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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反骨小说(24)

    陈北举筷子吃了口鱼。
    偏甜的红烧鱼她并不喜欢,但是她向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袒露喜好的习惯,所以哪怕给她做了这么久的饭菜,池苑也并不知道这一点,他所认为对陈北的了解,都是陈北刻意展露在他面前的喜好。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陈北起身开门,看到来人眼底难得的有些惊诧。
    周呈。
    三天不见,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一点,下颚分明,清俊的脸上呈现出几分奇异的破碎感,眉眼却依旧如同往常般幽邃。
    陈北上下打量过他,眸光微闪,你怎么来了?
    周呈在她的话下抿了抿唇,像是一瞬间被她惊醒。
    在陈北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指尾在发抖,心口仿佛炸开的烟花,血雾朦胧。
    大概来得过早,他将车停靠在门前时,正巧看到池苑光明正大的走进别墅,这一幕循环映在眼底令他突然失去了言语能力。
    周呈?陈北皱着眉再叫了他一次,你怎么了。
    没事,他的左手在身后握拳带来一点刺痛强迫自己清醒一点,他说:我只是走错路了。
    周呈转身就要走,却反而被陈北拉住手腕。
    两人接触的地方,像是有团火在烧,烧得人在发麻,两个人都下意识抖了一下。
    你不觉得你这句话很奇怪吗,陈北的声音在他身后慢悠悠的响起,什么路能走错到我家来?
    对,他这样的理由太过拙劣,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的荒诞可笑。
    但周呈要说什么呢?
    依照周呈对陈北的了解,他从不认为陈北会对池苑上心。
    可是他会嫉妒。
    嫉妒走在陈北身侧的不是他。
    他怕自己这一刻的脸因嫉妒而丑陋,近乎落荒而逃。
    但陈北拉住了他,摧毁了他刚刚升起的那点理智。
    周呈攥紧拳头,突然反手拉着陈北进了别墅,砰得关上门。
    陈北被他压住手腕抵在墙上,浅淡的乌木沉香味缓缓逼萦绕在她鼻尖,周呈俯下身与她对视。
    感觉是一种很奇怪的事。
    就像陈北此刻。
    仿佛如同鹤枝山顶那次一样,透过周呈的眼睛,她好像又在这一瞬间短暂的感受到了他的痛苦,压抑得人无法呼吸。
    周呈眼底的神情近乎哀求,他哑声说:北北,别这么对我。
    我求你了。
    她想怎么惩罚他都可以,不要丢下他,不要让他觉得两个人再也没有半点可能。
    她想听什么他都可以说,那点在她面前的坚持和傲骨也都可以丢掉。
    不要这样惩罚他。
    心口都快痛到麻木。
    没有什么比亲眼看到池苑随意的进出陈北的别墅更能击垮周呈一直强撑着的内心。
    只有他和陈北的痕迹的别墅,被另一个男人侵入。
    眼泪不自觉的往外溢,顺着削尖的下巴砸在地面上。
    哪怕这种时候周呈圈住陈北的手腕都只是松松一圈,没有半点力量,就怕抓疼了她。
    可周呈本人却浑身都在发抖。
    恐惧,慌乱几乎要吞噬他,将他一寸寸凌迟至死,令他强撑的冷静与沉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北眉头紧锁,一把推开了他。
    周呈后退几步,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他哭起来,也是极好看的,和少年时期几乎没有不同,眼圈红得飞快,默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流泪,向来理智的眼底盛满了无措与绝望,可怜得要命。
    哪怕被吊灯砸到身上,遍体鳞伤,周呈都从未喊过一句疼。
    可他现在在哭。
    周呈每一次落泪,都是因为陈北。
    一片沉默中,他闭了下眼,将那些软弱情绪勉力压下,低声说:抱歉,是我失态了。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握紧了自己的外套,抿了抿唇,拉开门就要离开。
    他实在不想让自己这个模样面对陈北。
    等等,陈北站在逆光中叫住他,门口的壁柜上摆放着高脚杯和半瓶曾经开启过的红酒,她慢条斯理的往高脚杯里倒了一小杯抿一口,压下刚刚心底升起的奇异感受。
    无论是十八岁还是二十八岁,陈北似乎总是这样的。
    她不在意别人的情绪如何,哪怕脸上的笑鲜明艳丽,也无法掩盖她骨子里的自我和傲慢。
    但今天,陈北突然觉得,如果不叫住周呈,她会后悔的。
    周呈背对着她,低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陈北被他问得一怔,什么事?
