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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20节

    将中尊末尊打发走时已经入夜,燕不离自觉为武林除了一害,心情舒畅的捧着肚子返回卧房,谁料一进门就被人捂住了嘴。

    妈的,还有完没完?上次的两个刺客还没逮到,现在又来一个,黄泉殿暗卫的工资统统扣光!扣光!

    对方气息沉稳、内功深厚。捂在他脸上的掌心带着粗糙的手茧,应该是个惯用兵刃的高手。房中一片昏暗,燕不离未敢挣扎,只是顺从的被身后人拖到里间。

    卧槽,不会劫色的吧?!刚要挣扎,那人却已经松手放开了他。

    “属下冒昧搅扰,让夫人受惊了。”

    燕不离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耳熟,却一时半刻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了。正费力思索着,对方的下一句却让他从头到脚浑身凉透。

    “或者,我应该称你燕少侠?”

    “你……你是何人?”除了池月,怎么还会有鬼门宗中人知道他的身份?!

    那人撤出几步绕至桌前,点亮了琉璃银灯。烛光闪耀中,燕不离看到了一个身穿夜行衣,脸戴黑色面罩的男人。

    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就想起了此人是谁。

    第65章:自尽

    这人便是当初在冰心阁里,先与花花打斗再攻击他,后又被池月吓跑的那个黑衣剑客!

    燕不离尚记得当时情势危急,他还曾用怀孕诓过此人,没想到现在竟真的怀孕了==……妈的,自己这嘴是不是开过光?

    对方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如雕塑般冷漠的脸。

    “卧槽,河不醉?!”燕不离认出他的第一反应是想打死丫。毕竟岳卓和唐故里都是这混账害死的,新仇旧恨,一并来报。

    河不醉赶忙道:“你别冲动,岳卓和唐故里没死!”

    “什么?!”燕不离收回破相白骨爪,愕然问道,“你不是说他们坠崖了吗?”

    河不醉这才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得知小师妹和另外两只狼安好的消息,燕不离不禁心中一松,可再往后听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你也是唐家人?还因池月之故错手弑父?!”这唐门除了暗器之外还盛产苦逼吗?

    “宗主对我有活命再造之恩,但生父终究因他而死,此仇不可不报。”河不醉说起身世时表情丝毫未变,似乎唐家人面部肌肉都发育得不好,不是面瘫就是面残。

    “如此说来……你是来杀池月的?”

    “是啊,燕少侠不也是为此而来的吗?”

    燕不离神情一滞,反应了片刻才点头道:“对啊……我也是来……杀他的。只是我行动失败身份暴露,如今池月对我已有防备,亲友又被他捏在手里,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是不敢还是不愿?”

    燕不离立时握紧了拳头:“阁下何出此言?”

    河不醉扫了一眼他的肚子,没说话。

    燕不离:“额……这是个意外。”池月你换老子清白!

    “是我失言了。燕少侠和我不同,毕竟出身正道,又与宗主有师门血仇,自然立场坚定。”河不醉坐下来道,“所以我这次来刺杀宗主,还需少侠你鼎力相助。”

    ……

    铁锅中咕嘟咕嘟的熬着色泽红亮的鳝卤,蒸笼上躺着一圈白胖胖圆滚滚的肉元子,砂盅里的芙蓉燕窝汤正向外散发着浓厚的甜香。修长的手指从陶罐里拎出几根淡黄的腌笋,一片眼花缭乱的刀光闪过,砧板上便出现了两排整齐划一的笋条。

    刘厨子扶着门框,看着厨房里行云流水般烹饪的身影,泪流满面。

    宗主要再这么下去,自己就可以卷铺盖回家种红薯了。

    当然,如果他知道某人已经种了二十多年的红薯就不会这么想了。

    “老刘,把蜂蜜拿来。”池月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是。”刘厨子将蜜罐子递过去,笑呵呵道,“这还是夫人中秋前酿的桂花蜜,到现在都没用完哩。”

    池月手一滞没能接住,那只黑陶罐便掉落在地上,碎了。

    桂花的清香随着金黄的蜜汁溢了出来,甜腻醉人。

    “小人该死!宗主恕罪!”刘厨子慌忙跪了下去。

    池月沉默的望着满地的碎片,脸上晦明难辨,眼中一阵失神。

    “宗、宗主……锅糊了!”

