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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不皂- 免费阅读(160)

    那是因为他爱你。望星低声道,少爷又不爱我。
    你爱平野,对吗?
    望星惶恐地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不敢!少爷是我的恩人,是救了我命的神仙,我不敢我不敢!
    爱一个人是你的权利,有什么敢与不敢?卓应闲道,别把别人看太高,也别把自己看太低。爱意或许源于崇拜和敬仰,但你与你喜欢的人,你们是平等的,他可以在各方面胜你百倍,但你爱他敬他,但不该把他奉若神明,更不该甘心做他的信徒,对他毫无保留地服从。
    为、为何?
    因为这样,你就会失去自我了。
    自我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自我是你区别于其他人的地方,是最特别的你。卓应闲看着面前的少年,只有保持自我,头脑才会清醒,才可以不依赖别人而生存,不被人左右,在关键时刻做出自己的判断。
    望星转了转眼珠,表情干涸,不发一言。
    卓应闲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语重心长道:望星,你记清楚,只有邪神,才会让信徒主动献祭。你愿意舍生取义,那是因为你善良,懂得知恩图报,但反过来,没有人有资格要求你为他而死。以后再遇上这种事,不管对方是谁,都不要听他的话,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入夜的冷风从望星后背擦过,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先前恨不得为关平野燃烧直至最后一刻的热血此刻才渐渐降温,他沸腾如粥的脑子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望星只记得那时关平野望着自己的那殷切的眼神,那是他从来未曾得到过的关注,他被这关注和温柔吸引了全部注意,满心都是甘心为少爷而死的豪情,因而忽略了一切,现在仔细想想,也不禁发觉了一个令自己脊背发凉的事实方才,少爷是在盼着他死么?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酸疼酸疼的。
    但他很快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少爷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若是现在盼着自己死,当初又何必救他?!卓公子定是忌惮少爷才这么说,这个人的话不能信!
    不过望星并不想跟卓应闲辩驳,他装作茫然无措的模样,轻轻点了点头。
    山洞中,火折子被插在岩缝里照亮,聂云汉和万里风忙着清理地上的树叶杂草,很快清理出两个连接在一起的山洞空腔来。
    关平野亦步亦趋地跟在聂云汉身后: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用不着,你老实坐着吧!
    哦啊!
    关平野后退一步,脚跟不小心踩上凸出来的一块石头,失去平衡,当下便向后栽去,他本能地伸手去抓聂云汉的胳膊,聂云汉连忙转过身来,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抱了个满怀。
    站都站不稳了?聂云汉很快松开臂膀,揶揄道。
    关平野触到聂云汉结实的胸膛,脸腾地红了,那是他肖想许久的怀抱,虽然只有这眨眼间的温存,但已足够让他心潮澎湃,越发想将这人据为己有。
    他结结巴巴地回道:不不是地上有石头。
    让你老实坐着,偏不听,快躲边去,别在这儿碍事。
    聂云汉并不相信他是无意,心想这臭小子不愧是写话本的,自己的戏都那么多。
    他刚一转身,就听关平野喊了一声哥,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扑进他怀里。
    我心里难过关平野环着聂云汉的脖子,满腔委屈地哭了出来,我想我爹
    再见那十二连环锁,就如同重回两年前关山被炸身亡的现场,聂云汉本就深受刺激,方才险些被心魔夺了魂,现在关平野一哭,他满心怒火被这孩子的泪水冲走了大半自己亲眼目睹了义父的死,可是平野连他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啊!
    哥知道,唉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聂云汉拍着关平野的后背,也不忍苛责,更不忍推开他。
    关平野哭得哽咽:哥,我就剩下你这一个亲人了,你能不能别不理我?我知道我现在讨人厌,我会改,一定会改
    万里风在旁边看着,眼眶泛红。
    她性子飒爽,心肠也没有那么软,但就是见不得这孩子没了爹娘、落得孤苦无依的下场,见关平野小奶猫般可怜,哭得哆哆嗦嗦,对他的同情也大过之前的恼火,想着想着,更加痛恨起哈沁来。
    哈沁这个狗玩意儿,肯定是故意的,一来为了羞辱咱们,二来想让咱们见了这个机关阵,方寸大乱,难逃一死!万里风咬牙切齿道,此人真是邪了门了,以前跟他过招的时候,他手段都是简单粗暴,怎么两年不见,他还添了这么些阴毒的心机!
    聂云汉听了万里风的话,眸光中闪过一抹疑色。
    山洞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卓应闲拎着柴火,一进来就看见关平野瑟缩在聂云汉怀中抹眼泪,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
    聂云汉眉头紧锁,虽没有再抱着关平野,但也没有将人推开,好似在琢磨着什么。
    汉哥,没事吧?卓应闲问道。
    没事,方才那十二连环锁令平野触景生情,想起义父来了。聂云汉轻轻推了推关平野,平野,别想太多,不然就中了哈沁的奸计了。
    戴雁声也拎着一捆树枝进来,接话道:他在这儿搞这么一出,不就是想乱我军心么,可别着了他的道!
