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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全文阅读-促盈门(104)

    他可以利用这一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既能试探Andrea,又能达成自己的意图。
    苏南老宅沉淀两百多年岁月,延续至今,早已不复旧时宅邸的繁荣景象,仅不过年前年后几日,得以短暂喧嚣。
    自清晨起,起鼓、迎祖,奉茗,依长幼次序进香,献花献果摆供
    一整套祭祖流程下来,白墙青瓦的宅子里人烟兴旺,全无以往的孤寂冷清。
    忙碌一上午,万事俱足,功德圆满。
    合家聚在正厅,一起和乐融融用完顿饭,午后困乏,长者小辈们便各自散了。
    徐苓君没去休息,老宅子里烧的是地暖,温度不好调控,不是热便是冷,晚上睡觉没办法,中午这一时半刻的,烧了还麻烦。
    临近年关,顾庆民分不开身,顾母只带上亦徐回祖宅,母女俩住一间屋子,她从年少闺房里翻出四五口香樟木制成的大箱子,沉得很,装得满满当当,里面的衣服、首饰、小玩意,一一摆出来。
    二三十年前的旧物,如今看来有些都不过时,顾亦徐在边上瞧着新鲜。
    顾母在箱底找到本厚相册,有一丝意外,竟然忘了,这里还存着不少照片。
    顾亦徐好奇,接了过来。
    翻开,第一张是全家福。
    她仔细看好一会儿,才勉强从一群乌泱泱的人影中,找到张略熟悉的面孔。
    顾亦徐看着旧照上的母亲,竟比她还要小一些,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梳着两条油亮滑顺的辫子,歪着头冲镜头笑。
    印象中,妈妈好像就一直长得现在的样子,利落干练,颇具威严,原来她也有小女孩的时候。
    顾亦徐夸了句:妈妈以前好可爱。
    顾母大抵也觉得有趣,忍俊不禁:那时候还小。
    母亲一一指出里面的人,告诉顾亦徐是谁。
    居中坐在最前的两位长辈,笑意和蔼,是徐苓君的祖父祖母,她在相片中的站位,最靠近老人,徐清凤、沈芳林等子女都排在后面,可见当时在家中地位受尽疼爱,也与二老祖孙情最亲厚。
    小辈中照片上只有两个,表哥徐政安被舅母抱在怀里,吴英理更小,不足满岁,尚在襁褓之中,其余剩下的哥哥姐姐们都还没出生。
    顾亦徐感慨:太姥爷和太姥姥以前肯定很疼妈妈。
    顾母眉目温柔,注视着女儿。
    他们倘若在世,也会很喜欢你这个重外孙女。
    我知道。
    顾亦徐抿唇笑,这就叫爱屋及乌。
    你外婆年近四十难产生下我,所以格外偏爱,你的两个舅舅,都比我大很多,作为兄长一直照顾我。顾母说:我在徐家长大,养在祖父母身边,他们慈爱博学,传授我许多为人处世的学问,后来嫁给你爸爸,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平心而论,我前半生可以说是顺心如意,往后几十年,担忧不下的只有你。
    你外婆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也只生了你一个孩子。
    亦徐,你对妈妈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顾亦徐心口一软,忍不住扑到顾母怀里小声撒娇,黏糊地叫妈妈。
    徐苓君揽着她,叹道:一一,你要相信世上只有父母绝对、永远不会伤害你。
    除非迫不得已,但那也是为你的未来着想。
    这段时间亦徐的表现她看在眼里,担忧只增不减,女儿难受,做母亲的又怎么心安?
    她不否认,提出两个月的期限,是在强人所难。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程奕能为亦徐做到这一点,她才能信任这个年轻人。
    和程家相对,代价不会小。
    她若将程奕纳入保护圈,徐家极有可能因此平白多出一个劲敌。
    徐苓君得有一份强有力的证明,让她知道这么做是值得的。
    顾亦徐微微怔住。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这些道理她都懂得,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亦徐看出母亲神情有一丝疲惫,主动靠过来,妈妈,我给你按摩吧。
    揉了太阳穴没一会儿,徐苓君轻轻拍了拍,示意停止。
    不用了,你出去和姐姐们玩吧。
    早上在祠堂前,你和英理她们不是说好逛庙会?
    顾母起身,理了下外衣翻领,我去看看你外婆,她应该起床了。
    迈进六抹菱花隔扇门,厅室内,女孩子们都在喝茶,下午相约一起观赏镇上的酬神胜会,如今时间还早,她们坐下来闲磕。
    其中一个恬淡淑雅的女孩正讲着话,长相文静秀气,徐苓君一来,她们停下话头,起身和长辈招呼。
    徐苓君看向那人,含笑问:好久回国一趟,昨晚休息好么?