    迟钝的觉察到一股糊味,池月连忙转过身起锅灭火。看了眼那坨黑糊糊的不明物,他放下袖子叹了口气道:“剩下的你来吧,做好后送到黄泉殿。”

    “是。”刘厨子应了一声,抬头见对方已经向外走去,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宗主……”

    池月似乎没听见,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很快消失在如墨的夜色里。

    刘厨子眼巴巴的瞅着对方离开,弱弱的吐出了后半句:“……您还系着围裙呐。”

    脚下的雪绵软如絮,走在上面仿佛行于云端。一路茫然,迷迷撞撞,最终还是止步在悬崖边上。

    湖澈丹曾私下里评价某人是陆龟属性,无论喝多了还是睡迷了,只要到了崖边一准儿能停,踹他都踹不下去。不过此言有待考证,毕竟至今也没有哪位勇士试踹过某龟。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月溶溶,远山皑皑。池月在萧冷的寒风中袖手而立,长发乱舞,围裙飞扬,好一阵感伤苍凉。

    那个狠绝毒辣的女人,在他面前却总是温婉恬然的。她不会爆粗骂人,不会违逆抗命,不会对他大呼小叫、跳脚炸毛……就像一弯安静流淌的江水,执迷的倒映着天上的月光,哪怕那高高在上的冷月从未垂怜,从未回望。

    相处多年,江莫愁的心意连黄泉殿门前的石狮子都瞧得出来。池月不瞎也不傻,只是习以为常、视而不见罢了。

    倘若那个女人还活着,他会尽力去弥补,甚至可以拿这条命来偿还她所付出的一切。

    可那不是爱。

    再怨再悔、再憾再愧、再不甘心……也不叫喜欢。

    池月真正的心结,就在于自己居然会爱上那具驱壳里的另一个灵魂,一个没心没肺、满口粗言、贱裂苍穹、蠢爆八荒,最后还骗得他险些丧命的男流氓!

    一定是月老喝多牵错了线。那姓燕的混蛋从头到脚都挑不出丝毫感人的地方(除了智商),他怎么会喜欢上这等重口的东西!难不成是因为那流氓技♂术好?

    啊呸,那货在床上都弱爆了!

    池月越想越憋屈,深感自己一朵大龄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于是怀着满腹怨气回了黄泉殿,准备教教某人怎么升级成良种肥料。然而他尚未跨进卧房便感应到杀气,推开门就见到有人挟持了自己的牛粪……

    燕不离被河不醉用剑勒着脖子,干笑着冲他打了声招呼:“呵呵,宗主晚上好,您这一身风格还挺清新的啊。”

    池月低头瞅了瞅腰上绣着两只小黄鸭的围裙,绷着脸解了扔到一边,沉声道:“河不醉,多日不见,你这是喝醉了不成?!”

    “宗主见谅,属下也是无奈之举。”河不醉又叙述了一遍自己悲惨的身世,燕不离听着都想替他哭一鼻子。

    “看来本宗又养痈为患了……”池月冷哼一声,“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是唐连珏?”

    河不醉道:“说了宗主就会放过我爹吗?”

    “不会。”

    “那又有何意义?”

    “本宗可以早点掐死你啊。”

    “……”

    河不醉觉得再和他多说下去自己会先被气死,把话题又撤了回来:“属下自知功力浅薄,故而出此下策。只要您肯自尽,属下一定保证夫人无恙。”

    池月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个白痴一样:“本宗凭什么要为坨牛粪自尽?”

    燕不离:“……”妈的,那你不就是天天睡粪堆旁边轰都轰不走的苍蝇?

    河不醉突然意识到自己又智障了。

    池月可是清楚燕不离的真实身份的,倘若自己手里的人是江莫愁也许他会有顾虑,但燕不离对他而言就是一坨那啥……实在没什么威胁性啊。

    燕不离摸着肚子叹了口气:“高尊动手吧,这样也好,我们娘俩在九泉之下也不必分开。”

    池月:“……”猪队友可以闭嘴吗?

