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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24节

    “殷少侠,久仰久仰,在下屠龙帮杀猪舵打狗坛搞鸡堂二堂主曹杰枚……”

    殷梅雪数据紊乱中……

    “这不是松山的林少侠吗,贵派也来助阵白沙堡了?”

    林正玄把一脸懵逼的某人拉枝身后,拱手道:“承蒙诸位看得起,林某自当尽些绵薄之力。只是殷少爷刚回堡,还需向老堡主请安,劳烦各位让一让……”

    “正玄,这么多人来我家干什么啊?”殷梅雪传音入密的问道,“来帮我们抵御血潮?”

    林正玄回道:“看这些人的嘴脸也知道,八成是来白沙堡躲灾的,他们现在应该都靠殷家庇护。”

    “哦,那我爹还挺仗义的。”

    “仗义?呵,还不是为了你大婚时多收点份子……”

    两人拨开人群往里走,这时有个声音突然喊道:“找……找……找到了!找到……女……女……魔头了!”

    “女魔头?”殷梅雪止住步子,侧头问道,“什么女魔头?”

    “江……江……莫……莫……愁……”

    “什么?!”林、殷二人相视一眼,皆为震惊。

    自从河不醉去了鬼门宗,此人便音信全无。花无信调集百通楼所有的人手才摸到些微线索。没料到鬼门宗陷入内乱,而燕不离与河不醉已经离开了碧落谷。

    这两人行踪隐秘,曾现身江东,随后又一路北上,最后在边关附近消失了踪迹。由于血潮来袭,眼线再也打探不到详尽消息,所以谁也不知他们身在何处,怎么这时候突然在白沙堡冒头了?

    沿着林树下斑斑点点的血迹,众人来到一个荒草丛生的洞口前。

    殷梅雪不禁吃了一惊,这洞是他小时候挖来偷葡萄冻子的,下面直通贮物的冰室,燕不离若真在这地方呆了一宿,哪里还有命在?!

    他伏在洞口探了探头,里面漆黑无光难以视物,却有一股寒气夹杂着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心中登时就是一凉。

    “老査,火把给我!”他作势要跳,身后的人便连忙相阻。

    “殷少堡主,那下面可是鬼门宗的女魔头,您千万别冒险啊……”

    “不妨事,诸位守在上面就好。”殷梅雪面无表情的跃入洞中,随即一个身影紧跟着跳了下去。

    “妈的,林正玄你要压死我吗?”

    “不好意思,我跟得太快了……”

    殷梅雪举起火把,光亮满室,终于看清了这里的一切。

    满地是血。

    一层单薄透明的冰霜下,鲜红的液体如植物的根须四处蔓延,只是被低温冻得凝固静止,再无丝毫生机。

    干涸的血滩中央,蜷缩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老燕?!”

    “不离!”

    两人飞扑过去,却发现对方早已死去多时,尸体被寒气冻得僵硬,如同一座扭曲的冰雕。燕不离双手紧捂着胸口,遗容格外痛苦。他是开肠破肚而死的,腹上裂着一条巨大的伤口,血肉模糊得让人不忍直视。

    这场面太过血腥凄惨,饶是白沙一霸都有些腿软,殷梅雪颤声问道:“老燕这是死了吗?”

    林正玄悲痛的点点头。

    “可他为何要剖腹自尽呢?”

    “剖……”林正玄忽然想起花无信提起过燕不离怀孕之事,当即醒悟过来,上手去扒尸体的衣服。

    殷梅雪傻眼:“你、你干什么呢?他人都死了……卧槽,这是什么东西?!”

    层叠包裹的衣服下,一个浑身发紫的婴儿被燕不离捂在心口,软绵绵的蜷成了一只小肉团。

    林正玄将孩子抱在手中,隐约还能试探到一丝气息,便立即搂进自己的怀里暖着。

    “这是不离拿命换来的孩子。”他看了眼掉落在地上的清玄剑,叹了口气道,“应该是他坚持不住了,怕胎死腹中才会自己动手……”

    “怎么会这样?!”殷梅雪惊讶的掩口道,“这是谁的孩子,竟然让老燕看得比命还重?”

