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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节

    王不见王3部全集 作者:樊落

    第4节

    看来这家人都不喜欢那位自以为是的表少爷。

    “那陈小姐喜不喜欢钱少爷?”

    “我们家小姐眼光那么高,这么可能喜欢那种人?她就是被傅山骗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傅山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又有才华,还嘴甜会哄人,听说……”

    发现自己说多了,管家及时打住了话题,请沈玉书出门,沈玉书却装作没看到,问:“听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他挺风流的,跟好多女人有暧昧……这些都是事后听巡捕房的人说的,小姐真是可怜啊。”

    话的后半部分让人感觉画蛇添足,沈玉书没再多问,收了钱袋,跟管家道谢告辞。

    陈府大门在他身后关上了,发出生涩的碾轧声。

    沈玉书向前慢慢走着,口袋里沉甸甸的,可见那份谢礼的厚重,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隔壁药材铺的伙计看到他,又探头探脑地张望,被他无视了。

    陈家争吵的一幕掠过脑海,沈玉书厌恶地皱起眉。

    家里出了事,大家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却只顾着各谋私利,真让人不舒服。

    对面有人走过来,道路不宽,沈玉书没抬头,侧身避开,那人像是有急事,步履匆匆,经过他身边,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等沈玉书转头看时,那人已经走远了,只看到他头上压得很低的礼帽。

    摸摸自己的口袋,如他所料,刚收到的那袋谢金不翼而飞了。

    +++++

    苏唯走得飞快,直到拐过一道巷口,确信沈玉书不会追上来,他才放慢脚步,拿出刚才的战利品,在手上掂了掂。

    钱袋的重量让他不由得发出感叹,却换来一串咳嗽声。

    糟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昨晚只不过是淋了一场雨,从记事起就没有生过病的他居然感冒了。

    如果不是身体不舒服,刚才在陈府屋顶偷听时,他也不会弄出响声了。

    苏唯对自己接连的失误感到懊恼,如果换成现代,一个小失误就会让他翻不了身。

    不过也不能说这一趟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打探到了很多内情,至于这包钱嘛……

    他扬了扬手里的钱袋,正要放进口袋里,忽然眼前一花,一道修长的身影像是突然间冒出来的,站在前方,挡住了他的去路。

    苏唯定睛一看,居然是他自认为已经甩掉的家伙,他先是一愣,随即镇定下来,很自然地将钱袋放回口袋,然后友好地对沈玉书扬手打招呼。

    “嗨,好巧。”

    无视他的笑颜,沈玉书保持紧绷的表情,淡淡地说:“你在成功偷了东西后,一定不知道这条路还有迂回的出口。”

    苏唯挠挠头,看来他在同一天里犯了两个错误——第一,没有先探路;第二,他低估了对手。

    苏唯迎着沈玉书走过去,拍拍巴掌,笑道:“真厉害,你是第一个被偷后,这么快就觉察到的人。”

    “因为我被偷过很多次了。”

    苏唯伸出两根指头晃了晃,“两次。加上这次,总共两次。”

    “是三次。昨晚你在我家偷听消息是,还偷了一串干枣。”

    苏唯翻了个白眼。

    那时他饿了,看到廊下挂了几串干枣,就顺手拿了一串,没想到这么小的细节沈玉书也注意到了,还连带着他偷听的事也曝光了。

    他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巴掌,惩罚这接二连三的失误——事实证明,一个人的智商跟时代没关系,聪明人就算生活在九十年前,依然是聪明人。

    “这你也算?”他瞪大眼睛问沈玉书。

    “那是我们家的药材,卖钱的,当然算,”顿了顿,沈玉书又说:“就算不卖钱,也不等于你可以偷。”

    “别这样,大家相识一场,有句话怎么说的——十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同乘过一条船,可算是有十年的缘分呢。”

    苏唯靠过去,伸手搭住沈玉书的肩膀,亲热地说。

    同样的清香随着他的靠近传达给沈玉书,让他想起了船上那暧昧的一幕。

    现在可是大白天,小偷居然有胆子调戏他。

    沈玉书很不自在,一个后手肘撞过去,把苏唯撞开,又抓住他的手腕向后拧,苏唯突然大声咳嗽起来,用另一只手匆匆忙忙地掏出手帕捂住嘴巴。

    胡同不宽,沈玉书也不怕他跑掉,松开了手,冷眼看他做戏,问:“你是让我押你去巡捕房?还是自己去自首?”

