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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断章小说(6)

    韩老师打过电话?盛闻景问。
    周晴点头,她从枕头底下抽出软尺,冲儿子招手。
    盛闻景不明所以,却还是乖乖走到妈妈跟前,听到周晴沉吟片刻,疑惑道:怎么觉得你又长高了?
    有吗?盛闻景低头扭了扭身体。
    周晴将软尺贴着盛闻景腰腹,盛闻景眨眨眼。
    腰围没变。周晴又量他的肩宽,确认道:上次量尺寸,我记得是两个月前。嗯,肩宽多两厘米,身高应该也长了。
    盛闻景微微歪头,张着嘴打了个悠长的哈切。
    医院陪护病床并不舒服,或许是有妈妈陪伴的缘故,盛闻景难得睡了个无梦的好觉,早晨自然醒的时候,他发现周晴正在为他掖被角。
    妈妈。盛闻景哑着声。
    周晴笑着揉了揉盛闻景露在被子外的手。
    盛闻景刚醒,手上还没劲,虚拢了下妈妈的手,早安。
    早安。周晴说。
    与顾堂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一点三十分,顾堂说他要去的店,是家私人定制,店面在东郊不好找。
    你家在哪,我可以来接你。顾堂说。
    盛闻景先道谢,婉拒他来家门口等待的好意,也并未告诉他自己其实是在医院。
    等很久了吗?盛闻景在市区内的公园门口等待顾堂,刚过十字路口,便看到顾堂那辆车流中极显眼的豪华跑车。
    他坐进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没有。顾堂答。
    出医院时,盛闻景顺带在住院部水房洗了下头发。
    主治医生早晨查房后,提出周晴还需再做两个常规检查。盛闻景来回取化验单,跑了不少地方,太阳升起,气温逐渐上升,他汗淋淋地回到病房后,站在镜前看着自己不太规整的模样,决定稍微清理下。
    虽说想要速战速决,但赶到约定地点时,他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
    盛闻景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顾堂调转车头,等待红灯熄灭。
    车内安静,盛闻景有点不太自在地揉了下脖颈。
    此时,顾堂突然开口问:我弟弟的事,还请盛老师多费心。他本性不坏,只要好好说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盛闻景用无名指勾了下垂在耳边的碎发,将它们全部拨去耳后。
    你弟弟的情况很正常。
    他自知理亏,迟到是不争的事实,对方主动挑起话头活跃气氛,也是第二次见面,他不能再像昨天那样,莫名失心疯地挑衅防备。
    盛闻景说:很多弹钢琴的人都不喜欢钢琴。
    你也是?
    不算是。
    对钢琴又爱又恨?
    小时候不喜欢。
    顾堂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沉沉笑起来,但时洸十七岁还是很厌恶。
    似乎只有提及家人的时候,顾堂才会露出笑容。
    盛闻景想了想,回答道:如果真想他对钢琴感兴趣,不如让他赢一次。
    顾堂:赢?
    嗯。盛闻景点头,小时候捧起第一座奖杯的时候,我才发现弹钢琴其实会让我获得很大的满足。
    是胜负欲。顾堂说。
    类似吧。盛闻景到没有过多的非要赢的心态,很多时候,奖杯与荣誉,都是伴随着刻苦练习而水到渠成。
    就像武侠小说里的练功,内力足够强横,才能在武林大会拔得头筹。
    气氛在交谈中逐渐松懈,盛闻景也没先前那么拘谨。
    顾堂打开车载音响,选择较为舒缓的钢琴曲,然后从储物盒里拿出巴掌大的喷雾,对着自己后颈喷了下。
    透明磨砂瓶身上,贴着阻隔剂的标识。
    不好意思,时间到了。顾堂说,这种喷雾的药效只有五小时。
    虽是解释,但盛闻景隐约觉得顾堂话里有话。
    他岔开话题道:距离那家店,还有多久路程?
    五十分钟。顾堂道。
    饿吗?我这有饼干。
    盛闻景摇头。
    他们聊了许多有关于演奏的事情,这是顾堂从未涉及过的领域,因此,盛闻景挑了几个比较好笑的突发状况活跃气氛。
    顾堂这个人,很善于引导话题,也乐于倾听,并适时提出疑问。
    有问有答的聊天才有趣。
    抵达私人订制店后,盛闻景才发现,其实顾堂早已与对方在线上预约好了款式,今天来,只是为了交钱。
    店家认出了盛闻景,两人临走时,还送了盛闻景一个水晶钢琴模型。
    回程途中,盛闻景一路捧着模型。
    顾堂问他,你很喜欢这种小摆件吗?
