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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卿妖葬书(14)

    平心,静气,感受到原本空空如也的气海丹田内,有一颗小小的,凝聚着妖力的内丹漂浮其中。
    唯有达到化形境界的妖修,才能凝结属于自己的内丹。
    丹如其人,不同的妖会因为不同的性格,凝聚出不同的内丹。
    而姜染这一颗,外表如汹涌浪涛,奔涌席卷,内里却是温柔的淡蓝,平静温暖。
    令姜染诧异的是,他的躯体是凉的,内丹却是暖的。
    内丹之中的妖力源源不绝,在经脉内循环了几圈后,姜染缓缓举起了青铜衡,将妖力集中灌注到右臂,再由掌心泄出,融入到铜衡之中。
    铜衡一向是向外散发凶戾之气,还是头一次被妖力灌注,起初还反抗地发出鸣音,可妖力源源不断涌入,那凶戾之气也被彻底压制住,朝着铜衡的首端凝结。
    不够,还不够。
    姜染清楚地知道,即便将所有妖力和煞气凝聚到铜衡上,也无法彻底斩杀对方。
    此时,他回想起银眷的话,银眷让他感受周围的一切?
    周围有什么?
    荒郊野岭,无边风月,暗流涌动,杂乱无章,借什么?怎么借?
    短暂思考后,姜染忽然明白了银眷的意思。
    如果倾尽妖力也无法斩杀对方的话,他不妨试着向周遭借一些力量。
    罗浮山中,正值深夜。
    月色被浓云掩盖,四周漆黑无光,万物皆被黑暗笼罩
    脑海之中天光一现,他要借的,就是这源源不断,遮天蔽日的暗。
    姜染屏息凝神,催动内丹倒转,从先前源源不断向外输出妖力的状态,逆转为向内吸取。
    假姜染汲取的生命力在短时间内,全部被用来提升境界。
    这些生命力消耗殆尽的时候,也是他提升境界的时候,还差一点,最后一处拥堵的经脉即将被冲破。
    草木无声,耳边不断传来虫鸣鸟叫,那些沉睡在黑暗中的生灵似乎都变得活跃了起来。
    假姜染继续闭目冲击经脉,隔着薄薄的一层眼皮,忽然感应到外面有光。
    分明是深夜哪里来的强光?
    他满怀不安地睁开眼睛,只见姜染立于他五丈远的地方,举起铜衡,脚下卷起狂风。
    铜衡首端之处,不断向内吸附着周遭的黑暗夜色。
    罗浮山以姜染为中心,逐渐变亮。
    他震惊地看向自己的脚底,曾经笼罩天地的无边黑暗,此时却变得脆弱不堪,像是被撕碎的纸一样,凝聚在青铜衡的前端。
    他连连后退,神情骇然。转身却发现,身后的黑暗都在源源不断地朝着姜染汇集,连自己的影子都被撕碎了。
    青铜衡的首端,黑暗被凝结成一片长而薄的利刃。
    罗浮山像是提前步入了正午,莺飞草长,亮地刺目。
    假姜染被这样的场面震撼到,颓然倒地,一时失神,竟忘记了伪装,重新变成一滩人形的血肉。
    那是他原本的模样。
    太亮了
    他抬起没有骨骼的手,挡在眼前,再次喃喃,太亮了
    他喜欢蜷缩在黑暗中慢慢滋长,他是那样地厌恶白昼。
    而姜染却立于那万丈光芒之中,以那团血肉最爱的黑暗为剑,伴着摧枯拉朽之势,向他斩了过来。
    彼时那团血肉还没有名字,他变化的第一个人,是姜染。
    姜染站在光芒之中,而他却喜欢躲在暗处。
    姜染孤身走来,一路结识了许多伙伴,而他却永无餍足地吸食着周遭生灵的生命,所以罗浮山中的妖类,都害怕他。
    先前在读取了姜染的记忆后,他是那样地羡慕着他。
    所以他要成为姜染,即便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姜染。
    最终,他以姜染为名,在暗剑的锋刃下,大声地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来祭奠自己。
    我叫姜染。
    他是那样急迫地想要告诉这个世界,他的名字。
    一声长叹后,血肉分崩离析。
    水螅一族的幸存者们,于无边光明中长跪于地,匍匐不起。
    天玄626年,有血肉寄生于水螅一族,吸取生命,逆天生长。
    姜染凝一剑,以黑暗斩之,自此罗浮山三日不入夜,三更依然亮如白昼。
    姜染在落剑后,盘腿坐在原地,双目放空,对周遭的一切,失去回应。
    白文星急切地朝着他跑了过去,脚踝上的铃音响个不停。
    先生!先生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听不到我说话!