    望星怯生生地站在卓应闲旁边,看着聂云汉怀里的关平野哭得梨花带雨,惨兮兮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略微有些震惊。
    他从来没见过少爷脆弱成这副样子,心底悠然而生一股冲动,想要上前抱一抱对方。
    可是他又怎么敢!
    关平野也无意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现给所有人看,擦着眼泪离开聂云汉的怀抱,去了隔壁洞里想要冷静一下。
    万里风招呼道:来来来,都别愣着了,快生火吧!
    望星十分自觉地拆开捆着的柴火准备搭火堆,戴雁声从背囊里找出铜球来帮他一起弄。
    卓应闲把手里的柴火放到一边,走到聂云汉跟前:汉哥,你要是心里难受,我陪你聊聊天吧。
    他记得聂云汉之前见到烈火时表现出来的畏惧,也见了方才这人险些被心魔所魇的模样,仍是有些担心的。
    聂云汉看看地上忙活着的三人无暇顾及他们,便将卓应闲拉到角落里,揽入怀中,偏头亲了他一下,才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温声道:在机关阵那会儿,我的确既难受又害怕,怕旧事重演,也痛恨自己的无能。幸好有你在,不光叫醒我,还想出了办法。这次能救出望星,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义父的恩情我永远铭记在心,但这个心结我也应该放下了。
    那就好。卓应闲轻轻舒出一口气,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哈沁来这么阴险的一招,倒成了你解开心结的契机。
    他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聂云汉勾唇一笑,闻着卓应闲身上的气息,心安不少。
    卓应闲推开他,两手捧着他的脸颊往中间一压,把聂千户挤出一张鸭子嘴,笑道:没事我就放心啦,其实我本来就觉得,你自己肯定能想通的。但我看平野受的刺激不小,你去安慰安慰他吧,顺便在那边生堆火驱驱寒。
    聂云汉搂着他,毫不吝惜夸赞:我的阿闲真是善解人意!
    两处火堆很快燃起来,山洞里渐渐变得十分温暖,关平野也调整好情绪,出来与大家围坐在外面山洞的大火堆边,一起简单吃了点东西。
    吃过饭后,聂云汉分配了岗哨,卓应闲与万里风上半夜,戴雁声与他下半夜。于是关平野强烈要求聂云汉陪自己在里边的山洞休息,说是怕自己做噩梦。
    聂云汉并没有拒绝,抱着毯子去里边的火堆旁打了地铺,戴雁声则与望星睡在外头的山洞里。
    关平野没想到,他哥最近对自己颇为冷漠,此刻竟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要求,高兴得心花怒放,兴奋得睡不着,躺在与他相隔二尺的地方,侧着身一直看着他。
    小小的山洞里,火堆哔啵作响,摇曳的光影打在聂云汉的睡颜上,勾勒出他一张英俊无匹的侧脸,眉毛又粗又浓,眼窝微微凹陷,鼻梁高挺如山峦,唇线棱角分明,像是一尊工艺精湛的雕像。
    这张脸,管军时不怒自威,威压过人,平日里又和善可亲,从不吝啬笑脸,最爱搞怪逗人,与他在一起,总感觉轻松又安全。
    关平野自是不知,他看着聂云汉的眼神流露出多少贪婪和迷恋,他不由自主地从铺盖里爬出来,跪在聂云汉身旁,缓缓伏下去,目光紧紧盯着那双漂亮的唇,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想要去触摸。
    想象中的温热与柔软已经让他发狂,觉得抚摸不足够抚慰长久以来的思念,他收回手,决定亲自去品尝。
    关平野兴奋地低下头去,他的影子渐渐覆盖上聂云汉熟睡的脸,那双唇近在咫尺,他甚至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的呼吸
    你干什么?!聂云汉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冷冷地看着关平野。
    其实今夜答应陪关平野一起睡,本就是想找个契机与他聊一聊。但之前聂云汉一直装傻,也就不好主动提起这个话题,总不能直眉楞眼问对方是不是喜欢自己。
    方才他早就觉察这臭小子一直在看着自己,便不吭声,就是想看对方能做到什么地步,如此也能顺着这事儿打开话匣子。
    关平野并没有被吓退,眼神狂热迷离,低声喑哑道:哥,我喜欢你!我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哥,你看看我
    吻不到那双唇,他不甘心地再次伸出手,想去摸聂云汉的脸,啪地一声,被对方狠狠一巴掌打落!