    河不醉难得的领悟了:“宗主这是连孩子也不顾了?属下明白了。”当即手中剑锋一紧,纤细的脖子上便划开了一道血痕。

    燕不离眉头一皱,紧握住对方执剑的手,心里狂骂:夯货,你他妈真拉啊?!

    “慢着。”池月袖中拳头渐握,“河不醉,本宗对你亦算有恩吧?”

    “宗主大恩,属下唯有此命相抵。”

    “那倒不必,若真两命相抵,我当年又何必救你?”池月语气淡然,“本宗可以自尽,但你必须保证夫人母子平安。我要你活下去,用余生来报未还之恩,你可做得到?”

    站在他对面的两人皆是一震,本以为计划已经失败,没想到池老魔竟然真的……答应了?!

    “属下遵命。宗主放心,今后夫人就是河不醉的主人,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无人可以伤她。”

    “很好。”池月笑了笑,目光无声的转向燕不离,“本宗死后你就自由了。也很好。”

    燕不离心头一紧,指甲狠狠嵌入某人的手腕。河不醉咬了咬牙,忍了。

    “夫人能答应本宗一件事吗?”

    “什么事?”

    “等孩子生下来后替我揍他一顿,告诉他这是他欠老子的。”

    燕不离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他望着对方淡笑的眉眼,视线逐渐模糊,只能艰难的扯着嘴角道了一个字:“好。”

    池月刚扬起右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动作忽而停在半空。

    “对了,夫人可以考虑给孩子取名‘池上燕’,本宗觉得甚有意境。”

    燕不离一恼,张口便要骂。

    可他一个字也没骂出来,因为那个人说完便挥掌而下,牢牢拍在了自己的心口。

    河不醉感到腕间一阵剧痛,手中的剑终于松落在地。

    一起坠下的,还有一个人的血,和另一个人的泪。

    燕不离木然的看着一道血箭从池月嘴里喷出来,木然的看着那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倾倒,木然的看着天下最该死的魔头合眼断气。

    身体里仿佛刚、被一场夹杂着冰刃的飓风扫荡而过。心肺皆碎,满腔狼藉。

    原来这就是报仇雪恨的感觉。

    就像自己也死了一样。

    第66章:衷情

    “燕少侠……”身侧传来河不醉微哑的声音。

    燕不离深吸了口气,强压着喉间的哽咽道:“我没事。”

    “可我有事,”河不醉抽着冷气道,“我胳膊快让你掐折了。”

    “……”燕不离连忙松开手,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近地上已经沉睡的人。

    那双深邃如潭的眼此刻正紧紧阖住,苍白如纸的唇角残留着醒目的血痕。眉稍却舒展如柳,未染衰愁。表情也淡若止水,不悲不喜。仿佛对他而言死亡并非痛苦,而是一种解脱。

    燕不离颤抖着蹲下去,在他鼻间试探了一番气息,才确信对方真的已经死了。

    “池月,你是不是又在和我开玩笑?”一点都他妈不好笑。

    “再不睁眼,你儿子以后就叫池浅。”老子说到做到。

    河不醉揉着腕子走过去,拄剑半跪下来,叹息道:“真没料到宗主竟然对你腹中的孩子如此看重。”

    燕不离失神的笑了笑:“他一直喜欢孩子,还说以后要生十个八个,那样黄泉殿里就能热闹些了。”只可惜一个都未等到,就他妈的下黄泉了……

    “燕少侠,我永远不会违背与宗主所立之誓。”河不醉沉声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燕不离苦笑一声:“离开……去哪儿呢?”

    长久以来,心中的仇恨就像推着他向前航行的风帆,如今大仇得报,反倒一片茫然不知去处。

    “去……诶我去?!”河不醉骤然向后抽身,却还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掌击得翻倒在地。

    “本宗的人,你想带哪儿去?”一个凛冽又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

    燕不离脸上还挂着泪珠,目瞪口呆的看着池月坐起身来,惊恐的喊道:“诈、诈尸了?!”艾玛,老子的《道德经》呢?

    池月黑着脸瞪他:“敢祸害我儿子,本宗就是入了土也得爬出来找你算账!”