    毕竟是孩子心性,看着白文星一副要急哭的模样,银眷第一次,放下芥蒂,像兄长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
    他只是,入了心流,我们在这里等着他醒来。
    姜染入心流之前,虽然没有交代什么,但银眷却像是住进了他的心里,知道他想说的一切。
    他一定会担心,自己不醒,无人照顾白文星。
    所以这一次,他可以代替姜染,成为白文星的兄长,家人,将所有的腥风血雨,挡在身后。
    白文星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不是因为担心姜染,而是因为银眷。
    方才是银眷百年来,第一次温柔地与她说话。
    一切仿若回到从前。
    不是仇敌,不再打斗,没有怒目而视,背道而驰。
    家人,这两个逐渐被遗忘的字,以及那些支离破碎后流失在外的温暖,在姜染的牵引下,仿若都有了回归之势。
    白文星扑到了银眷的怀中,哭的很大声。
    两个脆弱而受伤的灵魂,于妖都倾塌的残垣废墟之外,第一次,真正地,久别重逢。
    一只松鸦,于空中盘桓良久,叼起一块破碎血肉,飞向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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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化形境(三)
    这是姜染第一次入心流,一入就是三个月。
    水螅一族已经被白文星吃垮,每天围着姜染看上好几遍。
    他怎么还不醒?那女娃娃也太能吃了!族中多数都断尾新生,全族带崽都来不及,还得腾出人手去山下屯粮。
    听说二长老被逼地拿了一些画册去人界卖,得了不少钱。
    是么!人类居然喜欢看这种画册?那晚上趁崽睡着了,叫上全族人,都画起来呀画起来!
    姜染醒来时,正值夜晚。
    银眷担心他盘腿而坐太久,会腰酸背痛,便与他背靠着背,给他支撑。
    白文星则是趴在姜染身边,吃饱喝足睡着了。
    姜染一动,银眷便有所感应,终于醒了。
    我入心流多久了?
    姜染在修炼的时候完全感应不到时间流逝,对他来说,斩下那一剑也只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三个月了。
    竟这么久了。
    姜染起身舒展了一番,看见银眷耷拉在眼底的阴翳,有些吃惊:
    三个月,你就一直坐在这儿给我当靠背?
    嗯。
    你有合过眼,睡过觉吗?
    未曾。
    姜染恨不得敲一敲他的脑袋瓜!
    更深露重的,带着小铃铛睡到屋子里去,你也去休息。
    姜染看见不远处是水螅一族盖好的新居,还亮着灯,便让银眷背着白文星,朝着木屋走去。
    姜染走在最前面,路过一窗,只见里头的水螅一族个个挑灯奋战,下笔有神。
    再细看他们画的东西
    竟是春宫!!!
    姜染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掉头:
    走走走,连夜走!
    这个地方待久了,小铃铛定会学坏!
    这个种族还真是稀奇古怪,有这精力统治三界不好吗?
    银眷把小铃铛背在身后,三人连夜跑路,走着走着,姜染又发觉不对劲了。
    怎么这山的走势变了?先前不是这样的还有,那条河去哪里了?
    银眷在他身边耐心地解释,这山,被你一剑斩了,山中崩塌的巨石又把忘川裂缝填满,如今这条河已经不复存在了。
    银眷不说,姜染都没意识到自己当日那凝聚黑暗的一剑这么可怕。
    不过他这一剑也误打误撞收拾了银眷和白文星留下的烂摊子,填补了忘川,使得罗浮山中的妖不必饱受健忘之苦。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怎么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
    片刻后,道长!!!
    白文星被这一声惊呼吓得从梦中惊醒,揉揉眼睛,朝着姜染扑过去,先生!
    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撒娇耍赖不起作用。
    你们两个竟然将仙师忘在荒郊野岭三个月?
    他眼睛又看不见,如何在这荒山中独自生存?
    两位大佬任凭姜染数落了一路,憋屈,但不敢有半点脾气。
    银眷只觉得这忘川之水还真有奇效,虽从未饮用,但置身周遭,还是不知不觉被影响了,竟将柯遇春那把老骨头忘了个干净。
    他们踩着乱石,从原来的忘川上走过。
    那个古怪艄公的船孤零零地立在石堆上,破破烂烂的,失去了用途。
    忘川消失了,那艄公也不必在此地泊船了。
    可他还是像往常一样站在船头,一动不动,看见姜染路过,略略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姜染,老道托我给你们带个口信,他说他去投靠徒弟了,让你们不用担心他,有缘再会。
    听到柯遇春没事,姜染总算是放心了。
    银眷却听出可话里的不对,他借着月色看向那个古怪艄公,心生戒备。
    你怎么知道,他叫姜染。
    他们从没有透露过名字,那艄公也更不可能知道姜染的名字。
    那艄公闻言,动了动,脱掉蓑衣,摘下斗笠,露出原本的面貌。
    那是一张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脸。
    是你?姜染似乎回忆起往事,认出了那个艄公。
    他竟是当年把姜染从地府带上人界,叫他收妖尸赎罪的鬼差!