    林正玄深深皱起眉头:“池月。”

    殷梅雪彻底合不拢嘴了。

    “不会真的冻死了吧?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林正玄将婴儿抱在手里,靠近火把搓了搓,又再对方的小屁股上拍了拍,终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哭号。

    “活了!活了!”两人顿时欣喜若狂,殷梅雪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幸好老天开恩,没教这孩子也殒命白沙堡,否则他真不知百年之后,自己有何颜面再见老友。

    婴儿的身子逐渐暖和过来,哭声也越来越响亮,连冰室上方的人也听到了。

    殷府的査管家俯身冲里面喊道:“少爷,林少侠,你们没事吧?”怎么听着俩人在里头生孩子呢?

    “无事,我们这就上来。老査,你带人下地道将冰室的门打开。”

    “是。”

    “记得带胆子大的!”

    “好嘞少爷!”

    林正玄将婴儿裹在怀里,对地上的尸体道:“不离,你安心去吧,孩子我们会照料好的。”

    殷梅雪也揩着眼角道:“老燕,我一定把他当自己儿子养,以后他就是白沙堡的三当家。”

    “好啊。”一个熟悉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

    林正玄和殷梅雪俱是一僵,缓慢的转过头去,便听到冰棺之中传来一阵冰渣碎裂的声音。

    结满白霜的睫毛微微一颤,沉睡的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自己……回来了么?

    他动了动指尖,四肢的僵冷便渐渐退去,丹田中流转着熟悉的内力,连呼吸起来都带着一种久违的舒畅。

    妈的,终于不用被两只馒头压着了。

    眼瞅着一个批霜挂雪的白色身影从冰棺里坐了起来,林正玄和殷梅雪腿一软,双双跌在地上。

    “卧槽,腊肉诈尸了!”

    这时,冰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少爷我们来了!您放心,全是咱堡里胆儿壮的!”査管家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走进来,结果几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那位,又抬头看了看棺材里的那位……

    全扑。

    ……

    燕不离醒来没多久就昏了过去。他这具身体搁置得太久,气血虚弱、肌肉无力,颈间的致命伤也未愈合,时不时还向外喷血,大夫都连着吓晕了三个。

    林正玄在后院照顾死而复生的“腊肉”,殷梅雪却被老爹拎到正堂,抱着婴儿接受口水的洗礼。

    “殷少侠,此婴为江莫愁与池月所生,乃魔门之子,理应除诛!”说此言的正是先前跪舔的曹杰枚,此人果然没节操,翻脸比放屁还快。

    正派人士闻言纷纷响应:“不错,池老魔的孽子如何能留?必须杀了他!”

    殷梅雪脸色发白的道:“江莫愁已死,这不过是个懵懂无知的婴儿,何必赶尽杀绝?”

    “哼,鬼门宗灭人满门时可是不论老幼妇孺的!”

    “若我等和鬼门宗同一行径,正道与魔道又有何分别?!

    殷老堡主坐在高堂之上的白虎皮靠椅上,眼神飘移的看着哄乱一团的大厅,托着腮沉默不言。

    他现在根本没心思考虑一个婴儿的死活。血潮大军来势汹汹,达靼主力离白沙堡已不足百里,马上就要迎来一场苦战,一帮没眼色的蠢货居然还在这里装逼!妈了个巴子的,到时候全扔前线打头阵去……

    “殷少堡主不会是因为要迎娶鞑琮家的小姐,便对魔门血脉网开一面吧?”有人质问道。

    白沙小霸王急了:“谁说我要娶鞑琮小姐?”

    “老子说的。”一个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殷梅雪梗着脖子道:“我不娶!”

    “来人,把这孩子丢出去喂狗!”

    “慢着!我……我娶还不行吗?!”可恶的老东西,逼个婚也这么无耻……

    “哼。”殷南天瞪他一眼,和老子斗?再补两年奶吧。

    “殷老堡主,白沙堡百年盛名,一直为中原武林所敬仰,如今联姻鞑琮家族,又收留魔子,恐难服众。”

    “是啊,贵堡名门正派,又加入了武林盟,更该与魔门划清界限才是。”

    “殷堡主三思啊,魔子不除,只怕养虎为患啊。”

    底下又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正堂之内仿佛飞舞着一千只苍蝇,吵得耳根子嗡嗡作响。襁褓里的娃娃终于被苍蝇们搅醒,当即张着小嘴哭了起来……

    殷梅雪正手忙脚乱的哄着,门外却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谁敢动我儿子?!”