    河不醉捂着胸口,强撑着支起身来:“倒是属下疏忽了,竟一时忘了宗主的龟息大法……”

    “你不是疏忽,你本来就是浆糊。”

    燕不离终于反应过来,怒然道:“池老魔你居然诈死?!”

    “哼,是你们骗我在先。”池月冷笑一声,抬起右掌,毫不留情的向河不醉拍去。

    “别杀他!”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他前面,燕不离张臂将河不醉护在身后,“如今唐家已灭,何必非要斩尽杀绝?”

    “让开!”池月急忙收了掌风,勃然大怒道,“难道要留着这些祸患给本宗找麻烦吗?敢来黄泉殿行刺,就要死的觉悟!”

    “你他妈傻啊?还不快走!”燕不离急得跺脚,侧头冲河不醉喊道。

    对方浑然惊醒,硬提了口气跳窗而逃。池月立即抽身追去,却被某个拖油瓶死死拽住了袖子,他反应敏捷的把衣服一脱,谁知对方又一把拽住了他的裤子。

    妈的,难道要他堂堂宗主裸着去追一个法尊不成?

    “燕不离,你非得找死是不是?!”池月瞋目切齿,眼里燃烧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暴怒的狮子。

    “如果你今天一定要杀人才能息怒,那就杀了我吧。”燕不离凄凉一笑,“反正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总会想方设法杀你的……我才是最该铲除的祸患。”

    池月一双拳头攥得嘎嘎作响,却终究无法下手打这个混账东西。憋闷的怒气在肺腑中猛然一滞,忍不住又啐出口血来。

    击在胸前的那一掌固然是做戏,可如果不真的受上几分伤,又如何瞒得住河不醉那样的内家高手?

    见对方突然气衰力竭,燕不离慌忙爬起来扶住那个晃动的身影:“你、你没事吧?”

    “滚开!”池月挥手扫开他,讥讽而笑,“我死了不是正合燕少侠心意吗?何必惺惺作态。”

    燕不离退后一步,脸色骤然苍白。

    气氛僵滞之中,门外忽然响起暗卫长的声音:“宗主恕罪,属下等无能,让人逃了。”

    池月一点也不意外,擦了擦嘴角的血道:“罢了,你们没被全灭本宗就挺欣慰了。”

    暗卫长脸上火辣辣的,这一波一波的刺客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黄泉殿都他妈快变公用茅厕了……

    “属下该死,不知宗主和夫人可还安好?”

    “本宗无妨,夫人脖子受了点外伤,一会儿拿药来。”池月暗自运气平复着伤势,他深知自己受伤的消息不宜外泄,否则两位师娘能把他唠叨到生活不能自理。

    “是,宗主。”暗卫应下后又问道,“膳房送来了夫人的夜宵,可是要现在用膳?”

    “端进来吧。”池月声凉如水,面无表情的捡起衣服穿回身上,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刘厨子颔首哈腰的进了卧房的外间,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到桌上,偷眼一瞅两个主子脸色都不太对,以为是夫妻俩吵架了,便又好死不死的说了一句:“夫人趁热吃吧,宗主给您忙活了两个时辰呢。”

    某人杀气腾腾的扫了他一眼:“多嘴!”

    刘厨子顿时就像抽了架的老丝瓜……蔫了。

    燕不离看着满桌佳肴,竟然都是自己随口说的那些菜,不禁鼻尖一酸,点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是、是,小人告退。”对方连滚带爬的带上门溜了。

    燕不离坐下来,执筷端碗。只是没吃几口,眼圈还是忍不住一红,悄然落泪。

    池月简直要气炸,咆哮道:“有那么难吃吗?!”

    “……不难吃。”

    “那你哭什么?!”妈的,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怀着的也是老子的,还他妈想杀老子,你还委屈了怎么着!

    “池月……”对方抬起脸,眼中带着哀求的神色,“你把我关起来吧,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池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燕不离也觉得一个大男人哭鼻子很丢人,可就是压抑不住心里浪潮般涌上来的难过,再这么下去他真的要被理智和感情两股绳撕成两半了。

    “随便哪里都好,将我锁起来。生完孩子之后,就杀了我吧。”

    “你疯了?!”池月走到他面前,眉头深皱,“你想让我儿子一出生就没娘吗?”

