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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教士-传教士岚凪(51)

    先把你的朋友放在床上,一会儿我就为他祛除怨气。
    铃媛说着走到墙边,那里放着一套茶具,她摸了摸茶壶,还是温热的。
    喝了这个你会舒服一些,铃媛替以诺倒了一杯姜茶,不过你似乎拥有某些特殊的能力,大概寒气也没怎么影响到你。
    以诺道过谢接过茶杯,陶制的杯子摸起来很舒服,茶带着淡淡的红色,是以诺从没闻过的味道。
    铃媛随即转身到塞纳身旁,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知为何微微皱眉,又看了看以诺,似乎想问什么最终没有开口。
    怎么了?以诺紧了紧杯子,有些不安。
    没什么,放心。铃媛摇摇头,目光回到塞纳身上。
    铃媛将手放在塞纳胸口,口中低吟,发音很复杂,语速极快,随最后一句话结束,淡淡的黑色在塞纳额前汇拢,片刻消散,铃媛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小撮粉末抹在塞纳的耳侧,轻缓地揉开。
    不过塞纳本身因为风寒受到的感冒并不会好,而且因为拖着病体夜半出行,还被怨魂穷追不舍,可能还会加重,这会儿正陷在深深的梦里出不来。
    这样就可以了,不过我不是医生,没法帮他缓解病痛,先让他休息一会儿吧,也许等中午塞纳就能醒了。
    以诺再一次郑重道谢,铃媛抬头看看表:都这个时间了,先生大概已经醒了。
    如果你的朋友提前醒了,可以给他喝一点姜茶,会让他舒服一些的。铃媛指了指茶壶,又道,一个晚上你应该也很饿了,一会儿我会给你们准备一些吃的。
    目送铃媛离开,以诺坐到塞纳床边,手中的茶已经冷了,以诺将其放在床头的架子上。
    以诺有很多疑问想要问铃媛,不过到口边却不知从何问起,如果非要说的话,最大的疑问应该是自己吧,如此相信一个陌生人,接受对方的好意,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这样没有警惕心了。
    铃媛离开小屋后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才离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两个陌生人带回来,这算是她这一行的大忌,谁知道陌生人会带来什么危险,说不定还会祸及他人。
    不过在看见以诺和塞纳的时候,她对这两人并无猜忌,尤其是以诺,那双纯粹的蓝色眼眸,还有他周身暖洋洋的能力,尽管与她并非一脉,但拥有这样醇厚光明之力的人,不会是恶人。
    最大的问题源于塞纳,她不确定在为他驱邪时自己的感应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塞纳带给她的感觉是混沌的,他身上怀揣着既非善亦非恶的力量,这两种力量在他体内纠缠,难分彼此。
    是什么事联系起了这两人,乃至牵扯上怨魂?
    铃媛摇了摇头,先生可还等着她呢,不能再因为陌生人分心了。
    自水榭的另一条九曲桥铃媛进入其他院落,这里比起铃媛的住所要大许多,有三间独立的房间,其中一个是专门的厨房,离书屋和卧房要远一些,铃媛看了看门前有梅树的那个屋子,窗户还是紧闭的,她稍加放心,走进了厨房。
    食材是每日有专人准备好的本土蔬果,铃媛不确定这两位客人能否吃惯,最终决定做两种不同的早餐。
    考虑到塞纳的情况,铃媛顺便煲了汤,对于自己做汤的能力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忙碌了半天铃媛端着饭去前屋敲门,不必等回应她便能进去,把热腾腾的早餐摆在桌上,将窗打开一条小缝驱散一夜积累的阴沉。
    和往常不同,她没有听见脚步声,铃媛狐疑地看向里屋的床,床幔挡住了后面的景象,但她家的先生可不是会赖床的人。
    先生?
    铃媛走到床边,不过床幔后没有任何人,只有叠放整齐的被褥,摸摸床铺,暖意正在逐渐散失。
    以诺略疲惫地倚靠在床头,塞纳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他睡得实在太沉了,沉到让以诺恐慌。
    时间过去不过半个小时,以诺却觉得异常漫长。
    这是这么久以来他最束手无策的一次,当发现怨魂不为圣水所伤时,以诺对自己的力量首次产生了怀疑。
    以诺不得不正视一件事某些时候他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强,没法强到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譬如这一次,如果不是铃媛及时出现,等待他和塞纳的又会是什么?
    他很害怕这种感觉,因为经历过一次对自己无能的痛悔,才会更加恐惧再次面对自己无法应对的局面。
    也许自己利用这未知的力量守护了很多人,但如果无法守卫最想保护的那个人,这力量自某个角度而言并无意义。
    不知不觉中,以诺都没想到塞纳在他心里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在从亡故的神父手中接过了教堂后,他封闭了自己很久,而现在他竟然会开始对卡特神父以外的人产生关怀之心。
    以诺垂眸看了看塞纳,细数而来,除了卡特神父和犹尼耶,塞纳是迄今陪伴他最久的人,从开始的客气到后来的矛盾,到现在两人学着互相理解,他们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合作关系那么简单。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当你开始和别人构筑亲密关系的时候,微妙的困惑和欣喜会缓慢生长,直到这段关系稳固下来。
    以诺认为自己大概还处在困惑期,毕竟当他找到卡特神父的残魂之后,还能有什么理由让他们继续如此亲近?