    众人一抬头,便见屋檐下站着林正玄和一个星目剑眉的英俊少侠,细辨一番无不骇得魂飞魄散!

    顷刻之间,全场寂静。

    那人面色苍白,脚下尚有些站不稳,被林正玄扶着跨过了门槛,直至走到堂中,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反应过来:“燕、燕……燕不……不……离?”

    “我的天呐!燕少侠你……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这年头死而复生很新鲜吗?您多久没关注江湖消息了?”燕不离凉凉一笑,“燕某只是受了点伤,拖至今日方才苏醒,诸位不必太过惊讶。”

    “燕少侠英雄豪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实令我等欣慰。可你方才说魔子是你的儿子?”

    “对啊。”

    “他明明是江莫愁和池月的……”

    “不,他是我和江莫愁的孩子。”

    “啊?!”

    燕不离没理会这群木鸡,径直走过去将婴儿从殷梅雪手中接过来。说来也怪,啼哭不止的孩子一到他怀里就安静了,眨巴着两只清澈如潭的眸子望过来,嘴角微微翘起,勾着一丝和某人极像的笑容。

    鼻尖陡然一酸,燕不离觉得自己就算没能活过来也值了。就是再拼一条命,也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儿子!

    他转过头,面对众人道:“你们想想江莫愁和池月才成婚多久?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池老魔的种?”

    底下不少人掰起了手指,也有个别的掰起了脚趾……那边刚脱下一只鞋,脑子快的已经心算了出来:“对啊,这怀孕的日子不够啊。”

    废话,早产能他妈够么!燕不离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其实江莫愁早就怀孕了。”

    “啊?什么时候?”

    “诸位可曾记得我与女魔头的九龙窟之战?”

    “记得啊。”江湖当中谁不知晓?直至今日还有人为赌注扯皮不清呢。

    “唉,说来惭愧。”某人摸了摸鼻尖,露出一个经典的流氓派笑容,“那真是激情又荒唐的一夜啊……”

    第78章

    池月面默默掰断了对方的第四根手指。

    托第十一任宗主萧都安的福,那本《死亡的艺术》他早就想找机会实操,书里用刑的手法甚是巧妙,比如反向拧折关节后,再隔着皮肉震碎每一截指骨。

    那教徒被点了穴,一声也喊不出来。痛得整张脸都扭曲成了皱巴巴的核桃,冷汗密布的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如同皮下鼓动着一条条绿色的活虫。

    池月望了望神庙门外,给他解开了穴道:“你懂的,不许喊,喊也没用。”

    “大、大哥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明明长着神祗般的面容,手段却比恶魔还要狠毒。

    “不行。”对方微笑着道,“我最近要给儿子积德,戒杀生。”

    “但我真没有什么可交代的了。”教徒哭着萎靡在地,脆弱得像个三岁娃娃。

    “我知道。”

    “那你为何还问那么多?”

    “就是想虐你。”

    “……”

    最后一根手指也折断了,教徒死灰般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芒。魔神在上,这残忍的酷刑终于结束了,他总算可以解脱了……

    池月俯下身,笑容如蛊:“别急,还有一只手呢。”

    自与鬼门宗一战后,魔教便分散隐匿于南荒十万大山。就连这个来巫族收蛊的低阶教众,也是在每月朔日将收集的蛊虫交给大巫祝,根本不知魔宫总坛的所在。

    宗主大人很不开心。

    他浪费了好几滴血才帮桑曼养成金蚕蛊,又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蹲守在巫寨,好不容易逮着了人,对方却一问三不知……妈的,好想揍人。

    可他现在是夏稻泥——一个不通武功不会配种纯靠圣族血脉和抱大祭司大腿上位的男侍。所以只能用点温柔又不着痕迹的办法,比如以“握手问好”的方式和某教徒聊聊人生……

    “夏稻泥,你问出什么没?”桑曼端着一只土黄色的蛊坛走了进来,小脸上挂着不合年龄的忧虑。虽然巫族能捉住一个教众,但若因此得罪了魔教,只怕会招来灭顶之灾。

    “额,已经知道他家的兔子几公几母了,但关于魔教的消息还是太少。”池月扭过头,戳了戳那个倒霉鬼道,“你,把衣服脱了。”

    “啊?!”对方赫然惊惧,“士可杀不可辱,人家还是童子身呢!”

