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明月，请温和地走向我的夜·27
高考完那天，方晚就断联了，温华联系不上她。
席月萍接到温华电话的时候还挺意外：“啊？晚晚吗？她去旅游了啊，你不知道吗？”
温华还真不知道，席月萍也觉得奇怪，要说他们俩好的跟亲兄妹似的，按理来说隔叁差五一个电话见个面的，要是遇到点什么事，除了咨询父母外，方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华，口头禅就会变成：“要不我再去问问温华的意见？”
那个时候方晚基本上都不喊他哥了，席月萍不知缘由，还是让方晚懂些礼貌。
方晚背地里还会噘嘴，寻思妈妈你知道吗？温华那小子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把我当妹妹看了，就你还在这礼貌长礼貌短的呢。
温华呆了会，又问：“您知道她去哪旅游了吗？”
“哟，这我也不知道，也不是阿姨没问，她说跟朋友一起去旅游，我寻思孩子也成年了，独立旅游也行，什么事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也好。问她路线，她说要跟朋友商量一下，可能随机想去哪就去哪。她高考压力大，好不容易解放了，我也就随她了。”
温华倏地沉默了。
席月萍品出来了几分不对劲，问：“怎么了？晚晚一直没联系你？是不是吵架了？你告诉阿姨，阿姨去说她，这孩子还敢对你耍脾气来了。”
“不是的阿姨……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这席月萍还真想不到温华哪有问题，从相貌到人品都是顶好顶好的，“哎，你别老惯着她，小心惯出毛病来，该骂的时候就得骂，你看你惯的，惯着惯着成了个白眼狼，你这么照顾她，她高考完都不跟你打个电话。”
席月萍为了照顾温华面子也得这么说自己女儿，但他哪里舍得去骂方晚。
挂断电话，温华又拨通了方展的电话。方晚六月份高考完，没联系他肯定不会不联系自己的亲哥，方展大学还没放假，接到温华的电话也有些吃惊：“她旅游去了？”
“你也不清楚？”
“不清楚，高考完是给我打了电话，还估了分说上京理应该是没问题，让我放心等我放假回来吃大餐，其他的我还真不清楚。”
温华很失望地挂断电话，他心里不得劲儿，不明白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了？
方展在宿舍这边转笔，坐椅子上越想越不对劲，给方晚打了个电话。
方晚正在穆曼文家里睡着呢，她跟穆曼文商量好了要出去旅游，正在她家制定路线。房子是穆曼文独居的，就一个保姆负责日常生活。
接到方展的电话，方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喂，哥。”
“你在哪？”
“怎么了？”
“你出去旅游了？”
方晚一下子清醒，从床上坐起来：“谁跟你说的？”
“温哥啊，还能有谁？”方展没好气道，“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提到温华，方晚的心又变得很难过，李决楚冷漠的面孔和更为冷漠的话语凌迟着她的灵魂，那些词句化为了有形的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这让比她跟周怀辰分手的时候还难过。
“……我还没决定去哪呢。”
方展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的衰败，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说：“钱够不够？”
“够的，爸妈给了我好大一笔钱，我还把压岁钱拿出来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遇到危险就报警，再打爸妈和我的电话。”
“知道了。”
尽管如此，挂断电话后方展还是给她转了一笔钱，方晚又躺回床上，看着微信里弹出的消息，以及某位联系人那99+的红点。
李决楚的话把她从幻想的国度打回了现实里，方晚不得不再次面对性转版的李树生。还都姓李。
方晚莫名地想到了徐克的《梁祝》，里面的祝夫人是这么对梁山伯说的：“太好了，你这么年轻，应该趾高气昂，为人所不能为之事。你跟英台相处不过半载，感情不会太深，很容易放下的。希望你能写一封信给英台，说明你的胸襟不止儿女情长那么窄。”
现在好了，位置调换了，她是梁山伯，而温华是祝英台。
方晚在李决楚嘴里还不如癞蛤蟆，更加让李决楚难以接受的是温华这只天鹅想要追她，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反差。
