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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赖

    女孩最初醒来的那几天,整座官邸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本就神出鬼没的仆役们,现在更像影子了,厚重的波斯地毯吞没了脚步声,克莱恩也把大部分公务移到了卧室处理。
    而俞琬就蜷在一旁的淡绿天鹅绒沙发里,盖着他的军用毛毯,上面侵染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和一丝淡淡的烟草味。
    女孩膝头摊开着专业上的书,目光却总空洞地落在被窗格分割的灰蒙蒙天空上,那些熟悉的文字和人体解构图,现在变成了密密麻麻的符号,总是看了一半就看不进去了。
    偶尔,远处传来一声稍响的动静,或是刹车声,或是墙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都会让她指尖僵硬一下,不自觉揪紧了毛毯边缘。
    那一刻,她甚至都不敢转头去看克莱恩,只那么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什么可怕的东西到来似的。
    但可怕的东西并没有到来。
    每当这时,书桌后的男人即使没抬头,也会准确无误伸手覆上她手背,他掌心温热干燥,虎口处的枪茧粗糙却令人安心,只轻轻一握,就能让她放松下来。
    他什么也没多问,什么也没多说。
    可这种不带任何欲望的触碰,倒成了最好的镇定剂,透过肌肤传来他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有力搏动着,对抗着那些见缝插针就想窜进来的画面。
    偶尔,她会抬起手,反复摩挲着自己的指尖,那里的皮肤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幻觉,黏腻的,温热的…
    终于有一次,在她又一次无意识搓揉指尖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了上来。
    那只手完全包裹住了她的小手,十指相扣,力道不轻不重,却不容她挣脱,像在告诉她:我知道你记得,但我在这里。
    女孩像被那只手,暂时锚定在一个安全港里。
    可夜晚总是更难熬些。
    官邸静得能听见梧桐叶的沙沙声,像某种沉睡巨兽的呼吸。突然,远处传来野狗的吠叫,又或许只是卫兵不小心踢到了石子,声音很小,但在绝对寂静里却被放得很大。
    第一声犬吠传来时,女孩身体在睡梦里抽动了一下,她猛然睁开眼睛,呼吸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浅促。
    未及完全清醒,环在腰间的手臂已然收紧了。克莱恩总是比她醒得更快,或许在战场那么久,他本就浅眠些。
    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直到她的脊背严丝合缝贴住他的胸膛。
    “是野狗,河对岸的,离我们至少五百米。”
    见她仍有些发僵,他低下头,鼻尖轻触她脸颊。
    “我们在二楼,楼下有两道防线,一楼有哨兵,这间房的门是加厚的。”他的吐息拂过她耳廓,另一只手开始有节奏轻拍她的背,哄小孩儿似的。
    女孩终于忍不住蜷了蜷脚趾,克莱恩自然察觉到她的松动,“或者我让人把那只狗抓过来审?”
    “不、不用...”她急急嘟囔,她知道这人只要说出口的事,一准真干得出来。
    “睡吧,我在这里。”
    俞琬把脸埋进他肩窝,深深吸气,熟悉的气息盖过了记忆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她告诉自己,自己现在是安全的,不要害怕,慢慢的,困意又上来了。
    窗外又传来一声犬吠,这次听起来,真的只是狗叫了。
    有时,在她终于安稳睡去后,克莱恩会就着月光凝视她沉睡的侧颜,巴掌大的脸比刚回来的时候,真回过来点儿血色。
    他的小女人,娇气,却勇敢,被吓坏了,却依然顽强地在恢复。
    窗外,塞纳河上升起薄雾,把七月的夜煨成一杯温热的安眠牛奶,在闭眼前,男人指腹小心抚平了她微蹙的眉心。
    这样寸步不离的日子持续了两天。
    第三天的晨风有些大,把窗帘吹开了一道缝隙,一束金色的阳光斜斜漏进来,正好落在女孩脸上,如同一记温柔的吻。
    或许是这光线作祟,俞琬醒得比往日更早了些,她迷迷糊糊伸手往身侧探去——床单上还残留着些许余温,但枕头已经凉了。
    她愣了几秒,忽然掀开被子滑下床,赤足踩在波斯地毯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往门口走。
    他在哪里?