    回答他的是一连串剧烈的咳嗽声。

    “装可怜是没用的,我很铁石心肠。”

    如果不是咳嗽停不下来,苏唯一定会大笑。

    他可不指望沈玉书会怜香惜玉,捂着嘴巴,指指沈玉书的口袋,示意他查看。

    沈玉书照做了,他发现那个刚被盗的钱袋已经原璧归赵了。

    在多次见识过苏唯的手段后,沈玉书一点都不吃惊,说:“别以为你还钱了,偷窃的行为就可以被忽略,我同样可以抓你去巡捕房。”

    “我压根就没想偷你的钱,咳咳,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咳……”

    苏唯说两句咳一句,见沈玉书脸上浮出冷笑,他耸耸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相似的钱袋,在沈玉书面前晃了晃。

    “这是陈老爷给我的,委托我办案子的佣金,所以你看我并不缺钱。”

    “一个人喜欢偷东西,未必是缺钱,也可能是手贱。”

    苏唯又大声咳嗽了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因为风寒,而是被气到了,真看不出沈玉书一脸正气,说话居然这么毒舌。

    “难道不是吗?”沈玉书平静地问:“若非不手贱,会有人闲着没事做,专跑去人家房顶偷听?”

    “哈哈,原来你都知道了?”

    “我又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

    昨晚他就怀疑有人偷听,今早发现干枣少了后,就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所以在陈府跟变装的苏唯擦肩而过时,他马上就察觉出来,严格来说,之后苏唯的偷听还有他的偷窃,都在他的掌握当中。

    毕竟他是本地人,要在胡同里堵住一个小偷,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还好这番话沈玉书没说出来,否则苏唯会更郁闷。

    他总算止住了咳嗽,用手指拽着钱袋上的红绳,好玩似地来回甩着,“其实我只是在试探你的反应跟机敏度,判断我们是否可以合作。”

    “合作?”

    “对,我跟你。”

    苏唯在心里迅速思考着应对的办法,脸上却做出很随意的表情。

    他不可以让自己表现紧张,否则很难说服沈玉书。

    要知道跟一个高智商的人搭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苏唯哈哈笑了两声,再次伸手搭住了沈玉书的肩膀。

    很少有人对沈玉书做这种亲密的动作,但他们的身高差不多,所以苏唯这个动作做得非常自然而熟练。

    “想必观音这个案子你也看报了,陈家悬赏五千大洋请人破案,五千个大洋啊,你该知道这是个什么数字吧?”

    “证明陈家很有钱的数字。”

    苏唯打了个响指。

    “所以如果我们联手将这个案子破了,就算对半分,一个人也有两千五百个大洋,简直爽歪歪了……呃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年不用做事了,以你的人际关系加我的能力,我们合作的话,破案的机率会很高,要不要试试?”

    “你的能力?”沈玉书再次推开他的手,上下打量他,“什么时候破案也需要偷东西了?”

    “那只是我的技能之一,我还会很多其他像是飞檐走壁、移花接木、偷梁换柱等各种潜在的技能。”

    “都是我不需要的技能。”

    沈玉书还有事要做,不想把时间花在这种无聊的对话上,他甚至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把苏唯带去巡捕房,但想到无凭无据,抓他去,回头他就被放出来了,还不够折腾的。

    “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不需要跟人合作。”

    他说完,转身便走,苏唯在后面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不然你一个人怎么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查到所有的线索?”

    就算查不到,他也不想跟一个小偷搭档。

    见沈玉书置若罔闻,苏唯又说:“你可以先试试看嘛,要知道一个人的成功在于他有多大的冒险精神。”

    这句话说得有几分道理,但还不足以说服沈玉书。

    见他的脚步顿了顿,苏唯马上又说:“如果你幸运地找回了玉观音,总希望有人鉴定它的真假吧?”

    沈玉书心里微微一动,转头看过来,苏唯见成功在即,傲然说:“我可是古董鉴赏大家,虽然我不收藏那些玩意儿,但经过我手的古玩迄今为止不下百件。”

    “都是偷的吧?”

    “你要知道,要做一个合格的侠盗,他的眼光绝不能低于那些古董玩家,否则就等着被玩死吧……我的意思是说会被骗到卖裤子。”

    侠盗?