    “他的娘早就死了。”燕不离惨笑道,“江莫愁已经不在了。”

    “那你呢?你不是他的娘吗?!”

    “这孩子是你和江莫愁的血脉,和我没有半点干系,这是宗主自己说的。”

    池月抬头望天:“本宗不记得了。”

    “……老无赖。”

    “燕不离,你为何总将本宗的气话当真呢?”池月扣着他的肩膀扳过来面对自己,“孩子是我和你的,如果你一死了之,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做他的母亲。”

    对方低垂着头,沉默无言。

    “无生无灭的余毒至今未清,本宗能活多久还是未知。我自小便是孤儿,不想他也变成孤儿,你明白吗?”

    燕不离惶然抬眼,紧张的问道:“你的身体……还不行吗?”

    某人立即敏感的眯起眼:“床上还是行的。”

    “……老不尊。”

    池月肃起神色,叹了口气道,“就算你要报仇,也等孩子出世好不好?起码让我看他一眼,才能去得安心……”

    “可是我不想杀你,我不想啊!”燕不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扑进他怀里痛哭出声,“每天晚上,梦里的那些冤魂都要我为他们报仇,脑海中总有声音要我为武林除魔匡正。池月,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我真的快要疯了……”

    池月愣住许久才回过神来,慢慢环住怀里颤抖的身体,他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道:“不要为难,你以后尽管杀我便是。”

    燕不离抽泣一止,震惊道:“啊?”

    “反正你个蠢货也杀不了我,本宗就当玩游戏好了。”池月笑了笑道,“只有你敢打我一次主意,本宗就从你身上找补回来,看谁倒霉。”

    “……老变态。”

    “你们这些正道侠客总是背负太多,赢了虚名,负了己心。”池月拭着他腮边的泪痕,语气少有的柔和:“而吾辈魔者,不懂仁义,不辨善恶,但求今朝有酒,一响贪欢。”

    “若能与相爱之人游戏一世,此生便算不枉不亏。纵使死于你手,本宗也绝无怨悔。”

    燕不离呆愣愣的望着他:“相、相爱之人?你是不是又把我当江莫愁了?”

    “你脖子上的玩意儿是拿来戴帽子的吗?”池月实在受不了这个笨蛋了,“江莫愁跟了本宗二十年,我要是喜欢她用得着等到现在?!”

    “那……卧槽!池老魔你不会喜欢上老子了吧?”某人捂着心肝,明显受到了惊吓。

    “嗯,喜欢上。”

    “……”

    “你不是说恶心男人吗?”

    “最近口重。”

    “……”

    池月挑起他的下巴,眼中噙着戏谑的笑意:“少装的一副贞洁烈男的德行,难道你不喜欢本宗吗?”

    “老子喜欢女人。”

    “那刚才我死了你哭什么?”

    “寡妇哭夫,天经地义。”

    “报仇还是地义天经呢,你怎么又不想杀本宗了?”

    “打不死的蟑螂还打什么!”

    “呵呵,嘴硬是吧?”池月埋下头一通乱啃,某人立马就软了。

    温热的唇齿一路肆虐,噬咬过珠圆玉润的下巴,最终停留在光洁细腻的颈间。那条可恶的舌头刻意舔过他脖子上的伤口,很快传来一股又疼又痒的酥麻感,燕不离忍不住浑身一颤,呼吸顿时就乱了……

    “夫人,你不觉得是时候该做点重要的事了么?”池月舔噬了一阵,绕到纤颈的侧面,张口含住了对方小巧的耳珠。

    燕不离被拨撩得脸红欲滴、羞怯难当。他像洞房花烛夜刚揭掉盖头的小媳妇一样垂着头,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重要的事?”

    池月在他耳后轻轻吹气道:“你说呢?”

    “可,可我现在……怀着孩子呢……”

    “就是因为怀着孩子,所以重要啊。”

    “啊?”燕不离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啊?”

