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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3值得 ρōρō y c.c ōm

    贝里安清楚地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他不是蠢货,自然不会将这一切归咎于辛西娅。
    自奎瓦尔归来后,辛西娅对待他,远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包容——除了那个最终的承诺,她几乎给予了他所能想象的一切,甚至包括了一定程度的,她好不容易才获得的自由。
    她在纵容他。
    纵容他寸步不离的跟随,纵容他将她圈禁。
    她接纳了他所有的不安,试图用她的温度填补他灵魂深处的空洞。
    然而,没有用。
    他的心依旧是空的,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深渊,冰冷的恐惧不断向上翻涌。
    他想起在冒险者中流传的一种说法:某些智力低下的野兽,在极度珍爱某物时,会选择将其吞入腹中。仿佛通过这种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就能让所爱之物与自身融为一体,达成某种意义上的永不分离。
    何其无知,又何其悲哀。
    以至于无法知道这是在剥夺所爱的生命,会让它彻底地失去。
    而现在,他也产生了这种渴望。
    所以他明白,为何辛西娅始终无法真正地、全身心地接纳他。
    倘若他不是他,而仅仅是辛西娅的一位普通友人,他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这样美好、鲜活的生命,被拖入无休止的猜疑、焦虑与情感消耗的泥潭,最终凋零。
    她值得更广阔的天地,值得自由歌唱,她的未来。
    竖琴手向她伸出了橄榄枝,他知道那个提夫林有意引她站上更大的舞台——他无法触及的世界。
    她的后半生不应该属于他这样的存在。
    越是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痛苦便越是尖锐。
    而越是痛苦,他便越是无法松开紧握的手。
    除了抓住她,紧紧抓住眼前唯一的光,贝里安不知道自己还能有什么选择。请记住网址不迷路Нeisш u.С0m
    辛西娅就是他存在的唯一支点。
    他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被她需要——无论是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他的爱,甚至仅仅是需要他作为一个安放不安灵魂的容器。
    他灵魂深处那黑暗的渴求如此低语:任何形式都可以,只要她能需要他。
    他一直是如此坚信的。
    然而,当那封盖着无冬城竖琴手独特印记、由莫拉卡尔亲笔签署的信件送到他手中时,他迟疑了。
    信是写给辛西娅的。
    莫拉卡尔在信中提及,有一个任务恰好符合她之前提出的要求——并非直接派遣,只是告知了一个机会。
    信中提到,根据之前查处费尔南德斯子爵非法贩奴案时获得的零星线索,无冬城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庞大而错综复杂的废弃下水道系统,并未完全沉寂。
    在霍诺特火山最后一次剧烈喷发导致的长期混乱中,这些地下网络的原始图纸早已散佚,加之近年来的改建与利用,那里如今已成为一个充斥着秘密交易、危险与未知的迷宫。
    竖琴手正在组织人手,试图重新探查、绘制这片黑暗区域的地图。
    几乎是瞬间,贝里安就做出了判断。
    这个任务绝不可能是为辛西娅准备的。
    作为一名吟游诗人,辛西娅的舞台在人群之中,在光影交织的宴会与广场,她的魅力在于言辞、音乐与洞察人心,而非在这种需要绝对安静、耐心与隐匿技巧的黑暗通道中进行长时间的潜伏与测绘。
    更重要的是,莫拉卡尔,不会在他亲自叮嘱并要求辛西娅静养之后,转头就给她安排如此耗费心力、耗时数日甚至可能长达数周的艰苦任务。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
    这是为他准备的。
    是辛西娅,希望他离开。
    他小心地用指尖的热度软化火漆,将其完整地取下,阅读后又凭借记忆和一丝魔力,近乎完美地将其恢复原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或许会留下极其细微的痕迹,但对于他窥探信件这种行为,辛西娅似乎早已心知肚明并选择了默许。
    这是何等的残忍,又是何等的温柔。
    她清楚他所有的不堪,却不点破,不阻止,反而以一种近乎纵容的态度,放任那些丑陋的妄念在他心中滋生蔓延。
    她给了他窥探的许可,仿佛在说:“看,我没有什么需要瞒着你。”
    卑劣的,就只剩他自己一个。
    当他拿着信件,走向庭院时,辛西娅正在练习剑术。
    秋日的阳光为她束起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手持训练用的长剑,动作依旧流畅而迅捷,是吟游诗人特有的、近乎舞蹈般的美感。
    她的身体显然早已从之前的虚弱中恢复,动作间看不出丝毫滞涩。
    也可以说,她恢复得太过彻底。
    除了离开奎瓦尔时不可避免地留下的一些浅浅伤痕,她身上那些多年冒险生涯积攒下的旧伤疤,全都消失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她常年握剑、弹琴在指掌间留下的、象征着力量与经历的薄茧。
    这不算全然的好事。
    虽然她的肌肉记忆和剑术素养仍在,但这意味着她的皮肤变得异常娇嫩,失去了过往磨练出的韧性。
    即便是眼下这种在她先前连热身都算不上的练习强度,也能让她的虎口和指根处磨出明显的红痕,甚至泛起细小的水泡。
    贝里安看在眼里,心疼得厉害。
    但没有办法,希娜劝过,莫拉卡尔反对过,他阻止过——在这件事上,谁也拗不过辛西娅。
    看到贝里安走来,辛西娅缓缓收势,挽了个剑花,将训练剑轻轻靠在石凳旁。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翡翠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略微急促。
    两人在花圃旁的石凳上坐下,周围是盛放的秋菊与即将凋零的玫瑰,花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努力地平复着他的不安。
    辛西娅接过信,没有询问,也没有意外,安静地展开信纸,读完。
    她将信纸轻轻放在膝上,没有向贝里安复述任何内容,而是直接抬起眼帘,看向他,轻声问道:“你愿意去吗?”
