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我从未真正消失
上午的阳光斜打在推开的车门上。
有人下车。是任子铮，只能是他。
阳光轻压他的眉睫。扣上车门的瞬间，他抬了下眼。
任知昭抠着窗沿的手指一紧，脑袋立刻缩了回来。
“你！——”她猛地转回身，指着海莉厉声一喝。
“我！——”
海莉学她的腔调回喊一嗓，眉梢一挑，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
什么情况，他怎么来了。
任知昭愣在原地半晌。等回头再看，窗外已经出现海莉的身影，正笑着和任子铮说话。
说什么呢，别是说她前天晚上吐露的那些屁话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抓起包，几乎是连滚带冲往楼下跑。
冲到门口时，二人不知聊到哪了，海莉拍了拍任子铮的胳膊，他也笑了笑。
“喂！”任知昭扯住头发，“你们搞啥呢！”
海莉迎着她，面不改色，还对任子铮眨了下眼：“离退房还有点时间，那床我收拾过了，你——”
“呸！”任知昭咆哮着扑上去，挥起包甩她身上，“你赶紧走吧你！慢走不送！”
海莉大手一挥，扬长而去。
二人站在门口，目送她的车远去，直到车影彻底消失。
任子铮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任知昭脸上：“玩得好吗？”
任知昭抬头盯向他，双臂抱胸：“任子铮，你现在是我的司机吗？”
一会儿飞机送，一会儿汽车接。
他只是轻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她没有接话。不知道怎么接。
忍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你们刚才说啥了？”
“噢，她就跟我聊了聊路况，还说你们第一天去徒步，玩了皮划艇，晚上喝了点酒。第二天在湖边躺了一天，晚上准备点男模——”
“噗——”任知昭差点蹦起来，声音高了八度，“男什么模！你听她胡说八道，我会干那种事吗！”
任子铮怔了一下。好久不见她反应激烈，他眼里竟闪过一丝委屈，小声嘀咕：“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任知昭抡起包朝他砸去：“安全个屁！老子不需要！”
“好。” 他顺势接过她的包，背上身，“那我们走吧？”
从多伦多开过来要两个多小时。
“你一大早就上路了吧，累不？”她没好气道。
“不累。”他答。
“大老远开过来一趟……”她望向湖的方向，低声嘟囔，“不去溜达一下吗？”
“我没关系的昭昭，我真的不累，不需要溜达。”
“不， 你需要。”
任子铮面露疑惑。
真行。任知昭“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往湖边走。
任子铮只好跟上。
风轻抚湖面，碎光粼粼闪动。空气清透，静得能听见脚下沙砾的细微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手都插在兜里。长长的影子在地上逐渐重迭，他们不约而同把手抽了出来。
任知昭想了想，忽然开口：“海莉叫你来你就来，你很闲吗？”
“我不来的话，你就回不去了呀。”
任子铮顿了下，忽然快走一步，似要拉住她，却在伸手的瞬间收回。
“昭昭，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自己也有办法回去，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你如果还想去哪玩，我开车送你就是，我不会干涉你的。”
任知昭侧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底某处熟悉的柔软被触碰。
“噢，那我要去男模俱乐部。”她这样回他。
然后，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他大脑里短路的火星。
她气笑了，抬膝踹他一下：“你是不是脑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男模俱乐部。”
任子铮欲言又止，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最近……卧推上两百磅了，效果还可以……你要看看吗？”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什么意思，没有男模，就舍身自己上？
任知昭无语，笑得更大声，摇摇头：“行啊，看看呗。”
