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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

    事情怎么会走到那步呢?
    她最开始明明是要保护栾溪的啊。
    因为不忍她受伤害,所以帮她离开。
    后面又忌惮她和她的孩子...
    栾桉要杀栾溪,她当然知道,毕竟栾桉那样的人,心思不会对她隐藏。
    但她没有阻止。
    杀吧...
    让姐姐和她的孩子都消失,这样她的栾清就没有对手了...
    夜深人静时,她也会思念,也会悔恨。这个世界上除了栾溪,再也没有真心对待她的人存在,那些信一封也没留下,因为会成为暴露栾溪位置的证据。
    那时她想的,‘这会暴露栾溪,会害她。’
    怎么到了后面...
    就成了会‘暴露自己’了呢?
    “可你还是让栾桉杀了姨姨。”栾清道:“我那天听到你们的谈话,看起来你好像在生气苛责栾桉,但是你太平静了,对这件事没有任何意外。”
    栾淼脸上出现一丝解脱,“我当然不意外,人有私心,姐姐离开以后我总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栾川能做到的,我也能,所以我生了你,只要你成为家主,我们就再也不会畏惧威胁。”
    “我一直清楚我想要的,姐姐的存在已经成了一种忌讳,栾江不许旁人提起,,我也不允许她出现。”
    栾淼既然做了,就不会找借口美化自己。
    她就是忌惮。她做了那么多,赌了那么多,栾溪如果被找回,她这些年的经营将全部化作泡影。
    爱和利益,她选择了能保护自己的那一份,栾溪不会因为爱她就放弃自由,她也不能因为爱栾溪也放弃自己的自由。
    在这座名为‘栾氏’的牢笼里,栾之家无人可以逃脱。
    “可惜你不愿意接受。”栾淼叹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她头一次和栾清聊继承之外的话题,女孩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轻声回答:“立法会那样的存在吧,自由自在,能看人的千百种样貌和个性。”
    “那怕是有点难了,进立法会需要政审的,我是做药的,审查到我身上你这辈子都不能进立法会了。”
    看着女儿脸色一僵,栾淼竟笑了出了,她缓缓闭上眼。
    “是你在贩卖生死吗?”
    栾清和栾淼朝声源看去,奇缘站在阶梯上目光复杂,她又问了一句:“湄公河的一些产业是你的吗?”
    “是。”
    绳子恰在此时被解开,栾淼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望向栾清,先扶着她的肩交代:“我该说一句的,本来我想把你养成栾江的样子,但你的性格像极了姐姐,执拗,乐观,或许继承栾氏确实不适合你。”
    栾清还未反应,身后便传来一股推力将她推向奇缘,后者忙接住她。
    栾淼动作从容,她走向罐子一个个推倒,奇缘立刻意识到什么,“你不用这么做。”
    “我的产业足够判我死几次了。”她还有闲心讲笑话:“无期的话,怕是有点难哦,带我女儿走吧,现在不兴买一送多。”
    说话间,栾川已经着手人离开,这么大量的久效磷混合在一起点燃会产生大量致死毒气,奇遇皱眉,他伸手掏了掏口袋才察觉,打火机不见了。
    他猛地抬头,奇缘神经跟着绷住。
    他们本准备在这里过夜,所以将车间的电器打开了,在这个地下室上面,还有两个发电机正在运转,意味着,如果栾淼点燃地下室,这里会发生爆炸。
    但不至于啊,她没必要自杀的。
    栾清死死拽住奇缘的手,下一刻被人抱起,奇遇把她交到奇缘手上:“先出去,我马上来。”
    他毫不犹豫冲进去想拉住栾淼,事情走向太快,没有一个人拖后腿,奇缘抱住栾清,小姑娘在她怀里一动不动,目光一直停在工厂中。
    栾清看见,隐隐有火光透出,她睁大眼睛想要看的再仔细些,奇缘也停下,她放下栾清转过身,  身旁栾川拉住她们:“先上船。”
    船上已经挤满了人,视线统一落到工厂中,就这么一会时间,火势愈演愈烈,本身工厂残留的久效磷极多,扩散速度快,奇缘彻底停下,她甚至朝着那边移了两步。
    先她一步冲出去的是栾清,小姑娘的水盈盈的眼眸里倒映火光,她喊的撕心裂肺:“妈妈!”
    栾川一把抱起栾清夹在腋下,又立刻拽住奇缘将人抗在肩上,一手一个带着他们远离工厂。
    他毫不怀疑再晚几秒奇缘也会和栾清一样跑过去。
    奇缘抓住栾川的肩膀直起身,目光所及之处,浓烟里,浮现出两个人影——一个身形佝偻,被另一个人半扶半架着,正踉踉跄跄地挪动。
    只见架着人的纤瘦身形狠狠推了身边人一把,试图将人推出工厂。
    “我哥!我哥出来了!”奇缘的声音有些发颤,栾川看过去,眉头瞬间拧成死结,抱着两人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妈!”栾清挣扎起来,哭声愈来愈大,“放我下去!”
    浓烟中,栾淼似有所感,她也回头,车间隐约有电光闪烁,她知道他们走不了了,“你叫....”
    “奇遇。”男人躺在地面,他刚刚第一时间脱下外套盖在栾淼头上,导致自己吸入太多毒气脱力。
    “奇遇...”栾淼轻笑:“我看不懂你,不救我你就能出去了,之前不是要杀我,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只是想用合法的方式...不是这..样...”
    “真天真。”
    她用了天真来形容他,又缓缓闭上眼,爆炸将他们彻底淹没,但奇遇还是听到女人的最后一句。
    “对不起。”
    一声巨响,不是从外面传来,而是从奇缘头颅内部炸开。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所有喧嚣哭喊瞬间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充斥在颅腔内的尖利长鸣。
    那声音像是有形的钢针,又细又密,从耳膜深处狠狠扎进大脑,搅动她的每一根神经。
    奇缘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大脑在嗡鸣,世界在旋转,她艰难睁眼看到栾川拥着自己,他在紧张恐惧,嘴巴一张一合在说什么,但听不清。
    她恍惚地抬手,想摸一摸嗡嗡作响的耳朵。指尖触到一片滚烫,然后,她感觉到了一种温热的、粘稠的湿意。
    指尖上,沾染着一抹刺眼的猩红。
    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