    池月邪魅一笑。

    教徒眼神一晃,羞涩低头:“那个,大哥的话辱一下也可以……求温柔……”

    “……”

    装扮成魔教教徒之后,池月在山脚下的老黑松上睡了一觉,又睡了一觉,再睡了……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被耍了的时候,那位巫祝大人终于姗姗来迟……

    对方年约古稀,白发苍鬓,手拄蛇头金杖,身披五彩羽氅,绑在脑袋上的雉鸡长尾比头发还多,活生生一个直立行走的鸟人。

    池月低头瞅了瞅身上这件比芦花鸡还花哨的教服,突然有些怀念自家的师门套装。虽然土了点,但不会瞎眼啊……

    鸟人巫祝慢悠悠行至树下,拄着杖子站定片刻,忽然冷笑一声:“万物有灵,神树有魂,阁下还是快快下来吧。”

    “没想到我暴露得这么早。”池月现身道。

    “呵呵,是风告诉我的,有生人来了。”大巫祝转过身,竟是双目紧闭,眼皮乌黑。

    竟是个瞎子。

    江湖老手皆知,武林当中有三类人不好惹,一是女子,二是孩子,三是瞎子。

    多数人最容易对盲眼者掉以轻心,以为他们什么都看不见,其实恰恰相反,瞎子的敏锐度往往高于常人。

    尤其是这位主儿,身为魔教的大巫祝,和摆摊算命的那些绝非同类。

    池月见自己已被识破,便开门见山的道:“那我就不废话了,不知巫祝大人能否告知在下,你们的乌龟教主躲哪去了?”

    “大胆!竟敢对吾教圣主不敬?!”

    池月不禁生出一丝唏嘘之感。前遇黄毛丫头逼迫配种,后遭鸟人老头呵斥大胆,他这辈子也未有过此等经历。只能说南荒是块神奇的土地,不产粮食专产奇葩……

    他笑了笑道:“若非当年江莫愁放尔等一马,魔教早便不复存在了,又何来教主一说?”

    一提江莫愁的名字,大巫祝明显一僵,抖着稀疏的白眉道:“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此事?”

    “夏稻泥。”

    “吓到我?呵呵,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没被什么人吓着过。”

    “可我就叫夏稻泥啊。”

    “……”巫祝怒而举杖,“臭小子你耍我?!”言罢弧行半步,一招毒蛇吐信迎面戳来!

    池月侧身撤步避过攻击,对方却跃然跟上紧缠不休,一只金杖舞得水泼不进,如同撒开一张金光大网,试图捕获面前的猎物。

    两人游走而斗,池月全面防守一招不出,很快就被大巫祝逼退到崖边。见试探得差不多了,他扬手一道掌风破开杖网,脚尖一点高跃而起,对方却因惯性一步踩空,母鸡展翅一样扑下了悬崖……

    坠落的瞬间,巫祝大人格外想给小伙伴们留句遗言:瞎子打架,注意脚下。

    坠势突然一停,老头儿只觉脑袋一阵生疼。原是有人拽住了他头上的雉鸡尾巴……

    池月伏在山崖的边沿,单手抓着对方,无奈的道:“老人家,你这是自杀式碰瓷吗?”

    巫祝:“……”

    “把手给我。”

    “谁要你救?!快松开老夫的神羽!你这是侮辱魔神!”老巫祝怒喝着悬在半空。

    “你告诉我教主在哪儿,保证松手。”

    “呸,你想都别想!”老头儿也是个倔脾气,挥杖打在池月臂间,金蛇头上镶着尖刺,当即就见了血。

    池月微微一皱眉,却依然没撒手,只是看着自己的血顺着手臂流下去,将那些雉鸡尾染成了红色,随即又很快变得乌黑。

    “不好意思巫祝大人,你的鸡毛被我污了……”

    “什么?!”