    “还能是什么,”池月再次扣住他的肩膀,麻利的将人扳回桌前:“就是吃饭呀!不然一会儿该凉了……”

    第67章:越狱

    “一卷书来,十年萍散,人间事,本匆匆。当时并辔,桃李媚春风。几许少年俦侣,同游日,酒与情浓。而今看,斜阳归路,芳陌又飞红。”

    冬谷寒天,冷铁幽监,既无桃李春风,也无斜阳飞红。只有一个恣情吟唱的声音,如鬼魅般飘荡在阴森昏暗的无间深处。

    牢头儿提着灯笼走在廊道中,听到那声音便打了个哆嗦,对身旁素衫蓝巾斜挎药箱的大夫道:“最近这位疯得比较有情调、有文化……”

    “那估计是快好了。”林子御抿唇一笑,“对了,上次我拿来的香料记得兑到灯油里,对防治疯病都有好处。”

    “好好好,一会儿我就让他们点上。”

    花无信叼着根儿枯茅草,翘着二郎腿歪在角落里,一见林子御进来便支起了身:“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三鲜馅儿的饺子、卤凤爪、麻油笋丝……”对方像变戏法似的从箱子里掏出大小好几碟菜,最后还从袖子中取出一只鹿皮酒囊来。

    花无信先是眼中闪闪发光,旋即又突然掐灭了:“这是最后的晚餐?终于要杀我了?”

    “噗,你想太多了。快过年了嘛,备得丰盛点儿罢了。”

    “啧,贤婿果然有心。”某人拔开木塞,顿时闻到一股醇厚醉人的芬芳,惊喜道,“罗浮春!”

    林正玄挠了挠头:“知你是南江人,可能惯喝黄酒。只是阁主喜欢在酒里放些养生的药物,口味烈了些……”

    “烈点儿好啊!江湖儿女,剑客豪情,就是要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日最野的……咳咳,我先尝尝……”花无信美滋滋的饮了一口,赞道,“一杯罗浮春,远饷采微客,遥知独醉罢,醉卧松石下。幽人不可见,清啸闻月夕,聊戏庵中人,空飞本无迹。”

    “花花满腹文采,想必是生于书香门第吧?”

    “唉,先祖先父确曾入朝为仕,只是君心莫测,宦海凶险,一朝平步青云,一夕浪打船翻。”花无信苦笑了一声。

    “你家中……可是遭了什么不测?”

    “先父也曾位极人臣,只是为奸佞所害,举家抄没,十六岁以上者一律砍头。我因年纪尚小,便被充入贱籍,在教坊司里讨生活。”花无信自豪的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扮女装的功底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可是真的好丑啊。”

    “……”

    林正玄歪着头道:“那你是怎么当上百通楼主的呢?”

    “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啊……”花无信从不和别人聊自己的过往,只是不知今日为何格外想说,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世比这些下酒菜更有滋味吧。

    他本姓“华”,单名一个“孞”字,自幼饱读诗书,出身官宦世家。“花无信”这三个字是教坊司的官妓姑姑取的,某人听着比那些阿猫阿狗的顺耳,便一直这么叫下来了。

    反正在那种命贱如草的地方,叫什么都一样。

    他十二岁入教坊司,十三岁进小倌馆,十四岁首接恩客。

    那位官老爷是当朝二品武将,性格暴虐,嗜好男色,尤其喜爱女装打扮的少年。虽然花无信把自己画得和母夜叉一样,也没能逃过对方的魔爪。

    彼时年纪尚小,他身量矮瘦又力气单薄,被压在床上动弹不得,挣扎了几下便换来了一顿火辣的巴掌,差点儿就被抽晕过去。然而花无信却恨对方没有打晕自己,那样他也不用忍受接下来的侮辱。

    男人粗糙的大手和腥臭的唾液委实令人作呕,当两腿被人狠狠撇开的时候,花无信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绝望的闭上眼,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闷哼,睁眼便见身上的人面部扭曲,一道平滑的红线自颈部横斜而过,那颗狰狞的头颅侧滚倾落,骨碌碌的掉到地上。热血如疯泉般狂涌而出,喷了他满脸。