这趟旅行她跟穆曼文去了海边，这是方晚再度来海边，穆曼文选的还是上次温华出差的地方，方晚心里一紧张，不好拒绝，害怕穆曼文问一句“为什么”。
方晚此刻就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慌乱无措找不到路，甚至都不会思考假设穆曼文真的问了为什么，你回答一句“我跟我父母去过了”不就好了来掩盖。
似乎温华的事情把她的平静炸得四分五裂，而李决楚则是另外一枚原子弹，于是方晚厌恶起了这样的战争。
穆曼文的父母很开明，随便她跟哪个同学出去玩，穆曼文就在海边晒日光浴，还能碰见几个外国帅哥。
帅哥们朝她飞吻，问她需不需要帮涂防晒油。
穆曼文指了指方晚，说自己有朋友帮忙。
“方晚啊，你最近怎么没跟温总打电话啊？”穆曼文趴在沙滩椅上，突然摘下墨镜问她。
“啊？”
“啊什么啊？装傻呢？”
方晚简直心跳到了嗓子眼，担心着穆曼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穆曼文却又说：“以前你们不是经常用电话吗？我看你这几天就跟爸妈还有你亲哥他说，没有温总的，是不是吵架了？他惹你不开心了？”
方晚苦笑：“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他惹我不开心？”
“因为你性格好啊。”
方晚笑的更心酸了。一时间，她不知道是为自己无形中跟温华打电话太多，自己还以为藏得好，实际上早就被人看透了而心酸还是为穆曼文那么轻松地说她性格好而为温华感到心酸。
她对温华真的挺随意的。
方晚在外面疯玩了半个月，回到家几乎就去了哪里忘了玩的什么，然后回了老家。
成绩出来后稳上京理，父母总算是歇了一口气，一家兄妹两个都上京理这可是大事，方晚被学校登报夸奖，乡里面也拉上了横幅庆祝方晚考上京勇理工大学，跟当初方展考上的架势一样。
八月份要办谢师宴，席月萍给方晚挑了地方，定在光茂大厦。
“在那订还真不容易，还是走了温华的门路才订到的。”席月萍说。
方晚在试衣服，听到这儿默了默，问：“温华也会来吗？”
“没大没小，要喊哥。”席月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当然来了，人家为我们家劳心劳力了，你这说的什么话，真的是，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哦……知道了……”
“对了，跟人家联系没有？怎么上次考完试不跟人家说一声，现在还要人家亲自打电话过来问成绩。”
“……”方晚撒不了谎，一提到温华她心里就难受，郁闷。
恰好这时方展在外面喊了她一句：“妈，舅舅找你。”
“好，我就来。”
谢师宴那天温华果然在场。而他在场的地方自然是不缺人奉承的，不为他自己，也得为他的妈和他那高官的爸。
温华不能给人下脸色，无论是商场还是官场都最忌讳把人得罪透了，见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温华还是懂的。
但敬酒的事情方晚逃不过，她还穿了件漂亮的小红裙子，方晚特别钟爱于红色，她觉得明艳大气，以前同学们觉得她长得太过于清丽秀气，私下里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龙女”，觉得《神雕侠侣》里面小龙女大概就得是方晚这样，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谁知道方晚是个热烈的女孩子呢？方晚突然想到了温华送她的红大衣，她最后没收，只靠着给他当秘书赚了点租赁费穿了几天，爱不释手。
敬酒的时候，温华瞥了她一眼，眉眼下留着一片乌青，嘴里头说着祝她前程似锦的话。
“谢谢。”方晚说。
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晚丫头这身裙子真好看，穿着像新娘子敬酒似的。”
温华这才细细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又有人说：“也不知道晚晚有了男朋友没有，这么漂亮，学习还这么好，肯定不缺男孩子追。”
方晚有些尴尬，她最烦这些人提有的没的：“……我还小，没男朋友呢。”
温华看着方晚，突然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方晚听到了，回过神，想到了周怀辰，骤然脸色发白。
一轮敬酒下来其实她也没喝多少，但还是觉得不舒服，毕竟这个大喜日子多多少少喝了点，一喝胃就不舒服了，方晚赶忙问了服务员卫生间的位置，从正厅七拐八拐的才到卫生间。
方晚用水拍打自己的脸，又透过镜子看着自己，漂亮的脸蛋红彤彤，眼睛润润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出了卫生间的门，就看到温华在朝她走来，他穿着正装，脚步沉稳，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方晚的心都跟漏掉一拍似的。