他抿了抿唇，竟真把衣服撩了起来。
冷白的腹肌与胸肌陡然袒露，被暖阳镀上一层熔金的光泽。
那光泽如稠密的液体，随着他有些紧绷的呼吸，顺着肌肉起伏缓缓流动。
任知昭心口一颤。
颤什么颤，又不是没看过。
可离开她，他怎么什么都升级了，连肌肉都更加结实。该死。
指尖微动，几乎要抬起，又被她压回。
“知道了，还行吧。”她淡淡移开目光。
衣服落下，肌肉被遮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任子铮攥了攥手，小声试探：“那你，不需要再看男模了吧？”
“一开始就说不需要了，你我也不需要，烦人。”
风声穿透针叶，低低地响。两人无言走了一小段，直到任知昭的鞋尖碾住一颗石子，停住了脚步。
她抬手挡住额头，眯眼观察周围的墨绿，似乎在辨认什么，嘴上问：“你这次回来多久？”
“两周。”
“那很快就要走了。”
“嗯，我得工作，没办法。”
任知昭原地蹲下，拨弄地上的石头，短暂沉默后道：“妈要说我什么，就让她说，不用你替我转移注意力。”
回去之后，她还是要面对王桦的质问，该来的逃不掉。
“昭昭……”
“还是说，你帮我打掩护打惯了？” 她抬眼看他，勾了勾唇角。
任子铮愣一下，随即也笑了：“可能吧。”
小时候，她浓妆艳抹，穿着奇装异服出入家里，或者心血来潮做些出格事，总是他把王桦拖住。两人都记得。
现在她长大了，不能再叫哥哥打掩护了。这件事也不该被掩着。
“她一年没见我，肯定有很多要说的。正好，让她一次说清，让她面对现实。”
任子铮看着她，眼神沉沉，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笑里带了丝倦意：“她说她的，我做我的，又不冲突。你当初那样我都没事，她说我几句能怎样。”
话音一落，像根细刺，轻轻扎破湖畔的宁静。
“昭昭，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说好了放手呢。”
任知昭随手抄起一块石头，站起身，用力掷向水面。
石头垂直落下，溅起水花，很快被湖面吞没，不留痕迹。
“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再想以前的事，你也不要想了。”
任子铮凝视着她，眉眼低敛着暗色。
随后，他也拾起一块石头，屈肘压低重心，手腕一抖，利落甩出。
石子擦着湖面飞掠，连跳几下，激起四圈层迭的涟漪。
两人一同望着那水纹缓缓扩散。
任子铮拍拍手上的灰：“昭昭，如果你需要，可以去我那套房子住，反正我也不在那儿。”
“那你得给我个亲情价。”
“我们之间不需要谈这个！”
他是真的对她提钱过敏了，“再怎么样我还是你哥哥，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任知昭没有接话，只是盯着湖面。
任子铮片刻无言，语气软了回来：“昭昭，你知道我不可能完全从你的生活里消失的，这不现实……你需要的话，我还是得出现，帮你。”
任知昭依旧没看他。她俯身，又拾起一块石头，学着他刚才的姿势，蓄力一甩。
石头压出一道可怜的涟漪，随即沉没。
水波消失，身侧响起任子铮的叹息。
他捡起一块石头，递到她掌心：“要用这种扁平的石头，和水面接触时受力更均匀，不会马上扎进水里。”
任知昭接过石头，刚往下扎，他又道：“不能这么低，入水角要在十五度左右，否则石头会失速，没法形成反弹。”
说着，他靠近一步：“你手腕甩得要快，给它足够的初始动能——”
任知昭猛地侧头，狠瞪他一眼。
任子铮立刻抿住唇。
下一刻，他伸出双臂，环住了她。
手臂压上她的手臂，掌心包覆她的手背，胸膛紧贴她的脊背。
他俯身，带着她下沉，发力，投掷。
石片脱手，削开水面，一跳，两跳，叁跳，涟漪荡开。
“哇！”
任知昭甩开他的手，惊喜地拍掌，眼里亮了。
任子铮退开一步。
水面慢慢平复。
她的笑意也随之收敛，眼神一点点暗下来，轻声道：“可是你消失了四个月啊。四个月，你没联系我。”
任子铮盯着她，低声回应：“我并没有消失，你是知道的。”
任知昭倏然抬眸，望进他的眼睛。
她想起了什么。
可她不打算追问了，算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口袋里掏出免洗洗手液，拉过他的手，挤在掌心。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液体，手指微微收紧。
抹完手后，任知昭看了眼时间，不多了。
他们有太多共享的回忆，在脚下，在风里，在身后雪松的影子里。
有些回忆，被他们共同埋葬。
周围的松林在低声诉说。任知昭深吸一口，鼻腔被染上了墨绿的雾。
她指向他们身后那片松林，就那一小片，轻声问：“Do you remember this place?”