    门就在以诺还在发呆的时候猛地被推开,一阵劲风刮过,有什么直直袭向正躺在床上的塞纳。
    电火石光间,以诺一探身挡在塞纳面前,疼痛令他眼前一黑。
    以诺捂住后肩看向门口,那个消瘦的身影逆光站着,朝晖已经遍洒,为这个人绘上金灿灿的底色。
    什么东西?
    这个声音冰冷异常,闻之令人浑身发寒。
    第67章 度化
    以诺下意识摆出了防备的姿势,从对方身上他感受到了灼热的力量,和自己很相似,但绝非一脉。
    逆光的身影发现以诺未受桎梏,微微抬起头:哦?
    什么人?以诺警惕地站起身,完全挡住身后的塞纳,他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不确定是否有恶意。
    这个问题应该我这个做主人的来问吧。对方旋即换用了语言。
    以诺有些惊讶,他本以为铃媛就是这家的主人,这样看来对方没有架枪当场了结他们可谓是良善。
    钟先生,铃媛急匆匆从远处跑来,额头浮起薄汗,抬头注意到对峙的两人有些紧张,抱歉。
    钟临东转向铃媛,语气温和,并未就以诺他们的事发问:怨魂的事解决了吗?
    嗯。
    那关于这两个家伙的事,你可以在我吃饭的时候慢慢解释给我听。
    钟临东不再回头看以诺,离开了铃媛的房间。
    从始至终,以诺未曾看清对方,只从对方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少年感。
    目送钟临东离开铃媛先走到以诺眼前:先生他应该没有伤到你们吧。
    以诺摇摇头:没有,抱歉,给铃媛小姐添麻烦了。
    怪我没早点找先生说,你先和你的朋友在这里留一会儿,等我去和先生说清楚。
    以诺讷讷点点头,坐回了原处,等铃媛离开后才摸了摸自己受击的肩膀,衣服似乎被什么灼烧了,不过除挨上一瞬有痛感没有留下任何实际伤口。
    后背突然被碰了碰,以诺回头,勉强抬起手的塞纳半眯着眼看向以诺。
    我们这是在哪?
    梅树正值花期,幽幽的暗香顺微开的窗飘入,钟临东慢慢喝着粥,瘦肉沫和青黑色的皮蛋碎混在白色的糯米粥里,挖一勺吃进去满口咸香。
    他本比较偏甜口,但铃媛的手艺很轻易就能打破地域限制之间的壁垒,从小到大吃惯铃媛手艺的钟临东根本没什么甜咸之争的困扰,这两种口味都能被她完美地做成最可口的那一种。
    但今天他的心思有点不在早饭上,铃媛是家族里出了名的心肠软,在本家出去干活的时候,很容易就被一些遭遇凄惨的魍魉鬼魅感动得稀里哗啦,继而闹出些麻烦。
    钟临东这些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铃媛改掉了动不动就心软的毛病,不过她爱捡些负伤者回来医治的问题好像更严重了,即使出国也完全没法让她消停。
    连他这个还没成年的孩子都知道对陌生人警惕一点,铃媛可比他足足多吃了一倍年份的饭,怎么感觉他俩完全是心智年龄对调了呢?
    铃媛看钟临东一直埋头吃饭,对她的解释没有任何反馈愈发心虚:我觉得他们也不是坏人,而且你应该比我看得更清楚,等昏迷的那个人醒了,马上就送他们走,绝对不留。
    钟临东不高兴地轻哼一声:但愿你下次再捡什么回来的时候确定对方是一个人。他特意给人这个字加了重音。
    铃媛一听便知道钟临东不生气了,高兴道:我就知道东东最好啦,中午给你做糯米鸡和猪脚汤。
    没大没小。
    论年龄你可比我小多了,就别学家里那些老古董一样古板,铃媛笑嘻嘻道,在外人面前我也还是会老老实实叫你先生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碍事啦。
    钟临东不置可否,天生超群的能力外加辈分分别,他自小就没怎么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过,记忆里的所有事都与鬼怪精魅、问卜算卦有关,连自己的父母都要对自己恭恭敬敬,不得如寻常人家那样亲昵相待,这世上大概再找不出比这更让人无奈的事。
    我来超度怨魂,你去把他们送走,钟临东吃掉最后一口粥,心情已然转好,这次可别又闹什么乱子。
    知道啦,钟先生
    钟临东无言以对,总感觉三十多岁的那个是自己才对。
    塞纳努力撑起眼皮打量周围,床顶上雕刻着独特的花纹,周围还有床幔垂落,不管怎么看完全都不像是一个正常旅店的样子。
    是有人救了我们,她说你中了怨气,所以带你来这里疗伤。
    怨气
    重感冒附赠记忆清洗,塞纳半天才在脑海中拼凑出自己昏厥前的遭遇,印象中似乎有某个曼妙的影子一闪而过。
    现在感觉怎么样?
