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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LuluOne(44)

    方正听着孟文君的话,望着电梯舱的金属墙壁上的自己的影子出神。
    他手里还紧握着方才张艾琳戏弄他的那朵枯萎的花,因为没有遇到垃圾桶,一直攥在手里没有扔。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能说张艾琳做得对吗?
    又能说张艾琳做得错了吗?
    喂,正哥,不走吗?看什么呢?王陞替方正按着电梯的开关,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方正这才回过神来:哦、哦。
    一走进江南的病房,江南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原本看着四四方方的小小的病房的那一脸愁容,瞬间就像是在火焰上灼烧的冰块,瞬间消失不见,换上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还硬挺着想走下床来。
    王陞连忙扶住江南:哎呀哎呀哎呀,爷您腿脚不好就别老是乱窜嘛!
    江南又坐在床上坐稳后,问向站在身后的方正:还发烧吗?
    方正刚张嘴,王陞就抢先一步回答道:早退啦!
    得了江南的一个毛栗子,斥骂里包含着疼爱:又没问你!
    王陞心里高兴,捂着头皮,看着江南,嘴角笑得咧到了耳根。
    江南向方正身后张望,不见张艾琳:艾琳娃娃呢?
    说曹操曹操到,还没等孟文君张开嘴回答,张艾琳就出现在病房的门口,怀里抱着小满,顺顺利利地进了医院。
    你是怎么把小满抱进来的?王陞问道,满是惊奇。
    张艾琳顺手把病房的门关上,又把小满递给孟文君:但凭你的脑子,是不会想到。
    江南哈哈大笑,拍着王陞的脑袋,表示赞同:是啦是啦,你也别不服气人家艾琳说的。除了我的儿子,你是我见过最笨的娃娃。
    应该说是单纯。孟文君还替王陞找补回来两句。
    单纯?单有一个蠢?文君哥你怎么也骂我!王陞叫嚷道。
    孟文君耸耸肩: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了。
    众人又哄笑一堂。除了王陞自己。
    方正看向江南的腿,问道:昨天只听回来的那个村民说您从山上滑下去了,您的腿怎么样了?
    江南叹气一声,摆摆手,道:唉,都怪他,小题大做的,把你们吓得不轻吧?
    我这个腿一点事儿没有,就是昨天扭到筋了动不了,没伤到骨头,他看见了,非得要把我送到医院才安心。
    大夫人家不让我走,看我年纪大了,非得说让我住一天观察观察,什么事都没有!
    我在这里是一点都住不惯!一个人,这么小一个屋子里,连个说话的也没有,闷死我啦!受不了这个罪啦!我今天就回家!哦对,你们是坐车来的吧?我跟你们一块回去!
    听见江南没事,大家也就放宽了心。
    突然,病房的门被扣响。
    江南以为是查房的护士,便喊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一位护士,但不是查房的护士,是守门的护士。
    张艾琳一看见她,连忙转过身去,用背影面对着她。
    周舟认出来,是方才站在门口的那位姐姐:请问,有什么事吗?
    护士望向张艾琳,又看向江南,无奈地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刚才我帮这位同学查门诊的咨询电话的功夫,转眼间她就不见了,查监控才看见她进了这个病房。
    孟文君怀里的小满对着护士姐姐喵喵叫了两声。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次就算了,但下一次一定不可以了哦。如果被领导发现了,我会挨骂的。
    张艾琳转过身来,顺手拿了朵插在床头柜瓶子里的花,两步小跑到护士姐姐面前,不好意思地递给她,挠了挠脑袋,说道:不好意思,姐姐。
    !
    周舟看在眼里,嘴巴下意识地向上翘,眉头情不自禁地紧皱在一起。
    道歉就道歉,送花干什么!
    第67章
    说出院就出院,都没坐到天黑,江南坚决要出院,医生无可奈何,人家既然没什么大问题,态度又这么坚决,总不好拦着不放吧。
    只在家里躺着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吆喝这要带孩子们去山上看看。
    王陞一脸苦笑:哎呦,爷您这腿脚,您自己知道吗?
    我的腿脚怎么啦?我的腿脚好得很!
    江南也知道受了伤,该好好在家里养两天,不该这么急着出去活动。
    可是他的这些娃娃们要走了,走之前,总要留下点什么念想。
    他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也拿不出什么贵重的,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领着娃娃们再望一眼这黄土高原,再望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黄土高原。
    上山费力得很,搭在王陞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地向上挪步子,每走一段路,还总要歇歇脚,停一停。
    哎呦,爷,非得爬山干什么?这有什么好看的?山上的林区我们也去了,山也爬过了,何必要去最高的那一个?
    说了这话之后,王陞都已经准备好脑壳上要挨上那么一下。
    没想到,江南没像往常一样敲在他头上,只是摆摆手,从地上再固执地站起身来,继续往高处的斜坡上走:你不懂。
    王陞叹了口气,还是屁颠屁颠跟了上去,怕江南走在石头里不小心跌倒。
    哎呦我的爷,您倒是慢点啊!唉!别上那么快!等等我啊!
