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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伏(17)

    两次都被纪时昼撞到了。
    那条手链他原本是想等到在公园里碰见女生再还回去,却率先被许豪发现,想从他手里要过去。方霁没答应,挨了一顿揍,肩膀、锁骨一片青紫,是被凳子砸的,凳子四分五裂,小弟弟被吓得嚎啕大哭,许豪才停下来。
    方霁习惯了。
    打架反而成了伤得最不重的运动。
    纪时昼没有再提这事,把饭盒打开,饭拿出来。
    方霁想了想,夸赞道:你家里人做饭真好吃。
    我家没人住在这边,饭是阿姨做的。
    方霁又没话了,只能眼巴巴地等纪时昼把食物递到自己手里。
    起初纪时昼还尝试给方霁喂过饭,因为方霁起身很不方便,但显然他从没做过这种事,第一次尝试喂到鼻孔里,双方都沉默了,最终选择让方霁自己一个人安生吃饭,纪时昼提溜着空饭盒走人。
    这些事蒋新柔统统不知道,纪时昼也不会跟任何人说。
    所以高二那年,在绝大多数人看来,都是两个人莫名其妙地关系变亲密,不管班主任几次三番地提醒都没用,纪时昼放学后照样要去找方霁,让他教自己打球。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短短几个月个子就蹿高好多,比方霁高了,还要把两条长长的手臂搭在他身上,赖着方霁传球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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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要搞那些弯弯绕绕的,方霁不懂。见纪时昼还是不搭理自己,蒋新柔没有沉住气,你现在这样冷落他,他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得找他说清楚。
    纪时昼一键撤销,把自己方才做得设计退回到最原始的那一步。
    说清楚?那他跑了怎么办?他指尖掐笔的姿势很好看,在方霁面前从来都是你愿意走就走我又不拦着你的架势。
    蒋新柔就算了,他们都了解对方的那点心思。
    蒋新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了什么。
    他们从来都是绑在一块的。
    除非纪时昼自愿松开那根绳子,不然方霁永远不可能跑。
    她全然不知道那个吻的存在,只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怎么可能呢,你想要什么直接和他说清楚不就好了?他肯定会答应你的。
    还有一更
    第28章 可是方霁会
    六月过半,即便是曙城也热了起来。
    严开听说方霁原本想把于娜介绍给纪时昼,瞬间瞪大眼睛问:哥,那我呢,我算什么?
    方霁瞧了他一眼,奇怪道:于娜又不喜欢你。
    严开深受打击,出这一损招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由嘀咕道:那也得争取一下嘛。
    他见方霁频频看手机,不由地问:方哥,你看什么呢?
    小昼没回我消息。不能打电话,但没有说不能发短信,方霁每天都发,今天已经是第四天。
    他垂下眼,手背搭在额头上,轻轻磨蹭,咬咬嘴唇又直起身。
    严开还蹲在一边,手里掐着根烟,扬起头看着方霁。
    方霁只抽了一半就掐灭了,还跟他讲:你也少抽。
    太阳硕大,严开一抬头晕乎乎的,用一只手遮挡眼前的光线,哥,你要回店里啦?他今天又给餐厅卸货,抽空偷闲来找方霁。
    方霁点点头,刚迈出一步,握在手里手机震动一下,他迅速拿起来看。
    严开从没有这么切实地见过一个人的神情从无光到闪烁,方霁有一双独特的眼睛,睫毛说不上太长,下眼睫的存在感却十分强烈,把一双眼衬托得尤其明亮。
    他笑得很含蓄,只是连眉梢都染上喜气。
    严开试探性问道:他给你回话了?
    方霁嘴边笑意明显,小昼说明天回公寓看狗。
    他的声音清脆,荡在这个灼热的六月,像微风灌进挂满风铃的门店,清爽干脆地响,没一个音是拖沓。
    严开发现方霁连背影都写满雀跃,不由再一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给方霁出了个馊主意。
    难道他大哥对纪时昼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他在艳阳天里狠狠打了个冷颤,又狠狠否定自己!
    隔天方霁特意调用了自己的调休时间,在公寓勤勤恳恳打扫了一整个上午。
    下午时分纪时昼如约来了,而且不止他一个人,还有两个女孩一并跟来了。
    方霁打开门,看到两张完全不认识的脸,怔在原地半天不知作何反应。
    脸上带着雀斑的女孩朝他打招呼,方霁下意识朝纪时昼看去,纪时昼把门带上,回看他:看我做什么?她们来看狗的。
    方霁眨了下眼睛,哦,好。
    圆圆已经不认识两个女生了,非常有敌意地扭着屁股朝两个人汪汪叫。
    纪时昼走过去把它抱进怀里,它起先还有点迟疑,很快就乖下来,甩着尾巴往他手臂底下钻。
    两个女生在他怀里摸了摸小狗,方霁站在一旁有点拘束和无措。
    纪时昼从来不往公寓里带人,这是第一次。
    他忍不住看向两个人,又看向纪时昼,好像明白了又更加不明白。
    小昼一定还在气自己随意给他介绍女朋友,就像纪时昼说得那样,哪里轮得到方霁来当说客,他如果想要找,也一定会找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谈恋爱。
    脸上带着雀斑,脸颊有些婴儿肥的女生蹲下身,贴得纪时昼很近,笑着扬起头:它有名字了吗?