    不知是骇过了头还是根本就不怕,花无信既没有喊也没有哭,只是厌恶的将那具尸体踹到一旁。他擦了擦脸,终于看清床外静静驻立着一个蒙面剑客。黑衣如夜,锋刃如霜,剑尖无声的向下淌着血。一点一滴,皆打在心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方迭。

    赏金盟的猎手是绝对不会带着只拖油瓶的,所以方迭对身边的这个“小女孩”很是无奈,可用对方的话说自己毁了她的前程,又看了她的身子,所以必须对她负责。

    方迭低头瞅了眼那个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的黄毛丫头,感觉自己有点儿亏。

    算了,就当收个打杂兼跟班兼洗扫兼做饭兼貌美如花的徒弟好了。

    花无信资质好又能吃苦,虽然比旁人学武晚了点,但进步奇快,十八岁时就可以虐趴半个城的流氓了。

    另外半个城的流氓是他小弟。

    那时候他已经瞒不住自己的性别,也瞒不住自己的性取向了。

    所以干脆就捡了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向某人表白;又捡了个月黑风高的日子,将对方扑倒。

    这他妈的,女徒弟变成了男流氓,还以下犯上把师父吃干抹净,方迭就是掰着脚趾头算也觉得自己亏到姥姥家去了。于是他捂着菊花将这不孝徒弟一脚踹飞,正巧砸在了无辜路过的百通楼主头上。

    那倒霉的楼主就这么给砸死了。

    花无信当时也摔晕了过去,半裸着昏迷在百通楼主的尸体上,第二天一早便被一群看客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纷纷表示谴责:“世风日下啊,人家都跳楼了你还猥亵尸体,好不要脸。”

    花无信:“……”

    百通楼的弟子们也气势汹汹:“姓花的你他妈竟然干死了我们楼主……”

    花无信:“我就是干条狗也不会干你们楼主的……”(方迭吐血:你他妈说谁是狗?!)

    “我们不管,反正楼主是你害死的,你赔!”

    花无信:“赔钱还是赔命?”

    “赔我们楼主!从今天起你来当百通楼主!”

    “……”

    后来花无信才明白,百通楼是贩卖个人隐私和八卦消息的地方,所以这一楼之主就是个出门讨打蹲家挨骂的角色,替全楼上下扛住了九成九的仇恨和火力。是以每一任楼主都是抽签决定,哭着上位,活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出了位混过三十大关的……还被他一屁股压死了。

    花无信不想死得早,毕竟他睡方迭还没睡够。于是暗中拉拢武林盟这棵江湖大树,又自主研发了一堆比唐门暗器还阴损的武器,再时不常的和赏金盟的杀手眉来眼去后……他终于不用顶着锅盖上街了。

    只可惜方迭自从被某狼啃了之后就再不露面,想得某人蔫头耷脑、花枯叶萎的。直到有一天,对方突然主动现身在百通楼中,将一纸盟令掴在他脸上:“孽徒,为师的下一个目标是你。”

    花无信嘿嘿笑:“那悬赏就是我发的……”

    方迭:“……”

    花楼主舔着脸扑过去:“师父是要杀要剐还是要日?徒儿任君采撷。”

    江湖传言,某年某月某日,百通楼里彻夜传出惨叫,至于是何人遇害已不可考。

    后来方迭自创了一套剑法,招式飘逸,杀伤力却极强,被江湖人称蝶恋花。花无信知道后还得意洋洋的调戏他:“这床上悟出的剑法果然精妙无双。”

    江湖又传言,某年某月某日,百通楼里再次传出惨叫,大家怀疑百通楼已经改行杀猪铺了。

    再后来,赏金盟首席猎手被百人围攻,死于苍梧山下。

    花无信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翻看一本游记,他幼时常听母亲念起:“苍梧之丘,峰之磐基;苍梧之渊,云之岫壑;苍梧之野,舜之帝葬。”

    手上的信笺如蝶陨般缓缓飘落,在火盆中化作点点灰烬,腾起一丝苍白的烟雾,和一句几不可闻的叹息:“方迭,我给你选的墓地还不错吧?”

    林子御愕然抬头:“是你杀了他?”