    她随口叫住他,哪儿知道有什么事。
    看了眼一旁还未吃完的晚饭,她轻轻抿了一口酒,缓声说: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吧?
    周呈目光翻涌,带着点轻嘲,谁会对心底的一个玩物解释什么呢?
    他还想自欺欺人的维持着自己最后那么点尊严,淡声回答:不了,再见。
    陈北盯着他的背影,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时再次叫住他。
    然后走到了他面前。
    男人脸上的泪就没有停过,一道道的还在顺着眼角往外落,汇聚到下巴尖上,连眼镜都拢了层雾气。
    像是被她的视线烫到,周呈往另一侧偏头,不让她看自己狼狈至极的模样。
    陈北扶住他的一边手臂,垫脚在他脸侧轻吻。
    泪水咸的发苦。
    陈北黝黑的眼睛盯着他,向下吻在了他唇畔。
    醇厚的酒香传递到了周呈唇边,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有身体在轻微颤栗和忍耐。
    于是陈北干脆转身到他身前,揽住了他的脖颈,接着吻他。
    周呈从来没有拒绝过陈北的吻,包括这一次。
    他根本拒绝不了。
    他像一道被陈北任意品尝的美食,肆意掠夺,又没有丝毫骨气的扣住她的腰与她共沉沦。
    可他这样又算什么呢?
    第三者吗?
    在陈北已经有了新欢的情况下,他这样纵容陈北吻他,算什么呢?
    面对陈北,他的底线在一次次被拉低。
    他是她的玩物吗?
    是她发泄的出口吗?
    如果是,他会怎么样呢?
    他根本舍不得与陈北的亲密关系,他等了她十年,好不容易重新等到了她。
    他在知道陈北另结新欢的前提下来找她,要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现在又在反问自己些什么呢?
    消沉,嘲讽,自暴自弃,绝望。
    这是周呈带给陈北最清晰的反映。
    她不理解。
    周呈从来没有哪一次在她吻过他后露出这样的神情。
    像是被她欺负狠了,眼睛流个不停,连眼尾都沁着股暗红,带来浓重的哀伤。
    又像在自我厌弃,痛苦到了极致。
    可陈北发现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周呈。
    她喜欢那个在她记忆中沉静自信的少年周呈,也喜欢那个在商场上冷淡凌厉的周呈,还有陪她在鹤枝山上光风霁月的周呈,只有现在,他卑微且无助的模样,陈北不喜欢。
    她靠在门框上,额头搭在周呈颈窝,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你是想要我这样对你吗?
    她轻声开口。
    陈北难得的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又一次感知到了周呈近乎绝望的悲恸,压得人心脏有些喘不过气。
    她下意识抬手揽住他除了在她面前几乎从不弯折的腰身,缓缓说:周呈,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想对你做件好事,放过你的。
    她从来都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她第一次压抑本心和不适想放过周呈。
    但私心里,她很想得到周呈,在重新见到他的第一眼时就有这样的想法。
    周呈与她对视,仿佛在这一刻,穿透她分明的眼睛,看懂了她的想法。
    两个人眼底都像覆着层浓黑的墨,裹挟着数不清的复杂情绪。
    周呈突然垂头继续吻她,急风骤雨的吻,直到两人喘息不已,才拉开与陈北的距离。
    我果然还是适合做个自私的女人,陈北抵着他的胸口,近乎低喃:周呈,这是你自找的,我让你跑,你不跑的。
    上午她还在想一切要回到正轨了。
    晚上这一切就都在崩盘。
    陈北自己都有点想笑。
    陈北。
    嗯?