“I remember everything.”他说。
有人下车。是任子铮，只能是他。
阳光轻压他的眉睫。扣上车门的瞬间，他抬了下眼。
任知昭抠着窗沿的手指一紧，脑袋立刻缩了回来。
“你！——”她猛地转回身，指着海莉厉声一喝。
“我！——”
海莉学她的腔调回喊一嗓，眉梢一挑，拎起包，头也不回地跑下楼去。
什么情况，他怎么来了。
任知昭愣在原地半晌。等回头再看，窗外已经出现海莉的身影，正笑着和任子铮说话。
说什么呢，别是说她前天晚上吐露的那些屁话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抓起包，几乎是连滚带冲往楼下跑。
冲到门口时，二人不知聊到哪了，海莉拍了拍任子铮的胳膊，他也笑了笑。
“喂！”任知昭扯住头发，“你们搞啥呢！”
海莉迎着她，面不改色，还对任子铮眨了下眼：“离退房还有点时间，那床我收拾过了，你——”
“呸！”任知昭咆哮着扑上去，挥起包甩她身上，“你赶紧走吧你！慢走不送！”
海莉大手一挥，扬长而去。
二人站在门口，目送她的车远去，直到车影彻底消失。
任子铮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任知昭脸上：“玩得好吗？”
任知昭抬头盯向他，双臂抱胸：“任子铮，你现在是我的司机吗？”
一会儿飞机送，一会儿汽车接。
他只是轻声道：“如果你需要的话。”
她没有接话。不知道怎么接。
忍了片刻，她才再次开口：“……你们刚才说啥了？”
“噢，她就跟我聊了聊路况，还说你们第一天去徒步，玩了皮划艇，晚上喝了点酒。第二天在湖边躺了一天，晚上准备点男模——”
“噗——”任知昭差点蹦起来，声音高了八度，“男什么模！你听她胡说八道，我会干那种事吗！”
任子铮怔了一下。好久不见她反应激烈，他眼里竟闪过一丝委屈，小声嘀咕：“我也没说什么呀……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注意安全就好。”
任知昭抡起包朝他砸去：“安全个屁！老子不需要！”
“好。” 他顺势接过她的包，背上身，“那我们走吧？”
从多伦多开过来要两个多小时。
“你一大早就上路了吧，累不？”她没好气道。
“不累。”他答。
“大老远开过来一趟……”她望向湖的方向，低声嘟囔，“不去溜达一下吗？”
“我没关系的昭昭，我真的不累，不需要溜达。”
“不， 你需要。”
任子铮面露疑惑。
真行。任知昭“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扭头就往湖边走。
任子铮只好跟上。
风轻抚湖面，碎光粼粼闪动。空气清透，静得能听见脚下沙砾的细微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手都插在兜里。长长的影子在地上逐渐重迭，他们不约而同把手抽了出来。
任知昭想了想，忽然开口：“海莉叫你来你就来，你很闲吗？”
“我不来的话，你就回不去了呀。”
任子铮顿了下，忽然快走一步，似要拉住她，却在伸手的瞬间收回。
“昭昭，我没有要管你的意思。我知道你自己也有办法回去，我只是不想你太累。你如果还想去哪玩，我开车送你就是，我不会干涉你的。”
任知昭侧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底某处熟悉的柔软被触碰。
“噢，那我要去男模俱乐部。”她这样回他。
然后，透过他的眼睛，她看到了他大脑里短路的火星。
她气笑了，抬膝踹他一下：“你是不是脑残，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男模俱乐部。”
任子铮欲言又止，默了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最近……卧推上两百磅了，效果还可以……你要看看吗？”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
什么意思，没有男模，就舍身自己上？
任知昭无语，笑得更大声，摇摇头：“行啊，看看呗。”
他抿了抿唇，竟真把衣服撩了起来。
冷白的腹肌与胸肌陡然袒露，被暖阳镀上一层熔金的光泽。
那光泽如稠密的液体，随着他有些紧绷的呼吸，顺着肌肉起伏缓缓流动。
任知昭心口一颤。
颤什么颤，又不是没看过。