    注视着苏唯,沈玉书在心里冷笑——盗他倒是有了,但侠在哪里,我可看不出来。

    不过有一点苏唯没说错,既然整件案子是由古董失窃引起的,那身边有个对古董了解的人不是坏事,看陈世元的样子,他是帮不上忙的,所以这个小偷有利用价值。

    但这还不够,他还需要更多的条件。

    “你信鬼神吗?”他问。

    明白他的意思,苏唯笑了,“至少我不信诅咒能杀人,在这一点上,我们可以达成共识。”

    “我并没说就一定不是诅咒杀人。”

    “但即使是,以你的个性,也一定要亲眼看到才相信。”

    很好,至少苏唯不迷信。

    沈玉书说:“刚才你试验我了,现在轮到我试验你,我们合作一天,如果不合适,那我们的合作关系即时解除。”

    “ok,没问题。”

    “还有,在跟我合作的时间里,如果你再次行窃,合作关系也即时解除。”

    “可以,非天灾人祸、生死攸关等不可抗力的因素出现外,不偷窃。”

    约法三章完毕,苏唯举起手想跟沈玉书对掌,谁知沈玉书已经离开了,他耸耸肩,缩回手,加快脚步跟上。

    “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巡捕房。”

    “喔,这么快就想见你的前未婚妻了?”

    看来这个小偷除了张值得称赞的脸之外,还有点小聪明。

    沈玉书侧头打量他。

    苏唯抬高帽檐,挺直了身板,这让他看起来跟刚才小心畏缩的形象大不相同,脸颊有些红润,眉宇清秀,他应该是属于俊俏那种类型的人,但又不会让人感觉高不可攀,如果不是多次亲眼所见,沈玉书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俊秀的人竟然是贼。

    真是应验了那句话——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看美色看呆了?”苏唯促狭地冲他眨眨眼,“如果你对我有兴趣,之前我们说的话永远有效。”

    之前说的话?

    沈玉书想了半天,才想起在船上时苏唯提到的卖身的话题,出于搞研究的心态,他想问苏唯的卖身费要多少钱,但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对话。

    苏唯捂着嘴巴咳嗽了半天,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沈玉书本来以为他是装的,现在看起来不大像,问:“你是真病了?”

    “难不成生病也要装吗?”

    “那大概是昨晚听墙角的报应。”

    “沈先生你把话说得婉转一点,对你不会有坏处的。”

    “请你以后不要再趴在别人家房顶上偷听了,会有报应的——这样也许会好一点?”

    苏唯再次翻了个白眼,决定停止跟沈玉书对话。

    他是病人,一个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动气。

    第五章 验尸

    “你还好吧?”

    “刚才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要撒谎的话,提前跟我说一下,我们先对好口供。”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临场反应,这是第一次试验。”

    “那你觉得我配合得如何?”

    “马马虎虎。”

    “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

    “有时候直觉跟错觉只有一线之隔。”

    +++++

    麦兰巡捕房4到了。

    洛逍遥刚好在,听同事说有人来找他,他奇怪地跑出来,看到是沈玉书,急忙把他拉到角落里,小声问:“哥,你怎么来了?”

    “我刚才去陈世元家问了圆月观音的事情,这个案子我接了。”

    “啥?”

    洛逍遥脑门上写满问号,沈玉书便将跟陈世元见面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至于苏唯,他只说是跟自己搭档查案的人。

    听完后,洛逍遥摸着下巴打量他们两个。

    “也就是说你们也打算赚那笔巨额悬赏了?”

    “表面上说是的。”

    “你没开玩笑吧?我知道这么多钱人人都想赚,可是那也要具体情况具体对待啊,如果案子这么容易查,那还要我们这些探员做什么?”

    “我刚才说表面上是这样,但实际上我只是想弄清楚这个案子。”

    洛逍遥挠挠头,越发不懂了。

    “难道你觉得巡捕房比医院好混,也想改行当探员了?”

    苏唯在一旁听着,觉得这位小表弟没有沈玉书聪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件好事。

    “这样说好了,”他总结道:“不管是求财还是求名,还是出于单纯的正义或是好奇心,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查清楚这个案子,反正你们现在也是一筹莫展,不如互通有无,也许我们可以帮到你。”

    洛逍遥看看他,凑到沈玉书耳边,小声说:“可是该说的我昨晚都说了,我还能帮什么?”