    周呈抿了抿唇,凝视着她水润的眸子,眼底潜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疯狂,低声问:想睡我吗?
    暗夜泅着灯火,水光暗涌,窗外的姹紫嫣红,灯红酒绿映不出窗前剪影的半分灼心野望。
    心跳如雷的夜。
    说不清是谁的野望成真。
    周呈眼眶发红,理智渐失。
    他现在是在做什么他已经忘记,那些痛苦与道德感的束缚全部化在了陈北的万种风情间。
    他窥视着她像猫似迷离的眼,吻过她的唇,如他梦中的每一次,逐渐疯狂。
    压抑的被释放,克制的被打破,只剩兜兜转转后的痴迷与虔诚。
    这是他绝望下无法回头时所簇拥的人间盛宴。
    是他二十八年来唯一的狂欢。
    周呈,暗涌中陈北哑声喊他,半阖着眸子,捧住他的脸,你为什么会哭?
    她的眼底是实打实的困惑,她是真的想弄清楚周呈哭泣的原因,却又仿若被周呈卷进急行的川流中,似无根的浮萍,忍不住被激出些恶意,拉着他共沉沦,转瞬忘了这句问话。
    周呈不说话,只接着吻她,吻到两个人都几乎无法呼吸,吻到咸透的眼泪蔓延到唇间,再尝不出一点甜。
    陈北累极,眉头轻蹙,惺忪的眼底令人看不清神情,她看了眼窗外的月色,毫无防备的靠在周呈怀里缓缓入睡。
    周呈拢紧她,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发丝,躺在床上没有动作,任由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目光沉沉的看向天花板。
    因为有时候我真想拉你一起下地狱,他轻声说:可是我舍不得。
    所以只能我自己下地狱。
    作者有话说:
    恭喜我们阿呈达成为爱做三(伪)成就(狗头)
    我就说他被压抑得太狠要来点发疯文学的,不过大虐基本结束啦~
    后面大概要开始苦尽甘来甜甜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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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第二天陈北醒来时窗外晨光大作, 阳光穿透窗帘缝隙落在床边,她正蜷缩在周呈怀里。
    男人拥住她的动作很紧,脸埋在她颈窝, 呼出来的热气平稳却灼人。
    很少有周呈醒得比陈北晚的时候,他的脸色并不比昨晚上好几分,苍白得不像话,哪怕在熟睡眉心也是紧簇的,他抱陈北的力气很大, 以至于陈北甚至无法在不惊醒他的前提下起身, 反而被他拢得更紧了几分。
    陈北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懒散,像只靥足的猫, 竟然也没有再动,躺在他怀里慢条斯理的打了个哈欠。
    大概是昨晚太过激烈, 周呈腰腹上都是她抓出来的痕迹, 融在他釉白的皮肉上,像是清冷的神被拉下神坛, 堕进欲望的泥沼,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禁欲被打破后的色气。
    可这样的平静并没维持多久, 门口的门铃声几乎瞬间惊醒了周呈。
    他眼睫轻颤,在陈北想脱身的瞬间还是下意识扣住了她的腰。
    陈北都快给他逗乐了,张嘴咬在他颈侧, 留下一排浅淡的牙印, 惊得他下意识轻颤。
    你能让我起来吗?