    方霁看着纪时昼怀里的小狗,心想这是我养的。
    圆圆。
    是他一口奶粉一口狗粮养这么大的。
    好可爱啊,是学长给起的吗?
    小狗是他
    纪时昼忽然抬头看了方霁一眼,不等方霁作反应又低下头去,摸摸小狗脑袋,换来一声奶奶的哼唧,是。
    好可爱啊。女生又感慨一句。
    方霁咬了咬下唇,虽然是他养的,但确实不是他的。
    方霁站在一边有一会儿了,纪时昼才说:家里来客人,你不给倒杯饮料吗?
    两个女生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天已经这么打扰了
    没关系,让他去。纪时昼说着也起身,你们到沙发上坐吧,遥控器在茶几上,无聊可以看。
    他走进厨房,看到方霁闷头倒苹果汁,伸手接过去,手指碰到,方霁立刻抬起头,手闪到一边去。
    纪时昼看在眼里,我来吧,你笨手笨脚的。
    方霁眨眼:小昼,外面哪个是你女朋友?
    纪时昼把果汁倒出了杯子,厨房里安静了几秒钟,方霁连忙补救:这杯子是小了点
    纪时昼冷冷看向他:哪个都不是。
    方霁舔舔下唇,又把嘴唇舔得湿润润的,那你喜欢哪个?
    纪时昼把果汁放在一边,沾着果汁凉度的手掐住他的脖子,拇指抵在喉结上时轻时重地按压,感受到喉结处的滚动,方霁,给我闭上你那张嘴。
    方霁老老实实地点头,纪时昼松开手,把苹果汁递给他,你倒吧,我看着你倒。
    方霁:你要看着学吗?
    后颈被捏了一下,纪时昼声音低沉,你别故意惹我。
    方霁想说自己没有,他就是想找小昼多说说话。
    他们已经四天没联系,两周没见面了。
    今天纪时昼带了不认识的人来公寓,明天也许就会把人留在家里面住。
    等到纪时昼真的有了女朋友,之后见面的机会恐怕更加少,到时候说不定会主动要求他搬出公寓?
    方霁不能确定,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
    整整三年零四个月。
    这么想着,他又偷偷看了纪时昼一眼。
    明明是不满的,地盘被陌生气息侵占了,可又什么都不能说。
    这也没办法,这里什么都不属于他,方霁不会主动离开,除非纪时昼亲口叫他走,到那时他就只能乖乖听话了。
    我之前回华都,师毅也回去了。纪时昼忽然说。
    方霁放下果汁,神情从茫然到凝重。
    收起你多余的担心,别那么看着我。纪时昼敲了敲桌面,只是跟你说一声。
    闹不愉快的地方被他省略了,和师琼的争执也省略了。纪时昼觉得方霁没必要知道,华都是很大,但他是师家人,和师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师毅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家里许多亲戚都想借师琼和他的关系,搭上师毅这条线。
    可惜师琼是个疯子,而纪时昼厌恶这家人到了极点。
    当年池杰傻乎乎被师琼骗得差点把家底都掏给女人,还是纪时昼看不过去站出来提醒。
    池杰欠他一个很大的人情,安排方霁去自己的餐厅工作都是小事,就算方霁不来上班,池杰也能闭着眼照样开工资给他。
    当年他刚从国外镀金回来,对华都商圈的事一点都不了解,师家的事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纪时昼是这家人里最正常的一个了。
    哪怕是这样,他有些时候的有些行为都令池杰无法理解。
    你要是想对他好就干脆点对他好,这么拐弯抹角干什么?
    公寓是精心挑选后才选定在餐厅附近的,纪时昼骗方霁把租金说少了一半,池杰看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你真不怕他转头就跑了?
    纪时昼笑起来酒窝浅浅的,说出的话和想表达的意思完全相反,他失约的次数够多了,我又没有拴着他,他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池杰早该知道,以纪时昼的疯子妈为首,他们师家人没有一个正常。
    两个女生喝过饮料又聊了会儿天就开口告辞了,纪时昼把她们送到门口。
    脸上长着雀斑女生忽然说:学长,你能送送我们吗?
    她那副迫切的模样被纪时昼看在眼里,思忖不到两秒,点头答应了,转头看到小狗和方霁一齐望着自己。
    给我留门,一会儿回来。
    门在方霁眼前关闭,连同小狗一块被关在公寓里,明明不是形影单只,却显得孤零零。
    走出小区,其中一个女生自觉找了个借口朝另外一个方向走,留下雀斑女孩和纪时昼独处。
    往前走了两步后,女生终于鼓起勇气:学长,你有女朋友了吗?