方晚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眼了，毕竟这是女士卫生间，直到温华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就走，方晚才意识到不是醉酒。
人来人往，方晚也不敢大喊大叫，就像个小羔羊一样被他拉走，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两人到了一片没人的区域，方晚定睛一看，是光茂大厦的空中花园，这片区域暂时还不对外开放。
今天的空中花园摆满了各色的玫瑰，炫彩夺目的。中央只有一张桌子，温华为她拉开椅子：“坐。”
方晚乖乖坐下。
温华坐到她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交合，指间相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似乎还是嫌弃距离远了，又把椅子搬到她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腕，低头细细摩挲。
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方晚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首先，祝你毕业快乐，也恭喜你考上了想要的学校，选了自己想要的专业。”温华玩着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内比对大小。
他的手掌好大，也很热。方晚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谢谢。”
“其次，告诉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理我了？”
他骤然攻破方晚的指缝把手扣住，十指相扣，让她无处可逃。方晚心里一慌，对上他抬起的双眼，不爽的神情已经展露无遗，显然他今天一定要得到那么答案不可。
可想到李决楚的话，方晚又很害怕，心里酸酸的。
“说话，方晚。”温华喊她，“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表白而落荒而逃。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你经历过不少。”
方晚摇摇头：“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我？！”
方晚心里头更酸了，像是有人把她的心泡在了柠檬里：“是……是你爸爸……”
握住方晚的手突然收紧了，方晚顿时觉得自己的关节骨头疼，她嘶气，温华便放松了力气，松开她的手检查，但方晚能感觉到他的戾气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更加猛烈。
“他找过你？！”
方晚点点头。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情况会有什么改变吗？
方晚不觉得会有改变，温华从家中受益甚至不亚于周怀辰，李决楚都那个态度，如果她接受温华的表白，李决楚会不会对她爸妈单位施压？难不成温坤及会支持温华吗？
一想到温坤及，方晚就觉得压力更大，那个眼高于顶，威风凛凛的女人，眼风扫过都让人不自觉的低人一等。
“因为他说了一段狗屁不通的话，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永远不再见面吗？！”温华沉声问。
“我没说永远不见面，我……我……”
“你你，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见面可以，但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是吗？”
方晚沉默，因为他说的对。
她第一次见识到阶级差距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那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台词并非只是看电视时的纸上谈兵，运用到现实的时候，它的权力只会比电视里所演绎得更为残忍。
温华捂住脸，长长地呼气，平息自己的翻江倒海，他觉得李决楚真是命太好了，居然没被人暗杀还能活到现在。他自己犯贱得不到幸福不够，还要来毁了儿子的幸福。