    她知道他看过了。
    他们之间,早已无需这种无谓的伪装。
    贝里安感到窒息。
    他挣扎着,声音因为情绪的翻涌而显得有些沙哑:“为什么……为什么想让我走?”
    会有不舍或犹豫吗?哪怕一点?
    贝里安看着她的眼睛,努力地寻找着。
    可是没有,她沉静得像是在询问他明天的天气。
    “贝里安,你太依赖我了。这样的状态,对你,对我,都不健康。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让彼此……都能喘口气。”
    她这样解释,那样的理所应当。
    “不健康?”贝里安被这个词刺痛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所以你还是想让我走,对不对?”
    一次次的,从他们初识开始,她就许多次做过这样的尝试——她对他有歉意,而她的歉意的表达就是放任他的离开。
    她从不挽留他,不会向他寻求未来,满足他的性欲的宣泄,就好像她真的在扮演一个不会给他造成负担的,聪慧、美丽、有分寸,任何人来评价都是完美的床伴。
    是很完美,如果他只想要她当床伴。
    唯一的问题是他不想,他想要辛西娅在乎他,想要辛西娅告诉他,她想要他的承诺。
    他愿意对她负责的,用他的一生。
    可悲的是,像他这样想的人很多,只是他比其他人更可悲也更幸运,留在了她的身边。
    利用她的心软与善良。
    辛西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美好的秋日却让他感到了焦灼与窒息。
    “辛西娅,你最讨厌别人替你做决定,为什么却总要替我做决定?又凭什么认为你就一定是正确的?”
    他听见自己这样追问,算不上质问,声线很平,没有辛西娅不喜欢的迫切。
    可他的视野却模糊了,他看不清辛西娅的面容。
    又来了,用眼泪换取她的垂怜。
    像是故事里那些可耻而无能的角色。
    辛西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倾身,在他的唇角落下了一个轻柔而短暂的吻。
    她的吻对他而言从来都是魔法,他所有激烈翻腾的情绪,被温柔地抚平,只能愣在原地,空茫地感受着那转瞬即逝的、带着她体温和香气的触感。
    “贝里安,”她的声音很低,很柔,像在哄他,“我不是想推开你。”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将他的碎发拢至耳后,抚摸着他露出的耳尖,“是因为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所以我希望你能好起来。”
    “永远……”贝里安重复着这个被世人说烂了的词汇,不可置信的。
    最甜蜜的咒语,最深的渴望。
    能轻易地抹去所有的抗拒、愤怒和不安。
    她给的承诺。
    而他渴望这个承诺太久太久了,久到几乎已经绝望。
    辛西娅知道这句话起了作用。
    她趁势靠得更近一些,继续解释:“但如果我们现在就困在彼此的恐惧里,‘永远’只会变成牢笼。你需要找回你自己,我也需要等一个真正勇敢、自由的你回来。”
    贝里安沉默了很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银色的发丝和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抬起头,眼中是残余的挣扎和迷茫,声音干涩:“我对你的爱……还不够吗?”
    辛西娅伸出手,轻轻覆盖在他紧握成拳的手上。
    “够,贝里安。你的爱,我一直都能感受到。”她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在秋风中摇曳的树梢,声音里是悠远的期盼,“但正是因为这份爱如此重要,如此珍贵,我们才不能只满足于‘足够’。我们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我相信我们值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