    第162章 委屈
    聂云汉翻身坐了起来, 痛心不已地看着关平野,压低声音道:我几次三番给你留机会,处处退让,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你不能
    我也几次三番暗示你, 你通通不领情, 我当然要说出来!关平野委屈至极, 打断道,我为什么不能说?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你是我义弟, 不合情理
    男人喜欢男人,难道就合情理了么?关平野眼睛发红,你也是个断袖, 莫要拿情理二字来搪塞我!
    聂云汉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跟他讲道理:断袖不碍着谁,这是人的自由, 我说的是伦常
    你我并非亲生兄弟,干伦常什么事?!
    聂云汉被他噎了这一句,才发现自己思路跑偏了, 不禁自嘲地笑笑,长叹一口气, 冷静道:这事儿吧,本就没道理可讲,我心里有人了, 别的人都搁不下,就这么简单。你若能打消念头, 咱们还是兄弟,你若不肯, 那我也不能与你再相见了。
    你竟然为了他,连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都不顾了么?!关平野没有想到他竟能如此轻松地说出这么绝情的话,一张脸上满是愕然和痛心。
    聂云汉不懂关平野为何总是往极端里去理解自己的话,耐着性子解释:平野,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看,你在我心里,也是别人无法替代的。这份感情我也很珍视。但是如果你一直不能打消这个念头,我总在你面前晃,岂不是帮倒忙?那还不如相忘于江湖,各自安好,等来日你能放下,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
    关平野冷笑道:打消念头,你说得倒轻松,你能対卓应闲打消念头吗?
    你这是不讲道理,我俩两情相悦,为何要那么做?!聂云汉见他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仍然是心疼的。
    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看到关平野一腔真情错付在自己身上,他也觉得自己有责任。
    或许是以前,自己在不经意间,给过这孩子什么错误暗示?
    哥,你与他才相识多久?你真正了解他吗?关平野收起方才讥讽的模样,像小狗一样凑过来,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聂云汉,卓应闲与你在一起,只是为了救他师父。他対你的感情,比不上我対你的一丝一毫!你是被他迷惑了
    聂云汉皱起眉头:平野,别说这种幼稚的话!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不是自己的东西,你又何必强求?!
    我没有强求!你本来就是我的!是他把你抢走的!你我从小相处融洽,何曾生过这样的嫌隙?!你向来対我关爱有加,何曾対我如此疾言厉色?!关平野咬牙切齿道,他一出现,什么都变了!他师父是独峪人,你怎么知道他跟在你身边到底安的什么心?!
    够了!别再说了!聂云汉怒道,我们以前没生过嫌隙、我対你关爱,那是因为那时你不像现在这样胡搅蛮缠、行事乖张!你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反倒把原因归结到别人头上,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他一直觉得,关平野知书达理,虽然之前步步紧逼,但只要自己正面面対,表明态度,再加上好言相劝,他总能明白强扭的瓜不甜,不再强求。
    没想到这孩子竟然魔怔了,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搞得跟妻妾之间争宠似的,何至于闹成这样失了体面?!
    他绷起脸,眉宇间锋芒毕露:本来想与你推心置腹好好谈一谈,现在看来,也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我与阿闲的感情不需対别人交代,你若往他头上泼脏水,我半句话都不会再与你多讲!
    哥!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不再管我?我爹死之前,不是让你好好照顾我的么?!你这样対得起他吗?关平野拉着他的衣角,委屈道。
    提到关山,聂云汉的眼圈红了,他强行压下心中所有怒火,看着关平野,恳切道: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怎么会不管你?若你能想明白,我们自然还会像以前那样亲亲热热,心无挂碍。阿闲也会対你好的,有两个哥哥照顾你,难道不好吗?将来你再寻得你的良人,咱们两家也还能住在同一屋檐下,热热闹闹的,不也一样美满?
    关平野怔怔地看着他,听他描述的这番景象,脸上闪过一抹嘲讽,随即唇角又泛起一丝苦笑:良人?你就是我的良人,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现在你要我把你从心上挖出去,剩下的血窟窿你要我怎么填?!
    你喜欢我,是我的错么?聂云汉觉得他不可理喻,你现在怎么还讲不通道理了?!
    我喜欢你,难道还是我的错不成?!
    你真是聂云汉张口结舌,觉得自己的脑子被他搅得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关平野跪坐在地上,两只手不安地绞着衣带,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露珠似地落在衣襟上,很快洇入布料,消失不见。
    哥,你太让我难过了。他垂着头,阴暗光影中,连轮廓都显得那么悲伤,爹含冤去世,你被困在牢狱之中,我躲在林园半步不敢远离,你知道这两年,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么?就连给你的家信,因为不能直接寄到你手里,我半句真心话都不敢写。我本活得堂堂正正,如今却要像过街老鼠一般藏在地下,连天光都不得见,唯一撑着我活下去的,就是盼望某一天,能再与你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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