    “你这是灵器吧?”

    “此乃魔神之羽……你如何晓得?!”

    “你们崇拜的魔神是只鸡?”池月匪夷所思的道,“反正现在已经被我的血染黑了,以后就当乌鸡得了……”

    对方一惊:“你的血?你……你是圣族人?!”

    “是又怎样?还搞种族歧视不成?”

    “快!拉老夫上去!”大巫祝激动的道,“我带你去见教主!”

    原来,魔教筹备多年的长生蛊已经培育了出来。只是由于缺乏血引,蛊虫沉睡不醒无法施种,才会拖延到了今日。

    “圣族早已灭迹多年,我们又如何寻得圣族之血?只好先用巫族的祭司喂饲蛊虫……你放心,她们都活着,若你能觉醒长生蛊,教主肯定放人。”对方胸脯拍得啪啪响。

    池月心中冷笑一声,淡淡问道:“那长生蛊当真可以长生不老吗?”

    “《蛊经》所载是如此,但也无人试过,真假未知。”

    “试验品你们教主也敢用?”

    “这也是无奈之举……教主年事已高,再不用就等不及了。”大巫祝摇着头道。

    哦,原是个老不死的。池月继续问道:“那江莫愁又是为何要与你们合作?”

    “她也要炼长生蛊,所以才允许我们撤到山中秘密研制。”对方止住步子,辨了辨风声道,“就是这里。”

    池月环视一周,最后在一排遮天蔽日的树藤后面,发现了一个宽高不足一丈的破落山洞……

    “贵教的条件略艰苦啊。”这么穷好意思称魔教?还是滚去混正道吧,本宗丢不起这人。

    大巫祝叹气道:“还不是那狗屁鬼门宗闹的,害得大伙儿天天夹着尾巴钻洞……唉,同为魔门,何苦相逼?你说那池老魔是不是有病?!”

    池月:“……”

    夹着尾巴进洞后,方知里面另有乾坤。

    整座山体皆被掏空,三层地宫修筑得像栋黑色巨堡。石壁上凿出了成千上万的小洞府,如蜂巢般整齐密布;数不清的甬道与索桥相连,如蛛网般纵横交织。黄色的灯火环环相绕,将这个魔教总部映得气势恢弘、明光煌煌。

    某路痴顿时心生危机。天知道他来南荒绕了多少冤枉路,一会儿打起来倒是不怕,就怕打完后走不出去了。

    相比之下,某瞎子就强多了。巫祝和老鼹鼠一样在地宫里娴熟的转了几个弯,便带池月来到一扇比黄泉殿密室石门还丑的宫门前。

    守卫的弟子行礼道:“大巫祝。”

    “通禀教主吧,老夫带来了圣族人。”

    “是。”

    沉重的灰色宫门缓缓拉开,池月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雷玄,那个年岁近百的魔教教主。

    哪知两人刚走进去,大巫祝还未说话,雷教主便从玄黑宝座上跳了起来,牵动着一身老骨头劈啪作响。

    “你……怎么会是你?!”对方颤抖着橘皮一样的两颊,浑浊的双眼死死盯过来,惹得池月莫名其妙。

    “雷教主见过在下?”

    “啊,不对,不对……”对方坐了回去,“你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

    “这个问题也困扰我多年了。”某人摸着自己的脸道:“许是保养得好吧。”

    大巫祝躬身问道:“教主,您说的是……?”

    “哦,没什么,本座认错人了,那个人脸皮没这么厚的。”雷玄恢复了镇定。

    池月:“……”

    “咳咳,圣族的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夏稻泥。”

    “……”雷玄干咳一声,“夏先生可愿助本座觉醒蛊虫?”

    “只要您放了巫族的祭司们,在下愿为教主效劳。”

    然而女祭司们一带过来,池月就是面色一冷。

    妈的,这是人还是人干儿?就为了这老不死的,让一群姑娘以身饲蛊,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鬼门历任宗主好歹割的都是自家白菜,这么没品的事他魔门首宗都没干过,姓雷的倒是脸大啊!