    沈玉颜颔首。
    她歉声道:早上事多人忙,没来得及和您说上话。
    身后顾亦徐一直冲她笑,沈玉颜眨了下眼睛回应。
    今早祭祖,无论如何不能错过时间,沈玉颜于昨天傍晚赶到古镇,她代表沈家过来,徐苓君嘘寒问暖几句,问她父母、兄弟姊妹,还有外婆的近况,得知一切都好,内心宽慰,之后便走了。
    下午,顾亦徐和姐姐们去到庙里。
    沿街集市到处都有小贩叫卖,小巷熙攘,客流如云,密得落不下脚。
    一年好不容易到头,在外地打工的人都回来了,古镇近些年被开发成旅游景点,不少游客慕名前来,到处鱼龙混杂。
    岸上拥堵,她们遂改坐乌篷小船,泛舟小江上,看到哪处新鲜有趣,便靠岸停留片刻。
    一路走走停停,顾亦徐中途买了个捏瓷人,白身粉面,憨态可掬。
    她们乘舟于溪中,经过一处临水而建的戏台,有人在台上唱戏。
    顾亦徐听得一知半解,吴英理等人觉得耳熟,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哪出戏文。
    沈玉颜细细听后,最先道出,唱的是《破幽梦孤夜汉宫秋》。
    说来也奇怪,她分明是生在国外的儿女,却是在场众人里最懂戏词的。
    顾亦徐默念遍名字,汉宫秋。
    这是和汉朝哪个典故有关?
    沈玉颜回:昭君出塞。
    西汉元帝时期,汉军数次征战匈奴,北戎在接连打压之下,内部割裂为南北匈奴,南匈奴呼韩邪单于不敌兄长北匈奴郅支单于,遂向汉朝称臣归附,自请为婿。
    王昭君原为汉宫宫女,因才貌过人,被元帝赐婚和亲。
    《汉宫秋》为元杂剧,自元代汉人改编后,和正史有一定出入。
    在这出戏中,元帝与昭君两情相悦,小人毛延寿其中作祟,将昭君美人图献给呼韩邪单于,单于垂涎美色,以武力胁迫美人和亲,文武百官无一人可用,畏惧匈奴势强,皆劝帝王割爱,以美人换江山和平。
    汉元帝无可奈何,只能在灞桥亲自送别昭君,回宫后神思凄哀,悲痛万分。
    /返咸阳,过宫墙,绕回廊,近椒房,月昏黄/
    遥隔江面,戏声传来时沾染水汽,柔更柔,悲更悲。
    沈玉颜娓娓道来,亦徐好奇:那昭君知情么?
    是否知情不重要。
    /夜生凉,泣寒螀
    绿纱窗,不思量/
    帝王昏庸,臣子无能。
    纵有美人,也不能保全。
    只能眼睁睁看着昭君出塞,最后投河自尽。
    汉室衰败没落,元帝软弱。
    她轻摇头:除了和亲,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船停登岸,不远处便是座寺庙。
    小时候,顾亦徐来过这里逛庙会,庙里的老师傅听见她们说话,知道是附近那所大宅子的孩子,今岁跟着长辈们回来贺冬的,说是故人相熟,送了她们一人一个古法手镯。
    那时环口大小正好般配,后面长大了,顾亦徐带不进去,摘下来留着。
    时隔多年,重游故地,师傅已经不在这了。
    听庙里的和尚说,他老人家前几年便还俗去了。
    酬神吉日,祭谢神灵。
    庙里香客成市,酬谢最多的是财神,金银纸元宝扎成堆,烧给神仙,求得是个发财庇佑。若成真了,来年需得到庙里还愿。
    拜神上香后,从寺庙大门出来,旁边一溜街市集,挨个边走边看过去,期间她们路过古玩当铺,老板就地摆摊,地面上铺一大块布,木箧压在布边,青铜器、鎏金古董、紫泥耳炉等等古玩摆在上面,任客人挑选。
    顾亦徐目光被一物吸引住,适才停下,沈玉颜心细,问道:看中了哪个?
    她相中的是一枚鱼纹和田墨翠,形状椭圆,纹理细致。
    吴英理探身,凑上前瞧一眼。
    这块裸玉色泽漆黑,长得规整,拿金或银打个底座,缀上小珠子,弄成长命锁的样式,应该挺好看的。
    她职业病犯了,下意识从设计角度给出建议,老板闻言附和:小姐好眼光,既然大家都是识货的,原价八万四,我给打个折,七万九。
    沈玉颜笑了下,七万九?
    老板,你这玉品相不错,但质地不够细腻,摸上去手感也就一般,没有收藏价值。
    再便宜点。
    商量过后,老板不同意还价。
    太贵了,买不起。
    顾亦徐直言: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家里比这块好的和田玉多得是。边上沈玉颜也劝:亦徐,我们走,当谁没见过好玉么?
    眼见顾亦徐抬步走人,哎!老板吆喝,这可不是一般的玉,这块玉通灵
    拉倒吧。吴英理一言道破:这条街上所有卖古玩的都说自己家的通灵,要不就是皇帝贵妃御用过的供品。
    这话骗骗寻常游客差不多,吴英理听出他的口音,用家乡话说:我们就是住这的本地人,阿叔你怎么能骗同乡呢?
    她们一唱一和,把老板唬住了。
    他见这几个女娃娃的穿着打扮,应该家境殷实,才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上当,送上门的生意没道理不做,几番推敲下,还是谈妥了,顾亦徐只花了三万出头买下。
    以这块鱼纹墨玉的品质,三万块的价格偏高,但也差不了太多。
    回去路上,沈玉颜奇道:你好像很喜欢这块玉?