    那艄公看了一眼银眷和白文星,最后将视线落到姜染悬挂于腰间的青铜衡上。
    当年我送你上来后,便来处理忘川外漏之事。在地府,鬼差不涉忘川,到了人间,我却把这个禁令抛之脑后,入水后,便迷失在了这里。
    索性姜染那一剑,填补了忘川裂缝,而他也渐渐记起了自己是谁。
    我能看看你的青铜衡吗?
    既然是熟人,姜染也便不再防备了,将自己的青铜衡递上去。
    那鬼差举起青铜衡,对着光看了看,又用手在铜衡上抹了抹,仔仔细细地盯着铜衡上的刻度看了一会儿,便把铜衡还给了姜染。
    已经有一半,不再淌血了。
    这就说明,姜染的血债还清了一半。
    白文星连忙发问,那还清了的话,先生会怎么样?
    还清了,他便获得了自由,有重新投胎的资格,当然,他也可以继续做个妖修,一切随心。
    那鬼差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继续道: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忘记告诉你,当年有一位故人,愿意用一生的坎坷与无尽的苦难,换你铜衡上三寸血债。
    说罢,鬼差看了看银眷,不过他好像只完成了一半。
    白文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看向银眷,拉拉他的手,有些心疼。
    那位故人?如今又在何处?
    姜染对自己的前世一无所知,既然还有故人存在,说不定找到他,就能知道前世的事情。
    鬼差却摇了摇头,姜染,你填补了忘川,与我有恩,我只能告诉你,前尘往事,随风而散,你只需往前走,终有一日,失去的,都会回到你身边。
    鬼差说罢,便站在船头,身体逐渐僵硬成石块。
    他脱离地府太久,在罗浮山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看过春花秋月,寂寥人间,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到漆黑的地底了。
    所以他选择于风中化为沙尘,随心而行,自由安宁。
    那鬼差消散之时,姜染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他想,前世的自己死亡时,是不是也有人会悲伤难过?
    他与鬼差只几面之缘,就这样难过了,那些曾经与他亲近的,会不会更痛?
    今夜的罗浮山中,有新生,也有死亡。
    新生命来临时,水螅一族满脸笑意地将襁褓里的尾巴尖尖围在中间,轮番拥抱,倾全族之力去爱护照料。
    也有生命转瞬即逝,临别时心中无憾,不悲,不喜,无需坟墓,化为飞尘,携漫山风月,流连人间。
    老马被柯遇春松了绳结,却依然忠诚地在马车附近啃草,没有离去。
    姜染把马拴好,便一刻不停地赶回陵阳城。
    他这一走就是几个月,棺材铺无人打理,铜牛陆乾怕是要饿疯了。
    陵阳城内已经入春,熬过了姜染最讨厌的冬天,终于能脱下繁重衣物,轻装上阵了。
    他入心流时,修为涨地很快,内丹也被滋养地大了些,源源不断地散着热,所以即便春寒料峭,他也不那么怕冷了。
    转过岳麓街,就是茶居巷。
    姜染将租来的马还回去,买了许多香,众人背着行李换成步行。
    姜染一边走,一边跟白文星介绍,铺子不大,但是有后院。空房只有两间,堆了些杂物,大部分是我买的衣物,收拾出来就能住了。
    前方街口熙熙攘攘,围了一堆人,似乎发生了热闹的事。
    三人好奇地挤进人群看过去,只见金吾卫将一间店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抄!
    顷刻间,几队人马便冲进了铺子,将门踩地稀烂。
    这是你的棺材铺吧。银眷看了看姜染,那位已经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有路过的外地人惋惜,好好一间铺子,说抄就抄?
    你是不知道,那铺子邪门地很,金吾卫只是进去逛了一圈,便病了月余,今日是提前请了法力高深的天师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选了黄道吉日,才敢动手。
    围观众人,多数都在拍手叫好,这铺子抄地妙啊,开在这里那么久,我每次都要绕路走。
    铺子里的那个掌柜我在老罗的面摊上见过一面,经常把自己包裹地密不透风,诡异至极。这次是观望许久,趁他不在抄的铺子,不知道人家会不会报复回来。
    金吾卫们在百姓的注视下,拆家似的进去搜罗了一圈,忽然有金吾卫惊呼:柜台下藏了东西!
    铺子小没地方下脚,便有不少金吾卫将柜子底下陆乾的存货箱搬到了外面,一一打开。
    第一个箱子,装满了金银玉器。
    百姓们议论纷纷:谋财害命来的吧,这得是害了多少人啊!
    第二个箱子,凤冠龙袍?等等,事情有点不对劲!
    天呐这这是要谋反!
    第三个箱子,传国玉玺!皇陵陪葬品无数!
    嘶这罪名,九族都不够诛的吧!
    几个箱子,一箱比一箱精彩。
    抄家来得突如其然,姜染有些生气,暗暗骂了句:陆乾到底在做什么!还不出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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