    她懒洋洋的说。
    醒过神来的周呈这才连忙放开她, 抿了抿唇,黝黑的瞳仁盯着她, 耳边回荡着门口的门铃声, 浑身上下都带着些紧绷。
    他昨晚听见了。
    池苑说今天早上要来替陈北打扫房间。
    可陈北显然并没有解释什么的想法, 她漫不经心的捡起地上的吊带睡裙穿上,进了浴室洗漱。
    周呈闭上眼,靠在床头,滚了滚喉结。
    昏昏沉沉的大脑里还满是昨晚的春光,再睁眼,见到的是陈北袒露出来的纤细白皙的背,蝴蝶骨振翅欲飞,上面满是他深深浅浅的吻痕。
    等到陈北从洗漱间出来要往外走时,周呈握住了她的手腕,沉默着把从衣柜里抽出来的真丝披肩裹在她肩头,他半垂着眸子替她系好胸前的绳带,指尖触碰到她的肌肤有一瞬间的轻颤却熟练至极。
    陈北抬眸看了他一眼,慢吞吞的说:你在房里先待一会儿。
    周呈手一顿,哑声说:好。
    陈北等着去给池苑开门,没有再多说什么,开门向外走去。
    周呈盯着面前合上的门,几乎要盯出一个洞来。
    过了良久他才近乎讽刺的扯开唇角笑了笑。
    他还真成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了。
    周呈,你如愿了。
    你快乐了吗?
    没有。
    一点快乐都没有。
    心口痛的快发麻了。
    他已经沦落到只能使这种卑劣手段才能留在陈北身边了。
    那今后呢?
    周呈不知道。
    他下意识去摸烟盒,却想起烟盒不在自己身上,转而将目光放去了床头柜上,半垂着眸子抽出陈北的烟,然后进了浴室。
    陈北从楼上下来时还有些困倦,她路过楼梯的镜面墙,看了眼里面的自己,脖颈上的浅红痕迹已经完全被披肩挡住,她发丝披散,整个人都氤氲着一股云雨巫山后的松散,润红的唇,泛着水光的眸,没有哪一处不诱人,可她却只冷淡的瞟一眼,慢吞吞的走到门口给池苑开了门。
    理论上池苑是有她家的密码的,但是知道她在家肯定不可能直接打开,在门口等待的这么一会他并没有什么不耐烦,只是一边低头看手机一边留意着门前的脚步声,等陈北替他打开门时池苑已经露出了笑,冲她问好:早上好,我吵醒您了吗?
    陈北睨了他一眼,淡声说:没有。
    他确实没有吵醒她,不过吵醒了周呈。
    陈北转了个身往客厅走,从冰箱里拿出昨晚吃剩的吐司丢进微波炉里。
    和周呈空着肚子做了一晚上,陈北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昨晚太困太累才会忍着饥饿睡着,现在这会她并不想亏待自己。
    池苑却将自己手中提着的纸袋放到桌面上,给您带了甜豆腐脑和油条,别吃吐司了。
    他抬手将热气腾腾的早餐拿出来摆好,垂眸看陈北,犹豫了一瞬才轻声说:您今天好像有些不同。
    哪儿不同。
    比昨天更美一点,池苑斟酌着用词,戏剧演员对人的外貌神态研究得格外细致,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陈北的风情满面,可他不敢问什么,只笑着说:您先吃,我替您将房间收拾了。
    还是和过去一样,不打扫主卧和次卧吗?
    陈北挑起豆腐脑,浅淡的嗯了一声。
    这么些天,她让池苑来,但是私心里有关周呈的东西,一点都不想让他碰到。
    二楼的主卧次卧里遍布着两个人的生活痕迹,她也并不想让池苑看到。
    池苑应了声好,在一楼忙碌起来。
    陈北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处理北鸣星的日常事务,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池苑不好打扰她,抬步走向了二楼。
    周呈从浴室中出来后瞳孔骤缩。
    他听见了走廊外的脚步声,而那声音,并不是来自陈北。
    他站在门前,眼底的红血丝明显,眼尾轻敛,紧紧盯着门口,连心脏都在颤动。
    这一刻,他的自厌大过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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