温华放下手，把手放到方晚肩上：“方晚，我只要你的真实想法。如果你听他的，那好，我要你亲口说你不喜欢我，再也不想看见我。你说，你说我就永远不再缠着你了。”
方晚看着温华，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话语盘旋在喉咙内，怎么也张不开那张嘴。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温华盯着她，逼着她说出恩断义绝的话，她快哭了，脸比苦瓜还难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就心软舍不得了，可现在他这么强硬，愣是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温华又捧着她的脸，眼里浮现出以往的温柔：“又或者你说，你想跟我在一起，你不说也行。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就当你默认了。”
可是方晚摇了摇头，小泪珠子甩了出来：“我不能再面对第二个李树生，你跟我之间，你不觉得差距太大了吗？就算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没有好结果。”
跟周怀辰那段恋情的结局就向她证明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她有利，于是李树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跟她儿子的交往，她们家出事了没用处了，她也就没用处，在最绝望最混沌最黑暗的日子里，带着她的儿子远远地逃离她。
想到这里，方晚就几乎能预料到跟温华的结局，所以她转身了，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没有回头。
从那之后，两个人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方晚到学校报道，有方展这个引路人，她快速了解自己的学院区域，面积大小，以及最重要的食堂。
方晚选了自己想要的专业，从小到大一直想要的，这次席月萍没有逼她，只说选你想做的吧。
后来方晚才知道，是温华说动了席月萍。他跟席月萍聊了一个下午，就在他们再度重逢的那天。他希望方晚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道理和古今中外父母干涉过多最后导致悲剧的例子，这才终于把席月萍说动了。
她只能从父母这里偶尔得来一点温华的消息了，说他有谈成了什么合作，技术又有突破，跟政府又合作了什么，又要出差飞国外忙得不可开交。
跟席月萍打完电话，方晚漫步在校园内。
那天星辰明亮，皎月如盘，校园的夜晚充满青春静谧，静谧之下却又有窸窸窣窣的人声，方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在想：“温华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一无所知。
方晚很快在新的学校环境里适应，认识了新的朋友，也度过了第一个学期。
京勇市的雪依旧是如鹅毛飞扬，大家都收拾东西各自道别，随即东西南北飞。
方晚跟方展提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听着一些小街铺面放着流行音乐，方晚仔细一听，是徐良的歌，是一句戏腔，前阵子方晚听过，在她的手机里单曲循环播放了很久。
后来开学，至清明时节雨纷纷，方晚撑着伞又在小街小巷里面走，约着跟朋友去逛街，又听到了这首歌。
12年的时候，徐良早火爆了网络音乐平台，大街小巷都时不时能够听到那首他的代表作《犯贱》。
但是让方晚印象深刻就是这首作品，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带着戏腔的声音，哀怨地唱着：
“姑娘思量的人已变成追忆，
何必一厢旧梦悠悠苦我心。”
温华曾经在她还年少时短暂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在她知道爱却还不懂什么叫具体的爱的时候给她带来了爱，同时也给她上了一课，叫“离别”。
她撑着伞走在雨中，这是她第一次想温华，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始正视那段相伴时光。
带着情欲的思念。
————————————————————
我记得我说过，叁个男人无论哪个跟方晚在一起都是适配的，很大的原因是方晚本人就是幸福体。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爱是很多的，家庭环境和谐，父母恩爱，对经济也没有很多要求，属于不缺钱也不缺爱的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觉得自己很富足的女孩子，所以她其实不太理解温华的缺爱行为，但是又可怜他。