    纪时昼顿了下步子,忽然觉得可以停在这里,不必再走下去。
    没有。
    他想到今天之所以答应女生的要求,带她们来看狗,是想惩罚方霁擅自做主的行为。
    结果更像惩罚他自己。
    方霁一点都不在意。
    纪时昼要被气死了。
    女生说:那
    她刚开了个头,就被纪时昼打断了,他直截了当地问:你喜欢我?
    女生的眼神闪动一下,刚要回答,纪时昼又抛出下一个问题,有多喜欢?
    女生微微诧异,然而纪时昼根本没管她,继续:会为了我放弃家人吗?
    女生笑容凝固在脸上,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纪时昼又重复了一遍,你会为我放弃家人吗?
    女生退后一步,茫然地摇摇头,仿佛纪时昼说出有史以来最晦涩的语言,她拼凑不出其中形状。
    纪时昼了然地点点头,可是方霁会。
    他目光终于落在女孩身上,认真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完了。
    女生憋了半天只说出一句神经病。
    纪时昼一点都不意外。
    以前师毅也这么说过他。他儿时最崇拜最敬佩的舅舅对他说过,你简直和你妈一样神经病。
    女生脸色不好地匆匆走了。
    纪时昼转身朝公寓方向走去,是回去找方霁,去看属于他的小狗。
    他忽然不想等了,也受够了忍耐。
    小狗!危险!
    第29章 我高兴还来不及
    蒋新柔坐在餐厅落地窗对面,手里捧着一杯冰可可,四下张望无果后才插上吸管嘬了一口。
    去年有段时间,她和纪时昼常常来这家餐厅。
    方霁误以为两个人在一块,还特别给他们准备一桌超量的菜品,其私心一览无遗。
    他对待一个人好的方式太简单也太赤城了,这也是蒋新柔死心的原因之一。
    这两个人之间插不进去另外的人或物,方霁永远把纪时昼放在第一位,那位置旁人想都不要想,碰也碰不到。
    冰可可在口腔里弥漫,最后余留下的竟是苦味。
    蒋新柔再次抬眼,窗玻璃上映出一个人的倒影,高个子宽肩膀,留着短硬的胡须,既成熟又英俊。
    池杰比她大了12岁,第一次听到她的告白,想也没想拒绝了,理由是:你还是个孩子。
    蒋新柔不死心,和纪时昼达成某种协议,两个人一块进出餐厅,第一回 就被池杰看破了。
    男人笑着要她别闹,低沉含笑的嗓音又一下砸进她心里。
    天知道最初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池杰,只是听说方霁在这里打工,忍不住想要看一看他。
    不是抱着看她的青春,看她无疾而终的初恋这样矫情的想法,只是单纯想要看一看方霁过得好不好。
    他能从那个小县城里出来她很为他高兴,同时也明白只有纪时昼能做到如此地步,只有纪时昼能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出那个禁锢之地,脱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
    那一年她上大一,看到方霁剪了头发,员工服都穿得那么好看,整整齐齐又干净合身地穿在他身上。短短几秒的注视,她坐在餐厅里泪流满面。
    她是暗恋者,是旁观者,是离方霁那么近又那么远的存在。
    方霁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许也不记得她的模样。
    她眼前模糊一片,忽然出现一抹被泪水斑驳了的白色,有人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怎么?看上我们员工啦?男人坐在隔她一桌的椅子上,要不要他的电话号码?我可知道。
    蒋新柔擦掉眼泪,还没看清男人的长相,把那张纸巾攥紧在手里,不需要你热心肠。
    池杰笑起来,点点头起身道:行,那你别哭了,送你一杯可可怎么样?你们小孩子应该喜欢喝。
    蒋新柔惊觉这人很可能是店长,自己刚才没礼貌,想要补救却只能对着男人的背影讲:不用了
    结果她喝下去的那杯可可很甜,这家餐厅的菜品也很好吃。
    那是蒋新柔整个大一学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
    后来上了大二,关阳起哄让纪时昼请客吃饭,纪时昼带着他们一帮人来了这家餐厅。
    一群学生开了一间包厢,方霁负责招待他们这一桌。
    席间关阳再一次逮着纪时昼讲话,说他骗人,明明就是混血还不承认。
    关阳那洋洋得意的表情,好像自己发掘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你曾祖母不是俄罗斯人吗?
    有人戳了他一下,低声提醒:纪时昼不是。
    关阳还傻呵呵地,怎么不是?
    纪时昼没有圆场也没有回答关阳的问题,因为方霁把备用的餐具摔碎在地上。
    他和纪时昼对视,眨眼的同时毫无愧疚心理地说:对不起。
    纪时昼问他:真的对不起吗?
    方霁的表情分明在说,是错了,但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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