    “两件事。第一,带我们去见陈雅云;第二,让我们检查赵小四的尸体。”

    “前一个还好办,后面那个……”

    洛逍遥观察着沈玉书的表情,他了解沈玉书的脾气,一旦沈玉书决定的事,很难再改变,想了想,终于点下了头。

    “我来想办法,不过你真的要管吗?别忘了你跟陈小姐有过婚约,如果诅咒显灵的话,很可能会牵连到你。”

    “我没有否定诅咒的存在,但如果要让我相信它,必须要我亲眼看到。”

    沈玉书说得斩钉截铁,洛逍遥没再坚持,用下巴指指前面,示意他们跟上。

    苏唯走在最后,听了沈玉书的话,他挑挑眉,小声嘀咕。

    “现学现卖,这放在现代,就是活脱脱的创意剽窃啊。”

    +++++

    洛逍遥虽然在巡捕房的职位不高,但他做事圆滑,跟大家的关系都搞得不错,所以他给沈玉书杜撰了一个律师的身分,作为探望的借口,也没人多问什么。

    陈雅云被带进会面的房间,她看到沈玉书跟苏唯,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大概她被通知是跟律师会面,但进来的却是两个她不认识的人。

    洛逍遥先出去了,让他们慢慢谈,陈雅云在栅栏的另一边坐下来,目光在沈玉书跟苏唯之间游离不定。

    她长相清秀,但长时间被关押,显得相当憔悴,一身素气的衣服,让脸色显得更苍白,眼睛也没有神采,看她没有开口的表示,沈玉书先发了话。

    “我叫沈玉书,你还记得我吗?”

    陈雅云皱眉想了一会儿,似乎想了起来,她立刻胀红了脸,冲沈玉书叫道:“我记得你,我退了跟你的娃娃亲,你记恨在心,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吧?”

    “不是。”

    “我不要看到你,滚!”

    “陈小姐,请你冷静一下,我是来帮你的,这位是我特别为你请来的律师。”

    沈玉书用手一指苏唯,这句话不仅让陈雅云惊讶,苏唯也被打了个出其不意,一个没忍住,又咳嗽了起来,他急忙掏出手帕,捂在口罩上。

    陈雅云已经站了起来,听了沈玉书的话,她狐疑地看向苏唯。

    “为我请律师?为什么?”

    “我在法租界开了家侦探社,专接各种疑难案件,你这个案子我全部都看过了,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所以我希望能帮到你。这位苏唯律师早年留过洋,处理过很多复杂的案例,他在律师界可说是鼎鼎有名,相信有他相助,你的冤情很快就能洗清了。”

    沈玉书说得一脸诚恳,陈雅云完全没有怀疑,急切地问:“你相信我是清白的?”

    “当然,否则我们又何必特意跑来找你?苏先生你说是吧?”

    苏唯还在那边发呆。

    因为他实在没想到沈玉书会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招运用得如此娴熟。

    直到沈玉书把接力棒丢过来,他才回过神,一秒进入演戏状态,面对陈雅云的注视,他认真地说:“是的,也请陈小姐务必相信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帮到你。”

    “你这么厉害,那赶紧救我出去啊,我不要待在这里,我没杀人,我要出去!”

    “陈小姐你先冷静下来。”

    苏唯伸出双手做出安抚的动作。

    “我们一定会救你的,但首先我们需要你的配合,傅山被杀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你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这样我才可以对症下药,跟警方交涉。”

    听了他的话,陈雅云沉默了下来。

    她重新坐下,先是看看沈玉书,又低下头,双手机械性地攥着衣角,两人等了半天,仍然不见她开口,苏唯只好站起身,作势要离开。

    沈玉书急忙叫道:“苏先生请留步。”

    苏唯压低声音,不耐烦地说:“我的时间很宝贵的,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根本不会特意跑这一趟,我还有其他案子要办,这件事你就另请高明吧。”

    “可是其他的律师我信不过,全上海只有苏先生出马,才有翻案的机会,哪怕是陈小姐真的杀了人,凭你的口才也能……”

    “我没有杀人!”陈雅云激动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鱼上钩了,苏唯给沈玉书使了个眼色,问:“既然你没杀人,那为什么不说实话?”