温华的家庭情况从精神来说就很差，以至于他的精神在这方面是空白的，仅剩的爱来自于姥爷，但是姥爷不可能弥补他所有的爱，尤其是姥爷也走了之后，就形成了他物质丰富，精神极度贫瘠的情况。
方晚那种满满的爱所凝聚的精气神吸引了温华，他就希望她能分一点爱给他，两个人再创造新的家庭去培养爱。
年九逸也类似，渴望能在方晚身上获得安定的幸福，一个正常的家庭。
只有方展是不需要的，因为他跟方晚同源而生，受到的宠爱和照顾是一样的，两个人更甚于是互相扶持，互相理解，最为适合的灵魂伴侣。所以方晚本身是不需要任何男人来拯救她的，包括她在《侥幸》都是布局自救，甚至为了保护方展率先布局把他摘出去，她有很强的自我调节能力，无论是对情绪还是应对周围环境人物的变化。
席月萍接到温华电话的时候还挺意外：“啊？晚晚吗？她去旅游了啊，你不知道吗？”
温华还真不知道，席月萍也觉得奇怪，要说他们俩好的跟亲兄妹似的，按理来说隔叁差五一个电话见个面的，要是遇到点什么事，除了咨询父母外，方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华，口头禅就会变成：“要不我再去问问温华的意见？”
那个时候方晚基本上都不喊他哥了，席月萍不知缘由，还是让方晚懂些礼貌。
方晚背地里还会噘嘴，寻思妈妈你知道吗？温华那小子从第一次见面就不把我当妹妹看了，就你还在这礼貌长礼貌短的呢。
温华呆了会，又问：“您知道她去哪旅游了吗？”
“哟，这我也不知道，也不是阿姨没问，她说跟朋友一起去旅游，我寻思孩子也成年了，独立旅游也行，什么事都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也好。问她路线，她说要跟朋友商量一下，可能随机想去哪就去哪。她高考压力大，好不容易解放了，我也就随她了。”
温华倏地沉默了。
席月萍品出来了几分不对劲，问：“怎么了？晚晚一直没联系你？是不是吵架了？你告诉阿姨，阿姨去说她，这孩子还敢对你耍脾气来了。”
“不是的阿姨……是我的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这席月萍还真想不到温华哪有问题，从相貌到人品都是顶好顶好的，“哎，你别老惯着她，小心惯出毛病来，该骂的时候就得骂，你看你惯的，惯着惯着成了个白眼狼，你这么照顾她，她高考完都不跟你打个电话。”
席月萍为了照顾温华面子也得这么说自己女儿，但他哪里舍得去骂方晚。
挂断电话，温华又拨通了方展的电话。方晚六月份高考完，没联系他肯定不会不联系自己的亲哥，方展大学还没放假，接到温华的电话也有些吃惊：“她旅游去了？”
“你也不清楚？”
“不清楚，高考完是给我打了电话，还估了分说上京理应该是没问题，让我放心等我放假回来吃大餐，其他的我还真不清楚。”
温华很失望地挂断电话，他心里不得劲儿，不明白怎么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子什么事都不告诉她了？
方展在宿舍这边转笔，坐椅子上越想越不对劲，给方晚打了个电话。
方晚正在穆曼文家里睡着呢，她跟穆曼文商量好了要出去旅游，正在她家制定路线。房子是穆曼文独居的，就一个保姆负责日常生活。
接到方展的电话，方晚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喂，哥。”
“你在哪？”
“怎么了？”
“你出去旅游了？”
方晚一下子清醒，从床上坐起来：“谁跟你说的？”
“温哥啊，还能有谁？”方展没好气道，“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提到温华，方晚的心又变得很难过，李决楚冷漠的面孔和更为冷漠的话语凌迟着她的灵魂，那些词句化为了有形的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这让比她跟周怀辰分手的时候还难过。
“……我还没决定去哪呢。”
方展敏锐地察觉到她语气的衰败，但他没有点破，只是说：“钱够不够？”
“够的，爸妈给了我好大一笔钱，我还把压岁钱拿出来了。”
“行，路上注意安全，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遇到危险就报警，再打爸妈和我的电话。”
“知道了。”
尽管如此，挂断电话后方展还是给她转了一笔钱，方晚又躺回床上，看着微信里弹出的消息，以及某位联系人那99+的红点。
李决楚的话把她从幻想的国度打回了现实里，方晚不得不再次面对性转版的李树生。还都姓李。