    “她们都中了我教的独门秘药,只要你觉醒了长生蛊,本座立刻给她们解毒送走。”

    一只青铜雉纹的蛊坛被搬了进来,池月看到白色的土灰中趴着一点殷红,细观之下才发现是条干瘪瘪的小虫子。

    这货就是长生蛊?真的不是一条营养不良的蚯蚓?

    他随手在腕间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液点点洒落在蛊虫身上,然后惊异的发现那东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很快就涨到了手指粗细,并且通体变得幽黑泛紫,开始在坛子里摇头摆尾、扭动不停。

    “哈哈哈哈!”雷玄激动得浑身发抖,“长生蛊,本座的长生蛊终于炼成了!”

    池月很是疑惑,那不就是一条被污了的蚯蚓吗?然而还未及细思,就见对方把那条虫子飞快的吞入口中……

    “……”他很庆幸现在是空腹。

    雷玄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见表面那层衰朽的皮肤正在渐渐剥落,经脉中的气息也慢慢充盈,连头上都重新生出了黑发,整个人瞬间变得容光焕发,仿佛一夕之间年轻了五十岁。

    他振臂一呼,高声大笑:“本座返老还童了哈哈哈……”

    “恭喜教主,教主千秋万代一统江湖。”众教徒纷纷跪下。

    呵呵哒,魔教这么多年连口号都没变,是因为一直没出千年王八,还是一直没能一统江湖?

    池月扫了眼角落里的祭司们,向雷玄道:“雷教主,我已如约觉醒蛊虫,烦请兑现承诺给巫族祭司解毒。”

    雷玄轻飘飘的扫视过来:“解不解毒又如何?你以为她们能活着走出这里吗?”

    池月似乎毫不意外对方出尔反尔,只是微微挑起眉梢,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本宗以为……能。”

    第79章

    “……本……宗?”将这二字在口中咀嚼一番,雷教主顿时觉得牙疼。

    江湖当中,无论正邪两道,能自称本宗的人只有两类。一类是统御百派以上的宗门之主,另一类是疯子。

    于是他在脑中拼命的将眼前人往疯子圈里划拉,因为前一类实在特么惹不起……t t大巫祝也是一惊。

    如今正道以武林盟为尊,魔道以鬼门宗为首,普天之下能称宗主者,除了池阎王还能有谁?

    妈的,自己果然是瞎啊,竟然把一头老虎领进耗子洞了!

    雷玄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的问道:“阁下莫非就是……鬼门的池宗主?”

    池月悠然点头。

    教主大人一屁股坐回了座上,干笑道:“诶呀,池宗主大驾光临,怎的也不打声招呼?雷某也好扫榻相迎啊……”

    “是卷铺盖相迎吧。”池月冷笑一声,“我是来完成江莫愁当年未尽之职的,雷教主可愿助本宗一臂之力?”

    老子有病啊帮着你灭自己?!

    雷玄做着最后的挣扎:“池宗主早已统一中原魔门,南荒地域偏僻,你我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执意灭吾圣教?”

    池月本想说替天行道惩奸除恶的,但忽然想到自己也是混魔道的,玩不了正道的套路,只好一脸正经的吐出三个字:“黑吃黑。”

    雷玄:“……”

    大巫祝拄着杖子跪了下去,老泪纵横:“池宗主,是老夫无眼得罪在先,您要杀要剐在下绝无怨言,只是吾教延绵至今实属不易,万请宽宏大量,高抬贵手。”

    池月扬眉:“贵教不肯放过巫族,本宗又为何要放过尔等?”

    “诶呀,误会误会!本座方才是开玩笑的。”雷玄如梦惊醒,连忙站起身指使教众,“快来人,给祭司们解毒!”

    八个枯瘦如柴的巫族女祭司一一服下解药,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向池月跪拜道:“多谢池宗主相救。”

    “不必多礼,你们谁是桑曼的娘?”

    “我就是。”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晃晃悠悠的站起来,“桑曼她、她怎么样了?”