    轻松一些了,但身上还是很难受。塞纳的声音闷闷的,嗓子有撕裂的痛感,不说话时则痒得要命。
    他想不通怎么会撞上怨魂,他记得自己当时在旅店的床上,感受到的明明是邦妮的生魂,他甚至能听见她的呼喊。
    眼前又开始模糊,塞纳摇摇头,眩晕感却更重,这可不是适合思考的状态。
    那救我们的人呢?道过谢我们就离开吧。
    她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以诺不准备说出另一个人,你先躺着。
    塞纳却摇摇头:我还想找那个怨魂,她出现的时机很奇怪,我有些事要通过她才能确定。
    那我一会儿问问铃媛小姐,她大概能告诉我们关于怨魂的事。
    铃?很特别的姓。
    以诺努力发出那两个字的音:铃媛小姐是外国人。
    塞纳没有表现出意外:那个怨魂的样子也完全不像是这里的人。
    当时塞纳说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时以诺还以为他在说什么蹩脚的玩笑,现在看来塞纳那时就已经发现了什么。
    门被轻轻敲了敲,铃媛轻声:能麻烦帮忙开开门吗?
    以诺安抚性地拍拍塞纳,起身开门。
    铃媛端了一个不小的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饭,以诺忙搭手端到桌上。
    还真有点沉,铃媛甩甩手侧头看床边,你醒了,太好了,正好趁热吃饭,这样你很快就能好了。
    铃媛走到塞纳身旁:要是还难受我给你架个小桌子在床上也行。
    不麻烦了,塞纳受宠若惊,谢谢你。
    都是小事。
    塞纳走到桌边,饭菜的香味很特别,有点类似他以前吃过的中餐厅,不过那些和眼前的饭菜比起来可差了不止一点。
    虽然西式餐点我也会做一点,不过不是太好就是了,这个算是中西融合吧,要是不好吃就多担待啦。
    铃媛给塞纳他们准备的是麦片粥,备了一盅汤,热乎乎一口下去冰冷的身体立刻就暖和了,塞纳眼神一亮:超级好吃。
    尽管是非常简单的粥品,但因为煮得很软糯,配上麦片的香味简直不能再好。
    以诺吃过的美食远不及塞纳多,这已经是他至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明显吃得比平时多。
    铃媛心里有些小得意,脸上很平淡:你们喜欢就好。
    一顿饭吃完塞纳甚至觉得自己的病都好了许多: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麻烦不至于,我本身就是干这个的嘛,以后小心点别去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就是了。
    铃媛这么一说提醒了塞纳,后者忙道:请问你知道那个怨魂后来去那里了吗?
    去哪里?铃媛微疑,还能去哪里,当然是被我收服了,现在先生正超度她呢,不用担心,不会再缠上你们了。
    超度
    塞纳心里咯噔一下: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但拜托你带我们去找那个怨魂,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去找她。
    找她做什么?铃媛警惕起来。
    注意到铃媛表情变化,塞纳赶紧解释:不是做什么坏事,不瞒你说,我们也是通灵者,正在找寻一个非常重要的灵魂。
    塞纳因为着急呛了一下,咳得满脸通红,他不确定用通灵者这三个字来解释自己的身份是否妥当,担心对方更加起疑。
    铃媛没有回答,皱起眉很是纠结。
    以诺给塞纳顺气,看向铃媛:就像我的同伴所说,我们正在找一个生魂,不知道你是否能明白,那个孩子还活着,但她灵魂脱离不知所踪,如果不能及时找到她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你说铃媛的脸色凝重起来,生魂?
    钟临东撑起铃媛的伞,伴随着梅树上落下几片花瓣,一个身影自伞下浮现。
    这是一个清丽的少女,她仍穿着白衣,腰部截断,神情茫然地看向钟临东。
    我这是怎么了?女孩看看自己透明的手,为什么,为什么
    女孩这么低声说着时身上又冒出黑气,眼睛逐渐变红,颤栗不止。
    钟临东伸手轻轻放在女孩肩头,那些怨气被奇迹地消除:一切都结束了,回家吧。
    回家吧。
    女孩再次颤抖起来,这次则是因为悲痛,她无数次在心里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但直到身销魂陨,她连家乡所在的方向未曾张望过。
    她的家在大洋的彼岸,而她永远地死在了异乡。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钟临东点点头:你的苦痛已经结束了,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一句话便足以給迷途的灵魂指明方向。
    谢谢,女孩满脸是欲哭之色,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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