方晚莫名地想到了徐克的《梁祝》，里面的祝夫人是这么对梁山伯说的：“太好了，你这么年轻，应该趾高气昂，为人所不能为之事。你跟英台相处不过半载，感情不会太深，很容易放下的。希望你能写一封信给英台，说明你的胸襟不止儿女情长那么窄。”
现在好了，位置调换了，她是梁山伯，而温华是祝英台。
方晚在李决楚嘴里还不如癞蛤蟆，更加让李决楚难以接受的是温华这只天鹅想要追她，他显然不能接受这样的反差。
这趟旅行她跟穆曼文去了海边，这是方晚再度来海边，穆曼文选的还是上次温华出差的地方，方晚心里一紧张，不好拒绝，害怕穆曼文问一句“为什么”。
方晚此刻就像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定时炸弹，慌乱无措找不到路，甚至都不会思考假设穆曼文真的问了为什么，你回答一句“我跟我父母去过了”不就好了来掩盖。
似乎温华的事情把她的平静炸得四分五裂，而李决楚则是另外一枚原子弹，于是方晚厌恶起了这样的战争。
穆曼文的父母很开明，随便她跟哪个同学出去玩，穆曼文就在海边晒日光浴，还能碰见几个外国帅哥。
帅哥们朝她飞吻，问她需不需要帮涂防晒油。
穆曼文指了指方晚，说自己有朋友帮忙。
“方晚啊，你最近怎么没跟温总打电话啊？”穆曼文趴在沙滩椅上，突然摘下墨镜问她。
“啊？”
“啊什么啊？装傻呢？”
方晚简直心跳到了嗓子眼，担心着穆曼文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穆曼文却又说：“以前你们不是经常用电话吗？我看你这几天就跟爸妈还有你亲哥他说，没有温总的，是不是吵架了？他惹你不开心了？”
方晚苦笑：“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他惹我不开心？”
“因为你性格好啊。”
方晚笑的更心酸了。一时间，她不知道是为自己无形中跟温华打电话太多，自己还以为藏得好，实际上早就被人看透了而心酸还是为穆曼文那么轻松地说她性格好而为温华感到心酸。
她对温华真的挺随意的。
方晚在外面疯玩了半个月，回到家几乎就去了哪里忘了玩的什么，然后回了老家。
成绩出来后稳上京理，父母总算是歇了一口气，一家兄妹两个都上京理这可是大事，方晚被学校登报夸奖，乡里面也拉上了横幅庆祝方晚考上京勇理工大学，跟当初方展考上的架势一样。
八月份要办谢师宴，席月萍给方晚挑了地方，定在光茂大厦。
“在那订还真不容易，还是走了温华的门路才订到的。”席月萍说。
方晚在试衣服，听到这儿默了默，问：“温华也会来吗？”
“没大没小，要喊哥。”席月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当然来了，人家为我们家劳心劳力了，你这说的什么话，真的是，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哦……知道了……”
“对了，跟人家联系没有？怎么上次考完试不跟人家说一声，现在还要人家亲自打电话过来问成绩。”
“……”方晚撒不了谎，一提到温华她心里就难受，郁闷。
恰好这时方展在外面喊了她一句：“妈，舅舅找你。”
“好，我就来。”
谢师宴那天温华果然在场。而他在场的地方自然是不缺人奉承的，不为他自己，也得为他的妈和他那高官的爸。
温华不能给人下脸色，无论是商场还是官场都最忌讳把人得罪透了，见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温华还是懂的。
但敬酒的事情方晚逃不过，她还穿了件漂亮的小红裙子，方晚特别钟爱于红色，她觉得明艳大气，以前同学们觉得她长得太过于清丽秀气，私下里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龙女”，觉得《神雕侠侣》里面小龙女大概就得是方晚这样，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谁知道方晚是个热烈的女孩子呢？方晚突然想到了温华送她的红大衣，她最后没收，只靠着给他当秘书赚了点租赁费穿了几天，爱不释手。
敬酒的时候，温华瞥了她一眼，眉眼下留着一片乌青，嘴里头说着祝她前程似锦的话。
“谢谢。”方晚说。
这时不知道是谁说了句：“晚丫头这身裙子真好看，穿着像新娘子敬酒似的。”
温华这才细细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又有人说：“也不知道晚晚有了男朋友没有，这么漂亮，学习还这么好，肯定不缺男孩子追。”
方晚有些尴尬，她最烦这些人提有的没的：“……我还小，没男朋友呢。”
温华看着方晚，突然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
方晚听到了，回过神，想到了周怀辰，骤然脸色发白。
一轮敬酒下来其实她也没喝多少，但还是觉得不舒服，毕竟这个大喜日子多多少少喝了点，一喝胃就不舒服了，方晚赶忙问了服务员卫生间的位置，从正厅七拐八拐的才到卫生间。