可离开她，他怎么什么都升级了，连肌肉都更加结实。该死。
指尖微动，几乎要抬起，又被她压回。
“知道了，还行吧。”她淡淡移开目光。
衣服落下，肌肉被遮住，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任子铮攥了攥手，小声试探：“那你，不需要再看男模了吧？”
“一开始就说不需要了，你我也不需要，烦人。”
风声穿透针叶，低低地响。两人无言走了一小段，直到任知昭的鞋尖碾住一颗石子，停住了脚步。
她抬手挡住额头，眯眼观察周围的墨绿，似乎在辨认什么，嘴上问：“你这次回来多久？”
“两周。”
“那很快就要走了。”
“嗯，我得工作，没办法。”
任知昭原地蹲下，拨弄地上的石头，短暂沉默后道：“妈要说我什么，就让她说，不用你替我转移注意力。”
回去之后，她还是要面对王桦的质问，该来的逃不掉。
“昭昭……”
“还是说，你帮我打掩护打惯了？” 她抬眼看他，勾了勾唇角。
任子铮愣一下，随即也笑了：“可能吧。”
小时候，她浓妆艳抹，穿着奇装异服出入家里，或者心血来潮做些出格事，总是他把王桦拖住。两人都记得。
现在她长大了，不能再叫哥哥打掩护了。这件事也不该被掩着。
“她一年没见我，肯定有很多要说的。正好，让她一次说清，让她面对现实。”
任子铮看着她，眼神沉沉，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笑里带了丝倦意：“她说她的，我做我的，又不冲突。你当初那样我都没事，她说我几句能怎样。”
话音一落，像根细刺，轻轻扎破湖畔的宁静。
“昭昭，对不起。”
“不要再道歉了，说好了放手呢。”
任知昭随手抄起一块石头，站起身，用力掷向水面。
石头垂直落下，溅起水花，很快被湖面吞没，不留痕迹。
“我现在挺好的，不想再想以前的事，你也不要想了。”
任子铮凝视着她，眉眼低敛着暗色。
随后，他也拾起一块石头，屈肘压低重心，手腕一抖，利落甩出。
石子擦着湖面飞掠，连跳几下，激起四圈层迭的涟漪。
两人一同望着那水纹缓缓扩散。
任子铮拍拍手上的灰：“昭昭，如果你需要，可以去我那套房子住，反正我也不在那儿。”
“那你得给我个亲情价。”
“我们之间不需要谈这个！”
他是真的对她提钱过敏了，“再怎么样我还是你哥哥，我有照顾你的义务。”
任知昭没有接话，只是盯着湖面。
任子铮片刻无言，语气软了回来：“昭昭，你知道我不可能完全从你的生活里消失的，这不现实……你需要的话，我还是得出现，帮你。”
任知昭依旧没看他。她俯身，又拾起一块石头，学着他刚才的姿势，蓄力一甩。
石头压出一道可怜的涟漪，随即沉没。
水波消失，身侧响起任子铮的叹息。
他捡起一块石头，递到她掌心：“要用这种扁平的石头，和水面接触时受力更均匀，不会马上扎进水里。”
任知昭接过石头，刚往下扎，他又道：“不能这么低，入水角要在十五度左右，否则石头会失速，没法形成反弹。”
说着，他靠近一步：“你手腕甩得要快，给它足够的初始动能——”
任知昭猛地侧头，狠瞪他一眼。
任子铮立刻抿住唇。
下一刻，他伸出双臂，环住了她。
手臂压上她的手臂，掌心包覆她的手背，胸膛紧贴她的脊背。
他俯身，带着她下沉，发力，投掷。
石片脱手，削开水面，一跳，两跳，叁跳，涟漪荡开。
“哇！”
任知昭甩开他的手，惊喜地拍掌，眼里亮了。
任子铮退开一步。
水面慢慢平复。
她的笑意也随之收敛，眼神一点点暗下来，轻声道：“可是你消失了四个月啊。四个月，你没联系我。”
任子铮盯着她，低声回应：“我并没有消失，你是知道的。”
任知昭倏然抬眸，望进他的眼睛。
她想起了什么。
可她不打算追问了，算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口袋里掏出免洗洗手液，拉过他的手，挤在掌心。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液体，手指微微收紧。
抹完手后，任知昭看了眼时间，不多了。
他们有太多共享的回忆，在脚下，在风里，在身后雪松的影子里。
有些回忆，被他们共同埋葬。
周围的松林在低声诉说。任知昭深吸一口，鼻腔被染上了墨绿的雾。
她指向他们身后那片松林，就那一小片，轻声问：“Do you remember this place?”
“I remember everything.”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