遥沉默片刻,道:司总您等我一下。
    他下楼去了前台,联系了酒店负责人说明情况,借用了他们的厨房,熟练地和面剁馅,烧水下锅。新鲜的小油菜烫熟后淋了点蚝油,切了土豆炒熟,又跑去唐人街买了大米回来焖。
    在材料稀缺的英国,他花费了近三个小时才做出一顿在国内十几分钟就能搞定的沙县套餐。
    当他端着沙县套餐回到司年房间时,司年已经睡着了,睡梦中的他依然皱着眉,脸色还是很难看,手指时不时抽动一下。而对他来说,缓解疼痛最好的方法就只有睡觉。
    音遥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看着床头大堆的止痛药,知道他现在肯定疼得厉害,虽然是花了工夫才整出这么一顿简单小菜,但伤患为大,他又端着餐盘默默走到了门口。
    等你一下,等了三个小时。
    突兀的,床上传来虚弱的一声。
    音遥忙摸上门把手:抱歉吵醒您了,我这就出去。
    司年睁开眼,眼眶发红,眼球布满血丝,他看向音遥手中的餐盘,身体微微倾歪着坐起来:
    要去吃独食?
    不是,看您在睡觉,就不想打扰您休息。
    听着音遥嘴里说的敬语,司年无奈,好不容易两人的关系从您变成了你,结果一条伤口又给扯成您了。
    拿过来吧。司年低声道。
    音遥只好端着餐盘走回去,往桌上一放,瞬间引起了司年的兴趣。
    这什么。
    音遥道:馄饨,鸡腿饭和玉米排骨汤。
    司年稍显讶异:这里还卖沙县小吃呢?
    是我做的,这里怎么会卖沙县小吃。音遥笑笑。
    他端起馄饨碗,烫的他缩了下手指,但还是坚持着端住碗,舀了一只馄饨递到司年嘴边:有点烫,慢点吃。
    司年探过头,咬过馄饨慢慢品尝一番。
    味道怎样。音遥问道。
    差强人意吧。
    我也不知道沙县用了什么调味料,可能这里也买不到,只能有样学样,您要是喜欢吃,我再好生研究下。
    你。司年没头没尾来了句。
    什么你?
    司年深吸一口气,别过头:不要用敬语,听着很矫情。
    可是您比我年长,又是我的上司,理应用敬语。音遥以理据争道。
    司年终于没了耐心,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一把捏住音遥的脸颊,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这是命令,不许用敬语。
    啪的一声,音遥的手落在司年手腕上,把他的手缓缓推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我答应你,但你也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司年嘴上忿忿道一个下属而已还敢跟老板颐气指使,但手却老实地缩回了被窝。
    伺候完司年吃饭,还要伺候他洗漱,好歹是不用伺候洗澡,音遥看他上床后帮他盖好被子关上灯离开了房间。
    站在门口,音遥低着头,心里乱糟糟的总也抓不住重点,真希望,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就好了。
    半晌,他转过身打算回房睡觉。
    只是走廊里却意外的涌来一股非常强烈的气味,像是掺了花茶的烈酒,浓烈中又莫名夹杂一丝清甜。
    音遥瞬间抬头望去,走廊的尽头,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司容?他轻轻唤了声。
    虽然在异国他乡看到司容的确很奇怪,但就司容的性格来讲他出现在这里倒是不让人意外。
    音遥马上追过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过去。
    穿过长廊,在酒店二层的圆环形玻璃通道中看到了那个高挑的身影,兜帽盖住头发,夹克外套加板鞋的确不太像司容的风格,音遥怀疑是不是他认错了人,但又觉得信息素总归骗不了人。
    那人低着头走得很快,当他稍稍侧过脸看到音遥正紧追而来时,他加快了步伐,几乎是一路小跑下了楼。
    音遥诧异地望着那个人,应该是司容吧,但他为什么要跑。
    音遥跟着追过去,但男人走得实在太快,眨眼间就消失在酒店后花园中。
    外面黑漆漆的,人工角膜感应不到光源,音遥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踏出去的脚又慢慢收了回来。
    音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向下倒去,随即捂住脚腕低声道:哎呀,好疼。
    一瞬间,那个不知从何处消失的身影又不知从何处出现,疾步走到音遥旁边,皱着眉头帮他检查脚腕。
    音遥抬手扯住他的兜帽拉下去,语气生硬:
    果然是你,我说你跑什么。
    司容默默站起身,笔直的牛仔裤勾勒出两条长腿,这么高的个子音遥光是仰头看他都嫌累。
    半晌,司容转过身,声音极小:我怕你见到我,又觉得待不下去要回国。
    音遥忽然想起来他临走时说的那句只是待在同一屋檐下都让你觉得不舒服,也大概明白他为什么见到自己就跑。
    你又不是病原体,我为什么见到你就要回国。音遥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
    司容暗暗攥紧手,低低道了句:那我先走了。
    所以你到底来干嘛的。这一来二去弄的音遥有点恼火,不明白这人脑袋里到底装的什么小米粥。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司容终于转过身,垂视着音遥的眼眸淡淡的没什么感情:见不到你所以觉得不安,感觉快死了,来见你最后一面。
    啊?音遥无语。
    他知道Alpha的易感期动辄一个月,这期间会出现情绪低落易波动的状态,但这人未免也太脆弱了吧,自己是来出公差的,怎么就引得他浑身难受即将暴毙。
    但转念一想,要是他一直跟着自己的话,今天小司被人绑走是怎么脱的身,小司带他去后院一直在找什么的样子该不会就是在找他?
    见最后一面就好好看,跟踪我做什么。音遥故意套话,今天在温德米尔湖区时,是你把小司放出来的吧。
    司容愣了下,缓缓点点头。
    谢谢。忽然的,音遥露出微笑,眉眼弯成月牙,你救了小司,也救了我。
    我哪有救你。司容垂下头,想起司年为音遥挡那一下,觉得自己似乎什么忙也没帮上。
    吃饭了没。音遥话锋一转。
    吃不吃的,无所谓吧。
    音遥笑笑:那我请你吃饭?表示谢意。
    司容沉默了许久,最终从鼻腔里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嗯。
    路上,音遥打量着司容这不同往日的穿衣风格,忍不住道:为了不让我发现,你真是什么都能穿。
    司容略显无措地扯了下外套,小声道:很难看么。
    不是,挺可爱的。音遥收回视线漫不经心道。
    一瞬间,司容原本低落的情绪瞬时上升了几个度,他的眼睛明亮似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音遥的侧脸。
    果然易感期的Alpha情绪极易波动,上一秒还乌云盖顶的司容在听到音遥这句挺可爱的后,周遭好像瞬间花团锦簇,甜蜜的气氛在半空中散开,以至于他抬手激动地抱住音遥。
    音秘书,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他使劲搂着音遥,嗅着他头发上好闻的洗发水香气,脸颊使劲蹭了蹭。
    别这么夸张。音遥奋力挣扎一番最后将他推出去,整理下头发,我说过不许动手动脚的吧。
    司容扬起嘴角,文雅的气质显露无疑,但配上他小狗一样的表情就显得满屏违和感。
    晚上八点钟,天完全黑了下来,英国公学的孩子们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互相道别,然后乘上家里派来的豪车回去休息。
    和国内的教育体制不同,英国的学校虽然也分为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但全国最好的教育资源都集中在几所私立学校中,这里的家长也并不感冒公立学校,不像国内家长为了孩子划区上学而在公立学校附近购买昂贵的学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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