方晚用水拍打自己的脸，又透过镜子看着自己，漂亮的脸蛋红彤彤，眼睛润润的，看起来可怜巴巴。
出了卫生间的门，就看到温华在朝她走来，他穿着正装，脚步沉稳，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方晚的心都跟漏掉一拍似的。
方晚差点以为是自己喝多了看花眼了，毕竟这是女士卫生间，直到温华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就走，方晚才意识到不是醉酒。
人来人往，方晚也不敢大喊大叫，就像个小羔羊一样被他拉走，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
两人到了一片没人的区域，方晚定睛一看，是光茂大厦的空中花园，这片区域暂时还不对外开放。
今天的空中花园摆满了各色的玫瑰，炫彩夺目的。中央只有一张桌子，温华为她拉开椅子：“坐。”
方晚乖乖坐下。
温华坐到她对面，双手撑在桌面交合，指间相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似乎还是嫌弃距离远了，又把椅子搬到她身边坐下，拉住她的手腕，低头细细摩挲。
他好像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方晚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首先，祝你毕业快乐，也恭喜你考上了想要的学校，选了自己想要的专业。”温华玩着她的手指，放在自己掌心内比对大小。
他的手掌好大，也很热。方晚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谢谢。”
“其次，告诉我，为什么这段时间不理我了？”
他骤然攻破方晚的指缝把手扣住，十指相扣，让她无处可逃。方晚心里一慌，对上他抬起的双眼，不爽的神情已经展露无遗，显然他今天一定要得到那么答案不可。
可想到李决楚的话，方晚又很害怕，心里酸酸的。
“说话，方晚。”温华喊她，“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因为一个男人的表白而落荒而逃。我觉得这样的事情你经历过不少。”
方晚摇摇头：“不是……”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我？！”
方晚心里头更酸了，像是有人把她的心泡在了柠檬里：“是……是你爸爸……”
握住方晚的手突然收紧了，方晚顿时觉得自己的关节骨头疼，她嘶气，温华便放松了力气，松开她的手检查，但方晚能感觉到他的戾气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更加猛烈。
“他找过你？！”
方晚点点头。
“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情况会有什么改变吗？
方晚不觉得会有改变，温华从家中受益甚至不亚于周怀辰，李决楚都那个态度，如果她接受温华的表白，李决楚会不会对她爸妈单位施压？难不成温坤及会支持温华吗？
一想到温坤及，方晚就觉得压力更大，那个眼高于顶，威风凛凛的女人，眼风扫过都让人不自觉的低人一等。
“因为他说了一段狗屁不通的话，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永远不再见面吗？！”温华沉声问。
“我没说永远不见面，我……我……”
“你你，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见面可以，但我们永远不会在一起是吗？”
方晚沉默，因为他说的对。
她第一次见识到阶级差距所带来的巨大压迫感，那句“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台词并非只是看电视时的纸上谈兵，运用到现实的时候，它的权力只会比电视里所演绎得更为残忍。
温华捂住脸，长长地呼气，平息自己的翻江倒海，他觉得李决楚真是命太好了，居然没被人暗杀还能活到现在。他自己犯贱得不到幸福不够，还要来毁了儿子的幸福。
温华放下手，把手放到方晚肩上：“方晚，我只要你的真实想法。如果你听他的，那好，我要你亲口说你不喜欢我，再也不想看见我。你说，你说我就永远不再缠着你了。”
方晚看着温华，看着他发红的双眼，话语盘旋在喉咙内，怎么也张不开那张嘴。
“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温华盯着她，逼着她说出恩断义绝的话，她快哭了，脸比苦瓜还难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就心软舍不得了，可现在他这么强硬，愣是要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温华又捧着她的脸，眼里浮现出以往的温柔：“又或者你说，你想跟我在一起，你不说也行。你别走，别离开我，我就当你默认了。”