    手搭在门把上时,她才猛地停住,我现在在做什么啊?
    可官邸静得可怕,走廊里那台老式座钟的滴答声,像是放大了一百倍,和记忆里某种黏腻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没来由地重合起来。
    滴答…滴答…每敲一下,她的神经就紧一分。
    此时,清冷的晨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女孩一个激灵,手臂上泛起一片小疙瘩来,她下意识抱了抱自己肩膀,丝绸睡裙贴在背上,怎么凉得跟浸了水似的。
    他还在家里吗?
    一种无形的牵引力拉扯着她的脚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像只谨慎的波斯猫儿,悄无声息推开了房门,女孩赤足踩在木地板上,每一步都轻得像怕惊动什么似的。
    没走几步,就听见书房那传来男人压低了的冷硬声音,像在和人打电话。
    是克莱恩。
    她脚步停住了,他在的,他现在在工作,说不定是在谈顶重要、顶机密的事,她这个身份,似乎是…不该那么鬼鬼祟祟站在这的,像要偷听什么似的。
    可双腿像灌了铅,半步都挪不动了。
    此刻,克莱恩的指尖正敲击着窗台,电话那头,正传来伯恩哈德将军的汇报,最后一批嫌犯已在昨夜由里昂火车站押解上了去柏林的专列。
    巴黎兵变善后的总结会从八点开始,柏林方面,元首和党卫军最高领袖都会列席电话会议,克莱恩算准了时间,女孩这些天总是睡到日上三竿,十点来钟才会醒来。等会议结束,还能亲自监督她吃早餐。
    殊不知,她正要悄悄溜到门背后。
    俞琬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这感觉太奇怪了,明明他就在家里,隔着门板都听得一清二楚,可心脏却像是被细线悬着,非要亲眼确认他存在才能落回原处去。
    门虚掩着,整好留出了一条缝,她咬着下唇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乌溜溜的眼睛往里张望。
    金发男人正背对着她站在窗前,修长挺拔的身影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
    仅仅是看到这个背影,胸口那股空落感就奇异平复了些许。
    她没进去,也没出声,她只是…过来确认一下,她这样告诉自己,试图给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来。
    可心底另一个声音却在轻声质问:俞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这念头让她蓦地耳根发起烫,往日都是她抱怨克莱恩太黏人,体温也高,烘得她睡不安稳觉,翻来覆去的甩也甩不开。现在反过来了,反倒她像个离不开大人的孩子似的。
    她有点讨厌这种不受控的依赖感,显得自己太软弱了。
    是因为那件事吗?那些画面又偷袭进来,震耳欲聋的巨响…黏腻漫过指尖…她打了个寒噤,又飞快甩了甩头,不自觉朝门缝靠近了一点点。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便找到了一个他那个角度看不见的地方,慢慢蹲下身,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
    再待五分钟就好,她在心里这么对自己妥协着。
    书房里,男人的声音时断时续,那些音节一个个落下来,无端端变成温热的鹅卵石,一块接一块,填塞进内心那片被噩梦啃噬出的空洞里,
    过了不知多久,声音停了。
    是他讲完了吗?还是在听那边说话。
    她小脑瓜儿正胡乱猜着,里面倏而传来越来越响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他竟然径直走过来了!
    女孩心里一慌,手忙脚乱想站起来溜回卧室,可蜷坐太久,双腿早已酸麻发软,她刚撑起身子,膝盖就不受控地一弯——
    吱呀一声,书房门从里面被拉开,她没等到预想中撞上地板的疼痛,而是跌入了一个怀抱,雪松气息瞬间把她包裹住。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带着胸腔的震动。
    “小指挥官来侦查敌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