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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他更像主人

    傅沉又是大半个月没回来。
    但路夏夏依旧需要每天朝他报备。
    早上七点:“早餐,一杯牛奶,两片吐司。”
    中午十二点:“午餐,蔬菜沙拉。看了三章《纯粹理性批判》。”
    晚上九点:“已沐浴,准备休息。”
    信息简短,精准,像一份提交给上级的每日工作报告。
    她从来不敢遗漏,也不敢迟交。
    他偶尔会回一个“嗯”字,大多数时候,石沉大海。
    他们不像夫妻。
    路夏夏想,他们甚至不像情人。
    更像……一只被精心饲养的宠物,在向它的主人,汇报自己今天有没有乖。
    南画的消息还停留在聊天界面的顶端:“五一去港岛,你可得当地主好好招待我们啊!”
    后面跟着一串闪闪发亮的表情符号。
    路夏夏想了好久,最后,她只回了“到时候说。”
    她不敢答应。
    在傅沉的世界里,没有“她想”,只有“他允许”。
    *
    又过了几天,一条新的信息终于打破了沉寂。
    发信人,傅沉:“爷爷八十大寿,下周回来。准备一下。”
    港岛的天气一日热过一日,溽热的季风从维多利亚港吹来,潮湿中夹杂咸味。
    路夏夏站在巨大的衣帽间里,看着镜中的自己。
    不久前遍布身体的触目惊心的青紫与红痕,终于被时间温柔地抹去了大半。
    只剩下一些极淡的印子,像水墨画上不慎晕开的浅色,藏在肌肤深处。
    她的目光,缓缓略过那些挂得整整齐齐,由傅沉一手为她挑选的、昂贵的、线条成熟的礼服。
    香奈儿,迪奥,华伦天奴。
    她的手,最终停在衣帽间的最角落。
    那里挂着几件她从内地带来的,自己的衣服。
    她取出其中一条。
    淡黄色的吊带长裙,不是什么名贵的牌子。
    料子是极软的棉麻,带着阳光晒过的干净的味道。裙摆上用白线绣着几朵小小的雏菊,针脚有些笨拙,是她自己绣的。
    清纯,干净,甚至有些幼稚。
    傅沉见了,大概会觉得可笑。
    他喜欢她穿丝绸,手感好,脱起来也方便,可供他随时享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还没长大的女学生。
    但她还是换上了。
    *
    傅沉回来的那天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路夏夏穿着那条淡黄色的裙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实际上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家里只有傅沉看的书,她找出一本能看懂的都实属不易。
    玄关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容姐恭敬的声音响起:“先生,您回来了。”
    路夏夏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身体仿佛习惯了。
    傅沉的身影出现在客厅门口。
    他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舟车劳顿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他的视线扫了过来,在路夏夏身上,停顿了一秒。
    或许,连一秒都不到。
    路夏夏攥着书页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泛白,已经做好了迎接他嘲讽或命令的准备。
    比如,“去把这身可笑的衣服换掉。”
    但他什么也没说。
    他的目光从她的裙子,她的脸,她的头发上,一滑而过,就像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具。
    仿佛她所有的心思和那一点点小小的叛逆,都只是空气。
    傅沉松了松领带,径直走向吧台为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收拾好了?”他问,声音因为长途飞行而带着一丝微哑。
    “嗯。”
    他喝了半杯水,将杯子放下抬了抬下巴,示意楼上:“换身衣服。爷爷不喜欢你穿得这么……素净。”
    他说的是“爷爷不喜欢”,而不是“我不喜欢”。
    仿佛她的这点小心思,根本不配入他的眼。
    路夏夏没说话,转身默默地上楼。
    等她换上一条他买的香槟色丝质长裙再下楼时,傅沉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眺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
    他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路夏夏迟疑地走过去。
    “抱我。”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