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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同死

    同一时刻,在尸横遍野的荒芜雪原上,蛮族士兵正在举办庆功宴。
    被清扫干净的空地燃起巨大的篝火,将夜晚映照得橙红一片,士兵们将死伤的战马用弯刀剖开,割成大扇的骨肉扔进火堆,肉类炙烤产生的油脂香气与浓重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他们木然盯着炭火堆中的食物,已经疲惫到失去做出多余动作的力气。
    冒独可罕从营帐中大步走出,命人将几坛马奶酒一起搬来,他将开坛后的第一捧泼在雪地里,拳头抵在额头上跪下,以此告慰在这场大战中逝去的灵魂。
    做完这个仪式,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士兵们脸上被汗和血模糊的油彩,全身忽然不自觉地激动战栗。
    “各位,我们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似乎在他喊出这句话后,士兵们才终于有了胜利的实感,从卡曼举兵向远东发起首次东征起,这是蛮族第一次将敌人的骑士团彻底逐出远东草原。
    尽管代价惨重,尽管他们的亲人全部丧命库苏古湖,尽管庞大的草原家系只剩下最后的数千残兵。
    但一切还能重来,等到雪融化后的下一个春天,下下个春天,还会有草破土而出,还会有婴孩呱呱落地,库苏古湖畔还会建起新的家园。
    士兵们用手掌舀起马奶酒,仰头让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咙,胃里的灼烧感盖过了伤口的疼痛,温暖了四肢百骸,他们勾住彼此的肩膀,开始高唱起古老的歌谣。
    他们大口嚼着炙烤的马肉,吃饱喝足后,围着篝火跳起舞,部落首领们站在中央,将掠来的财宝抛向部下,这些沾血的战利品很快被哄抢一空。
    冒独也有些醉了,他忽然想起妻子还在营帐里,将藏在衣襟里的金额饰掏出,在毛皮衣上擦了擦,准备把这个礼物亲自为她戴上。
    见到丈夫的身影闯入帐篷时,露露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露露,怎么……怎么了?”冒独带着醉意的神色比平日还要柔和些,笑着看向妻子。
    “怎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少女不自然地揪住衣摆,手背微微颤抖。
    “这个,很适合你。”他掏出那个精美的额饰时,还是有些不自信地用衣袖擦了又擦,才小心地放上妻子的发顶。
    他用的左手,因为惯用的右手已经失去知觉,所以努力试了几次才摆正位置。
    露露却忽然躲开了,她转过头不愿看他,眼角滑下了泪水。
    男人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她翠绿的眼眸,不理解她的反应,但长期绷紧的神经让他头脑保持了清醒,冒独意识到了不对劲。
    也就在这时,营帐外的庆功宴上,从沙哑的歌声中,突兀地传来了凄惨的嚎叫声。
    他立刻转身,腰间的两把弯刀已经悄无声息地抽出,然而露露飞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丈夫的后腰。
    “别……别出去!”她也在尖叫,“求你了!求你了,哥哥……”
    “露露!”冒独怒喝,“怎么回事?”
    狂风掀开了帐篷厚重的挡风帘,篝火的亮光与火焰下的一幕同时映入冒独的眼中。
    一身蛮族打扮的高大男人策马冲入人群,高头骏马的铁蹄无情踏在士兵的身上,而男人手持一柄黑色重剑,如死神般挥剑割下了一串的脑袋。
    他动作干脆,目标明确,将外圈的士兵挨个收割后,直直冲向篝火中央的部落首领,而这次,他的行动变得疯狂而诡异。
    那把剑仿佛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精准刺向首领们的下腹,他翻转手腕,毫不费力地将这把沉重的大剑在对方体内转过一圈,再快速拔出,带出的脏器与污物喷射在雪地上,在被砍断脊柱的身体摇晃着倒下时,那把剑早已故技重施,将下一个受害者的肚腹剖开。
    篝火映出死神的真容,阿尔缇诺抿着唇,略长的灰发用绳结束在脑后,灰眸扫过一个侥幸逃脱的首领,立刻闪身追上去,重剑从他后颈刺入,生生将人劈成两半。
    不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但他们挥舞弯刀的手来不及靠近那匹黑马,重剑已将握刀的手腕斩下,蛮族士兵哀嚎着,眼前只剩两个碗口大的血洞。
    “拦住他!”冒独目眦欲裂,迈步冲向战局中央,然而他的妻子依然死死搂住他的腰,试图用体重拖住他的步伐。
    最先逃脱的蛮族士兵已经重新跨上马背,持刀围住篝火,阿尔缇诺将最后一个佩戴着首领纹饰的男人砍翻在地,跨坐在马背上睨着他们像肉虫一样痛苦地蠕动,一边挡下四面的进攻,灰眸仍在他们之间搜寻着什么。
    冒独去哪里了?
    蛮族士兵越围越多,无数把还未擦拭血迹的弯刀反射着寒芒,逼近单枪匹马杀入包围圈的男人。
    “果然,叛徒永远都是叛徒。”冒独走上来,向雪地啐了一口,“无耻的帝国人。”
    他手里没握刀,只拖拽着妻子的手臂,强迫她抬头看向阿尔缇诺。
    “露露,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灰眸锁定了不远处的冒独,趁阿尔缇诺分神的一瞬间,几支箭射入黑马的侧腹,尽管男人扯住缰绳,但黑马还是受惊猛冲起来,弯刀刺向他的身体,阿尔缇诺无心躲避,突然弯腰滚下马背,直直向冒独袭去。
    长时间的拉锯还是让这个叛徒受了不少伤,他步伐不稳,包围圈的士兵毫无阻拦地刺入他的后背,带着倒钩的刀尖拔出时依稀可见皮肉下的白骨,阿尔缇诺像感觉不到痛,丝毫不分手格挡朝他袭来的刀刃,他速度快到让所有人无法预测,不计代价地冲破了包围,重剑砍向冒独时带着十足的力气,这让冒独可罕终于明白了他的目的。
    这个叛徒要与他同归于尽。
    作为帝国最臭名昭着的叛徒,刚被蛮族赏赐最丰厚战利品的功臣阿尔缇诺,却要在这一刻拼上性命屠光蛮族的残兵,即使帝国也许永远都不会知晓他今夜的壮举。
    冒独推开了怀里的露露,那把重剑穿透了他的喉咙,将草原上最年轻的雄鹰永远定格在这片无名之地,他的面容上仍有不解,疑惑,以及哀伤。
    他本可以不推开她的。
    他本可以逃过一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