    不喜欢。盛闻景笑了下,但这是对方的心意。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重感情的人。
    盛闻景啊了声,他想说什么,却忽然抿唇,缓道:也不算是。
    人的心意,在送出的那刻珍贵,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便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对于盛闻景来说,陌生人的心意比熟悉的人更珍贵。
    因为萍水相逢,日后不会产生交集,感情会在迸发的瞬间定格。
    而彼此相识,总会在交往的过程中产生摩擦,如果某一方的利益遭到破坏,受损失的那个,定会变成吃人的野兽。
    晚饭时分,他们才再度回到市区。
    顾堂将车开到一家私房菜后院,熄火后,有人上前打开车门。
    这家菜馆的清水娃娃菜很不错。顾堂边解安全带边说。
    盛闻景没动,安静地等他收拾好一切。
    你今天邀请我出来,其实是为了请我吃饭吗?
    顾堂站在车外,俯身对盛闻景说:如果我说,这是只因为我太饿了,你会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吗。
    不会。
    盛闻景答,我只会感谢你,谢谢你带我来这里吃私房菜。
    回答出乎顾堂意料,倏地,他发现盛闻景对他露出浅淡的笑意。
    无论如何,我都很感谢你家能够雇用我。
    按理说,你家其实是购买了我所有的时间。有关于钢琴的事,我都该随叫随到。
    所以今天这顿,是老板额外给的加班费。
    顾老板,你还在易感期,待会不宜吃辛辣刺激的东西。
    会影响阻隔剂的效用。
    盛闻景好心提醒道。
    第9章
    晚饭结束后,盛闻景拎着一小盒打包好的甜点站在路边,顾堂和他并肩站着,等待店员将车从停车场开出来。
    甜点是顾堂主动提出,请盛闻景带给盛年的。
    对了,合同中有写你家地址。顾堂说。
    盛闻景微微点了下头。
    话说到这份上,盛闻景道:如果你忙的话,还是送我去地铁站。
    如果我不忙呢?
    那谢谢你送我回家。
    盛闻景干脆道。
    他很少有与陌生人初次见面后,心中会腾升不要观察我的意识,
    顾堂就是这样一个让他处处感到不适的人,他的每一步,似乎都隐藏着更深的试探。这份试探在双方隐约对峙下,显得格外尖锐凸出。
    如果这就是顾堂的习惯,那么两个习惯相同的人,如果无法迸发出灵感的火花,那么就只有两片海域相交,或者海浪之间对抗时,一方以压倒性的趋势获胜。
    如果下次你想约我陪你出来散心,没有必要再找借口。盛闻景用脚尖踢了下脚边的石子。
    远处闪烁的车灯异常醒目,那是顾堂的。
    顾堂:我看你对我母亲倒很毕恭毕敬。
    毕竟她是甲方,顾少爷并不负责我的薪水。盛闻景弯眸笑了笑,而且搞艺术的人,应该有脾气,你说是不是。
    是。顾堂答,那么你的脾气是什么?
    没等盛闻景再回应什么,跑车在面前停下,店员小跑着来到顾堂身旁,将车钥匙还给他。
    华灯初上,盛闻景贴在车窗边观赏夜景,手指边在透明玻璃上画了个全,随口道:你为什么要叫顾夫人母亲。
    母亲大多出现在书面语言中,而并非日常称呼。
    妈妈更符合生活中,对于母亲这一形象的亲昵。
    更有肉麻的,甚至会喊妈咪。
    他单手撑着下巴,微微偏头去看后视镜里的自己。
    刘海被充盈着青草香气的风吹得上下翻飞,蹭地眼角痒痒的。
    华人的圈子,有时比你们想象得更加封建迷信。顾堂解释,就像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TVB影片。
    可比起封建迷信,财富更显得珍贵难得,不是吗?
    盛闻景说:小时候有个算命的,说我命中带煞,迟早有大劫。
    巧了,我也是。顾堂失笑。
    不知是酒足饭饱后,血糖陡然升高后造成的兴奋,还是今夜夜色美妙,以至于盛闻景的笑意始终没有消散过。
    挂在唇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顾堂聊着这座城市里的风景。
    抵达盛闻景小区楼下时,顾堂将车停稳,看了眼熟睡的盛闻景,开着车灯靠在车头纳凉。
    虽说是老小区,但绿化做得很不错,现在还不是夏蝉鸣叫的时候,盛夏活跃起来,应该会十分吵闹。
    指针指向十点,楼上住户大多是老人,已经纷纷熄灯休息,四下寂静,就连行人都很少路过。
    他掏出手机看了会股市,又与研究生时期的导师讨论了会之后研究的方向,导师提出可以帮他写推荐信,将他推荐给他在学生时代求学过的老教授。
    顾堂正欲感谢,听到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盛闻景正推开车门,双手撑着膝盖,腿脚发软地下车。
    早上好。顾堂玩笑道。
    盛闻景捂着嘴打哈切,声音闷闷的,现在是几点。
    你只睡了半小时。
    要喝水吗?顾堂问。
    盛闻景暂时还没彻底清醒,缓了会才说:不好意思,我又浪费你的时间。
    顾堂耸耸肩,无所谓道:最近休假,没有事情做。
    不请我去你家做客吗?他又说。
    盛闻景站在原地没动。
    半晌,顾堂笑道:开玩笑,祝你好梦。
    上楼前,盛闻景前脚跨进楼门,后脚听到顾堂说:我们还算是陌生人吗?