    “她很好,当了大祭司。”还差点拿本宗配种……池月笑了笑,“她很惦念你,你们快离开这里吧,不然一会儿可能会吓到。”

    雷玄心里“咯噔”一声,哭丧着脸道:“池、池宗主,怎么这事还没揭篇吗?”

    “揭了啊。”对方笑意吟吟,“接下来我们谈谈黑吃黑的事……”

    某人腿一软:“这、这……敢问贵宗的大军是不是已经在洞口了?”

    “什么大军?”池月抱着双臂回头看了一眼,“就我一人啊。”

    雷玄本已快跪了下去,一听这话便当即绷直了腿,腰杆也像突然有了骨头似的挺拔起来:“你敢诓本座?!”

    他妈的,单枪匹马的也敢装逼?姓池的还想一个人对撸他们全教不成?!

    然而他刚一说出口,声音还未传到最远处的弟子耳中,宝座的上方疑似野鸡的巨大魔神石雕便轰然开裂!灰白的石渣如雪崩般喷撒而下,落得教主大人满头满脸都是瀣粉,如同一只刚从石灰里爬出来的猴儿。还是患了老年痴呆的那种。

    池月收起掌,淡淡道:“江莫愁带人来是因为她需要,而本宗不需要。”

    这一次,雷玄真的跪了。

    女祭司们也被这位魔门至尊的实力震骇得呆在原地,只有桑曼的娘大着胆子开了口:“还请池宗主对教众们网开一面,这里也有不少巫族人,都是被强行掳来做苦役的……”

    “这样啊,那我考虑考虑。”其实池月本也没打算大开杀戒,他现在不宜过多催动内力,只要一击镇住这老不死的就算功成。

    雷玄布满白灰的脸上哭出了两道泥石流:“池宗主请三思,其实我三舅姥爷也是巫族人……”

    池月叹息一声:“雷教主,鬼门与贵教皆属魔道,若非尔等欺瞒蛰伏在前,蠢蠢欲动在后,还搅得南荒众族不安,本宗又何尝愿意同室操戈啊……”

    妈的,都被你操成这样了还整什么虚套?!雷玄擦着花里胡哨的脸道:“万事好商量,宗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

    “果然活得久的都是明白人。”池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慢条斯理的念道,“第一,魔教即日起归顺鬼门宗,教务自治,但需听调于鬼门,凡重大事项需禀报属宗;第二,魔教需严守宗规,与南荒各族和平共处,融洽发展,不得再生欺压强夺之事;第三先空着,本宗日后想到了再添加;第四,以上条款一切解释权归鬼门宗所有。”

    他将纸一递:“雷教主没意见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原来人家早就有备而来,明摆着是要吞并自己这条小鱼的。

    雷玄颤巍巍的接过丧权辱教的合约,满脑子都是意见。可他哪里敢说?说了就连想意见的家伙什儿也丢了,只好神色颓然的署上了大名。

    “魔神不佑,天亡圣教啊!”大巫祝伏在地上悲戚的哭道,“若是赫连教主在,怎会令吾教沦落至此啊……”

    “住口!”雷玄厉声喝道,“你莫不是老糊涂了?提个死人作甚?还不快向池宗主请罪!”

    老头儿倔着脑袋不应声。

    雷玄见状刚要大怒,却突然踉跄的歪坐在宝座上,双手紧紧捂这胸腹,面色扭曲得恐怖。

    “姓池的……你……你害我?!”他睚眦目裂的指着池月道,“这蛊他妈有毒……”

    池月露出看智障的表情:“本宗杀你,还需下毒?”

    “是你,你就是他,我早该想到哈哈哈哈……呃……”一条血红的虫子突然从对方的胸口冒出头来,紧接着又一只从他耳朵里爬了出来,雷玄痛得翻滚在地,嘶声喊道:“赫连渊!你这么多年阴魂不散,就是想报复本座当年给你下蛊对不对?!”

    饶是池月脑子再好使,也不明白这老不死的在发什么疯,他问向大巫祝:“赫连渊是什么鬼?”

    “是吾教前任教主,已经过世三十多年了。”听着某人的惨叫声,巫祝神色复杂的问道,“教主他是怎么了?

