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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顺风

    周颂迈着大步走到江望身边,抬手在他胸口轻轻擂了一下:“这么多年兄弟,你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净知道拆我台。”
    说着,又偏过头,同贺蓝越招呼道:“越哥。”
    贺蓝越慵懒地倚在座椅上,两条长腿从容地交迭。闻言抬起眼,锋利的下颌略微一收。随后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睫:“三条。”
    一只手掌摸出张三条搁在桌面,如蝉翼般轻薄的肌肤透出淡青的血管,墨绿色绒布桌面将皮肤衬出莹白的色泽。
    再仔细打量,不免失望。
    那如玉般白皙的双手,手指修长,指骨却又宽又大,掌心、指腹都覆着层硬厚的老茧,小指且还半蜷缩着,有点畸形。
    周颂目光落在陈冬面上,眼瞳中透出些悲悯。
    这么漂亮的姑娘,却生了双男人手。
    他不由得又多看两眼,眼睛一睃,瞧见旁侧的贺蓝越不知什么时候掀起眼皮来。
    那双白雪皑皑的眼眸,若冰山般静静凝视着他。
    周颂连忙收回视线。
    贺蓝越平静地看他片刻,缓缓将目光落在陈冬发顶,话声平和:
    “这张不要。”
    江望打量了眼贺蓝越的神色,才阴阳怪气地道:“回来了?是那几根国宝忘拿了?”
    “想抽直说呗,在这儿点我呢?”周颂嬉皮笑脸地摸出兜里的便携雪茄盒:“嗐,别生气了。”
    江望嘴里还在骂他,手上动作十分流畅,直接把一整个雪茄盒抽了过来,往怀里一揣:“给你下了啊。”
    周颂整人一僵,随即唇角弯起笑意:“拿走拿走。难得瞧见有宝贝能入得了你江少的眼,也算我眼光不差。”
    “那百二的股你还要不要?”
    江望忽然问道。
    他眸子望着面前的麻将牌上,手中散漫地处理着雪茄,轻松得如同随口一提。
    周颂瞳仁骤缩,兴奋地连声应道:“要,当然要!”
    “谢谢越哥,谢谢望哥,”他笑得呲牙咧嘴,俯着身子,狗腿地给江望捶背:“以后我管您喊哥。”
    “赶紧坐那儿吧,”江望翻了个白眼:“你这臭运道站我身后都坏我风水。”
    周颂从善如流地搬过个椅子坐在一旁。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金灿灿的斜阳从高楼的缝隙中,倾斜进这间奢华的包房里。
    傅桃桃面前的筹码已然所剩无几了。
    她像条没骨头的蛇一样,仰在柔软的座椅里,两条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长腿在桌下痛苦地胡乱踢蹬:“哎呀不打了!”
    说着,抓起手里那张南风,恨恨地在桌面上摔打两下:“什么臭牌,呸,恶心死我了!”
    周颂立刻殷勤地道:“正好也到饭点了,一起去红房子搓一顿?我做东。”
    “今天就不费事儿了,”江望随手把雪茄重重按进烟灰缸里,烟头发出滋啦声响:
    “越哥晚上还有席。”
    他偏过头,笑嘻嘻地看着傅桃桃:“瞧你那个脸,拉得跟鞋拔子一般长,哪回打麻将你笑着出来过。”
    “我本来不是在笑吗!”傅桃桃反驳道,又冲贺蓝越呲了呲牙:“贺蓝越你真烦人。”
    贺蓝越的唇角勾起抹细微的弧度。
    他从沙发上起身,高大的身形登时将窗外投进来的余晖彻底遮挡:
    “走吧。”
    陈冬立即站起身来,垂着脑袋,安静地退回到墙边。
    贺蓝越抬腿往外走,经过她时,眸光微微一瞥,脚步不停径直迈出门去。
    待混杂着脚步的交谈声彻底远去,陈冬这才利落地俯下身,伸手去摸茶几上堆满烟头的烟灰缸。
    她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水晶,王文静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
    “陈冬,干啥呢!还不快去送送贺总!”
    陈冬愣愣地抬起头:“小静姐,平时不是你送的吗?”
    她一个包间服务员的身份,还远远不够格去楼下迎宾送客。
    “哎快去快去,9号房现在是你负责,”王文静话声焦躁,不停地催促着:“再啰嗦一会儿人走了!”
    陈冬只好稀里糊涂地拔腿往外冲。
    皮鞋的短跟啪嗒啪嗒踩踏着台阶,迈过柔软的地毯,跨出店门。
    她微微喘息着,目光在空旷的停车场睃视,连半个人影也没瞧见。
    街边忽然响起声短促的鸣笛。
    陈冬抬起头,瞧见辆熟悉的轿车停在路边,漆黑的车身在夕阳下泛着幽深的光泽,引擎平缓安静地震动着,等待着。
    镀着黑膜的厚重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露出贺蓝越那张轮廓深邃的面容。
    那双灰雾霭霭的瞳仁宁静地凝视着她,映着柔和昏黄的落日。
    她三两步迈上前,俯着身子凑近车窗,张了张唇。
    半晌,笨嘴拙舌地憋出一句:
    “……贺总,一路顺风。”
    贺蓝越淡淡应了声:“你忘了个东西。”
    陈冬怔在原地。
    忘啥了?她有啥东西?
    还没能想明白,一阵嘈杂的声响便从身后传来。
    男人暴躁的怒骂,夹杂着女人细微的啼哭。
    她回过头,瞧见陈广生狼狈地从西餐厅大门跨了出来。
    衣服皱巴巴贴在身上,头发乱得鸡窝一般,正涨得通红一张脸回头怒斥他的妻子:“别哭了!还不够丢人!”
    陈冬真把这号人物给忘了。
    她直直望着他们一家四口拉拉扯扯的背影,畅快地笑了声。
    那张精致又木讷的面容,在这瞬间陡然生动起来。
    眉心蹙起浅浅的褶皱,眼眸弯成窄细的新月。饱满嫣红的唇瓣上扬着,露出几颗白而整齐的贝齿。
    一个野蛮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贺蓝越安静地看着她。
    湿潮的江风吹拂着她鬓间一缕碎发,发尾勾勾缠缠地,微微拂过他脖颈,带起细小的痒意。
    他的微微眯了下眼瞳,忽然从车窗中探出手。
    骨节分明的长指带着丝冷意,轻柔地将那缕发丝别在她耳后。而后,顺着耳尖,缓缓下滑。
    柔软有力的指腹覆在那颗细白的耳珠上,缓慢地,磨碾了一下,又从容地收回。
    冰凉的薄荷气息浸进鼻端,密不透风地将她笼罩。
    陈冬的笑容陡然凝固在面上。
    她僵硬地回过头,瞧见那扇漆黑的车窗,正无声地向上升起。
    低沉的、醇厚的话声,从车窗缝隙里平淡地飘了出来:
    “下个星期三,我还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