可是方晚摇了摇头，小泪珠子甩了出来：“我不能再面对第二个李树生，你跟我之间，你不觉得差距太大了吗？就算我们两个在一起，也没有好结果。”
跟周怀辰那段恋情的结局就向她证明了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她有利，于是李树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跟她儿子的交往，她们家出事了没用处了，她也就没用处，在最绝望最混沌最黑暗的日子里，带着她的儿子远远地逃离她。
想到这里，方晚就几乎能预料到跟温华的结局，所以她转身了，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没有回头。
从那之后，两个人就真的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方晚到学校报道，有方展这个引路人，她快速了解自己的学院区域，面积大小，以及最重要的食堂。
方晚选了自己想要的专业，从小到大一直想要的，这次席月萍没有逼她，只说选你想做的吧。
后来方晚才知道，是温华说动了席月萍。他跟席月萍聊了一个下午，就在他们再度重逢的那天。他希望方晚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苦口婆心地说了很多道理和古今中外父母干涉过多最后导致悲剧的例子，这才终于把席月萍说动了。
她只能从父母这里偶尔得来一点温华的消息了，说他有谈成了什么合作，技术又有突破，跟政府又合作了什么，又要出差飞国外忙得不可开交。
跟席月萍打完电话，方晚漫步在校园内。
那天星辰明亮，皎月如盘，校园的夜晚充满青春静谧，静谧之下却又有窸窸窣窣的人声，方晚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在想：“温华现在在做什么呢？”
她一无所知。
方晚很快在新的学校环境里适应，认识了新的朋友，也度过了第一个学期。
京勇市的雪依旧是如鹅毛飞扬，大家都收拾东西各自道别，随即东西南北飞。
方晚跟方展提着行李箱走在大街上，听着一些小街铺面放着流行音乐，方晚仔细一听，是徐良的歌，是一句戏腔，前阵子方晚听过，在她的手机里单曲循环播放了很久。
后来开学，至清明时节雨纷纷，方晚撑着伞又在小街小巷里面走，约着跟朋友去逛街，又听到了这首歌。
12年的时候，徐良早火爆了网络音乐平台，大街小巷都时不时能够听到那首他的代表作《犯贱》。
但是让方晚印象深刻就是这首作品，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带着戏腔的声音，哀怨地唱着：
“姑娘思量的人已变成追忆，
何必一厢旧梦悠悠苦我心。”
温华曾经在她还年少时短暂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在她知道爱却还不懂什么叫具体的爱的时候给她带来了爱，同时也给她上了一课，叫“离别”。
她撑着伞走在雨中，这是她第一次想温华，这也是她第一次开始正视那段相伴时光。
带着情欲的思念。
————————————————————
我记得我说过，叁个男人无论哪个跟方晚在一起都是适配的，很大的原因是方晚本人就是幸福体。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爱是很多的，家庭环境和谐，父母恩爱，对经济也没有很多要求，属于不缺钱也不缺爱的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觉得自己很富足的女孩子，所以她其实不太理解温华的缺爱行为，但是又可怜他。
温华的家庭情况从精神来说就很差，以至于他的精神在这方面是空白的，仅剩的爱来自于姥爷，但是姥爷不可能弥补他所有的爱，尤其是姥爷也走了之后，就形成了他物质丰富，精神极度贫瘠的情况。
方晚那种满满的爱所凝聚的精气神吸引了温华，他就希望她能分一点爱给他，两个人再创造新的家庭去培养爱。
年九逸也类似，渴望能在方晚身上获得安定的幸福，一个正常的家庭。
只有方展是不需要的，因为他跟方晚同源而生，受到的宠爱和照顾是一样的，两个人更甚于是互相扶持，互相理解，最为适合的灵魂伴侣。所以方晚本身是不需要任何男人来拯救她的，包括她在《侥幸》都是布局自救，甚至为了保护方展率先布局把他摘出去，她有很强的自我调节能力，无论是对情绪还是应对周围环境人物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