    “不是不说实话,是无话可说啊!”

    “怎么讲?”

    苏唯重新坐了下来,就见陈雅云松开衣角,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傅山被杀那晚,我们的确是约了要私奔,我们交往很久,我仰慕他的才华,可是我父亲却只喜欢钱,擅自把我许配给了银行经理的儿子,所以我跟傅山商议去广州,连船票都买好了。但我没有偷观音,我父亲很重视那尊观音,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我怎么可能偷得出来?那晚我收拾了一些平时用的物品,照约定的时间跟傅山会合启程。”

    陈雅云犹豫一下继续说道:“我们半路在树林里休息,我喝了水,后来就越来越困,不知不觉睡着了,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周围围满了巡捕房的人,我手上及身上都是血,那些人不断问我问题,后来我才知道傅山胸口插着匕首,已经死了,而凶器就握在我的手里……”

    陈雅云低头呜呜哭了起来,半晌,又抽抽搭搭地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观音被盗的事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巡捕房的人硬说是我偷了观音,又说那晚月圆,观音诅咒显灵,所以我被咒语影响,才会杀人,简直是无稽之谈,这世上根本没有鬼神跟诅咒,你们都是留过洋的人,你们也不信的是吧?”

    沈玉书不置可否的问道:“观音被盗的流言,是怎么传到你这里来的?”

    “是陈涉来看望我的时候说的,还说外面都在这样传,问我有没有偷观音,我的回答当然是没有。”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没有偷观音,就等于说傅山死亡时观音不在你们身边,诅咒附身之说也不存在,那么杀害傅山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你,因为感情纠纷而导致杀人是最好的理由,而且少了诅咒这个借口,你就变成了自主杀人,很有可能会被判死刑。”

    听了沈玉书的话,陈雅云的脸色变了,连声音也颤了起来,叫道:“可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如果我杀了人,早就跑了,为什么还要等巡捕来抓?”

    “可能是你们在纠缠中你撞晕了,也可能是你身上溅了血,逃走太显眼,还不如坐等巡捕来——这样的理由检察官随便就能找出很多条。”

    “可是……”

    “是谁先提出休息的?”

    “是傅山,他为人体贴,见我累了,就说先歇歇脚,反正船是次日早上的,不着急。”

    “那你累了吗?”

    “不是很累,不过既然他那样说了,我就听从了。”

    “水是谁准备的?”

    “也是他。”

    “他自己喝了吗?”

    “喝了,还是他先说困的,后来我们就靠在一起睡着了,”陈雅云说完,突然问:“你是不是怀疑水有问题?可是那些巡捕说水里没有下药,所以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

    该问的差不多都问完了,沈玉书给苏唯使眼色,起身离开。

    陈雅云和紧张,也跟随着他们站起来,抓住栅栏,再次问道:“我真的会被判死刑吗?我没有杀人啊,我父亲请的律师说我不会有事的!”

    “别担心,我们会尽快查出真相,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

    +++++

    他们走出小房间,洛逍遥就在附近转悠,看到他们出来,立即迎上前。

    还没等他说话,沈玉书抢先问:“我可以看一下这个案子的卷宗吗?”

    “哥你不如直接让我把玩的职位让给你。”

    “可以吗?”

    “……”

    洛逍遥定在了那里。

    沈玉书问得太认真,认真得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连苏唯也搞不懂沈玉书究竟是腹黑型还是呆萌型了,为了不拉长话题,他说:“看来是不行,不如我们换个方式,你有什么疑问,你问他答。”

    这跟直接看卷宗没有太大的差别吧?

    不等洛逍遥开口反对,沈玉书已经接受了苏唯的提议,先问道:“陈雅云说喝了水之后犯困,水真的没问题吗?”

    这两个人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吧?

    洛逍遥觉得头很痛,他想了想,最后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做法——老老实实地回答,尽快把神请走。

    “没有,你说的可能性我们也都想过,但水壶里的水完全没问题。”

    “他们身上带的贵重物品有没有被偷走?”

    “没有,不过也没有特别贵重的物品,傅山是个穷书生,他身上就几件换洗的衣服,钱包里也没多少钱,倒是陈雅云带了些金银首饰跟钞票。”

    “傅山身上有船票吗?”

    “也没有。”

    “现场有搏斗过的痕迹吗?傅山有没有反抗?”