    此时的雷玄七窍流血,哭喊不住。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蛊虫,口鼻内外也不断有虫子爬进爬出,整个人都被裹成了一团巨大的虫茧。吓得底下教众失语得失语,失禁得失禁,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池月也觉得这场面有些惊悚,干巴巴的答道:“他在……与虫共舞……”

    “活该。早告诉他长生蛊是圣族人所创,非圣族血脉不可使用,非要逆天而行,如何不遭天谴?”桑曼的娘反倒一脸平静,“池宗主若有需要,我等可为宗主炼蛊。”

    池月连连罢手:“不必了。”这么恶心的玩意他死也不会吃……

    “也罢,其实长生蛊在《蛊经》中也被划为邪门歪道。靠蛊虫维持生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早晚沦为行尸走肉,只怕到最后就分不清是人是虫了。”

    雷玄已经痛得全身麻木,感觉体内各处都钻满了疯狂的虫子。他眼看着自己的皮肤被吸干水份枯萎下去,肌肉也松弛得垂落下来,乌发一根根变得苍白,刚刚恢复的青春就像一场空梦,在惊醒的片刻转瞬即逝。

    “不,不!本座不要老……我不要死!”他伸动着扭曲的关节,一寸一寸爬了下来,在身后的石板上拖出一道发黑的血痕“我要长生不老……长生……不……死……”

    裹满蛊虫的手艰难的匍匐到池月脚下,徒劳的张了张五指,最终还是无力的静止下来。雷玄至死也未瞑目,怨恨的眼中似乎仍燃着不甘的火焰。池月淡漠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鬼门宗的那些前辈……

    世间万物,唯心易惑;千秋之后,孰能长生?

    “教、教主……?”大巫祝试探的问了句。

    “他已经死了。”

    “哦,那我就放心了。”老头儿麻利的一收眼泪,拄着杖子站了起来,恨声道,“报应!”

    池月:“……”大爷,你们教主才刚咽气,这样真的好吗?

    “从前只是猜忌,没想到赫连宗主真是这姓雷的所害。”大巫祝叹了口气道。

    “可他为何口口声声说本宗是赫连渊?”

    “他……?”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举着手向池月的脸摸来。

    “你要做什么?!”池月当即后退。这老瞎子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大巫祝收回手,神情依然有些激动:“敢问宗主今年贵庚?”

    “三十六?七?八?我也不确定。”因为没法问狼爹狼妈,所以他的生辰一直是竹莫染估算的。

    “劳驾池宗主,请随老夫来个地方。”

    “好。”池月略一颔首,复而看了一眼地上的死人,问道:“那这位雷教主要如何……安置?”

    大巫祝扯着脖子冲教众群里一嚷:“扫地的死哪儿去了?!”

    池月:“……”

    不知魔教是不是欠了匠人的工钱,竟然将祭社建在了地宫的低层——一个阴冷又昏暗的石洞里。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居然会有玉矿。

    石洞四周灰色的岩皮被挖开,露出了一道莹白色的玉脉,如同一条流淌在山中的河流。

    某人立即在心里给魔教的岁贡数额添了两个零。

    “其实这座山很早以前便被开凿为魔宫,只是自雷玄上位后便废弃了。”大巫祝道,“这些都是历代教主的雕像。”

    放眼望去,一排裸露的玉石被修凿成了几十座雕塑,有男有女,神姿各异,栩栩如生。池月随意扫了一眼就发现有什么东西乱入了。

    “你们的创教之主……是只鸡?”他盯着第一个玉雕道。原来魔教是野鸡教吗?

    大巫祝干咳一声:“那是两千年前的传说了。吾教始祖,也就是魔神大人是位妖修,真身乃凤凰后裔。”

    “凤凰后裔?”

    “就是双翅蜕化,尾羽稀疏,体型矫小的一种动物……”

    “到底是什么?”

    “鸡。”

    “……”

    两人来到最后一座玉像前,池月看到了一个年约三旬的男子。此人玉容清骨,笑如云舒,仙衣博带,立比渊岳。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执于身前,正微垂着深邃的眼,安静望着他。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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