    说不上
    顾亦徐想了下,只是挺合眼缘的。
    匆匆瞥过,一眼便留意到它。
    沈玉颜笑:合眼缘也不错,花点钱能买到中意的东西,值了。
    顾亦徐也是这么想。
    而且
    她在看到这块墨玉那一刻,内心想法微妙。
    感觉,它很适合一个人。
    顾亦徐想送给他。
    除夕当日,镇上一整天鸣炮声不断,鞭炮燃放后产生浓雾,四周空气灰蒙蒙的。
    硫磺气味呛人,却是一代人记忆中的年味。
    城市内禁燃烟花爆竹,虽是件好事,但也不为一种遗憾。
    寒冬腊月,天黑得早,宅子里人多,年夜饭从早上开始准备,下午两点开宴。
    沈玉颜要赶晚上的飞机她的亲人都在国外,得回到澳洲过年,其余族人不少也有正事要办,吃完这顿年夜饭,便当作过年了。
    席间,长辈掏出一沓红包,分发给孩子们,顾亦徐还在念书,所以也能收红包,不多时,口袋里塞了满满一叠,个个摸起来份量十足,每个厚度少说有上千。
    其中属徐政安最大方,他直言红包袋塞不下这么多钱,给顾亦徐转了笔账。
    看到那六位数,顾亦徐止不住笑,心情无比愉悦地,听完徐政安今年最后一次唠叨。
    年夜饭吃完,顾亦徐和亲人一一告别,和徐苓君回到顾家。
    顾亦徐去到爷爷奶奶家,这边年夜饭还没开始,亲戚们围坐在客厅,除了顾老爷子的四个孩子,其余堂亲、表亲来得也不少。
    顾泽临倒乖觉,年前便回他爸妈家里,和顾箐说了几句软话,否则除夕当天在一干亲戚面前被她骂,场面太难看了。
    顾箐一眼看出他口服心不服,还得治,但大过年的,赏了顾泽临几分脸面,让他滚进了家门。
    从苏州到市里,坐车两个多小时,徐苓君折腾得有点困乏,晚饭后稍坐片刻,不到九点便回房休息。
    顾亦徐洗完澡,躺在床上没多久,感觉肚子不太舒服。
    一天吃两顿年夜饭,撑得有点难受。
    她推开窗,到阳台透气。
    玩了会手机,边回应柠消息。
    这段时间,应暄硬是没道歉,真不愧是兄妹,性子一样地倔,应柠和他杠到底,现在都没回家,大年夜还住在酒店。
    顾亦徐觉得她太凄惨。
    【你要不现在来我家?和我过年。】
    【不要】
    应柠拒绝:【大过年跑别人家去,这样很奇怪好吗?你那些亲戚会怎么想】
    【这有什么?反正我爸妈你都熟,就当是自己家呗】
    【我不去。】
    【今晚我哪也不去】
    态度相当坚持。
    顾亦徐怎么也劝不动,只好放弃。
    【行行行】
    【随便你】
    零点将至,她趴在阳台栏杆,楼下叔伯亲戚们还没睡,一群人谈天说笑,看春晚、推麻将、打牌小孩子们乐疯了,大晚上玩你追我赶,打闹不休。
    声音传到阳台。
    听得别人热闹,方体会自己多冷清。
    顾亦徐摩挲着屏幕,踌躇良久。
    最后还是违不了本心。
    指尖往下划
    取消置顶后,她放弃所有期待,没再和程奕发消息。
    而他也从没回复过。
    一条条新消息将他压下去。
    时隔近一个月,顾亦徐才有勇气重新点进去。
    右上角时间从11:59,切换进下一分钟。
    新加坡与国内没有时差,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们共同迈进新的一年。
    上一句【新年快乐】,到现在都没有回应。
    如今终于进入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亦徐看着对话框,内心有太多话想倾诉。
    可下一刻,转念想到
    他们之间,早已无话可说。
    瞬间被拉回现实。
    在退出页面时,余光瞥见一点亮,很细微,差点忽略掉。
    她停顿下来。
    这不是错觉。
    原本漆黑的头像换了。
    换成了
    一个月亮。
    顾亦徐心跳漏了一拍。
    浅浅呼吸间,她的眼前只能看到那个月亮。
    月亮每天都有,但这个月亮她再熟悉不过。
    皇后镇月亮。
    那一弯月牙如灯,如萤火。
    是漫天黑夜中唯一的光亮,驱散浓黑的阴霾。
    作者有话说:
    浅浅剧透:两章之内必复合
    第119章
    顾亦徐久久回神。
    她不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拍摄于瓦卡提普湖边的那张夜景,正挂在客厅墙壁上,顾亦徐看过无数遍,不可能认错。
    程奕此前曾向她要过原图,顾亦徐顺手发给他,之后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却没想到,会是以这种形式再见到。
    沉寂之后,内心掀起淡淡的欣喜、忐忑。
    亦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认为,程奕并没有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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