    “没有,他是被人一刀戳中心口致死的,凶手下手很快,他连基本的反抗都没有,所以我们才怀疑是陈雅云,要知道三更半夜的,如果是其他人,傅山一定会有警觉,不会让人轻易得手。”

    “伤口的形状?”

    “自下而上刺入,以陈雅云的身高来计算,刚好是适合她刺入的位置。”

    “你们怎么会认为观音是陈雅云为了私奔偷的?”

    “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观音被盗的事,放观音的箱锁是用钥匙打开的,排除了外人作案的可能性,而且我们在陈雅云身上找到了钥匙,但她不承认钥匙是她的。”

    沈玉书跟苏唯对望了一眼,说:“把凶案现场报给我。”

    “不是吧,你还真想当探员啊?”

    洛逍遥咧嘴苦笑,但是在看到沈玉书认真的表情后,他举手投降,说了现场的地址。

    接着沈玉书又问起存放赵小四尸体的医院,洛逍遥破罐子破摔,直接报了广慈医院,并体贴地说如果他们想验尸的话,他可以提前通知那边的医生,给他们提供方便。

    沈玉书道了谢,跟苏唯离开巡捕房,一出门,苏唯就拿下口罩,大声咳嗽起来。

    沈玉书看了他一眼,“你还好吧?”

    “不会比你突然传球过来更差……我的意思是刚才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你要撒谎的话,提起跟我说一下,我们先对好口供。”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临场反应,这是第一次试验。”

    “那你觉得我配合得如何?”

    “马马虎虎。”

    “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可以做朋友。”

    “有时候直觉跟错觉只有一线之隔。”

    沈玉书加快了脚步,苏唯搭他肩膀的手落了空,他耸耸肩,跟上去,问:“要去广慈医院吗?”

    “对,也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有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对陈雅云说是陈老爷委托我们查案的?这样的话,也许她会告诉我们更多的内情。”

    “但也许她会拒绝跟我们沟通,别忘了他们父女一个说对方偷了观音,一个说自己没偷,究竟是谁在撒谎?为什么撒谎?”

    “我敢断言撒谎的是陈雅云,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在讲述时眼神一直忽闪不定,所以真相绝对不像她说得那么简单,否则盗贼早不偷晚不偷,偏偏在他们私奔当晚偷观音,你相信有这么巧的事吗?”

    “我相信无巧不成书。”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偷窃跟杀人哪个罪名更重,陈雅云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要选择对自己不利的那边?”

    “其实还好,别忘了在陈雅云被扣押的这段时间里,赵小四死了,这跟她无关,只要找个好律师,很容易就能让她脱罪了。”

    “你明知她撒谎,为什么不戳穿?”

    “急于求成,她反而会更排斥我们,找更多的谎言来应对,就先让她担心几天,等我们再来找她时,她就会全部都说了。”

    想起刚才陈雅云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苏唯忍不住叹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面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一点怜香惜玉之心都没有。”

    “我对女人没兴趣。”

    “我知道,你对我有兴趣。”

    “如果你继续这么自以为是的话,可能过不了试验第二关,我的意思是我只对案件结果感兴趣——她是犯人?或她不是?”

    “哈,第一次看到你时,我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撒谎都不眨眼的。”

    “那一定是你的眼睛有问题。”

    沈玉书看向苏唯,做出结论,“假如你想继续在偷盗这行混的话,我建议你去看下眼科,否则你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苏唯心想:我不仅眼睛有问题,脑子也秀逗了,要不然为什么会放着擅长的行业不做,却跟着这个家伙东跑西颠地查案呢?

    +++++

    洛逍遥已经跟负责的大夫联络过了,所以沈玉书来到医院,说明来意后,大夫就直接把他们带到停尸间,并很有眼色地不打扰他们,报了赵小四的尸体牌号就离开了。

    苏唯不但是第一次来停尸间,而且是九十年前的停尸间,他颇感好奇,进来后东瞅瞅西望望。

    里面异常冰冷,他忍不住又开始打喷嚏,只好重新戴上口罩,又不由得佩服在这么久违的年代,停尸间里就已经有冷冻设备了。

    “你可以不要表现出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吗?”

    “这不能怪我,我的职业让我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环境。”苏唯笑嘻嘻地说:“我比较喜欢偷活人的东西。”

    唰!