    等到登上最高的山坡上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一点多钟了。
    这时候的日头最毒辣,阳光像是它喷射出来的火焰,火辣辣地烤着大地。
    哎呦,我的王陞艰难地跟在江南身后爬上坡,当他看见眼前这片景象的时候,嘴里还没吐出来的话被塞回了肚子里。
    极目远眺,是高高低低像巨大的书本一样重叠在一起的土山坡,一座挨着一座,一层连着一层,山的后面还是山,在后面还是山,再远了还是山,无穷无尽地算不得巍峨甚至有些奇形怪状到称得上猥琐的山海啊!
    日头荡漾在空气里,荡漾在空气的波纹里,荡漾在群山之中,被这里浩浩汤汤的壮观吞噬进画里。
    该绿的就绿,该是黄色的就显露出黄色,该茂盛的地方就茂盛,该寸草不生的地方就寸草不生,该有河流流淌的地方就有横跨的河,该被太阳照耀的地方就金光闪闪,所有的一切都坦坦荡荡地袒露出来,都顺着大地的鬼斧神工,都应着苍天的笔墨丹青,吵嚷着,喧嚣着,交缠着。
    大片大片的农田,一座座的村舍,快披了满山的人工绿,星星点点,大开大合,以燎原之势,与这层叠起伏的高原紧紧相拥,连成永不割裂的血脉骨肉!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这是多少代人血泪与汗水的交织,这是多少代人喜怒哀乐的铺洒,这是多少代人才铸造的丰功伟业!
    站在这里啊,那颗心,不得不为了眼前的这宏伟而颤栗。
    江南笑了笑,背起手来,望着脚下的这方土地:我呀,是离不开这块地的。
    江南爷爷,我有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说。周舟问道。
    你说。
    为什么,您叫江南呢?
    别人都以为柴江南在江南生,那不过只是个当爹娘的愿望。
    听人说,江南啊,好地方,冬暖夏凉,物产富足,人活得像个神仙。
    要是能去江南一趟,要是能住在江南,那也是命。
    小江南,你爹娘没本事,把你从穷山沟沟里,拉到这个阴沟沟里,你莫要怪你爹娘。
    除了山,就是山,没有粮,没有水,一大家,不外出,一家人就要饿死在山沟里。
    听信了外乡人的话,从那头,赶了好几个月的路,来到这头,没日没夜,挨打挨骂,单单就为了嘴里的一份口粮。
    江南,你六岁了,莫要跟你爹娘一起受苦咧,回老家吧。
    你愿继续上学堂听课,爹娘拼了命也供你读几天书,你不愿,就跟着家里的爷叔种庄稼。
    江南,有五年没见你咧,你长高咧。
    江南,十八咧,饿娃成人咧!
    江南,今天是你大婚,是你娶媳妇的好日子,爹娘心里高兴,高兴得很,爹娘滴娃成大小伙子咧!
    江南,你不要哭,不要掉眼泪,叫旁人笑话!你爹是先走了,左不过还有饿这个亲娘留下来陪你!
    哎呦,江南!你看你滴娃,长得多像你哇!起个啥名字好呢?啥?狗子?滚球!
    江南!当爹滴人了,还给娘发娇,像什么样子!
    江南!你娃都换牙咧,你个当爹滴一点都不上心!总让饿操心!
    答,饿肚子瘪,饭做好了嘛?
    江南哥,饿屋机子又坏了,你快来看一哈,修一哈。哎呀,修一哈又怎么了嘛?
    柴江南!活做成这个样子,还有脸来找我拿工资?我呸!
    柴江南,不管怎么样,你永远是饿男人,饿这辈子,都跟着你,赖着你咧!
    老柴啊,这个月,又拿了不少吧?
    江南叔,你看着饿答了吗?
    江南,娘要去寻你爹去了你不要哭不要掉眼泪大男人要叫旁人笑话的嘛
    答,饿也要出去闯!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江南
    如今年迈的江南站在这里,站在这八岁、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四十八岁、五十八岁、六十八岁都站过的地方,望着脚下的故土,他噙满了热泪。
    江南扯起沙哑的喉咙,哼唱起信天游的调子,就如同千百年同样矗立在片山坡上那些数不清个数的人一样,对着脚下的黄土,对着命运的沟壑,用着近乎是嘶喊的唱腔,吼出一生的甘甜与苦闷。
    曲里曲外,一个大写的命运。多少的酸甜苦辣,也不过是飞翔的鸟在空气中划开的波。对面金光闪闪的太阳,今日必要落下,明日照常升起。
    亘古不变的真理。
    第68章
    快要分别,江南心里悲伤,脸上硬着不表现出来,只闷头喝酒,菜还没尝上几口,桌子上的酒瓶子已经只剩下了个底。
    他把脸喝得绯红,时而高兴得拍桌,时而突然低沉下去。
    谁都看得出来,江南醉了。
    爷,你多少吃两口饭,之后咱们去休息休息,你醉了。王陞在旁边担心。
    江南摆摆手,笑道:我没醉,谁说我醉了,醉什么醉,你瞎说!