    今天是第二面,不算熟人。盛闻景说。
    那熟人是怎么称呼你的。顾堂又问。
    他没给盛闻景回答的时间,又道:韩老师叫你小景,母亲也叫你小景,我想,你应该对我叫你小景,不会感到抵触吧。
    盛闻景嗤地笑了声,调转身体朝向,那我叫你什么?小堂?
    他看到顾堂的眼神,忽然没那么友好了。
    你看,这就是你叫我小景时,我自己的切身反应。盛闻景摊开手掌,我也不高兴你叫我小景。
    不如我们各自叫对方大名。
    或者,用喂代替也行。
    盛闻景上半身隐藏在黑暗中,头顶的感应灯很久就坏了,他能看得清顾堂,而顾堂不一定能发现他此时是什么表情。
    或许我们不应该这么剑拔弩张。顾堂缓道,毕竟以后要相处的时间很多。
    是啊,盛闻景无声道,以后他们会经常见面。
    我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究竟是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
    顾堂问。
    盛闻景摇头,并不是讨厌。
    可能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他调侃自己,不讨人喜欢,有很多刁钻的毛病。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本身不会和除自己之外的人交往。
    说到这,盛闻景忽然卸掉全身力气,苦涩道:抱歉。
    有时,那些艺术家总有怪脾气的话,只是盛闻景给自己不喜欢与人交往的借口。
    他很清楚自己的脾气,当意识到这份缺陷的时候,再想更改为时已晚。
    错过与同龄人的交往,使得他不再明白,处于人群中该怎么做,才能显得不那么突出。
    与此同时,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性格,让他无意识选择成为焦点。
    十七岁的盛闻景,游离于人潮之外。
    就当我是个没文化的文盲,毕竟、毕竟我连高中学历都没有,是个辍学打工,即将成年的盛闻景的声音逐渐变小,最终再也没有力气继续。
    他用气声说: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你家能雇用我,对我,以及我全家来说,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顾堂单手插兜,看着盛闻景的肩膀轮廓,在说话间逐渐耷拉,但他没打算安慰,这本就是摆在现实,难以绕过的坎,没有人能代替盛闻景。
    而生在物质资源丰富的顾堂,还没有这种与对方共情的能力。
    并且他相信,以盛闻景的智商,大抵也不需要他的安慰。
    安慰是情感的善意,却并不能使现状获得任何改善。
    从第一眼看到盛闻景的时候,顾堂就确定,盛闻景这种人,哪怕尚在成长,是最需要帮助的时刻,他也多次果断拒绝外力的支撑,凭借性格一力扛起。
    天才都孤僻。
    你又在观察我。盛闻景幽幽道。
    话罢,他转身就走。
    虽说两人不欢而散,但盛闻景还是没忘掉带给盛年的小甜点。
    盛年已经自己洗漱睡着了,只在玄关留下一盏灯。
    盛闻景将甜点放进冰箱保存,餐桌的透明玻璃碗中,是剥好皮的橘子。
    橘子外壳已经有点干了,盛闻景坐在餐厅吃完,又喝了杯水,带着装满红枣汤的保温杯进卧室。
    因为已经睡过一觉,导致他暂时还不想休息,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之前编好的曲谱,手指模拟弹奏的姿势,边想边继续写下去。
    从去年开始,在韩左的建议下,他开始学习自己编曲。
    通过韩左找来的教材,以及视频学习,每月至少保持两首钢琴曲的编写,每首时间最少一分半。
    曲子是否好听不重要,重要的是养成创作习惯。
    国外很多音乐学院都极为注重学生自我创造,如果盛闻景大学想申请这些学校,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作品。
    通过韩左的引导,他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十年的发展道路。
    十八岁是人生最重要的跨越期,他的第二性征也将就此确定。
    身边同学纷纷讨论着自己会分化成什么型号,到了盛闻景这,他宁愿没有第二性征。
    因为极大可能是Omega,Omega的创造性更丰富,几乎占据钢琴家群体中的百分之九十。
    但Omega的体质太平庸了,甚至对于男性来说,有些过分柔弱。
    无法保护任何人,即使身边的人不需要他保护。
    长子的身份无时不刻使他约束自己,好笑的是,他也遵守这种无形的规则。
    编曲卡壳,整整两个小时,盛闻景坐在书桌前没有任何进展。
    他正欲洗漱转换心情时,顾堂发来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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