    眼前冷风闪过,沈玉书把尸体上的白布掀了起来,导致苏唯跟死尸直接面对面。

    他本能地向后一跳,看看沈玉书的表情,觉得他此刻冷漠的脸庞跟眼前这具尸体有得一拼,唯一不同的是他长得够帅。

    这个世界,果然做什么都是要看脸的。

    就在苏唯对着沈玉书的容貌发花痴的时候,沈玉书已从口袋里取出口罩跟手套戴上,依次检查死者的毛发、眼睑跟口腔。

    苏唯看着他的动作,赞道:“你准备得好齐全啊!”

    “我以前跟教授做过解剖实验,习惯了随身携带必要物品。”

    “你学法医的?”

    “只是普通外科,否则我会带解剖刀的。”

    苏唯相信如果有可能,他会连手术刀都一起带上。

    沈玉书先是大致检查了一遍,又仔细观察死者身上局部的伤痕。

    正如洛逍遥所说的,死者身上,尤其是上半身有不少利器划出的伤痕,伤痕不深,划破的部位也不均匀,像是信手一通乱划导致的,虽然看起来可怕,但并不致命。

    反而是死者的表情跟诡异。

    赵小四岁数大约在二十上下,因为痛苦导致脸部扭曲变形,皮肤跟嘴唇都呈青紫状,沈玉书检查了他的手指甲,发现他的指甲里也有紫斑。

    “不知道凶手跟死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在他死后还要划这么多刀。”

    因为太冷,苏唯双手交抱在胸前,打着哆嗦说道。

    沈玉书抬眼看他,“你怎么知道刀伤是被害人死后划上去的?”

    “因为流血不多,而且如果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划伤的,疼痛会造成肌肉抽搐,划痕不会这么平整,我说对了吗?”

    “说对了,不过如果是真有深仇大恨,应该把刀插得更狠才对。”

    “那他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看症状应该正如验尸官所说的,死于心脏病突发,假如死者本身的心脏机能较弱,极度恐惧就会给心脏造成负担,导致死亡,但这需要详细解剖后才能确定。”

    苏唯很庆幸眼前没有解剖刀。

    虽然跟沈玉书还不是很熟,但直觉告诉他,假如这里有解剖刀的话,沈玉书一定不介意现场操作的。

    “验尸官实在是太敷衍了,哈啾,大概他是看到死者没有致命的外伤跟中毒后,就判断他是吓死的,或是被诅咒死的,哈啾哈啾……”

    说到最后,苏唯连连打喷嚏,沈玉书便没再逗留,仔细查看了死者的手臂跟腕上的伤痕后,离开了停尸间。

    出了医院,苏唯感觉身上的寒气还没有退,他特意站在太阳底下取暖。

    沈玉书叫了黄包车,自己先坐上去,又看看苏唯,说:“看你的样子,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

    “我没事,”生怕沈玉书把他丢下,苏唯一个箭步跳上车,等车开始走了之后,他问:“去哪里?”

    “傅山被杀的现场。”

    洛逍遥提供的位址离医院较远,路也比较偏僻,所以沈玉书选择坐黄包车,苏唯坐在他身旁,晒着暖暖的阳光,身体慢慢缓了过来,欣赏着两旁的风景,发出连声赞叹。

    沈玉书观察着他的反应,不着痕迹地问:“你是第一次来上海?”

    苏唯迟疑道:“不是,只不过我不大了解这个时代的上海……我的意思是,它跟我想像的不大一样。”

    苏唯的解释很含糊,所以沈玉书一路很认真观察他,想从他的表情跟举止中找到更多的线索。

    苏唯注意到了,故意往他面前凑凑,调笑道:“你这样目不转睛地注视我,会让我以为你要亲我,如果你不介意被传染的话,我很乐意奉献。”

    “不,医学证明当一个人着凉受寒时,他的口腔唾液中的病毒浓度很低,亲吻并不足以造成传染,反而病毒都集中在鼻腔里,而患者常常擤鼻涕,也就是说跟患者最危险的接触是握手,还有接触你使用过的物品,所以我不介意亲你,但请不要用你的手来抚摸我,事实上在这一路上你已经搭过我的肩膀很多次了,这是非常危险的接触。”

    原来沈玉书每次都躲避他的搭肩,不是因为不好意思,而是怕被传染啊!

    苏唯感觉头更晕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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