    “确切的说是我将他的行踪透露给了正魔两道。”

    “我不明白……”

    花无信笑了笑:“若非做了百通楼主,我也不明白,只可惜老天最终还是逼我明白了。”

    淳明元年,奸臣何钧私生一子,托于方家,自幼习武。

    淳明十六年,有剑客刺王,败逃而走,遗印信一角,乃华相私章。

    翌日,相国倒,华家灭。

    庙堂江湖,尽是人心诡谲;天宽地广,竟无一处干净。

    林子御只觉背后直冒冷汗:“……那方迭可知你的身份?”

    “教坊司名籍在册,若有心打听,当是知道的。”

    “但他也没有杀你。”

    “嗯,他下不了手杀我,只好由我杀他了。”花无信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舌尖辛辣,腹中如烧。

    其实谁也没有错,只是相遇得太早,相知得太晚,相骗得太苦。

    “可是,花花你不喜欢他吗?”林子御觉得他白治了,这人怎么越来越疯了?

    “我……不知道。”戏做得太久,就分不清真假了。花无信只知道自己十年来游戏花丛,寻欢作乐、阅女无数。却再也碰不得男人。

    脑中一阵晕眩,这酒确实够烈。他半眯着眼,醉醺醺的对林子御道:“现在你懂了吧?我和你不是同路人。你的喜欢太纯粹、太干净了……干净到我要不起,也给不了。”

    林子御垂下眼道:“我明白,我终究不是江湖中人,你们所经历的那些我都无法感同身受。”百通楼主和赏金盟杀手之间的过往,岂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夫所能企及的?

    “可是花花,正因为我和你不同,所以才能一往直前,无所顾忌。”他伸出手,解开了对方领口的扣子。

    花无信这时候才惊觉自己浑身无力,他骇然道:“卧槽,你、你干什么?!”妈的,臭小子敢扒你老丈人,想不想要媳妇了?

    “换衣服。”林子御道,“我扮作你在牢里呆几天,这样你们能逃得远一点。”

    “你他妈快住手,老子说过不行!”花无信恼怒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池月会生撕了你!”

    “就是,要不表弟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一个略贱、略贫、略亲切的声音从牢外响起。

    花无信一抬眼就傻了:“小林子?!表弟?!你们隐藏得够深的啊。”

    林正玄掩着鼻子四处望望,催促道:“你们快点儿,一会儿守卫的迷药劲儿过了谁都走不了。”

    “表哥,你放心吧,池宗主欠我人情,他不会杀我的。”林子御很快把花无信的衣服剥了下来,又将自己的棉衣换在了他身上。

    花无信破口大骂,死活不肯走。

    林子御无奈,只好对林正玄道:“表哥,麻烦你敲昏他。”

    花无信:“……”

    将死猪一样软趴趴的家伙扛在肩头,林正玄回头问道:“你真不和我们走?”

    “我在这里起码能拖到过年,到时候碧落谷往来进出的人会很多,鬼门宗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你们了。”林子御道,“我毕竟是冰心阁人,不会有事的,你们快走吧。”

    “那你多保重。”

    看了看他肩头上的人,林子御眼中流光闪烁,微微一笑道:“保重。”

    第68章:除夕

    “属下恭祝宗主新春吉祥、鸿福齐天!夫人四季如意、玉体安康!”

    除夕晚宴,万家和乐。鬼门宗的门人弟子皆云集于正殿内外,依次向高堂之上的宗长请安拜年、恭贺新禧。

    “好,这一年辛苦了,去领红包吧。”池月淡淡应道,坐在他身边的人则是微笑着颔首致意。

    并非是燕不离突然转性变得端庄贤淑了,而是他现在塞着满嘴的鱼干儿,根本就无法开口说话。池月瞄了一眼某人的肚子,再度怀疑里面那货是饿死鬼托生。

    “恭贺宗主与夫人佳节共佳夜,新年添新人!”海上飞笑得像一只满脸带褶的肉包儿。他费力的含着肚子,躬身向两人贺道。

    这话听着顺耳又实在,宗主大人眉眼一弯,刚勾起唇角,旁边就冷不丁冒出含糊不清的一句:“我靠,你要纳妾?!”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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