    话说着是这么说,可是江南人已经站了起来,摇晃着身子,踉踉跄跄地向里屋里走,还挥舞着手臂,不让王陞搀扶,嘴里骂骂咧咧:臭小子,说我醉了我怎么可能醉?我千杯不倒!
    除了王陞走进去服侍,剩下坐在饭桌旁边的众人也没有了胃口。
    分别的气氛从今天早上就蔓延开来,虽然江南心里不说,其实谁都看得出来,江南对于大家的离开,心里难过,不过是借酒消愁。
    拿起筷子匆匆往嘴里扒拉了两口,众人也都心照不宣地各回各家,躺在床上度过在这里的最后一天晚上。
    明天一大早,就要到指定的地点集合,乘坐着来时坐的车,再回到原本各自的家里。
    除了江南,最舍不得的,就是和江南关系最亲近的王陞。
    一从江南的卧房里出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直到进了西屋眼泪还止不住,看得孟文君和方正不知所措。
    没有看见过男人还哭得这么凶的。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没事,咱们以后还可以自己过来,再来找江南爷爷啊。孟文君坐在王陞的旁边,拍击着王陞的后背,以示安慰。
    方正也顺势坐在王陞的另外一边,顺着孟文君的话,也安慰道:江南爷爷也舍不得你。
    话刚一说出口,王陞原本已经按下去一半的眼泪,现在又像是决堤的河水一样,从眼眶里爆发出来,哭得都喘不上气来。
    孟文君苦笑着看了方正一眼,方正一脸无辜地望回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惹得王陞又是一顿掉眼泪。
    良久,在孟文君和方正左一句右一句的安慰下,王陞的眼泪才止得住。
    他结结巴巴地说着:江南爷爷爷是个好爷。
    孟文君笑道:江南爷爷当然是个好爷爷。像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不对,更像是跟小满交流时候的那种语气。
    听在方正耳朵里,把方正倒是逗笑了。
    王陞脸上的眼泪还没干,和孟文君一起看过去,无辜地看着他:正哥,你笑我?这话一说出口,引得方正的笑声更放肆了,他抬手指着王陞,断断续续想说两句话,可是被自己的笑声打断,噎在喉咙里,愣是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
    小王,这还得了?忍得了?孟文君假装正色道。
    王陞最大的毛病就是受不了蛊惑,连忙应道:当然不行!
    揍他!
    得嘞!
    说着,王陞一个突如其来的伸手,就把方正推到在身后的被褥上,还没等方正反应过来,王陞就一个闪身骑在方正的身上,身子往下压,抓住方正的两条胳膊,试图凭借骑乘的优势,从上往下用角度的优势压制住方正。
    趁着方正不注意,王陞又松开方正的手臂,接着把手往他腰间递送,可劲挠着方正腰间的痒肉,嘴里嘿嘿嘿得笑个不止。
    错了吧?啊?这话说得,颇有小人得志时候的嚣张。
    方正先是被王陞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手足无措,可是王陞就算是坐在他身上,两个人的身量差距实在太大,比较起来就像是一个猴骑在一头熊身上一般,凭借着两人体格上的差距,再加上王陞的不注意,方正硬是把王陞从他身上拉起来,甩在床边。
    他学着王陞方才的动作,猛地一坐在王陞身上,差点没把王陞骨头给坐碎了:你说谁错了?啊?
    王陞一边笑得乱蹬腿,一边求饶:错了错了,正哥,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大人有大量。
    又玩笑了一番,方正才放开王陞。
    王陞喘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望向旁边笑得不能自已的孟文君,佯装气恼地说道:文君哥,你一点都不仗义啊,看着我被正哥欺负,你就知道在旁边笑。
    孟文君抬手,伸出指头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哪有什么办法?你自己偏要冲上去。
    那还不是因为你!
    孟文君抬手揉了揉王陞的脑袋:怎么能是因为我呢?
    !
    方正盘腿坐在旁边,看着两人又打闹在一起,内心百感交织。
    他又想起孟文君的药。
    表面上每天早上孟文君起床起得最早,趁着两人还没起床,偷偷服用放在行李箱的那药丸。
    实际上,方正才是醒来最早的一个,只是他躺在床上,不敢睁眼,一直等到孟文君出去了好久之后,才装作刚睡醒的样子起来。
    每天孟文君早上在做什么,方正明白得一清二楚。
    方正心里守着孟文君的这个秘密,谁也没告诉。
    怀揣着这个秘密,每每当他看见孟文君那么完美地处理事情的时候,心里总是多了些别的情绪。
    用了好久,方正才总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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